第八十一章 动摇
“我的徒弟？”空想之龙布鲁诺纳闷道。
“是的。”刀锋武士的指挥长乔恩法诺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旁边的亨利。后者则是立刻上前，将阿斯克的话详细复述了遍。
“哦，没错。”布鲁诺看着亨利，立刻便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笑道，“没错，诺菈.瓦伦尼斯.李锡尼乌斯小姐，确实是我新收的学徒。你们可以让她帮你们审问犯人。”
“原来如此。”指挥长乔恩法诺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如果换做是别的半神，刀锋武士们还要怀疑一下。但空想之龙是陛下家族的半神，对刀锋武士来说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而这份信任毫无疑问可以沿着师徒关系，被交托给他的新学徒诺菈小姐。
此前刀锋武士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请精通“心灵”领域的空想之龙阁下帮忙审问犯人，但这位阁下毕竟是半神，不可能屈尊去做这种琐碎的事情。现在有了他的徒弟加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这就去批准您的学徒加入临时审问团队。”指挥长乔恩法诺站起身来，“非常感谢您的慷慨，阁下。”
“嗯。”布鲁诺笑着点头，“顺便帮我把这个卷轴带给她吧，谢谢。”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亨利带回了监牢，两个姑娘都表现得非常淡定，毕竟团长这种见缝插针的神奇手段，她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监牢里的骑士们便被一一带出来，由诺菈进行读心审问。不出所料，98%以上的骑士都是无辜的，对叛乱根本一无所知，只有少数几个实际参与或谋划了叛乱。
埃莉诺在旁边全程看着读心结果，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完全难以想象，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骑士，明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仍然遭遇到了上级的选择性牺牲，以及刀锋武士残酷的严刑拷问。
难道身为上位者，就天然拥有对下级的生杀掌控大权吗？这是合理且应该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她越想越觉得心寒，脸色也隐隐发青。
虽说跟随团队将近一年，走南闯北的阅历积攒下来，将她原本的天真想法已经清洗掉了不少，然而此时真实地目睹到家族骑士……甚至是整个骑士阶层，所遭受到的不公待遇时，埃莉诺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完全无法接受。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愤怒表情，某个已经被清除嫌疑，得到当场释放的魏斯巴赫骑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来到了她的面前，虚弱说道：
“埃莉诺小姐，请您不要责怪雷根斯子爵。说到底，在战争中排除不稳定因素，是合理且正当的做法。再说了，无论通过什么手段替主君牺牲，都是我们骑士的宿命。”
“抱歉。”亨利默默叹了口气，开口对他说道，“让你受苦了。”
“雷根斯子爵。”那名魏斯巴赫骑士惨然向他行礼，“我并未怨恨您。从向魏斯巴赫家族发起效忠誓言的那天起，我们都做好了奉献生命的准备。”
骑士低着头离去了，埃莉诺则是抬起了头，努力不让胸腔里的某种情绪流露出来。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有些颤声地说道：
“他们做好了为我们奉献生命的准备，而我们呢？封臣用生命保护封君，而封君以权力庇护封臣，不是从这个国家建立初期，先祖们就定下的神圣契约吗？”
“什么时候，魏斯巴赫家族沦落到要依靠牺牲手下骑士，来维持自己那点可笑的名誉和尊严了呢？”
“埃莉诺！”亨利不快地呵斥道。
“我曾经以魏斯巴赫这个家族为荣。”埃莉诺低下头来，目光里有哀伤、动摇、以及仿佛信仰破碎般的迷茫，“而现在，我只觉得羞耻。”
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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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亨利那里拿到了空想之龙给的情报后，阿斯克便召唤出马尔基娜，将情报交给了她。
“唔，真有趣。”马尔基娜看完情报，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幕后黑手还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的爱好者。”
“多米诺骨牌？”阿斯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你只要推动第一张牌倒下，就能引发一连串的设置好的变动。”马尔基娜悠闲地道，“而如果旁人要调查，便只能从最后一张倒下的牌开始，不断往前追寻变动的契机。”
“你的意思是。”阿斯克沉吟起来，“幕后黑手给某个人植入了有传染能力的念头，然后让这个人毫无意识地将念头传染给下一个人……以此类推，通过多人构建的传播网络，来达到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
“没错。”马尔基娜打了个响指，“以此来掩盖源头，效果还挺不错。”
“感染酸蚀之龙赫德维希的上一个人是谁？”阿斯克问。
“布鲁诺。”马尔基娜回答说道。
“空想之龙布鲁诺？是他自己？”阿斯克表示极度震惊。
“具体的你自己去问他吧。”马尔基娜这样说着，从胸口的夹缝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喏，说好的最终报酬，**iv的魔药。”
“所以你们已经找到了最终目标？”阿斯克问。
“不。”马尔基娜利落地道，“既然是多米诺骨牌，那么依次往前追溯就是件极其麻烦且耗时的事情。不过既然有空想之龙阁下进行跟进，那么发现幕后黑手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看在你们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就把奖励提前发放给你吧。”这位魅魔大姐姐凑到阿斯克的耳朵边，吐气如兰道，“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我会照看好美狄亚的。”阿斯克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咦，欠了姐姐的人情，却还在妹妹身上，你是觉得我的魅力不如她么？”马尔基娜按住嘴唇，露出颇为幽怨的眼神。
还没等阿斯克回答，她便潇洒地拨了一下火红色的头发，说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记住这个承诺吧。”
“保护好卡麦莉加，别让她受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马尔基娜的身影消失在烛光里，蜡烛熄灭了，剩余的长度看上去还能燃烧3次。阿斯克想了一下，将蜡烛和魔药收好。
接着便传送回了炉火岛。
第八十二章 最危险的阶段
炉火岛里，埃莉诺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默默咬紧了牙关。
用布条将长剑绑在手上，她继续集中意念挥剑起来。
“该死……为什么……”挥剑的右臂已经重新麻木，她只能将其握剑的手换到左臂，吃力地让意志凝聚附上，“都快一年了……还不能……”
还不能学会这门超凡剑术？
这样的断断续续的念头，在她疲惫到极致的脑海里闪过，随后双腿忽然一软，整个人向侧面栽倒在地。
最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诺菈往这边跑过来的身影。
庄园二层。
将躺在床上的埃莉诺治疗完毕，诺菈幽幽地叹了口气，离开房间带上了门。
“怎么样？”阿斯克问。
“体力和精神都透支过度了。”诺菈说道，“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阿斯克……”她犹豫了片刻，问道，“埃莉她，真的能学会不屈圣剑么？”
“我不知道。”阿斯克说，“任何一门超凡剑术，没人能有把握说一定能学会吧。”
“目前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诺菈叹气道，“如果没法学会的话，我们能不能说服她放弃呢？”
“她的‘意志’能力，对‘心灵’能力的效果有天然的抗性作用。”阿斯克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更何况，我也不觉得她现在的执拗，是一个暗示或者植入念头能解决的问题。”
“是啊。”诺菈也只是随口一说，既然阿斯克将其否定了，她也就不再往这个方面多想。
“她的问题，主要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阿斯克分析说道，“她目睹了这场战争所带来的伤痛，想要提前将其阻止，却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只能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希望，寄托在学会不屈圣剑上面。”
“埃莉一直是这样的，容易将事情理想化，然后一根筋钻进去。”诺菈当然也知道帝国和教廷的战争，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两人靠着二楼的栏杆，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
“我走了。”诺菈摆了摆手，“等埃莉醒来你再叫我吧。”
“你去干嘛？”
“种花。”诺菈说，“搞到了一些新种子。”
“庄园东面的花圃已经种满了吧？”阿斯克随意问道。
“嗯，这次我打算种到山下的树林里。”诺菈回答说道。
诺菈离开不久后，另外一个姑娘就上了二楼，打断了阿斯克的沉思。
“美狄亚？”阿斯克点了点头。
“聊聊埃莉诺的事情？”美狄亚来到他的旁边，双臂倚着栏杆。
“你原来也是这种会关心同伴的类型吗？”阿斯克笑着说道。
“不，我不是。”美狄亚倒是出乎意外地干脆否认了，“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一下。”
“诺菈的评估过于理想化了，她对闺蜜寄予了过于积极的期望，反而看不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事实上，埃莉诺目前正处于某种危险的阶段，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我们的团队而言。”
“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危言耸听的人。”阿斯克苦笑起来，“说说吧。”
“你觉得我们团队里，谁是将来最有可能会第一个离开的人？”美狄亚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阿斯克有些挠头。长久地思索之后，他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埃莉诺吧。”
“嗯。”美狄亚没有否认，“米娅、蜜儿，这两个小女孩是没有主见的，也相当安逸于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依赖你。”
“诺菈、佩姬，在她们对你的兴趣没有消减之前，也是不大可能会轻易离开的。”
“希德莉法，希拉，她们待在团队里是为了得到力量。长久来看有离队的倾向，但目前只要你的实力还能碾压她们，估计也不用如何担心。”
“只有埃莉诺。除了渴望成长以外，她本人还有非常复杂的理想：无论是赢得父亲的认可，继承并复兴魏斯巴赫家族，亦或是阻止战争拯救人民这种可笑而天真的愿望，从某种意义上来看都是与佣兵这个职业有一定程度的相悖。”
“而且随着阅历的加深，她终究会逐渐意识到单纯的力量增长，并不能实现她的理想，那么她选择如何做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斯克说，“不过我们团队又不是什么传销组织，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离开，我当然尊重她的意愿。”
“这话听上去有点言不由衷啊，我的团长大人。”美狄亚戳了一下他的胸口，娇笑起来，“你将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悉心培养到现在这种实力程度，中间花费了团队的多少资源，你自己又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就真的舍得这么放手？”
