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集邮
氨水厂在县城西南,在娘俩走到氨水厂大门口时,已经快四点(下午)了。悠悠从空间里拿出来给爱国舅舅留的菜和烧饼,又拿了两袋硬糖和两桶饼干,用包袱包上,让姥姥提着。
“悠悠,咋还是热的?”姥姥奇怪的问。
“热的?”悠悠摸了摸盛菜的瓷缸,和放进去时一样.
“智脑,这是咋回事?”悠悠用意识询问。
“领导,您的仓储区时间是静止的,东西始终保持放进来时的状态啊。不过,办公区和外面的一样。”
亲亲的穿越大神,我感谢你八辈祖宗。这可比后世的冰箱好使多了,冰箱还有保质期那。上千亩的创储园,成了永久的保鲜区。
等舅舅装好车出来,姥姥赶紧把菜和烧饼递给他,舅舅坐在车上就吃了起来。
“真香啊,这大饭店做的肉就是好吃。姑姑您没舍得吃吧,给我留下这么多。”
“吃了,你快吃吧,晌午饭在哪吃的?”
“在家,上午拉了两趟,吃饭时都两点了,还不饿。”
嘴说不饿的舅舅,一口气吃了三个烧饼,却没舍得吃几块肉。
姥姥看见,心疼的对他说:“把肉都吃了,我另买了一份带回去,在家上有老下有小,有多少也到不了你嘴里。”
“饱了,捎回家让孩子们尝个稀罕。”爱国舅舅到底还是没舍得吃。
回到家,姥姥递给舅舅一袋什锦糖块和一盒饼干,让他带给孩子们。把发票和钱交给了悠悠爸爸,爸爸一看,多了近一百元的差价,一斤折合三分钱的加工费,拿起来就找会计交账去了。
姥姥拿了一袋高粱饴、一盒饼干和一份红烧肉送到了舅姥爷家。自己家里姥姥只让悠悠拿了一袋什锦糖块、一袋高粱饴、一盒饼干、一份红烧肉和洗头膏,别的什么也没敢露,就这些也得花十多块钱。
悠悠本来在商城的怀旧商店里,找出个这个年代的闹钟,可是看到姥姥给爸妈买的衣服都没敢露,只好作罢。
悠悠在县里的百货大楼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现在一个闹钟15.80元,算得上是大件了。
妈妈看见洗头膏,立马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一家人都洗了头。闻着淡淡的硫磺香,摸摸滑顺的头发,妈妈笑的非常满足。
悠悠偷偷塞给哥哥两本小人书,把哥哥激动的又跳又笑。给迪迪拿出来万花筒和魔方,不仅迪迪玩上了瘾,昊昊有空就拿着魔方来回转。
晚饭一家人吃的那叫个香,昊昊和迪迪连呼好吃,迪迪吃的脸上都是油,昊昊最后用窝头把盛肉的盆子都擦的干干净净。
姥爷看着心酸的说:“这日子过得,孩子们长这么大,头一次吃着红烧肉,以前咋能想到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俺姥姥说了,老鼠拉木掀大头在后面,咱家往后就好过了。”悠悠实话实说。
姥姥接着说:“恩,姥姥说的,以后姥姥开代销点,咱家可不得越过越好了。”
“姥姥,以后咱家天天吃肉。”这就是吃货迪迪的好日子标准。
小村有点事就传的飞快,到了晚上,来牛屋唠嗑的乡亲们拐到悠悠家,开口就是感谢的话。
“吴医生,真是太感激你了,光咱村就卖了快一万斤毛地梨子,算起来得三百块钱的加工费,你一分没收。代收赚的一百块钱又交到队里,耽误的你自家都没空去挖,咱村就你家卖的钱最少。”
“是啊,俺们给队里说说,得把那一百块钱退给你。”
爸爸赶紧表态:“大伙太客气了,这是拿我当外人,我们一家老小,多亏乡亲们的照顾和维护,才能安稳的生活下来。给大家帮这点忙,是我的应当本分,那一百块钱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要的。”
“外甥女婿说这话外道了,都是这年景闹得,不然你怎么能来到俺们村里,俺上哪请你这么有本事的医生去。你要不要俺们大家都记着你的情。”二爷把话接过来。
“恩,二爷说的是,你们一家落户到俺村里,是俺们的福气。”
爱国舅舅连着拉了好几天的氨水,把村里的五百多亩小麦都追了一遍肥。参加追肥的村民带着口罩还嫌熏得慌,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都提着心。
悠悠跟着姥姥去公社参加培训,其实就是熟悉代销点的业务和流程。智脑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还真没有过多的记载。
跟着姥姥参加了一天的培训,悠悠弄明白了村级代销点的业务。代销货物由供销社根据服务人数按比例统一配给,代收的农产品按国家统一定价,收购起来后交到供销社。
在经营中要做到:端满,称平,尺码足,童叟无欺百姓相信。一定要按照国家的统一价格销售,进出货物之间一般有10-15%的利润。
大队的代销店盈利归国家,代销员每月有十元的补贴,同时村里一天给记十个工分。村级的代销点经营范围小,营业额也少,为了方便起见,国家规定村级代销点自负盈亏,收入归代销员,同时代销员没有任何报酬。
中午歇息的时候,悠悠缠着姥姥又去了趟公社的邮局,买了两版不同的邮票。并在回来的路上给姥姥谈及集邮知识,姥姥也被引发出兴趣。
“悠悠,你这是从智脑上看到的吧,姥姥没事了也去看看。”