“不舍得又能怎样呢？”阿斯克感叹说道，“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
美狄亚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然而阴霾已经隐秘地从眼眸里浮现出来。沉默半晌，她才低声说道：
“就算如此，如果她真的直接跳出去阻止这场战争，不就等于将我们团队直接摆放在皇帝的对立面吗？”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阿斯克也沉默了下，“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令大家为难的事。”
“是么？”美狄亚撇嘴说道，“只有在这种时候，你的情商出乎意料地高呢。”
“我平时的情商很低吗？”阿斯克哭笑不得。
“低得不行了，跟一桩木头似的呢。”美狄亚笑嘻嘻道，“对了，你刚才找我干什么？”
“嗯，马尔基娜送‘**iv’的魔药过来了。”阿斯克说。
“这么快？”美狄亚诧异说道，“不是说好找到幕后黑手才会给我们的吗？”
“也许是因为想增加我们的实力吧。”阿斯克敷衍说道，“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对我们有利无害。”
“嗯嗯。”美狄亚又读了下心，发觉阿斯克并没有撒谎，便摊手道，“拿来吧。”
“别急，我们先去找诺菈。”
两人下楼。
卧室里，埃莉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虚脱地苍白。
门外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埃莉诺甚至有种微妙的预感，感觉美狄亚早就知道她醒了，和阿斯克的对话正是说给她听的。
所以你也会担心我离开团队么？
团长啊……
一缕金发垂落在脸颊旁边，埃莉诺低头看着自己伤痕刚刚愈合的双手，默默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三章 “操纵”法则
“你准备好了么？”美杜莎问道。
“只要血脉融合……”美狄亚缓缓说道。
“就意味着你和我，最终即将合二为一。”美杜莎也沉声说道，“我所帮你保管的记忆，也都会重新回归你的身上。”
“到时候，你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嗯。”美狄亚无所谓道，“反正是迟早的事……只是，你不害怕么？”
“不。”美杜莎淡淡笑道，“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毕竟那些痛苦，一直都由我来替你背负，也太不公平了。”
美狄亚：………………
“我准备好了。”美狄亚说。
“好。”阿斯克拿出马尔基娜给的魔药，递给了美狄亚。
美狄亚接过魔药，用灵性检查了一遍，根据同序直觉判断确实是“**iv”的魔药，不过……
怎么有股子奶香味？
她狐疑地看向阿斯克，倒是没读出什么心思来，阿斯克此时根本没有想马尔基娜的事情，满脑子都在担心她在血脉融合过程中是否会遇到意外。
这让美狄亚感到有些意外地暖心，于是她打开瓶盖，一仰头便将其吞下。
痛苦。
无尽的痛苦，并非来自魔药序列或血脉本身，而是来自于她体内的副人格，刹那间便和她的主人格滚做了一团。
诺菈连忙发动心灵能力，迅速抚平她正在急速融合的心智体。此时美狄亚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泛着淡粉的白皙色，呼吸吐出的气息自带魅惑的香味。
她的头发时而转青，时而化金，时而变黑，甚至浮现出灿烂的七彩色，腰肢迅速收束，胸口和臀部扩容，腿长增加，指节圆润，锁骨隐隐约约开始浮现出来。
诺菈不小心吸入了一点她呼出的香气，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马立刻从心底浮现出来。她连忙再次发动能力，去除了自己心里的旖旎念头。
然后她才想起了什么，焦急地看向阿斯克。
只见阿斯克淡定地从背后拿出一个防毒面具，正是年初进攻斯图加特市时，为了抵抗异变孢子众人所带的面具，施施然戴在了头上。
诺菈：………………
约二十分钟后，美狄亚的头发才重新回归酒红色，**和精神的异变也逐渐平息。
她重新站了起来，全身上下仿佛被彻底整容+整形了似的——虽然原本她的姿容就足够出色，而这次则像是越发脱胎换骨了似的。不仅身上仅有的一点瑕疵消失不见，连气质也变得无比超凡脱俗。
如果说以前，她是靠着姿容和动作来散发魅力，那么现在仅仅是坐在赏心悦目地坐在那里，就能将周围异性甚至同性的目光吸引过来。
“感觉怎么样？”阿斯克问道。
“感觉好极了。”美狄亚嫣然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完整的血脉能力全在这个笑容中。
即便是心智坚定如阿斯克，此时也被她的魅力晃得失神。诺菈则是已经看得呆滞了，心里对美狄亚的好感正在平白无故地急速增加……
直到她及时醒悟，再次给自己上了催眠+心灵暗示，才从美狄亚恐怖的魅力里挣脱出来。
然后赶紧抢救阿斯克。
在诺菈的帮助下，阿斯克也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美狄亚能在原来的游戏世界里，以绝对优势压过狄奥多拉获得“本子王”、“最想娶的二次元老婆”、“综漫网文御用正宫”等绰号了。
无论是可爱还是美丽，在性感面前都不堪一击。“炼狱魅魔”的超凡血脉，其能力已经越过了思想上的审美门槛，直指蕴含在基因里的本能择偶冲动。
和魅魔女王的能力非常类似，真不愧是亲母女。
“你已经晋升到了lv.10，接下来就是法则了。”阿斯克收束心神，随后说回正事，“火焰作为最基本的奥术序列之一，可以凝聚出各种各样的高杀伤性法则，但是都偏向于强攻，并不适合你的风格。”
“心灵、阴谋和**序列，所延伸出来的法则更加奇诡，好用的有‘诱惑’‘催眠’‘欺诈’等等。不过有一个稀有法则，是集结了以上所有法则特性，必须要这三个序列同时凝聚才能感悟的。”
“它的名字是‘操纵’。”
“无论是‘诱惑’、‘催眠’还是‘欺诈’，所有基于窥探人心、编织阴谋、利用**等等的邪恶手段，本质上都是在隐秘地完成对目标的操纵。因此它的强度和泛用性都比其他法则要广，当然领悟的难度也会增加。”
“听上去不错。”美狄亚微微一笑，“‘诱惑’、‘催眠’、‘欺诈’、以及‘操纵’……我可以都试试感悟一下，反正只要不完成凝聚任务即可，对么？”
“是的。”阿斯克点头，“另外，如果是要领悟操纵法则，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一个绝佳的研究机会。”
“这次在幕后操纵奥托皇帝心智的黑手，就是一个完美的教科书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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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副人格合二为一的事情，美狄亚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确切地说，在接受了美杜莎的所有记忆后，她的人格也不免变得更加机（yin）智（an）起来。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告诉阿斯克，一个聪明的女人，总要在自己手里留几张底牌。
尤其是，当自己的男人还并非完全跟自己一条心，总是想着要离开跑路的时候。
跟着阿斯克找到空想之龙布鲁诺，就看见这位半神此时正站在营地边缘的空地上，周围正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空爆声。
等两人远远打了招呼，布鲁诺的目光转动过来，附近的空爆声就戛然而止。
“空想之龙阁下。”阿斯克向他问好，“冒昧打断你的镇压仪式，真是抱歉。”
“你居然也知道镇压仪式。”布鲁诺有些意外。
旁边美狄亚听得费解，默默读了阿斯克的形式，才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在超凡者升到lv.20后，踏入半神的领域后，就会开始不定期地遭遇古怪的幻视和幻听。
当提升到lv.25以上时，这些幻觉就会初步实体化，变为能对半神产生实际伤害的幻象怪物。
因此，每当幻象出现的时候，半神就必须用自己的能力将其镇压灭杀，也就是所谓的“镇压仪式”，又叫“驱邪仪式”。
等级越高，那么出现幻象的频率和强度便越高。不过看布鲁诺好整以暇的表情，显然目前的幻象对他还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是这样的。”阿斯克将马尔基娜的原话复述了遍，听得旁边的美狄亚完全无语。
喂！你这样直接问他，真的没问题吗？
“没错。”空想之龙温和说道，“我确实找到了上一个感染者，不过最近我暂时没空，还来不及审查他的记忆。正好你们来了，就顺便帮我把这件事完成吧。”
这位半神所说的“没空”，自然是指他最近刚好在经历半神特有的幻象侵袭，因此需要将主要精力用在镇压周围的幻象怪物上面。
“那么那个感染者的真实身份是谁呢？”阿斯克问道。
听他的意思，这位感染者并不是空想之龙本人啊。
“是皇帝陛下的亲信侍卫官，一个和我同名的年轻人。”空想之龙回答说道。
第八十四章 搜魂
等空想之龙说出原委，阿斯克和美狄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们误会了。
法兰克民族的习俗，喜欢给年轻人取长辈、贵族和历史英雄的名字，因此会有大堆的“奥托”“亨利”“赫曼”等等。
马尔基娜所说的布鲁诺，并不是这位擅长心灵和梦境领域的空想之龙半神，而是另一位同名的年轻人。
跟着空想之龙来到某个帐篷内，两人便见到了被刀锋武士看押起来的布鲁诺。
这位居然还不是陌生人。阿斯克之前觐见皇帝的时候，和这位侍卫官打过照面，据说是萨克森家族一位相当杰出的年轻人，还是奥托皇帝的亲侄子，目前就任皇帝的亲信侍卫官。
仔细想想，最能对领导施加影响的果然是秘书啊。
“阁下。”看见空想之龙进来，这个名为布鲁诺的年轻人便露出了苦笑，“您总算有时间来审查我了吗？”
“你似乎并不害怕。”阿斯克颇为好奇。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超凡能力的受害者而已。”侍卫官很淡定地回答说道，“如果真因为我的缘故，对陛下造成了潜移默化的长期误导，那我岂不是成了萨克森家族的罪人了吗？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才行。”
“即便审查本身需要曝光你的记忆，甚至是对你的精神产生一定的损害？”阿斯克问。
“当然。”侍卫官坚定地道，“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我的牺牲是值得的。”
好吧，这也是法兰克贵族的惯例了——家族为重。
既然被审查者没有任何意见，阿斯克便示意美狄亚过去读心。
心灵序列，读心能力的施展容易与否，和被读心者本身的强度有很大关联。比如半神，灵性足够充沛且敏感，通常能轻松察觉并抵御低级超凡者的读心能力。
低级的超凡者则相对更加被动。然而假如是精神力量本身较强的，或是接受过特殊且稀少的训练，也能对读心产生一定的抗性，比如玩家论坛里就有所谓的“大脑封闭术”教程，用各种各样的杂念来混淆读心的结果。
眼前的这位侍卫官，毫无疑问就是读心女巫们最喜欢见到的目标：没有经验，没有防备，毫无保留地放开心思，将自己的记忆如书本般大大方方地摊开展示，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最上层是内疚和恐惧。
美狄亚读出了他的当前思想，一是内疚，二是恐惧。他恐惧自己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影响了皇帝的心智，并为此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继续往里面深入，远离了这位侍卫官的活跃意识，便可以看到他的浅层记忆碎片，如海洋里的一个个气泡般漂浮着，乍看起来全都是五光十色的，没什么外表上的区别。
很快，美狄亚便捕捉到了足够的记忆，仿佛拼图般将这个年轻人的一生串联了起来。
很无聊。
一个无聊男人的无聊生平。
名为布鲁诺的年轻人，出生于洛林公国的贵族家庭内，从小就因为早熟懂事，而被父母送进了宫廷……
当然，不是当公公。
法兰克民族没有一夫多妻的传统。没有后宫，自然也没必要制造太监这种产物来处理后宫。总之这位布鲁诺很快就因为出众的事务能力，赢取了其舅父奥托皇帝的注意和另眼相看，并且被提拔担任了皇帝侍卫官。
也就是所谓的领导秘书。
将这些记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美狄亚仍然没找到感染源头。之前那个流莺是因为近期被感染，导致心智出现了些微的不适和异样，而这家伙明显是早就被感染了，时间点可能要往前追溯好几年，以至于被淹没在了层层叠叠的深层记忆里。
记忆当然也有浅层和深层之分。浅层是人可以回想起来的记忆，在潜意识海洋里以闪闪发亮的气泡显示。
深层记忆则是那些人们自以为遗忘了的记忆，有些还和心智体有少数黏连，也就是未来某个时候可能会被重新回想起来，有些则是彻底与本体失去了连接，散落到了潜意识海洋深处，也就是所谓的彻底遗忘。
美狄亚无法确定有问题的记忆是否被彻底遗忘。然而如今，在浅层记忆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继续探索更深层次的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更加杂乱且无序，彼此间根本无法串联起来，大多只是一个画面、一个念头、一段声音。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心灵能力伸出的触手在海洋里搅动着，吃力地收集着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碎片。
有的是他挨上司责骂的，被训得像条傻狗似的；有的则是他清早起来，看到路边灌木丛里蹲着一只野猫；还有的则是他和宫廷女官的闲聊和**。
咦？
美狄亚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记忆碎片。这个碎片……明显有些过大了，不应该称之为碎片，更接近浅层记忆的气泡形状。
或许是刚从浅层记忆里被遗忘的？
她用心灵触手将其捞了出来，发现是一段动态画面：
下雪了。
在亚琛大皇宫的宫廷里，冬日的雪给高墙和树木都裹上了厚厚的银色外套。某个雍容华贵的宫廷女性站在雪地里，旁边的女官正在为她打伞。
“陛下。”布鲁诺侍卫官向她行礼。
这里的陛下，自然不是称呼皇帝，而是皇后。也就是说，这位女性就是奥托皇帝的妻子，来自东所罗门帝国的赛奥法诺皇后。
美狄亚正这样思索着，就看见赛奥法诺开口说道：
………………
杂音？
赛奥法诺说了什么，在布鲁诺的记忆已经听不清楚了，表现为一连串的白噪音。然而异样很快就出现了，淡淡的痛苦情绪从记忆里浮现出来，似乎是布鲁诺开始头痛，脑海里像是有根神经在灼烧。
这是心智干涉的现象！由于布鲁诺本身没有级别，灵性不足以抵御超凡能力，导致心智体在粗暴干涉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美狄亚迅速从对方的心智体里退了出来，便看见阿斯克和空想之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而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侍卫官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虚脱了的模样。
“找到线索了吗？”阿斯克问。
空想之龙没有出声，顺手把后方冲进来的幻象再次打爆了，然后等待她的回答。
“嗯……”美狄亚沉默了下，她当然不会傻到在这里说出那个名字（毕竟刀锋武士和侍卫官本人都在场），便朝外面示意了一个眼神。
我们出去说。
第八十五章 心灵瘟疫
“狄奥法诺？”空想之龙不由得沉吟起来。
“是的。”美狄亚说，“至少我在记忆里看到的便是如此。”
“我估计狄奥法诺也只是感染的中转站之一。”空想之龙说道，“因为这位皇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具备任何的超凡力量。”
“而且考虑到时间线，几年前还是魔潮的低谷时期，等级上限只有5。”阿斯克补充说道，“这种从a感染b，再从b感染c的长线模式，绝非低等级的能力可以实现。”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空想之龙看着阿斯克，美狄亚的瞳孔也微微收缩。
某种恐怖的感觉，渐渐从三人的心底升起来了。
上一次魔潮高峰大约是四百年。也就是说，幕后黑手的布局……
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这太荒谬了。”空想之龙直接否定道，“几百年前……那可是加洛林王朝时期！难道那个时候，幕后者就能预料到几百年后的萨克森王朝有一位奥托皇帝，并且使用能力对他进行布局？”
“如果布局不是从上一次魔潮开始的话，那么有没有能越过魔潮限制，自由施展能力的方法呢？”美狄亚试着逆转思维。
“如果真有这种方法，幕后者根本不需要采取这种隐秘的方式。”空想之龙冷冷说道，“凭借这个方法，它就能轻松地在过去的魔潮低谷期间，招募到足够多的不甘蛰伏的半神了，世界上哪里还有能阻挡它的力量呢？”
美狄亚无言以对。显然，魔潮低谷期间国际政治大体稳定，原因就是半神被魔潮限制无法出手。
如果真有这种方法，破除了半神所受的魔潮限制，那这个世界早就应该乱套了。
“我比较倾向于是长久布局。”阿斯克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空想之龙阁下，您是否听说过有一类跟‘预言’相关的法则呢？”
“你是说‘命运’？”空想之龙诧异说道，“可是这类法则，通常能预知的片段极其有限，更何况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观测本身就是扰动，通过命运法则所预知的未来，在预知这个行为发生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改变了。”
“别忘了蝴蝶效应。”美狄亚也不赞成这种说法，“一只北大陆扇动翅膀的蝴蝶，可能在南大陆引起一场暴风雨。即便是几百年的微小改变，也会对几百年后的未来产生重大变化。”
“单纯的预知肯定没办法做到提前布局，可是如果是更加复杂的情况呢？”阿斯克叹了口气，“举个例子吧。”
“某人声称能预知球赛结果，他将所有预测的球赛结果都列举出来，按胜-负-平分为三类，分别发送给三个用户群体。”
“假使最终是平局，他就找出发送结果为平局的用户群体，再次均分成三个群体，分别发送下一场球赛的结果。这样随着用户不断被筛掉，最后总会留下一些用户，对他们而言这人的预测结果是从未出错的。”
“你是说……哦！我明白了！”美狄亚拍手叫道。
“怎么说？”空想之龙布鲁诺还没反应过来。
“阁下，假如现在我是几百年前的幕后者。”美狄亚兴奋地道，显然对于这个阴谋很是叹服，“通过命运之类的法则，我预测到未来随着国力增强，法兰克帝国必然会和大陆第一的教廷产生矛盾，但我无法预测到什么时候，冲突会以怎样的形式来临。”
“于是我就挑选了一大批这个时代的法兰克贵族，通过隐秘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心灵感染，种下要与教廷为敌的念头。”
“当然，在这个时代，法兰克帝国还打不过教廷，因此即便大家心里有这样的念头，现实生活里也不会贸然主张掀起战争。”
“但是作为心灵瘟疫，这种念头会在特定的时间扩散出去，传播给患者身边的健康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批贵族大多数肯定都没落了，少部分仍然活跃在帝国上层，并将这个念头传染给新晋的健康贵族。”
“于是这个念头就像是病毒那样，深深植根于法兰克帝国的上层，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只要上层不是彻底全部换血，总会有旧时代的感染贵族遗留下来，将这个念头重新传播出去的。”
“直到某个时代，帝国初步具备了对抗教廷的实力，这种病毒就被激活并爆发出来，促使上层执政者更加倾向于和教廷为敌，最终爆发激烈的冲突和对抗。”
听着美狄亚的猜测，阿斯克忽然想起了某种名为“乙肝”的疾病，乙肝病毒会将自身的遗传物质整合进入人体的肝细胞，然后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病毒，去感染更多的健康人。依靠这种传播模式，地球上的乙肝病毒，就足足延续了至少7000多年。
心灵瘟疫，可能就是类似于生物病毒的变体。它隐秘而不易被发觉，潜伏期极长，不致死（患者可能终身未能察觉），且传染能力很强，那么延续几百年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这还真是……”空想之龙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对医学没有研究，也不清楚生物病毒的传播机理，只是单听美狄亚的描述，就生起了某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来。
“如果按照你这样说来，那么这种心灵瘟疫，大概率是随机传播的。”过了片刻，空想之龙镇定心神，分析说道，“因为幕后者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向。而且，假如有心灵序列的超凡者，恰好遭遇到了感染，他们应该会有所察觉才对。”
“可是我在心灵超凡者的圈子里，从未听说过有类似的心灵瘟疫的传言。”
“呃。”美狄亚也觉得有些不对，毕竟随机传播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控，要想几百年都没有任何端倪露出，也不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也未必真的没有听说过吧。”阿斯克突然说道，“不然魅魔女王怎么知道的？”
“这样吧。”空想之龙最后敲定说道，“以上只是我们的推测，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赛奥法诺皇后那边，我后续会去进行调查。至于魅魔女王的消息来源，就交给你们去确认清楚了。”
第八十六章 操纵法则
和空想之龙告别后，阿斯克带着美狄亚回到自家驻扎的帐篷里，利用特殊蜡烛召唤出了马尔基娜。
“所以说，你们又发现了什么啊？”刚现身的马尔基娜懒洋洋道，目光转向了美狄亚，“咦，所以你……”
“老姐。”美狄亚说。
“嗯哼，记忆恢复了是吗？”马尔基娜眯起眼睛，笑道，“那么问吧，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
“关于奥托皇帝被影响心智的事情，女王那边是如何得知的呢？”阿斯克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马尔基娜悠悠说道。
“请您务必长话短说。”阿斯克说。
“咳。”马尔基娜恼恨地瞪了他一眼，清声道，“唔，这事的端倪，最早还是美狄亚发现的。”
“我？”美狄亚诧异问道。
“嗯。”马尔基娜说道，“在你小时候……那次失控过后，陛下检查了你的心智，意外发现里面有心灵瘟疫的痕迹。这种瘟疫类似于‘植入念头’，但是属于法则级别的高阶应用，可以长久地盘踞在人的心智体内部，也可以传染给周围的心智体。”
“相当于更厉害的植入念头能力？”美狄亚皱起眉头，“那个念头，具体是什么内容？”
“什么也没有。”马尔基娜说道。
美狄亚：？？？
阿斯克：？？？
两人都有些发愣，马尔基娜随即解释道：
“只是空白的瘟疫。它长期存在，会传播，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内容。”
“没有内容？”美狄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卡麦莉加，我来问你。”马尔基娜没有继续解释，突然问她，“如果我的第一步动作，是给你植入一个念头，具体内容是‘只要听到我拍手，你就立刻尖叫起来’。”
“我的第二步动作，是在你面前拍手。”
“那么，具体哪一步动作会消耗灵性呢？”
“当然是第一步，思维植入的时候才会消耗灵性……”美狄亚毫不犹豫地答道，随后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所以……”
“没错。”马尔基娜皱眉地道，“植入在你心里的那个瘟疫，就是类似的产物。”
“它本身并不包含什么内容，但是被设计成可以接收外界的指定信号，从而在收到信号的时候，就能往里面隐秘地灌输特定的念头。”
“通俗地说，就是在你的脑袋里安了一个后门。”
“我怎么感觉这个幕后黑手像是学计算机的啊？”阿斯克纳闷说道，“绕过防火墙设置后门，制造肉鸡，传输病毒，都是黑客的经典手法啊。”
美狄亚：………………（把老娘当肉鸡？）
“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像。”马尔基娜也思索起来，“总之，在清除了美狄亚的心灵瘟疫后，大概是去年吧，有位半神袭击了我们的城市，后来被陛下处死了。”
“就是寻找阴影之刃的那位半神吧？”阿斯克问。
“没错。”马尔基娜说道，“在他的脑海里，也找到了类似的心灵瘟疫痕迹，内容就是去袭击陛下。”
“所以我们就开始调查这件事情，用了一些手段，确认这位半神来自帝国皇室萨克森家族。”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发现皇帝大概率也有类似的问题。考虑到我们不方便在主位面行动，所以才选择委托你们。”
“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在上一次魔潮期间，制作了某种心灵瘟疫，效果是往被感染者的脑子里植入后门。”阿斯克总结说道，“魔潮降落后，由于灵性的限制，他没法再动用这个植入瘟疫的高阶能力。”
美狄亚也恍然大悟：“但是，他可以利用已经存在的后门，无需灵性就能隐秘地操纵被感染者。比如让他们执行某些动作，亦或是让心灵瘟疫自传播给其他人。”
她的思维豁然开朗，感觉长久盘踞在脑海里的悬念和不解顿时消散，所有零碎的线索都被瞬间串联了起来，随即灵性猛地一震：
操纵法则-仪式：
操纵是一种巧妙的艺术，它让被操纵者在台前活动，而使操纵者安全而隐秘地藏于幕后。
天赋异禀的操纵者，能够完美地利用天时、地利、误导和虚假的傀儡，重重掩盖住自己的存在痕迹。
找到散播心灵瘟疫的这名操纵者，理解他的操纵手法，从而凝聚出你的操纵法则。
唔，我感应到仪式任务了？美狄亚下意识便想和阿斯克说，然而突然又忍住了。