“姥姥,我可不用看,智脑里有的我都知道。您又忘了,它都是我的。”悠悠臭屁的吹牛,可姥姥楞是被她忽悠住了。
姥姥以后进货都会拐到邮局,看到来了新邮票就会买上一版。
这时虽然已经有了集邮爱好者,邮局的同志还是感到稀奇,没见过年纪大的妇女集邮爱好者,不过来了新邮票,就会给姥姥留着。他们就是去县邮局,碰到新来的邮票,也会给姥姥捎上一版,这让悠悠买到了许多难得的纪念邮票和特种邮票。
悠悠的里一个收获就是,终于买了个闹钟。理由就是姥姥开代销点,必须有个固定的时间。
其实,村级的代销点,时间早些晚点也没啥。供销社的领导都说了,能按时最好,特殊情况可以自由把握。要是资金不充裕,没必要配备闹钟。
笑话,悠悠最不缺的就是资金了,唯一缺的就是机会。如今有了合适的理由,当然得买了。不光得买,而且是一次买了两个,代销点一个,爸爸的卫生室一个。
本来想着有了闹钟,省得别人问自己时间了。哪里知道结果正好相反,有了对照,村里人更加的逗悠悠,看见她就问:“悠悠,几点了?”
得到她的回答,就赶紧跑进屋里和闹钟对照,接下来就是惊讶声:“哎呀,真准,一分也不差。”
悠悠每次都翻白眼,咋能一分不差,就你们走过去的时间,也不止一分钟。
不过,每次有人问,悠悠都乐呵呵的回答,听到人们夸奖,也配合的表现出沾沾自喜的表情。
这个年代的农村,本来就缺少娱乐活动,能让大伙有个乐子,开心的笑上一次,悠悠还是非常乐意配合的。
姥姥白天培训,晚上和妈妈俩人忙着络棉线。把线拐子撑在左边“风筝子”上,右边搅线蹲的铁轴上平穿着一个络子,把线头搭在络子上,左手捋线,右手搅动络子,线一圈圈缠到络子上。
迪迪每天看到悠悠回来就缠上来,满脸的委屈眼泪八叉的,不过接过姐姐递给的零食,立马又笑了。姥姥看见就羞他:“又哭又笑,小猫撒尿。”
自从姥姥知道了悠悠的秘密,悠悠给迪迪东西又多了个帮手。各种营养品把弟弟喂得壮壮实实,面红齿白的萌呆了,村里人见了都夸他像个银娃娃。
第32章 开业啦
悠悠和姥姥商仪着,在商城里准备了许多符合这个时代的商品,特别是一些限量供应的商品。红糖、肥皂、洗衣粉等,许多东西都是专门订制的。还好,后世的加工业发达,怀旧产品已发成为一种产业。
悠悠还专门定制了一批漂亮的毽子和陀螺,毽子是用高仿染色羽毛做的,五颜六色让人挪不开眼,铜质底座的外面包着一层黑橡胶,踢起来没有砸脚的感觉。陀螺不只颜色漂亮,尾部还嵌着个锃亮的钢珠。
这些货物悠悠用特殊的用途,以兑换为主,五个铜钱换一个。用钱买一毛一个,估计没人舍得给孩子买。
现在的铜钱根本不值钱,都是按废铜的价格收,每斤1.20元。在货郎那里,四五个铜钱还不换给一根针。不过,这个时代,那家都有一把祖传的铜钱,大部分被孩子当成玩具。
为了保证自家代销点的清洁卫生,悠悠在商城定制了几个50斤的大桶,外形和带盖的洋铁桶一样,分别盛放散酒、酱油和醋。
商城里十几元一斤的红糖拿出来才卖七毛二分钱,这是悠悠经商以来最大的败笔。悠悠只能自我安慰:全当姐发扬风格,为人民服务,学习**回报社会。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有失才有得,有赔才有赚,逮鸽子还得搭个豆那。姐凑出来创业基金就能施展手脚,大发神威了,一本万利的生意都等着姐哪。说不定一个有收藏价值的铜钱就能赚个几十万上百万的,吃点小亏还是能占大便宜的。悠悠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商人的本性暴露无疑。
二月初六下午,二奶奶家的桂花被她弟弟宝景接了回来,这里的习俗是出嫁的闺女娘家接三趟,接了这趟以后回娘家就随意了。
桂花回来就到悠悠家把浆好的线拐子拿走了,说是悠悠姥姥忙,她没事帮着干了。
“那好,俺还真没空了,俺刚开代销点,好多事摸不清门道,得忙一阵子。织布的这事,只好麻烦您们娘几个了。不过,桂花你以后买啥稀罕的东西,俺给你淘换去。”
姥姥哎,您话说的好有底气,可真会拿俺商城里的东西落好人。
姥姥在公社连着培训了三天,舅姥爷在家里把房子打通了,柜台垒好了。最后一天,爱国舅舅用拖拉机把供销社配给的货物拉了回来。
二月初八,姥姥的代销点正式开业了。货物种类和向阳大队的代销店相比,少了多了。就是些人们常用的生活用品,针头线脑手电筒,烟酒糖没有茶,油(煤油)盐酱醋,香皂肥皂毛巾。
洗衣粉就给了一箱,还是因为复堤民工给的特供品,笔墨纸张作业本,洋瓷(搪瓷)的盆碗缸、鞋袜帽子也是民工的特供品。
林林总总的各种货物加在一起,也有好几十种,把两间房子摆的满满的。
村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好奇地问东问西,大部分人家端来了积攒的鸡蛋,都是十几二十几个,卖了换点咸盐和洋火(火柴)。
看到有红糖,大家都抢着要,这在平时可不好买,每个人都要个一斤半斤的。
大伙高兴地说,往后卖鸡蛋方便多了,不用三天两头的跑到向阳店,吃盐点火的也不用出村了。原来人们怕鸡蛋放久了不新鲜,三四天就到向阳村卖一次。
“家里的头发和破铜烂铁的也能拿来卖,俺按国家定的价格收,比拿给货郎车换东西上算。”姥姥这就打上了广告。