来自美杜莎的阴暗心理告诉她，什么都和阿斯克坦诚交代，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需要理解“操纵法则”的超凡者，保守秘密都是最基本的自我要求。
“那么，就这样咯。”马尔基娜挥了挥手，便重新消失在烛光里。
将熄灭的蜡烛收好，阿斯克看了美狄亚一眼，奇怪地道：“怎么，感觉你有话要说的样子？”
“嗯，我问你，你觉得我姐姐漂亮吗？”美狄亚笑着问道，满是笑意的语气似乎有点危险。
“还行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阿斯克的回答也很机智。
“那你还盯着她看？”美狄亚佯装吃醋，“还有，我那瓶魔药上面的奶香味是怎么回事？”
“咳，我怎么知道？”阿斯克抬头望天，“也许是在装魔药前，这瓶子是装牛奶的吧。”
“所以你是喜欢胸大的？”美狄亚瞪大了眼睛。
“这跟胸部没有关系。”阿斯克强行辩解，“重要的是灵魂。”
“虚伪。”美狄亚嘲笑。
“这是真话。”阿斯克说，“不信你读心啊。”
美狄亚：………………
怎么我会读心这件事情，你记得比我还清楚呢？
她正要继续和阿斯克拌嘴，忽然某种畅快而甜美的感觉涌入灵魂深处，舒服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什么……这是**干扰？不对，这是，这是……
痛苦。
大量的痛苦情绪，沿着炼狱反馈的路径，转化为力量的甜美馈赠，涌入了她的身体。
这是来自美杜莎的炼狱连接，在两个人格合二为一后，就被她全部继承过来。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这些大量痛苦情绪，意味着……
美狄亚神色变幻，就看见米娅急急忙忙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好了阿斯克！”她慌里慌张地叫道，“他死了！”
“谁死了？”阿斯克问。
“埃莉诺……”米娅呼哧呼哧地喘气。
“埃莉诺死了？！！”这下阿斯克和美狄亚都大惊失色。
“埃莉诺……的哥哥！”米娅总算把话说完整了。
第八十七章 牺牲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大量的哀嚎、惨叫和抽泣声，回荡在整个营地的上空。
几分钟前，来自教廷的无人机蜂群，再次袭击了皇帝联军的营地。
不同于以往的突袭射击和定点爆破战术，这次的无人机蜂群携带了大量炸弹，趁着皇帝巡视营地和演讲的时候，从高空逼近并迅速投弹，即便是在场的半神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抢先保住皇帝的安全。
大量猝不及防的士兵则是被爆炸席卷进去。当场毙命算是最幸运的，更可怕的是那些没有牺牲，但却遭到了致残性的永久伤害的士兵，此时只能徒劳地抱着自己的残肢断臂，痛苦而悲怆地嚎叫起来。
随军医生正在到处奔走，然而伤者实在太多，根本抢救不过来。至于那些已经断气死去的尸体更是无人收殓，只能任由其到处散落，血流遍地。
在皇帝演讲过的高台边，刀锋武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埃莉诺的二哥亨利靠着高台，下半身已经被炸弹完全炸去，露出里面可怖的内脏创口来。
佩姬吃力地发动着“死亡剥夺”的能力，维持着这位法兰克汉子的残存生命不消逝，诺菈则是全神贯注地给他的上半身止血。埃莉诺和巴伐利亚公爵站在后面，带着惊恐和绝望看着眼前的画面。
然而真正致命的不是失血，而是那些遭受重创的脏器。
胃、脾、肾，甚至是心脏……胸部中肺叶以下，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在爆炸中被毁去。若不是“死亡剥夺”的能力，此时的亨利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不行！”诺菈停下了治愈能力，“必须修复他失去的身体，否则单纯的止血根本救不回来！”
然而残肢再生，却是iv级的“生命”能力才能做到的效果。此时诺菈的能力只有iii级。
“生命学派，对了！找生命学派的人！”诺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早在上次魔潮就被毁去了。
“我的法则能力坚持不了那么久！”佩姬还在坚持输出灵性，仓皇叫道，“除非用我的血肉能力污染他！喂，你没有服用过魔药吧？”
“服用过了……”濒死的亨利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就在上周，服用了……刀锋武士的正义x……”
“唉。”佩姬无语。正义序列和血肉序列是绝对不相容的，若是自己试图将他转化为吸血鬼，恐怕他必然要立刻失控了。
真的没有救活他的办法了吗？埃莉诺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掌，焦虑痛苦的神情溢于言表。苍青之剑的姑娘们围在旁边，绞尽脑汁，一筹莫展。
很快，皇帝和其他家族的半神们也赶了过来。
毕竟是巴伐利亚公爵的次子，当然要优先进行救援。只是面对这种境况，即便是半神，却也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来。
“我记得你的血脉应该是血族吧？”荒原之熊玛森开口，问佩姬道，“吸收我的生命力，然后转移给雷根斯子爵，可以救活他吗？”
“不行。”诺菈摇头否定说道，“生命力能愈合伤口，但是不能让脏器再生！现在的他连心脏都失去了！”
没有心脏来维持血液循环，每分每秒的生命力损耗都是一个惊人的量。即便是让半神当他的生命力电池，佩姬充当输送生命力的管道，也无法弥补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流失。
可要让心脏重生，那只有几个特殊序列的能力，或者是心脏移植手术才能做到。且不说军中根本没有符合要求的超凡者，即使是有现成的健康心脏，佩姬的“死亡剥夺”法则能力，也不够维持移植手术所需要的时间。
现在看来，已经是死局了。
“陛下……”亨利虚弱地转动目光，奥托皇帝立刻走上前去，神情肃穆。
在无人机蜂群向他投弹的时候，是随身护卫的亨利第一时间发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袭击，并且将他及时推开。
“我总算是……尽到了……我的义务……”亨利缓缓地喘息着，嘴唇发白，“陛下……”
“是的，亨利子爵。您作为一名刀锋武士，已经履行了您所发下的誓言。”皇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朕以神圣所罗门帝国之主，奥托皇帝的名义宣布，您对帝国和皇帝的忠诚无可置疑。”
“那就好……”亨利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在剧痛之下，他满是血污的脸笑起来更像是在哭。后面埃莉诺悲痛地捂住了脸，喉头蠕动起来。
“父亲……”
“亨利。”巴伐利亚公爵脸色苍白地走上前去，他知道他必须迎接自己小儿子的死亡了。
“我……没有……给魏斯巴赫家族丢脸……”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捍卫了家族的……荣誉。”
“是的，你捍卫了家族的荣誉。”公爵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他强行按压下胸中的悲痛，颤声说道，“休息一会儿吧，亨利……”
“我还有……话要说……”亨利艰难转动脖颈，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埃莉诺，“妹妹……”
“哥。”埃莉诺悲声说道。
“对不起。”亨利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气息如风中残烛，“约翰的死，我很抱歉……”
“不，我不怪你！”埃莉诺在他身边跪了下去，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我早就不怪你了……”
“那就好……”亨利的嘴巴动了动，“好想……喝酒啊……”
“我这里有酒。”战神利奥波德从后面走了出来，“巴伐利亚啤酒，可能劣质了点。”
亨利的目光盯向了那瓶酒，意思不言而喻。利奥波德走上前去，单手切断了瓶口，小心地将酒液灌入他的唇里。
他满足地啜饮着，然而酒液穿过他的喉咙，从食道的缺口中混着血水流了出来。
“啊……”最后亨利闭上了嘴，眼珠向上翻动，望向了阴沉沉的天空。
“哈利路亚……”他用残余的力气说了声“赞美天主”，随后头颅便歪倒下来。
死去了。
佩姬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她的灵性已经所剩无几，不得不停止了“死亡剥夺”的能力。
只是也没有人会怪她就是了。
巴伐利亚公爵次子死亡的消息，随着半神们传到了帝国各大家族那里，使得贵族们对这场战争的结局越发担忧起来。
似乎是为了弥补低落的士气，皇帝以刀锋武士的名义，当日就为亨利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企图激起众人的哀兵之心；另一方面，又根据刀锋武士调查积累的线索，捣毁了数十起隐藏在军中的暴动预谋。
一时间帝国联军里的秩序也好转了不少。
巴伐利亚公爵回营后就病倒了。没人会责怪这位痛失爱子的公爵，而他手下的骑士和军队，则暂时由魏斯巴赫家族的半神封炉之火带领。
至于埃莉诺……
“阿斯克。”回到营地的诺菈，立刻再次找到了阿斯克。
“埃莉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阿斯克注意到她是独自归来的，“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她哥哥死去的地方，我根本劝不动她。”诺菈忧心忡忡地说道，愁容满面，“怎么办呀？”
“她已经站了六个小时了。”
第八十八章 昏迷
埃莉诺站在高台边上，四周的刀锋武士尸体已经被收殓干净了，只剩下黯淡浅色的血泊。
她拄着自己的长剑，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哥哥死去的地方，一言不发。
“埃莉诺。”阿斯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事情。”埃莉诺低低说道，声音无比沙哑。
“想什么？”阿斯克走到旁边，与她并肩而立。
“想一些埃莉诺式的经典哲学问题。”埃莉诺回答说道。
阿斯克：……………………（诺菈把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那么，有结果了吗？”阿斯克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
“怎么可能呢？”埃莉诺缓缓摇头，“那么多人，那么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战争与和平……”
“你知道么，阿斯克。”她的声音低得像是在梦呓，带着淡淡的悲戚，“本来我应该当一个贵族小姐，就像我姐姐那样，化妆、舞会、沙龙……流连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里。”
“只是在小的时候，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亨利的卧室里翻出了骑士小说。”
“就是那种……男主角所向披靡，凭借武技横行世界，最终娶到公主的传奇故事。”
“嗯，我知道。”阿斯克说，“龙傲天嘛。”
“龙傲天？”
“就是无敌流的意思。”阿斯克说，“开局即最强，然后一路砍瓜切菜。”
“或许吧，龙傲天……”埃莉诺闭上了眼睛，“但是吸引我的地方，并不是征服敌人后的快感。”
“而是当主角费尽千辛万苦，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后，使得原本受难的民众得到了救赎……或许是我有些虚荣吧，但是我喜欢的不是通篇战战战的故事，而是这种拯救他人后的道德上的满足感。”
“呃，我可以理解。”阿斯克说。
“最初想成为骑士的梦想，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埃莉诺说。
“我怎么记得是为了赢得父亲的认可？”阿斯克问。
埃莉诺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都有吧。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那么现在，还想要拯救别人么？”阿斯克问。
“嗯，一直没有变过。”埃莉诺转过身来，面色苍白地看着阿斯克，“我想要拯救那些陷入苦难的人。”
“就像上次我和你说的那样，我想要阻止这场战争，不想要再有人牺牲了……”
“可是啊，终究是天真之人的可笑妄想而已……”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拯救不了……”
阿斯克忽然伸出双臂，接住了倒过来的埃莉诺的身体。后者环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甚至能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自己的脖颈流淌下来。
“阿斯克……”在他的怀里，是几乎咬牙切齿地强忍着，努力不痛哭出来的颤抖声音，然而最终仍然无法抑制地，逐渐变为凄切的哽咽声。
“我……太弱小了啊……”
“连守护自己……重要的人……的力量都没有啊……”