孩子们果然被鲜艳的毽子和“拉拉牛”吸引住了,悠悠拿了两个让他们在院子里试玩,鼓动他们回家凑铜钱来换。
孩子们跑得鸡飞狗跳,不大会的功夫就换出去二三十个。悠悠提溜着装铜钱的布口袋,高兴地摇晃着,那“哗啦啦“的声音咋听咋顺耳。
中午,悠悠拿了几个毽子和陀螺跑到大舅舅家,给表姐和表哥送去。大妗子在做饭,表姐智慧看着妹妹智茹。
姐姐和哥哥们接过玩具,在院子里立马就玩上了,嘴里还含着悠悠送给他们的糖块,高兴的又蹦又跳。
大妗子感激地和舅舅说:“咱姑就是逞(宠)孩子,这可是买卖,都给了孩子们也不怕赔。”
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作弊,悠悠和姥姥住在了代销点屋里,姥爷自己带着昊昊和迪迪住。
一家人晚上换成聚在代销点里,小煤油灯换成了大罩子灯,灯光一下子明亮了好多。每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钱,姥姥把盛钱的小铁皮箱倒过来,一堆的毛票、硬币,连个成块的都没有。
姥姥和妈妈又忙着(zou,做的意思)线穗子,把染好的做纬线的线拐子缠成细长的线穗子,为织布做准备。
哥哥趴在柜台上看小人书,悠悠在书店给哥哥买了十多本。哥哥看过了她还能放在自己的商城里卖高价赚钱,这是悠悠开发的又一个经营项目,她准备把所有的小人书都凑齐了成套出售。
迪迪被各种玩具的吸引住了,两个手都玩不过来,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玩具。
悠悠则给爸爸和姥爷介绍代销点里商品的价格,想把全家都培训成售货员。还不忘显摆自己的铜钱,倒在盘子里向姥爷献宝,目的是为了让大师给鉴宝。
别说,姥爷还真的从中挑出来几个珍品,拿着给悠悠解释起来。得,现场教学,实物讲解,一家人都听的入了迷,连迪迪也不出声了。姥姥嘱咐孩子们:“出去可不能说,咱换的铜钱是要交给收购站的。”
二月初九,复堤的民工陆续来到。村子里有空房子的人家都住上了民工,主要是花木兰(年轻妇女)突击队的队员。男民工住在村外的窝棚里,村南面和东面的护村林里到处搭着窝棚。大堤跟下的防护林被砍倒,提供给民工搭窝棚。
这次复堤会战在全地区内开展,名副其实的万人大会战。在韩屯村暂住的就有500多名民工,县里还专门给村里的卫生室配备了药品和医疗用品。
姥姥也跟着忙碌起来,代销点里从早到晚没断过人,不过大部分民工趁中午休息和晚饭前来代销点。为了保证安全,指挥部要求民工晚上一般不要随便活动。
悠悠也跟着紧忙和,拿货算账,收钱找钱就没出过错,成了姥姥的小帮手。
姥姥忙得连饭也没空做,妈妈放了学还得做饭。幸亏悠悠的空间给力,一家人的衣服都交给机器人洗,省了好多事。妈妈不知道,总是嘱咐姥姥“妈,衣服放着我晚上洗,您有空多歇会。”
姥姥不在意的回答:“我趁空就洗了,累不着。”累着才怪了。
第33章 集烟盒换像章
二月初十,复堤大会战开始了。指挥部里的大喇叭做着动员,从早到晚没停过。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各队之间还开展劳动比赛,口号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民工的住处更加的吸引人,做饭的大锅里都在炸面块,一是为了庆祝开工,二是烤(kao)油,这时的油都是生豆油,豆腥味较重,必须炸点东西烤熟了才好吃。香味飘出好远,馋得孩子们不断的吸鼻子,但没有一个靠近的。
下午,公社放电影的拉着车子来到韩屯,是专门给民工加放的。荧幕拉在防台西面的路上,村里的孩子扛来家中的凳子,在荧幕前摆放好,先占个好位置。
晚上,人们早早的喝了汤(吃晚饭),坐到孩子们提前占好的地方。民工大部分是站着的,附近村庄的群众也来了,成群结队的站在外围。有亲戚的往里面使劲挤,到自家亲戚占好的地方坐。
天还没黑就聚集了两千来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年龄小的孩子站在后面看不见,就到荧幕的后面去看,部分老人也坐在那里,真不知道反着看电影是什么感觉。
荧幕的旁边挂着两个大喇叭,放映前,复堤指挥部的领导讲了几句话:“哎,我说同志们啊,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啊: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啊,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啊,走到一起来了啊。
他老人家还教导我们啊:加强纪律性啊,革命无不胜啊。同志们啊,大家住在韩屯村啊,要遵守群众纪律啊,和群众搞好关系啊,和群众打成一片啊。我的话讲完了啊,大家看电影啊。”
悠悠笑得前仰后合,只喊肚子疼。姥姥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个小祖宗!”