“弱者……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发声的权利吗……”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声音渐渐低不可闻下来，微弱得宛如蚊蚋。
阿斯克犹豫片刻，伸手抱住她的后背，发现她身上的盔甲表面湿漉漉的。
全是雨水。
环顾四周，远处地上还残留有浅浅的血泊，似乎是被雨水稀释了不少。
原来在他从炉火岛出来前，漫长的六个小时里，主位面的这里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雨。
这傻姑娘，在雨里站了几个小时么？
再次看向怀里的金发姑娘，阿斯克才发觉她的皮肤冰冷湿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似乎是已经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双手则是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头。
“唉，是这样的啊。”阿斯克将她抱了起来，向着苍青之剑驻扎的营地走去。
“所以，尽快成熟起来吧，埃莉。”
————————————
“不是生病。”炉火岛里，给床上换好衣服的埃莉诺盖上被子，诺菈回头对阿斯克说道，“只是灵性不稳，影响到了身体而已。”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阿斯克问。
“差不多吧。”诺菈叹了口气，“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埃莉诺，表情憔悴，依旧昏迷，金发无力地披在枕头上。
“所以，你是怎么把她劝回来的？”诺菈奇怪地问道，“我劝了她好长时间呢！”
“只是闲聊而已。”阿斯克坦然说道，“后来她身体受不了，昏过去了。”
“嗯嗯，只要不是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就好。”诺菈似乎没有怀疑。
“我能说什么奇怪的话啊……”阿斯克也是无语。
看着诺菈留在这里照顾埃莉诺，他便离开了炉火岛。
如今团队里，没有晋升至lv.10的，只剩下诺菈、米娅、希拉三人。其中希拉已经有了“风暴iv”的魔药（亲外公赞助），米娅有了“阴谋iv”的超凡特性（暂缺配方），而诺菈还差“生命iv”和“灵体iv”。
这两者由希拉外公阿庇里俄斯承诺提供，前提是要调查出幕后黑手是谁。结果大家一查发现，幕后黑手狡猾地使用了一长串的多米诺骨牌……
不过心灵瘟疫+后门这种传染机制，没有想到的人绝对是防不胜防的，连酸蚀之龙这种级别的半神都会中招，想必阿庇里俄斯对此也会很有兴趣。
来到营地外面，这次被绞死挂起来的士兵尸体又变多了。阿斯克随便找了一具尸体，将钱币塞入它的嘴里，很快雾气便弥漫开来。
阿庇里俄斯和摆渡人，泛舟自冥河上破开雾气而来……阿斯克对这个随意旅行的能力也是羡慕不已，要知道在原来的《铁与火之歌》游戏世界里，各大主城之间是有传送阵的。
然而是建在复活圣殿里。
这个世界没有复活圣殿，自然也就没有传送阵；没有游戏商城，自然也就没法买到传送道具，因此自己带团也只能到处跑来跑去，简直不要太凄惨。
和阿庇里俄斯讲述了心灵瘟疫和后门的事情后，这位城主的眉头紧紧地纠结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事情的严重性，半晌才道：
“我知道了。”最后他沉声说道，“我会让人核实的。”
“虽然没有找到幕后黑手，不过此事牵扯极大，你这次提到的情报确实很有价值。”阿庇里俄斯找了个理由，将任务报酬交给了阿斯克。
灵体iv成瓶魔药，以及生命iv的配方。
“谢谢。”阿斯克诚恳地道。这两样事物作为任务报酬是明显溢价的，只能理解为城主大人是对他外孙女待着的这个佣兵团进行投资了。
“恕我冒昧。”他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希拉……狄奥多拉她，是被钦定了要成为未来复国的所罗门皇帝吗？”
“钦定？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阿庇里俄斯冷冷说道，“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预言或揣测，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的智慧和头脑上面，这话你可以帮我带给她。”
“我会培养好狄奥多拉的。”阿斯克说。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她待在你的团队里。”阿庇里俄斯走上摆渡人的小舟，“记得检查一下。”
“检查你的队员里面，有没有被心灵瘟疫感染的人。”
第八十九章 弱者为何而战
“喏，拿去。”回到炉火岛，阿斯克将灵体iv的魔药丢给了诺菈。
“这是什么？魔药？”诺菈将灵性往上面一扫，才辨认出来。
“把它喝了。”阿斯克说，“等初步消化后，我们就去召集大家，准备跑路了。”
“跑路？”诺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要撤离，“可是战争还没结束啊！埃莉诺家族那边……”
“这场战争跟我们有任何关系吗？”阿斯克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们的目的不是查清楚奥托皇帝是如何受到心智蛊惑的吗？”
“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奖励也拿到手了。不赶快走人，难道还要等教廷把核弹丢我们脑门上吗？”
呃，好像还真是这样……诺菈无语，不过就这么溜了总觉得有点不对。
“那巴伐利亚公爵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继续问道。
“交代？”阿斯克说，“为什么要交代？你是说违约吗？我们又没跟他签雇佣合约，为什么撤退前要和他汇报？”
诺菈：……………………
“诺菈，我们是佣兵团。”阿斯克语重心长地道，“佣兵团的存在宗旨，就是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重要。”
“随着战争的持续，教廷肯定会越发失去耐心，导致战争烈度和伤亡进一步扩大，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和帝**合作到底，跑路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结果。”
“更不用说现在奖励都拿到手了，我们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意义吗？”
“埃莉诺不会同意的吧。”诺菈指出另一个问题。
“我会说服她。”阿斯克对此毫不在意，“如今她的父亲，巴伐利亚公爵已经病倒了，接下来肯定不会再加入战争，自然也不会有性命危险。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公爵在明天就会后撤到维罗纳遗址以北的原小镇营地，替帝**队镇守住撤退后路与补给运输线。到时候我们就混进去，抵达终点然后向西折返米兰。”
“在米兰，我们找一部手机，然后你打电话给你家里，让他们接我们去所罗门城。”
“咦，接下来我们要去所罗门城吗？”诺菈有些意外和惊喜，那我不是可以回家了吗？
“对。”阿斯克说，“某个雇主拖欠了我们的任务报酬，我们要去所罗门城讨债。”
诺菈：？？？
拖欠报酬？谁啊？
她拿着魔药离开了，阿斯克又去找美狄亚——这位魅魔小姐正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对着镜子在化妆呢，就被闯进来的阿斯克吓到了。
“你怎么能在我化妆的时候闯进来！”美狄亚勃然大怒。
“你居然需要化妆！”阿斯克大吃一惊。
“说吧，什么事？”美狄亚立刻软化下来，心里美滋滋的。有些话明知是恭维，但从某人口里说出来她就是爱听。
“抽个时间检查一下，我们团队里有没有被心灵瘟疫感染的。”
“你是说……嗯，我明白了。”美狄亚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后门啊。
如果我也能在别人的脑袋里安装后门……
——————————
埃莉诺站在山丘上，约翰骑士长的坟墓前。
亨利的尸体不可能埋在这里，而是将被送回巴伐利亚公国，骨灰会放在魏斯巴赫宫专门的房间里，和其他的家族先祖一起。
自己的大哥路德维格，在得知弟弟的死讯后，又会是怎样的哀伤表情呢？
她看着约翰骑士长的墓碑，神情有些恍惚。
不，不仅是她的哥哥。这座山丘的附近土地，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骨啊。
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子和儿女，然而却凄惨地葬身在异国他乡，连将尸体带回国的机会都没有。
埃莉诺忽然又想起亨利死前，奥托皇帝在他面前所说的话：
“……朕以神圣所罗门帝国之主，奥托皇帝的名义宣布，您对帝国和皇帝的忠诚无可置疑。”
“忠诚么？”她喃喃自语着。
封臣以生命效忠封君，领民以税收供养领主，而封君与领主以权力庇护封臣和领民们。骑士小说里描写的理想而完美的贵族精神，不就是这样么？
可是啊，她的哥哥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而皇帝应给予的庇护在哪里？
即便是痛失爱子，她的父亲，抱病的巴伐利亚公爵，仍然没有获得撤军回国的许可。
而是被皇帝勒令后撤到维罗纳以北的瓦尔达尼奥小镇，替帝国联军镇守返回阿尔卑斯山麓的门户。
于此同时，第二轮征招令已经由信使带回国内，继续征招各大家族的更多半神前来参战。
皇帝的意思无比明确，征招更多半神的目的就是为了死撑，撑到下一轮魔潮骤然来临。
教廷当然不会坐视帝**队停留在意大利加半岛。越是时间往后推移，教廷就会动用更加强力的科技武器，通过制造更大的杀伤来给联军施压。
无论最后皇帝撑到魔潮来临，还是教廷成功将皇帝逼退，唯一不得不忍受苦难和牺牲的，只有这些可怜的帝国士兵和骑士而已。
帝国胜利了，他们也无法从中获得多少好处，大多数利益都会被大贵族们攫取；帝国失败了，大贵族可以向教廷支付赎金保住性命，而他们却将尸骨无存。
埃莉诺转过身去，视野之中是无数的坟墓，从这边的山丘延伸到那边的河流。
而河流的对面，是无数的绞刑架。那些因为预谋暴动的、企图逃跑的、甚至是被怀疑不够忠诚的士兵和骑士，就被绞死在架子上面，尸体随风飘扬，任由乌鸦啄食。
这就是皇帝慷慨的赐予，作为这个帝国最大的领主和封臣，赐予他的封臣和领民们的“丰厚馈赠”。
“啊……”埃莉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单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果然，阿斯克，你说的没错。
在这个如炼狱般的世界，弱者便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就算是弱者，在被残酷地杀死前……
……也应当有怒吼的权力！
她的手指猛然握住剑柄，有刺目的光华从指缝间激射出来，灿如烈阳，凝如实质。
阿斯克的身形从旁边传送出来，便看见埃莉诺松开了剑柄，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怎么了？”她问。
“你脸色看起来好多了。”阿斯克说。
“人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埃莉诺沉静地回答道。
“嗯，你能想通是最好的。”阿斯克总觉得她现在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于是便暂时将其忽略，说道：
“调查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接下来准备撤离。你安排一下，我们需要加入你父亲后撤的队伍里。”
关于心灵瘟疫的调查全程，埃莉诺也是清楚的。此时她便开口说道：
“之前的事情，导致皇帝和空想之龙对我们的印象很深，此时要撤离战场的话，一旦被发现就会有麻烦的。”
“所以就不能被他们发现。”阿斯克说。
“今天晚上，我哥哥的棺柩会被送往后方。”埃莉诺说道，“我们可以混入运送的队伍里，趁皇帝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尽快离开。”
“好。”阿斯克说，“你先去炉火岛一趟，书我先替你暂时保管。”
“去炉火岛做什么？”
“检查你的心智。”阿斯克说，“确保没有感染心灵瘟疫。”
第九十章 真正的战争
“事情便是这样。”
在炉火岛里，诺菈将事情跟大家解释了一遍：
“目前这种心灵瘟疫，还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它的传播机制，但很有可能是随机传播的。因此大家有没有中招也不清楚，肯定得尽快进行确认。”
“确认的方法，需要大家放开自己的心智，由我或美狄亚进行深度探查。当然，这里面可能涉及到记忆**的泄露，因此大家可以根据信任程度，选择我或者美狄亚其中一人。无论选择了谁，我们都承诺绝对会保守秘密。”
“你们自己探查过自己了吗？”米娅好奇问道。
“嗯。”诺菈说道，“我的记忆没有异常，而美狄亚在小时候曾经感染过，后来被治愈了。”
美狄亚居然也会被感染……姑娘们议论纷纷。
虽然被人窥视记忆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但脑子里被人种下后门，从而可以被不知不觉地操纵，那就是更为致命的严重问题了。
这样看来，深度检查仍然是不得不做的，问题只是要选择诺菈还是美狄亚。
“诺菈。”埃莉诺自不用说，当然相信闺蜜了。
“我也……选择诺菈吧。”希拉叹了口气。虽然她对自己的记忆颇为珍视，但……反正她是绝对信不过美狄亚的。
“我选美狄亚。”希德莉法直接说道。她平时和美狄亚的关系很不错。
“美狄亚。”出乎意料的是，佩姬也选择了美狄亚。
只剩下米娅和蜜儿两只小姑娘了。蜜儿看了看米娅，随意道：
“我无所谓，那就诺菈好了。”
“那我也……”米娅正想跟着蜜儿，突然瞥见美狄亚危险的眼神，立刻胆怯地改口道，“我还是选择亲切的美狄亚姐姐吧。”
“一半一半。”美狄亚耸了耸肩，“这样也好。”
“是啊。”诺菈回以温柔的微笑。
两人的目光接触，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潜台词：这些姐姐妹妹由谁来读心，咱们根本就无所谓……
……关键是等下团长的记忆，由谁来检查。
美狄亚是曾经读过阿斯克的记忆的，当然这次绝不肯将其让给诺菈，从而被抹平自己的信息优势。
而诺菈知道美狄亚曾经读过，那更是一定要抢到这次机会，把偷跑的美狄亚拉回同一起跑线上。
在这之后，那才是真正的战争啊！
两人心不在焉地按顺序给姑娘们检查，脑子则是飞快转动，心想接下来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阿斯克或对方……确切地说，只是说服阿斯克而已，因为对方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咦？”诺菈突然发现，自己的读心没有任何反馈传来，“埃莉诺？”
“抱歉，是要放开心智是吗？我忘了。”埃莉诺说道。
随着她重新放开心智，诺菈的心灵触手才得以深入她的心智体。
不对呀！我的读心能力，就算你不放开心智也能读取的啊，只是这样你会感到强烈的不适和头疼呀！
诺菈再次反应过来，试探着在心灵频道里问道：
“埃莉诺？你是不是……”
“嗯，我掌握了意志法则。”埃莉诺回答说道，随即从意念里传来一段文字。
那是埃莉诺在凝聚法则后，所领悟到的第一个法则技能：
意志法则.不屈：意志得到极大强化，可以长时间保持意念集中，以及可以清除并免疫绝大多数的心灵类效果，如“读心”“心灵控制”“**干扰”“催眠”“晕眩”等等。
“哇！”诺菈惊叹起来，“这个技能很适合你啊！埃莉！”
“嗯。”埃莉诺含蓄地笑了一下。毕竟她是团队里的重装防御者，遇到战斗是要冲锋在最前头的，这个技能确保了她不会被心灵术士控制，可以说大大强化了她的战场生存能力。
“那我还需要读你的心么？”诺菈犹豫起来，“如果你可以免疫心灵类的效果，那心灵瘟疫……”
“等等。”埃莉诺这样说道，随即便再次发动了不屈能力。
伴随着她意志的强烈集中，整个心智体都变为灿烂而炽热的纯白色，连带着心智体周围的潜意识海洋也沸腾起来。
诺菈只觉得自己的心智触角仿佛被烫到似的，迫不及待地收了回去。
紧接着，在她的心灵视野里，便看到各种各样的念头，从埃莉诺燃烧的心智体里被抛离出来。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无关的杂念，即人在闲暇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所产生的杂七杂八的念头；剩余的则是一些**传来的凌乱感觉，比如瘙痒、微饿、疲累等等。
“你这个能力真是好用。”诺菈羡慕地说道，感觉这能力似乎有些逆天，不仅完全免疫心灵效果，而且连****也能清除？那不是可以不吃不喝……
“这仅仅是去除感觉而已。”埃莉诺明白她的意思，“但无法解决身体需求本身。比如说我去除了饥饿的念头，虽然不会再感到饥饿，但身体还是需要进食的。”
“哦哦。”诺菈心说那也很厉害了，忽然注意到某个被她抛出来的念头。
这个形状……和美狄亚给我描述的信息相似，似乎是被植入的心灵瘟疫？
她伸出心灵触角，将那个构造精密的念头抓住，拉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确实是这个，没错。
“所以我被感染了。”埃莉诺说。
“你能看得到念头？”诺菈惊讶地问。
“不，但我能察觉到自己清除了什么东西。”埃莉诺回答说道，“这个念头很危险，是么？”
“嗯。”诺菈继续研究了下，然后将其丢入了潜意识海洋的深处。
“既然已经清除，那我就不继续检查你了，埃莉。”她示意埃莉诺可以离开了，然后招手让希拉过来。
两人给姑娘们做的集体心智检查，整体在时间上并没有拖得太久。
因为诺菈和美狄亚很快便突然意识到，如果对方先于自己完成了检查，那就可以打着“啊呀，阿斯克还没有检查啊”的借口，抢先传送到现实位面去。
因此想到这茬后，两人都加快了检查的速度，结果在约半小时后堪堪同时完成。
被感染的人有埃莉诺、希拉、米娅和蜜儿。
没被感染的是希德莉法和佩姬。
咱们佣兵团，居然有半数都被感染……看到这个结果，两人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阿斯克带头发现了此事，大家都还不知道脑子里被安了后门呢！
从感染心灵瘟疫的名单上来看，似乎也分析不出易感人群的特征。埃莉诺、希拉、米娅、蜜儿，再加上美狄亚，这里面年龄、地域、阶层都不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共同点。
或许真是随机传播的？
不管了，真正的战争才正要开始呢！
第九十一章 遗书
埃莉诺回到主位面，就看见阿斯克趴在桌子前打盹。
唉，为了大家，你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吧。
从床上找来一条毯子，埃莉诺将其盖在了阿斯克的身上。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唔，检查完了是吗？”阿斯克抓住肩头滑落的毯子，问道。
“是的。”埃莉诺将结果说了一遍。
“四个感染者，这么多吗？”阿斯克感慨起来。
“加上你，或许就是五个了。”埃莉诺拿起被他枕在头下的古书，“回去吧，检查完了去床上睡一觉。我带着书本去魏斯巴赫驻地，今晚就会跟随队伍离开。你们注意不要随便传送出来，以免暴露。”
“好。”阿斯克的身形消失不见，传送回了炉火岛。
埃莉诺在书桌边坐下，椅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看了半晌，沉默无语。
然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从抽屉里取出信纸、墨水和羽毛笔，她将信纸在桌上压平，然后开始写信。
第一封是给诺菈的：
“亲爱的诺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
另一边，在炉火岛里，刚传送进来的阿斯克，立刻遭到了诺菈和美狄亚的左右夹击。
两个姑娘从两边抱住他的两只手臂，气势汹汹地争论起来：
“我有治疗经验，如果检查过程中出了什么损伤，我还能及时把他救回来！”诺菈义正言辞地说道。
“呵呵，我在读心方面的经验比你强多了，在我手下他根本不会受伤！”美狄亚冷笑着反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只是想窥探他的思想！”
“说得好像你没有窥探过他的思想似的。”诺菈有些生气地说道，“你都看过了，为什么不让我看？”
这姑娘明显是性子温柔惯了的，明明心里已经很不爽了，语气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似美狄亚这种积年老贼当然更是丝毫不惧，当下眼睛一瞪就吼道：
“我看过了就要给你看？那以后我结婚了丈夫是不是也要分你一半？”
诺菈：………………
完了，希拉在旁边也是无奈扶额。
想也知道诺菈跟美狄亚吵架肯定吵不赢，如果说温柔型的诺菈战力是10，那么泼辣型的美狄亚战力就是1000，直接碾压成渣，根本还不了口。
不过，吵架的输赢，也决定不了战利品的归属。
因为这战利品是活的啊！
“这有什么好吵的。”阿斯克莫名其妙地道，“你们要是不放心对方，那就一起看呗。”
诺菈立刻拼命点头，而美狄亚则是气得发抖，狠狠地掐阿斯克的腰。
“你又怎么了！”阿斯克烦闷。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啊！这可是你自己的记忆啊！”美狄亚简直要气炸，“给别人看记忆你会有快感吗？你变态啊！”
“这不是为了防止有潜藏的心灵瘟疫吗？”阿斯克无奈摊手，“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过！”
美狄亚：………………
啊啊啊啊这个男人！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好不爽啊！
她气得用手指不停拉扯头发末梢，而诺菈则是忍住了要欢呼的冲动，随后从容地看了她一眼（然而眼神里的得意根本掩藏不住），说道：
“那么，美狄亚。是让我来检查阿斯克，还是我们一起呢？”
“一起！”美狄亚咬牙。
这要是对方在阿斯克脑子里安插后门怎么办？
虽然美狄亚现在还做不到，但是如果她能的话……以己度人，她是绝对不放心让诺菈独自检查的。
于是两个姑娘就围住了阿斯克，在他完全放空精神的情况下，细细地检阅起他的记忆来。其态度之细致，手法之认真，和她们检查其他姑娘们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唔，这就是阿斯克的小学吗？”
“跟你说了，他的世界很无趣了。别说超凡能力了，连科技都落后得很。”
“龙之国的小学班级，人数都这么多的么？老师教得过来吗？”
“他小学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让早恋。”
“话说……这个年纪也不大可能早恋吧。”
两位心灵术士姑娘嘀嘀咕咕地，而阿斯克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渐渐地又睡着了。
——————————
现实位面。
埃莉诺写完最后一笔，将信纸小心地折叠起来，然后在外面写上“给蜜儿”。
旁边是叠好的整整齐齐的信纸。
她给团队里的每个姑娘都写一封信。
最后拿出一张纸，埃莉诺定了定神，然后落笔：
“亲爱的阿斯克团长……”
有些过于暧昧了。她将“亲爱的”这个单词涂掉，然后再次迟疑起来。
即便是涂掉了，这个位置和涂抹的长度，还是能让人轻易猜出原本是什么词汇。
于是她又换了一张新纸，写道：
“阿斯克团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埃莉诺忽然停笔，沉默下来。
给其他姑娘的顶格开头都是“亲爱的”，唯独给阿斯克的称呼没有修饰定语，这会让他觉得是自己是在刻意疏远他吧？
苦恼地将纸揉成一团，埃莉诺又拿出一张新的纸，就“最开始的称呼应该如何书写”这件事情，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最后仿佛放弃般放下了笔，将脸深深埋在了双臂里。
“阿斯克……”她喃喃地说着，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对不起。”
………………
恍惚间，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过去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现出来，仿佛泛黄的老旧电影胶卷般，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夹杂着无数人的话语声：
“……您明白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让我解脱吧……”
“……我只是屠城，你却是灭国！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一旦战争来临，根本不会给这个世界的弱者……留任何一条活路……”
“……给我个解脱吧……杀了我……”
“……将这些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平民，送到残酷的战场上当炮灰？”
“……说到底，我们这样的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被水流一冲就散了……”
“……在接下来，那位至尊亲征意大利加的战役里，这个死亡的数字会乘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那些层层叠叠的声音，那些绝望的哭泣、疯狂的嘶吼、以及悲哀到极致的呢喃声，最终隐隐约约化为一片低沉的呐喊。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弱者，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发声的权利吗？”
……
“是这样的啊。”
“所以，尽快成熟起来吧，埃莉。”
埃莉诺猛然从桌上惊醒。
“阿斯克！”她叫了一声。
帐篷里空无一人，四周寂静无声。
可她刚才分明听到了阿斯克的声音。
是梦么？
埃莉诺低下头来，呆呆地看着桌上被泪水打湿的纸，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写，一片空白。
她叹了口气，将这张纸按照先前那些信的样式叠好，然后端端正正地在外面写上两个单词。