电影先放了一个小科普片,内容是普及氨水的使用技术。接着放映《地道战》,上面演,孩子们在下面,都能接出后面的台词。真不明白,都熟悉到这个程度了,人们咋还看得津津有味。
两千来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有时发出点杂音。整个场面静悄悄的,随着剧情的发展,引起人们的阵阵感叹,让悠悠想起后世的影迷和粉丝。
民工多了爸爸忙得更是不可开交,工地窝棚来回跑,幸亏姥姥买了辆自行车,路上节省了许多时间,就这还有人找到家里来看病,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个时代人们虽然很穷,但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是得买的。一些酒晕子看到代销点里有散酒,拿着瓷缸打二两散酒,站在柜台前几口就喝了下去。
这时的散酒尽管只要八毛钱一斤,质量还是有保证的,都是粮食酿造的。散酒买半斤四毛钱,要一两就是一毛钱,还有专门的一两提子。
民工中有个五十多岁的伙夫,酒瘾非常大,每天早上都拿着瓷缸,哆嗦着跑到代销点,没进门就喊打二两酒。喝下去长出口气,手脚都灵活了。
姥姥说给他找个空瓶子打一斤回去,省得天天早上跑了,还能省两毛钱。他却说:“嫂子,别说一斤,就是二斤我也撑不到黑,我还是天天来吧,省钱还不误事。”
香烟在什么年代也是男人的喜好,不过大部分人买的是九分钱一盒的红灯牌香烟。怵不知,后世里这个年代的香烟盒成了怀旧收藏品,价格节节攀升,品相好的价值上千元。
悠悠经常认真的嘱咐买烟的民工:“你把烟盒放好了,拿回来我给你换洋火。”
“你要空烟盒干啥?”民工们好奇的问。
“玩,好看啊。”
“好,以后俺们给你留着,不用你拿洋火换。”对个孩子说的话没人当真。不过,好多人再来买东西就会递给悠悠个干净的烟盒,逗下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悠悠还真的让姥姥时不时的送盒洋火,民工们都知道了代销点家的小闺女喜欢烟盒,几乎所有的烟盒都给悠悠留着。
悠悠看到来代销点的民工大多数佩戴着主席像章,大的、小的、瓷的、铜的、橡塑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种类齐全,简直是像章大展览。
本来到了七五年,平时人们一般不佩戴像章了,只有在大的集体行动时才要求佩戴。买像章的人也少了,谁家都有着几个原来的像章,像这种全区性的大会战就把老家底扒出来戴上。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人拥有的伟人像章保留下来的极少,逐渐成为收藏品新贵,价格也节节攀升,连带的怀旧产品伟人像章的销量也极好。
悠悠赶紧的在商城订做了几种后世销量较好的伟人像章,为开创新的创收项目做准备,姥姥笑着揭她的底:“是为你开创骗局做准备吧。”
“叔叔(姐姐),您的像章真好看,给我换换吧。”悠悠拿着新像章见人就换。
“你还小营业员那,咋净做做赔本的买卖,咋拿新的换旧的。”民工们笑着逗她。
“伟大领袖好,我要存放他老人家的所有像章。”小样,跟姐逗,姐玩不死你。
“换给她吧,从小就是个死心眼。”姥姥始终都是悠悠的支持者。
慢慢地民工都知道了悠悠的这个爱好,新像章比起大家戴的老像章大气又漂亮,做工还好。那是一定的,后世的精密机器加工出来的产品,比这时的工艺不知高了多少倍。
有用旧像章的换新的带,没有的掏钱买个戴上,这一片的民工是工地上佩戴像章最齐的。姥姥为此还受到供销社的表扬,并扩大了对代销点的供应种类和数量。
第34章 赚差价
民工刚来,缺的东西多,代销点里的东西卖的很快,特别是洋瓷缸子、手电筒、毛巾、香烟、火柴这些货物。
尽管悠悠从商城里又偷渡出了一部分,但刚开始也不敢太明显。四五天的时间,姥姥就得去公社供销社进货了。
悠悠乘机鼓动姥爷别去菜园干活了,在家帮姥姥卖货。“复堤两个月就完工了,那能天天这样忙,哪天你姥姥忙不过来了,我就在家帮个一天两天的。”
悠悠心想,以后可不就是天天这样忙了。您老得给我做鉴宝大师,没有您老的坐镇我的淘宝大业咋。
舅姥爷给派了队里的驴车,姥姥上交了两百个鸡蛋和一些废品,又进了满满的一车货物。