给阿斯克。
将这些信全部夹在了《荒谬之梦》的书页里，埃莉诺拿起古书，向着魏斯巴赫的驻地走去。
第九十二章 拦路
“小姐……”
“嗯？”沉思中的埃莉诺抬起头来。
“我们等一下就要出发了。”魏斯巴赫家族的侍从骑士说道，“您如果要和我们一起回去的话，可以先睡在后面的厢式马车里。”
“父亲呢？”埃莉诺问道。
“公爵大人在另一辆马车里。”侍从骑士回答说道，“他的身体好多了，现在应该正在休息。”
“嗯。”埃莉诺来到装载亨利棺材的马车前，“我哥哥的剑和盾呢？”
“雷根斯子爵的遗物，全部都在后面那辆马车上。”侍从骑士说道。
埃莉诺走到后面那辆马车旁边。这车是无厢式的，两边有拱起的横杆，人可以坐，当然也可以用来运送东西，此时上面就堆着亨利的武器装备，平时换洗的衣物，酒箱，以及一些他常看的书籍和笔记本等等，全都用大大小小的无盖箱子装好了。
不动声色地将古书放在装书箱子的最上方，埃莉诺回过头来，跟侍卫骑士严厉说道：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遗失，必须一样不落地送回去。父亲已经很伤心了，如果得知亨利的遗物在路上遗失的话……”
“绝对不会，小姐。”侍从骑士连忙保证说道，“我们随行人员会一前一后看着这些东西，绝对不会让它们在路上被震落的。”
“好。”埃莉诺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发吧。我回帐篷里补个觉，天亮以后再骑马赶过来。”
“啊？”侍从骑士愣了一下，“好吧，那您小心。”
这位魏斯巴赫小姐，可不是那些柔弱无力的贵族小姐，人家是真的上战场杀过人的，因此侍从骑士也不敢随便忤逆她的意思。
埃莉诺回到苍青之剑佣兵团的帐篷里，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佣兵团的诸位。
很高兴能遇见你们。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两个小时，她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帐篷的帘门底下，透出外面清晨熹微的光。
埃莉诺从床上爬起身来，就着桌上的一瓶水刷牙漱口，吃了点储备好的点心。
然后她从床底下取出盔甲，一样一样地穿戴好。
最后套上哥特式的带面甲双翼盔，这是当初在君士坦丁堡的酒店地下竞技场里，初次和阿斯克相遇时她戴着的头盔。
她已经很久没有戴过了。
再次检查身边的武器：斯巴达人赠送的混有血纹钢的长剑，来自君士坦丁堡竞技场的精金长枪，以及阿斯克送给她的帝国之鹰。
有了概念武装这个技能后，除了龙骨长剑这种特殊材质武器外，阿斯克已经不需要普通武器了。
埃莉诺确认帝国之鹰的子弹数量。
六枚子弹，五枚送给皇帝，一枚留给自己。在最后的时刻顶住鼻梁，一枪爆头，巨大的冲击力足以将面貌破坏得一干二净。
右手持枪，左手持剑，她用枪尖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炉火岛里。
阿斯克从床上醒了过来。
昨天被美狄亚和诺菈联手检查，结果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实在太困。
后续大概是被哪个姑娘抬回来的吧……阿斯克想到这里，连忙检查了一下衣物。
还好，衣服都好好穿着。
昨天是埃莉诺在外面看守古书，那么今天应该轮到诺菈了。正好问下她“灵体iv”魔药的消化情况……这样想着，阿斯克便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传送离开了炉火岛。
下一秒，便出现在了装载亨利遗物的马车上面。
阿斯克：？？？
随行的侍从骑士：？？？
好在他们很快就认出，这个年轻男人是埃莉诺小姐的团长，连忙策马上前过来询问：
“先生，你怎么会……”
阿斯克急声问道：“埃莉诺呢？”
“小姐昨晚留在营地里了，说是今天会再赶过来……”
该死！阿斯克突然就明白了这位骑士姑娘要干什么了。
事实上从昨天开始，他就察觉到埃莉诺的状态有点不对，她从丧兄之痛里解脱出来的也太快了！
如今看来，分明是将悲痛化为了仇恨！
她要去刺杀皇帝了！
来不及多和侍从骑士多做分辨，阿斯克从马车上跳了过来，在空中打出一掌。
以他如今强大的**力量，只一掌就将侍从骑士打下马去，力道巧妙地控制在没有伤到他的情况。
然后阿斯克便落在鞍上，用力一勒马缰，驱使着这匹战马急速掉头，向帝国联军营地的方向疯狂赶去。
视角转回到帝国联军营地，今天的奥托皇帝，在刀锋武士的率领下，再次兴致勃勃地开始巡视营地了。
虽然这些士兵和骑士目前只是炮灰，然而只要等到下一次魔潮突然来袭，那么这些炮灰就像是国际象棋里走到底部的卒子般，立刻便能升级成更加有杀伤力的角色，对教廷展开强有力的威慑和袭击。
因此，尽管士气已经一跌再跌，奥托皇帝还是坚持每天巡营视察、维稳和演讲，试图将士兵们为数不多的对胜利的渴望鼓动起来。
当然，鉴于某些投降主义者的层出不穷的行刺事件，以及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教廷的卑劣刺杀，如今皇帝身边有足足几个大队的刀锋武士护卫着，同时也有多名半神每天轮流跟随监视周围，提防着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袭击。
这些袭击通常发生于能让皇帝停下来的地点，比如训练场、军备帐篷、宿舍区门口、煮饭点或者演讲高台，以混入听众人群后突然爆发的形式出现。
绝不可能直接在路中央拦住皇帝队伍的去路。
当然，当真的出现这样一个古怪的，全副武装连面容都遮住的，同时装备着剑与长枪这种可笑的武器组合的骑士，出现在皇帝队伍行进道路的正前方时，刀锋武士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
“让开！”几个刀锋武士立刻上前，打算将这个不知是大胆还是鲁莽的骑士制服。剩余的刀锋武士则挡在了皇帝面前，随时准备替他挡下危险的子弹、法术或者刺客的突袭。
“陛下！”那名骑士却没有立刻躲开，只是大叫。
“等等。”皇帝叫住了前面将要动手的刀锋武士，“听上去他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这骑士既然光明正大地拦住了皇帝，并且摆出想要交流的姿态，那么皇帝理所当然要给予回应。
否则，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其果断拿下，那皇帝后续也没脸再去演讲鼓动士气了，毕竟此时场外有那么多士兵和骑士看着呢。
第九十三章 暴君
“陛下！”在两名按剑的刀锋武士的警惕注视下，埃莉诺的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遥遥地锁定了奥托皇帝，“恳请您容许我发言！”
“朕在听。”皇帝威严地道。
“陛下，我是帝国的骑士。您曾经宣称要让这个帝国再次伟大，因此将我们带到了这片战场上！”埃莉诺激昂地高声喊道，“正因为如此，我为这个帝国浴血奋战，我的亲人和朋友也在不久前战死了！”
周围的士兵和骑士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而埃莉诺毫无惧色，只是继续喊叫起来：
“可是这场战争延绵无尽头，短期内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能否请您告诉我，这场带走我亲人和朋友性命的残酷战争，究竟要何时才能结束？”
“首先。”奥托皇帝沉声说道，“朕对你亲人和朋友的牺牲，表示深切的哀悼。他们为帝国所做出的贡献不会被人遗忘。”
“其次，这场战争确实无比艰辛和残酷，有很多英勇的帝国子弟，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但是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夺取最终的胜利……”
“陛下！”埃莉诺悲愤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您在等待下一次魔潮的来临。可是您也看到了，魔潮迟迟没有到来，而教廷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
“这样下去，假使魔潮还要一个月才来，在那之前我们就会死伤殆尽了啊！这样还要如何让帝国重新伟大呢？
“骑士！上战场难免会牺牲！”皇帝的语气也严厉起来，“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畏战的正当理由！帝国有那么多半神在此，更多的半神正在穿过阿尔卑斯山脉，向着意大利加的战场赶来！”
“你有什么凭据，断定帝**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死伤殆尽？”
这话一出，周围的骑士和士兵们立刻兴奋起来。更多的半神正在赶来？那岂不是说这场战争又有胜利的希望了？
“陛下！”埃莉诺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沉痛地继续说道，“我跟随您来这片战场也有几个月了，从维罗纳到这里，一路上的艰难战斗我都亲身参与过。教廷的杀伤火力正在不断升级，如今已经不是正常军人能够抵御的了！”
“诸位半神确实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不假，可他们只会保护陛下和大贵族，何时有余力保护过普通骑士和士兵们呢？”
这话一出，周围兴奋的议论声顿时平静了，某种诡异的气氛在士兵和骑士们之间蔓延开来。
“荒谬！”皇帝暴怒地咆哮起来，“尊卑不分的东西！既然你知道半神力量有限，怎么还敢妄求半神来保护你们？身为帝**人，不思如何为帝国和领主效忠，反而胆怯畏死，还盲目将怨气指向半神和贵族，你是来自哪个公国的骑士？！”
“所以啊，陛下……”埃莉诺哀伤地道，“您和贵族的性命，就比普通人要尊贵是吗？为了达成您‘让帝国再次伟大’的战略目标，这些普通出身的士兵和骑士，就理所当然地应该舍生赴死，为王前驱，用鲜血和尸骨来铺就您迈向荣誉的道路是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高亢起来：
“即便这场战争的胜利希望已经少到可怜！”
“即便再继续战斗下去，绝大多数普通士兵和骑士，接下来根本就没有存活的希望！！”
“即便如此，您仍然要将整个帝国押上这场豪赌！用成千上万的帝**人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能实现您野心的可能是吗？！！”
“闭嘴！！！”皇帝的表情完全失控了，脸庞在暴怒中可怕地扭曲起来，“杀了她！刀锋武士！给朕处死这个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卑劣逆贼！！！”
“原来是这样啊。”看到皇帝完全失去了辩解的兴趣，面甲后面的埃莉诺低下了头，失落地苦笑起来。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然而如今的她才终于确认了事实，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破灭了。
这位皇帝，根本没有把普通士兵和骑士的性命放在心上。或者说，在战争的胜利面前，普通士兵的性命对他而言，只是赌桌上的筹码数字而已。
……是暴君啊。
面对刀锋武士手里扑面而来的雪亮刀光，埃莉诺猛地抬起头来：
“……奥托！”她凄厉地吼叫起来。
无数带着血污的面容，二哥亨利的，约翰骑士长的，监牢里蒙受冤屈遍体鳞伤的骑士们的，以及所有悲惨牺牲和被绞死的士兵们的脸孔，在她眼前扭曲地开合着嘴，用尽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全部力气，和她发出了相同的、怨恨而疯狂的怒吼声：
“**！”
刹那间，一道剧烈的白光撕开了战场。
两名刀锋武士的身躯齐腰而断，动力装甲、骨架、血肉与脊椎，在那一瞬间的剑光下被轰然撕裂，露出平整到极致的创面。
埃莉诺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浓郁到极致的纯白光芒，将她的长剑彻底地包裹起来，凝如实质，耀如晨星，让人几乎无法以肉眼直视，否则便有目盲可怕危险。
更多的纯白光芒从她的全身蔓延开来，沿着她的盔甲表面飞快地流动着，最终将她包裹成了一个光芒构成的人形，宛如炽翼天使，晨星之子，手持圣剑自苍穹而降，若天主雷霆威临人间。
“陛下小心！”更多的刀锋武士冲了上来，剩余的人则是簇拥掩护着皇帝，惊恐而惶然地向后撤离。
如今即便是再为愚昧的士兵，也能看出眼前这位“晨星之子”“光之天使”，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或低阶超凡者。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军中肯定有高阶超凡者企图行刺朕！”被推拉着疯狂逃跑的奥托皇帝，还在极其愤怒地喊叫着，“朕以萨克森家族、神圣所罗门帝国至高无上的君主的名义！宣布此人为帝国永久的敌人！任何帝国公民见之，格杀勿论！”
大量身着动力装甲的刀锋骑士冲了上来，刀剑、斧矛，以及来自周围的帝国骑士的射击出来的子弹流，如海潮般密密麻麻袭向了埃莉诺。
然而在她周身凝若实质的白光面前，全部仿佛鸡蛋撞上了石头般，不是被猛烈地弹开，就是承受不住反冲力道而轰然破碎。
“滚开啊！”
埃莉诺全力吼叫，手中长枪挥出一个巨大的半圆。枪身凝聚的白光威猛绝伦，瞬间又将四名近身的刀锋武士，连人带动力装甲尽数拦腰斩断，干净利落，毫无滞碍。