食品站在张集集市的南面,客车站就在食品站的边上。食品站里的鸡蛋是按斤收的,每斤0.75元钱。柴鸡蛋1213个一斤,收的时候每个5分钱,一斤最多就是0.65元,一斤鸡蛋可以赚0.10元,收鸡蛋的利润还真的达到了15%。
石庙村的群众听说了,也开始到姥姥的代销点来。现在货物都是国家统一价格,当然是哪里方便去哪里,石庙离向阳代销店比较远,快五华里了。
何况姥姥收购废品的种类多,价格合理。为了吸引人们把家里的老物件拿出来,姥姥收的东西是五花八门,越是稀罕的东西价格越好。
好多老人在家折腾着找从前的东西,一些铜锁、铜香炉被拿了过来,姥姥称过斤数,总会多给些钱。自从姥姥开了代销点,推货郎车的老人再也没来过。
两千多人的大村交易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三四天的功夫姥姥就收了两千多个鸡蛋,被悠悠放到自己的商城以一公斤二百元的高价卖了出去,可算看到回头钱了。
供销社配给的红糖,两天的时间就被人们买光了。这个年代城市实行糖票,农村则是按人口配给到代销点。
谁家有生孩子的提前给代销点打个招呼,到货后特意给留下二斤。剩下的限量供应,每人只让买半斤,售完为止。悠悠从商城里十斤二十斤的往外拿,一直保持着不断货。
尼龙袜和解放鞋,这两样东西民工买的较多,配给的很快就卖完了,悠悠就在商城订制了一批。
尼龙袜在商城里每双不到0.5元,可在这个时代却是稀罕东西,国家定价一块六、七,还经常断货。原因就是结实耐磨,一双袜子可以穿一两年。
现在,人们多数是光脚穿鞋,热天男劳力为了省鞋还光脚下地。冬天穿的袜子也是自己做的,不过出门走亲戚还是穿双买的洋线(棉线)袜子。为了多穿些时间,买了新袜子先掌袜底。
关于洋线袜子,还有好几个笑话那。
其一:王海的袜子不能提。
附近王海村有个明白人,经常给村里人陪客。有一年的大年初二,帮人陪新客,临出门穿袜子使的劲大了,一下把袜子底和帮拽开了。家里就这一双袜子,没办法只好把袜子筒塞在鞋里,凑合着去了。
可心里一直不落稳,恐怕袜子露出来,结果坐到了新客的位置上。这里的习俗是新女婿头一年去岳父家必须坐在上首,以示对新人的重视。
旁边的人看出来,提议转转座位,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一样,一样”。过了一会,他自己就发觉错了,羞得低下了头。手足无措的一提袜子,得,把袜筒提了起来,本来就注意他的人,看到都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从此以后,“王海的袜子不能提”,就成了人们的口头禅。
其二:香油,洋线袜
尼龙袜因色泽亮丽不褪色,深受女青年的喜爱,有人为了露出自己的新袜子,特意把裤腿挽的高高的。
这个笑话广为流传,说是有个卖香油的小伙,看到一年青妇女高挽裤腿,新袜子上还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光顾着看了,嘴里的叫卖声不自觉地变成了:“香油,洋线袜”。
悠悠在商城订制的尼龙袜和解放鞋,样式和这个年代的一样,可是质量就好多了。韩屯村的代销点卖的东西好,很快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姥姥给舅姥爷家的大人孩子都送了一双尼龙袜,说是趁着供货多的机会自家人都穿双,以后村里的代销点不一定给供货。
舅姥姥要给钱,被姥姥拒绝了,并大气地宣布:“以后家里用的东西都到咱点上去拿,不能去别处买,咱自家开点不就为了方便吗,要不就外道了。”
“中,就按咱妹妹说的办,没钱进货了来家里拿。”舅姥爷根本也没把自家当外人。
到了星期六,学校下午不上课。这个年代,学校过星期是一天半的时间,周六下午和周日一整天。
吃了早饭,二奶奶娘几个就忙着准备经线子。在院子里先栽了两根相距一丈远的木桩,上头架起一根木棍,在木棍上拴着许多“经溜圈子”(玻璃圈)。木架的下面摆满了络着线的络子,木架旁边的两端各楔上一排木橛,两排木橛相距一丈八。
吃了晌午饭(午饭),妈妈她们就开始经线子。先把络子上的线头扯出来,各穿一个“经溜圈子”,再把各个线头拢成一束,系在一端的木橛上。笼着线缕来回走,到了另一端就把线缕递给挂橛人挂在木橛上。