接着她将枪身拉到身前，夹在腋下，迅速地摆出了一个架势。
复合枪技.两段冲！
第九十四章 不屈圣剑
螺旋冲，流行于西法兰克侠义骑士手里的经典招数，将长枪猛烈旋转着刺出，从而震开一切试图招架住枪身的武器。
如果在急速冲锋的同时使出螺旋冲，也就是玩家们津津乐道的“两段冲”技巧。由于枪身旋转依赖手腕翻转，而小臂能旋转的弧度是有限的，因此对使用者脚下的爆发提速有很高的要求。
提速不快，还没跑出几步，手腕已经转到尽头了，后续的刺击自然没有反震武器的效果。
此时，在帝**队们眼前的这个“光之天使”，仿佛在瞬间闪耀了下，随后身形猛地向前突进了数十米。
伴随着无数的人体被枪身突刺抛飞起来。无论是动力装甲还是铁甲，其重量都像是完全没有似的，在被震碎之后才被粗暴地弹开。
手臂、胸腹、腿脚、头颅，凡是接近那道白光突刺线的部位，几乎全部遭遇到了彻底的粉碎。即便是残余的躯体被弹飞出去，其看似完好的血肉里的骨骼和神经，也大多都被残余的冲击波震断开来。
因此这些飞出去的战士，没有一个能在地上爬起来的。约有三成是在被打飞的瞬间就毙命了，剩余的七成则是脊髓受损，完全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螺旋冲已经使到尽头，埃莉诺瞬间止步，拧动腰身，夹住长枪横抡出一个大圆。
这记精准而完美的斩铁，瞬间又将身边七八个猝不及防的动力装甲骑士拦腰斩断，残缺的将近一吨重的半截带甲残躯横飞出去，毫不留情地砸穿了后面的士兵群体，血肉横飞。
刚刚将近身的敌人清空，埃莉诺正要继续追杀皇帝，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暴躁的龙吟。
萨克森家族的两条巨龙，此前一直是帝国联军在空中的侦查力量和轰炸力量，此时已经从高空中振翼俯冲下来，带着炽热高温的火焰吐息如瀑布般降临，冲刷着以埃莉诺为中心的大片区域。
却没能洗掉她身边的半点白光。
更准确地说，足以将周围动力装甲的表面瞬间烧融的近千度的高温火焰，却没能渗透进那层由绝强意志编织而成的白光，哪怕是一丝一毫。
埃莉诺爆喝着刺出长枪。一记精准的龙枪，将前方地上某个动力装甲的残缺身体挑起在空中，随后又是一记斩铁。
这是高级枪技苍龙连突的终结技，用斩铁将空中的目标击飞出去。覆盖着白光的长枪，在击中动力装甲包裹着的残缺身体的瞬间，就将其外部的军用护甲砸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这些碎片如炮弹般激射向空中，在某只巨龙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撕开甚至突入了它庞大的身躯，沸腾的龙血如雨般迸射出来。
另一只巨龙连忙伸出利爪，将这位几乎被切掉半只翅膀无力飞行的同伴抓住，摇摇晃晃地往营地旁边降落过去。
“暴君！给我死在这里！”她再次向前方狂吼起来。
仓惶逃跑的皇帝队伍，便看见后方已经解决了拦路敌人的“晨星之子”，正手持光之长剑和长枪急速冲来，顿时吓得差点没乱了阵型。
半神荒原之熊玛森率先离队断后，隔着一段距离发动了蓄力冲锋，脚下的地面在他全力地急速踩踏下骤然开裂。
短短的瞬息间，他的速度就已经突破了音障，以肉眼完全不可视的极端高速，向着那道光芒构成的人形狠狠撞去！
即便是超乎人类的高速，却也没能超越此时埃莉诺的反应极限。
事实上，在开启不屈圣剑的状态下，大部分的意志被她凝为实质，包裹住了武器和全身，少部分则是如雾气般弥漫开来。
有了不屈圣剑的加成，她对意志雾气范围内的所有动静，都有着洞若观火的高度掌控。
在荒原之熊玛森闪电般近身之前，她左手的长剑已经挥舞出去。玛森的战锤与她白光覆盖的长剑碰撞，再次发出了一声突破音障的巨响。
这位半神以冲过来的同等高速倒飞而回，瞬间就在空中越过几百米的距离，身体击穿了营地边缘的围墙，如炮弹般嵌入了营地外的山丘里，将地面拉出十余米长的沟壑来。
他手中的稀有材质的战锤，早已在和白光碰撞的瞬间便碎成了粉末，残余的冲击波顺着荒原之熊的右手蔓延全身，几乎将他的四肢胸腹内的骨骼全部打碎。
这位以**力量著称的物理系半神，此时便像是遭到了另一名物理系半神的全力一击般，凄惨地倒在山丘表面的沟壑里，浑身都是粉碎性骨折和皮肤擦伤的可怖伤口。
而看不见的体内脏器，更是被余劲搅得一塌糊涂。若不是荒原之熊有积蓄的生命力，此时怕是早就命去十分之九了。
“这……”剩余的半神们此时也完全呆滞了。
即便是最极端的悲观预测，他们也只能料到那名光之天使用出了某种手段，诡异地闪避或化解了荒原之熊的高速冲锋。
却没想到对方完完整整地吃下了荒原之熊的全力一击，然后毫发无伤地将其直接拍飞出几百米远，将其打得差点失去了人类的正常形状。
如此极端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以及那耀眼夺目的光华……
“不屈圣剑！”战神利奥波德忽然惊叫起来，“查理曼！罗兰！十二圣骑士！天主啊，那是传说中的不屈圣剑！”
于是不仅半神们怔立当场，连一直在怒吼的奥托皇帝，此时也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憋得面红耳赤，却没有再喊出半个词来。
————————
不屈圣剑，作为三大超凡剑术之一，也是大陆上威名最盛的超凡剑术。
其中，最经典的便是那个流传深远的传说，即“能掌握不屈圣剑者，即为天主所认可的所罗门帝国皇帝”。
尽管当时查理曼已经由教皇加冕，宣布继任已灭亡的西所罗门帝国的称号，成为了“所罗门人的皇帝”，然而这个传说却一度甚嚣尘上，甚至远远盖过了教皇的任命。
毕竟大家都知道教皇是会退位的，下一任教皇指不定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呢。
而不屈圣剑这种几乎没人能学会的剑术，作为所罗门人的皇帝的证明，才更富有传奇和神话的色彩不是吗？
然而，就和历史上的不死幻剑一样，当时掌握了不屈圣剑的人有两人。一人是查理曼大帝，另一人则是他麾下的首席圣骑士罗兰。
结果大家根据这个传说，开始流传起“查理曼死后会将皇位传给圣骑士罗兰”的谣言来。
这谣言对于皇室当然是不怎么中听的。于是某些巧合就发生了：
在当时的伊比利亚半岛，法兰克帝国的军队和南大陆的亡灵巫师们发生了战争，后来巫师们提议要和查理曼谈和。
尽管罗兰强烈反对，然而查理曼还是同意了。
根据议和内容，双方的军队需要同时撤退，这时候某伯爵提议由圣骑士罗兰带领两万人，负责为法兰克大军断后。
结果亡灵巫师们背信弃义，带领四十万亡灵军队悄悄从后面摸了上来，将罗兰带领的两万人围住。
圣骑士罗兰奋力拼杀，直到全军覆没。传说在开启不屈圣剑的情况下，他甚至凭一己之力杀伤了几万亡灵，但最后还是耗尽意志，力竭而亡。
然后查理曼的军队才姗姗来迟，这位大帝抱着忠诚的首席圣骑士的尸体痛哭。
当然，那些复杂的阴谋论和夸张化的传说记载暂且不提。总之，当利奥波德叫出“不屈圣剑”四个字的时候，在场众人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两个事实。
第一，由于不屈圣剑的传说，这位女性骑士的存在，如今已经切实威胁到了萨克森家族作为皇室的统治地位。
毕竟绝大多数法兰克人虽然笃信所罗门教，然而对本民族的传统神话却又固执地坚信不已，一旦消息扩散开来，他们必然会对这名骑士顶礼膜拜，当做法兰克人的“真命天主”来敬仰的。
至于老奸巨猾的大贵族们，虽然他们肯定不会愚蠢到迷信一个神话传说，但是在需要掀起叛乱，推翻巨龙家族的统治地位的时候，他们又必然会假装深信不疑地振臂一呼，拥立新君。
第二，尽管历史将不屈圣剑吹得神乎其神，但是结合传说记载和刚才的试探看来，起码神话传说里有一点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之所以能被教廷封为圣剑，就是因为“天主所赐之甲，无锐可破；天主所赐之剑，无坚不摧”。
也就是说，在不屈圣剑持续的时间里，这名骑士完全是无敌的。
第九十五章 苟
冲突与厮杀。
大量的刀锋武士，如飞蛾扑火般无畏地扑向了光之人形。
随后被白光的长剑和长枪，成片地斩杀殆尽。
“真是讽刺啊……我所要保护的这些人，却挡在了我的道路上……”埃莉诺微微喘息着，只感觉头疼欲裂。
然而她仍然顽强地坚持着，重新将长枪瞄准了皇帝的方向。
……必须要，杀死他，在这里！
两段冲！
光之天使的身形迅速拉近距离。战神利奥波德只得挺身断后，持剑拦住她的去路。
埃莉诺长枪刺出，利奥波德则是以闪电般后跳闪避，同时快速发动了法则能力。
弱点捕捉！
这个法则能力，不仅能扫描出敌人的弱点，甚至还能分析出如何进攻，可以迫使敌人暴露原本不存在的弱点。
以半神级别的磅礴灵性，弱点捕捉的法则瞬间就将眼前的光之天使扫描了千万遍。
没有弱点！
完全无懈可击！
从法则反馈的结果来看，眼前的这位光之天使，是他根本无法击败的存在。
埃莉诺挺步前冲，长枪再刺他的前胸。
战神再退，然而长枪刺到尽头，突然又诡异地再伸长了一截。
卧槽！利奥波德毕竟是物理系半神，若闪电般胸前合掌按住枪尖，只感觉手掌与白光接触的地方传来烧灼的剧痛，几乎是瞬间便没了知觉。
“且战且退，勿撼锋芒！”理查特纳尔从右侧逼近，长剑迅疾斩向光之天使，利奥波德趁机后跳拉开距离，总算得以喘一口气。
你也要拦我么……埃莉诺认出了这位剑圣老爷子，爆喝道：
“退开！”
她向前跨步刺出龙枪，理查特纳尔淡定地侧身闪过。
龙枪刺空，顺势转为斩铁横劈，老爷子横剑格挡，结果整个人同样被拍飞出去，手中长剑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金属粒。
……不对，他刚才本来可以闪避的，为什么要选择硬接我的枪击？
埃莉诺微微一怔，看见理查特纳尔从旁边的废墟里站起身来，全身上下毫发无损，显然是在中招的瞬间就完成了卸力。
与其说是被打飞的，不如说是武器相接的瞬间，就借着枪身上的力道飞退出去了。
原来如此！见理查特纳尔利用卸力成功接下她的一招，战神利奥波德便也突然明白过来。
和她硬拼的结果，荒原之熊的下场大家都看见了。行之有效的战术策略，应当是用持续不断的游走和卸力来拖延时间，撑到她的圣剑状态结束为止！
根据历史和传说的记载，查理曼大帝的圣剑可以维持24秒，圣骑士罗兰则是最多32秒。
眼前这家伙的圣剑已经开启了十几秒，因此再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帝国剑圣阁下的战术策略显然是正确的。
紧接着，只见理查特纳尔噗的一声，向前喷出一口老血，随即便如同身受重伤般，无力地扑倒在地。
利奥波德：………………
这特么不对啊！我的理解是错误的吗？！
“滚啊！”埃莉诺再次踏步前冲，左手长剑横削封住他的去路，右手长枪刺出一记又快又狠的穿云，周身白光炽烈无比，凛然如天神下凡。
利奥波德正要再退，忽然福至心灵有所顿悟，临时改为横剑试图招架，结果被对方的长剑横劈击飞出去。
同样是在武器交击的瞬间卸力，利奥波德只感觉剑身上传来无比可怕的力道，远远超过了他可以使用巧劲化去的范围。
于是他只得在虎口绽裂前松开剑柄，而脱手的长剑则被力道拍在他的胸口，那一瞬间他胸腔的肋骨就碎了七八根，整个人和理查特纳尔一样飞了出去，直到将外围的营地围墙击穿后才落地，狼狈地滚了几圈后不动了。
胸口粉碎性骨折，肺腔大量内出血，换作常人是足以致命的伤势……对物理系半神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性命危险，只能算是重伤。
然而，亲自领教了这位光之天使的威力后，利奥波德终于确认的一点就是：
不屈圣剑传说里的夸张描述，确实是真的。
天主赐福之甲，即便是半神的全力一击也无法穿透；天主赐福之剑，即便是半神也没有能力硬接……甚至连擅长应付近身战斗的物理系半神，也无法通过卸力来应对她的攻击。
所有的技巧，所有的能力，在圣剑面前都失去了作用。这是由绝对的力量所构成的彻底碾压，是任何战术都无法弥补的鸿沟天堑般的差距。
打也打不动，扛又扛不住，连卸力都没法卸，唯一的办法就是闪避。
然而闪避的风险实在太高，因为这位光之人形的速度和反应也快到了极致，物理系半神要持续闪避她的攻击，并不是那么轻松的，需要维持全神贯注和极限行动才行。
而一旦闪避失败……如果来得及卸力，就会被打成利奥波德这样（局部粉碎性骨折+内出血）；如果来不及卸力，就会被打成荒原之熊玛森那样（全身粉碎性骨折+脏器重创变形）。
也就是说，挨上一击就半死不活，再来几下那真得死翘翘了。明知道她的圣剑状态持续时间有限，还要在她无敌的时间里跟她正面缠斗，物理系半神真的把肌肉都长到了脑子里去吗？
当然不可能。
考虑到萨克森家族的皇帝和两位半神都在后面看着，临阵弃战而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非得在人家无敌的时候冒险上去硬怼，那也是脑子里缺根筋的莽夫表现。
故意被她打上一记（偷偷卸力），然后假装重伤倒地不起，从而规避掉继续缠斗所带来的高危风险，自然成了这种情况下的理想选择。
理查特纳尔是最先想明白的，毕竟剑圣老爷子并非贵族出身，没有他们爱面子的别扭习惯，因此毫不犹豫地带头趴倒在地装死。
利奥波德也不是庸人，迅速反应过来后便有样学样，躺在地上捂住胸口假装昏迷过去，实际却悄悄用身体的全部感知，锁定了远处的光之天使。
如果这家伙不依不饶冲过来要补上一剑，自己就只能“勉强”撑起身子继续与她缠斗了。
当然，这家伙的目标应该是刺杀皇帝，只要她不追杀过来，利奥波德就会继续“重伤”下去，别人看不出来自然也没办法说什么。唯一能察觉的只有空想之龙的“读心”，然而他当然不会冒着交恶的风险去读一个半神的心。
这些能活到如今的古代半神，自身等级和实力固然足够，但看清形势和判断是否该“苟起来偷偷续命”的眼力，却也是超乎一般人的极高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