妈妈和桂花来回的跑着经线,二奶奶和桂香在两端挂橛子,还得看着络子上的线,没有了赶紧的在多的络子上倒出一些。
悠悠带着弟弟紧跟着捣乱,用手勾勾挂在木桩上的线缕,推下立着的络子,要不就跟在妈妈后头来回的跑。被撵走过不了一会就回来了,一下午围着经线的摊子打转转。
气得妈妈手举起放下好几次,不过都没真的打到她俩身上。悠悠心想,这么原汁原味的技艺表演,比农家乐里的专业多了,可不得好好开开眼。
你们当姐真的和迪迪似的,还是小屁孩,来回的跟着你们捣乱。姐是忙着录像哪,这么珍贵的影像资料,后世价格高的离谱。
四个人忙得手脚不得闲,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完工。在木橛处抹上黑色标记算作一勾子,再把线缕缠成一个大大的线团。
第35章 织布
第二天,妈妈她们接着刷线。先闯杼(zhu),把一根根线头分别穿过竹篾的间隙,整齐地固定在卷线轴上,把线缕挣紧,用竹刷子慢慢地把线刷捋顺,将杼向前移动,再把刷好的线逐渐卷在卷线轴上,每卷一层就垫上几根秫秸莛,同时一点点地放开线团。
一切都是慢悠悠的,二妮桂花性子急,干活块出的错也多。二奶奶跟着紧吵吵:“慢点,慢点,你弄乱了更耽赶(误)事。都出嫁的人了,往后要稳当点,在婆家可不能慌手慌脚的,惹人笑话。”
“还不是因为您和俺爹身子不好,干啥都是我一人忙活给急的,您现在才教我是不是晚了。”桂花嘴上犟,手里却慢了下来,四个人忙了一上午总算刷完了。
下午,开始做综(zouzeng)。把结实的综线(四股线)先固定在一根光滑的硬木棍上,绕过一个约三寸宽的光滑木板,在杼的后面从一边开始穿过一根经线,再绕着木板缠在硬木棍上打个结,继续绕向木板,隔一根穿一根,一直缠完,抽出木板,一片综做好了。
另一片综穿起的是上一片留下的经线,这活不仅得细心还得眼神好。悠悠妈妈坐在那里,一口气干了两个多小时。迪迪看了一会就腻烦了,拉起悠悠上当街(大街)玩。
看到在街上正在和小伙伴玩打仗游戏的哥哥,迪迪就扑了过去,夺过哥哥手里当枪使的木棍,双手举到胸前左右转动,眯着一只眼睛,嘴里“哒哒哒”地喊起来。还跺着脚的喊:“我这是机关枪,你们都死了,咋还站着。”
等迪迪玩过瘾了,姐弟俩回去的时候,综已经做好了。上面挂在机楼上,下面固定在脚蹑子(踏板)上,两片综把经线分成上下两层。
二奶奶在杼的前面把经线头分成十根左右的线缕,和原来织布剩下的布头上的线缕接在一起,再把布头固定在缠布轴上。几个人把织布机架到二奶奶家的西屋里固定好,总算可以织布了。
悠悠看的眼花缭乱,对劳动人民的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看到悠悠家忙得不可开交,二奶奶家就先织。
刚开始织经线不齐整,织的布也不平整,二奶奶让先织一勾子“长流水”,给宝景穿,说男孩子粗糙不知道要好。
桂花坐在织布机后端的“坐机板”上,从黑色线穗子中间掏出里面的线头,再用棉绳绑在一根和织布梭长短一样的光滑竹篾上,把线头穿过织布梭中间的圆孔,线穗子安到织布梭里。
两脚交替蹬“脚蹑子”,两手交替传梭、接梭、搬机杼。手脚并用,灵活协调,梭飞线舞。机杼喳喳,一会的功夫,就织了一尺多长的布,卷在卷布轴上,用铁的“咬机镢”固定上。大约一厘米宽的黑绿相间的条花布,还真是挺适合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穿。
“桂花手真快。”妈妈夸到。按辈分,妈妈该喊桂花她们姑奶奶,不过妈妈比桂花姐妹年龄大的多,二爷让她们之间直接喊名子,说是老来老去的太麻烦。
二奶奶也赞同:“从小手脚就麻利。”
“您不嫌俺性子急了。”桂花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
“哎,你这从小养成的性子啥时能改过来啊。”
桂花笑着气她娘:“先给您织完这机子布再改吧。”
桂花的手快还真不是吹的,一天就能织一勾子布。长流水织完,换红色和黑色的纬线,织成一厘米大小的方块花样,红的,绿的,黑的小方格相间在一起,格外的好看。又用红色和白色、绿色和黑色、绿色和白色织了三样小方格,最后用白色织了一勾子绿白相间的“长流水”。
一叠叠的新粗布五颜六色,花色各异,格子和条形的花纹,艳丽又质朴,活泼又稳重,让悠悠期待用自家的花布做成的新衣。
二奶奶家的六勾子布织完,正好悠悠妈妈过星期。就先给悠悠织了一勾子红绿白色的格子布。
剩下的五勾子布妈妈和姥姥都没时间织,织布机是借的,不能等着妈妈到星期天得闲了织,晚上灯光太暗,也织不了。
桂花主动地提出她给帮忙,问清楚要织的花样,接着织起来。
剩下的布织了一勾子绿白格子,两勾子绿黑相间的“长流水”,两勾子绿白相间的“长流水”。
姥姥给桂花三姐妹一人送了一双尼龙袜,一家人说什么也不收。最后看到实在是推脱不过,二奶奶开口给桂花女婿要了双男式的尼龙袜。
“都知道咱村卖的尼龙袜厚实,不给她女婿捎双说不过去。”
第36章 绣球门帘
这里的农村春天活计较少,小麦松过一遍土就等收割了,也就韩屯村今年施了一遍氨水。春地年前就犁好了,春天顶凌耙上俩遍,基本上都是男劳力干这活。
所以,这里的农村,还有春闲这个说法,妇女都趁着春天织布做针线活。冬天穿的棉衣拆洗干净,再准备夏天的单衣,一家人穿的鞋子,都是手工活,一针一线特费工夫。
二奶奶家织完布,三妮桂香基本上就没事了,每天和村里的姑娘们一起做绣活。
碰到不会绣的,就拿着来找姥姥,二奶奶在娘家时光干家务了,没时间学绣花。到了婆家跟着几个孩子,又没有婆婆,更没功夫学了。因此,至今不会绣花。
姥姥当丫鬟时,跟着王府里的针线房专门学过刺绣,绣技高超。悠悠这后世的刺绣高手,见识了姥姥的绣技后,也甘拜下风。
桂香她们做的是绣花门帘,几个人抱着借来的各种门帘,来找姥姥当参考。悠悠跟着她们,可是大开眼界,。
怀着浓厚的兴趣,悠悠缠着姥姥了解绣花门帘的说道,对绣花门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绣花门帘是姑娘们陪嫁的重要嫁妆,通过门帘,可以看出姑娘的聪慧和手艺。
门帘都是大红色的,悬挂于新房的内门上。大红门帘一般长2米,宽85公分。
门帘上头有两块门帘牙子,有两种颜色,上牙块是黑色,长21公分。下牙块是明黄色,长30公分,上牙盖下牙9公分。
门帘牙子边穗2条、2色,长85公分。上有绣球一对,穗子5个,梅花穗子连珠每个穗子5寸。
另有狮子一双,身上用粗细线绣的长毛针,身上绣了一个字,代表长寿久运的意思。
绣花飘带4条,2色,长47公分,上宽5公分,下宽7公分,上面绣上春秋花样。
每条飘带的下方,订上一朵带有莲叶的荷花,因荷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洁净花,全身都是药材,人间神间都视它为吉祥物。
莲叶下方订了3个穗子,共计12个梅花穗子,穗子上端里面扎的是高梁上边长的穗子,铃铛订在穗子的下方。
铃铛相当于现在的门铃,人来的时候一掀帘子,铃铛就响,里边的的新娘就知道有人来了。
门帘是娘家陪嫁过来的,进婆家门,大娘婶子们先看门帘。新娘的绣工,通过门帘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出娘家门、进婆家门的门帘,是由一个童子扛着门帘,也叫打门帘的小孩。
进婆家时门帘在最前边,嫁妆在后面,由婆家拿着钱来接门帘。
接门帘的不拿钱接门帘,童子就不给,一劲扛着。接门帘的拿的钱少,扛门帘的也不交。
接门帘的人把门帘立在拜天地的桌子旁,说明把娘家陪嫁的东西和人都安排好了,新娘新郎才开始拜天地。
从大红门帘上面的“配置”上,还可以推断新媳妇娘家的“过活儿”(家底)到底如何。
旧时门帘基本可以分四等。一等门帘由上好的大红棉布一块、门帘牙子一块、绣球一对、绣狮子一对以及绣花飘带四条组成。
这样的门帘由于装饰精美、制作繁复,花费的时间和金钱较多,因此也就代表着新媳妇娘家的家境好。
二等门帘则只有大红棉布、门帘牙子和飘带,绣球和绣狮子则一应俱无,比较简单。
三等门帘则要更糟些,只剩下红布和门帘牙子,飘带都省了。
四等门帘,就比较寒酸些了,只剩下一块大红布,其他什么都没有。
当然,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些家境极为贫寒的女子出嫁,家里连买上几尺红布的钱都没有,只能拿个小红包袱,包几件衣裳就嫁到了婆家。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变化,生活条件的提高,现在农村的生活尽管算不上宽裕,可一等的门帘娘家都陪送的起。
因此,姑娘们就在绣工上下功夫,从十七八岁开始绣门帘。一般陪嫁的门帘,都要准备二三年。
其实,主要是绣门帘上的飘带和吊坠,还有就是绣球和狮子。
有的一样东西都绣好几个,挑选出好的,才用在门帘上。反正这些东西主要是费时间,材料用不了几个钱。
即使是绣工好的,整功夫做,一个门帘也得用半年的时间,才能做好。
令悠悠感兴趣的是,门帘上面的绣球。十二瓣的绣球,各不相同。用赤橙黄绿紫五色的缎子布做成,颜色对比鲜明。
绣球上的每一个花瓣都绣着鲜花,一年四季12个月份的鲜花均有。
每瓣皆绣上各式吉祥物,如梅、兰、菊、竹等花卉图案或春燕、龙、凤等。
球上朵朵鲜艳的花,与掌管生育之神的花婆有很密切的关系。花预示了蜜一般的爱情生活,婚后的子孙满堂。
绣球象征着“月下老人”,将相爱的青年男女用“红线”牵在一起,它是婚姻的见证者。
到了后世,绣球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成为一个产业。这样的手绣绣球,每个价值都在千元以上,而且是可遇不可求。
悠悠通过智脑在网上搜寻,还真找到了这种手绣的门帘,尽管破旧的不成样子了,售价都超过了万元。
姑娘们不仅准备门帘,还要做好多的四季布鞋及鞋垫,有对象的不仅要做自己穿的,还得给男方准备。
听姑娘们议论,每个出嫁的新娘,最少得准备四五十双布鞋,有人甚至做了上百双的布鞋做嫁妆。
并且每双鞋里,都有一双新鞋垫,另外,还得准备几十双单独的鞋垫。
每个出嫁的姑娘,都有个专门装鞋的“皮箱”,其实是个小点的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做好的布鞋。
到了婆家,所有的嫁妆都得先放在院子里,打开让乡亲们观看,陪嫁的鞋是有专人过数的。
做鞋用不了多少东西,主要是费工夫。陪嫁鞋的多少,预示着姑娘的勤劳与懒惰。因此,好多姑娘从十七八岁就开始准备陪嫁鞋。
第37章 福本子
布织完了,姥姥又张罗着给悠悠兄妹三个做深鞋。深鞋是春秋天穿的单鞋,因鞋帮较深就叫深鞋,反之夏天穿的单鞋鞋帮较浅则叫浅鞋。拿出去年的鞋一比量,都小的不能穿了。
姥姥找出家里破的不能穿旧衣服,撕成大大小小的布片,洗干净晒干,按大小分别摞在一起,卷成一捆捆的碎布卷。
找出一小捆麻纰(pi)子,剪成一尺长短,用木梳一点点梳散成麻瓤子,整齐的摆放在簸里。梳完了,姥姥找了个好晴天,喊上二奶奶帮忙,俩人在院子里打袼褙。
先碴(cha,煮的意思)了一锅高粱面的稀糊涂(粥),摘下两个门板,两头用凳子架在向阳处,上面用水洗刷干净。先抹上糊涂,用大块的碎布平整的铺上一层,在布上把麻瓤子一层层的铺上去,用糊涂抹透粘在一起,麻袼褙打好了。
再打布袼褙,就是把三层布平整的用糊涂黏在一起,做鞋底用。有抬出一个案板桌,打了一桌面两层的布袼褙,用来做鞋帮。
悠悠问姥姥为什么不用白面糊涂,姥姥告诉她,白面的粘性太大,做(zou)活吸针费手劲,高粱面的正好。
中午放了学,妈妈做饭,让姥爷和爸爸看着代销点,姥姥拿了几张信纸去大舅妈家给兄妹仨缇(ti)鞋样,悠悠和迪迪在后面当跟脚狗。
大舅妈知道了姥姥的来意,赶忙在抽屉里拿出“福本子”,悠悠马上被吸引住了。
“福本子”用深蓝的麻布做封面,上面有原色的麻布贴布画,简朴而大气,上下封面用两个琵琶扣扣住。打开封面,里面是a4大小的一摞宣纸,纸页间夹着一家人的鞋样。
隔几页空白纸就有一张木刻版画,有:《天官赐福》、《连年有余》、《富贵满堂》、《荣华富贵》《莲生贵子》《莲花童子》《五子登科》《和合美满》《加官进禄》等传统图案,古朴俊秀,明朗朴实,粗犷豪放,风格各异。
悠悠用意念联系上智脑,很快就找到了“福本子”的有关内容。“福本子”也称“书夹子”、“书本子”,是一种独特的民间美术形式。主要是用尺长的小型民俗画装订成册,外表用家织的蓝色土布做成包裹的封皮,以订缀的扣鼻扣眼儿作为连接。
外形来看俨然一本精美的线装书册,故当地人称之为“书本子”。名称的由来可能与方言发音有关,当地人发“书”之音即为“福”,所以“书本子”也就变成了“福本子”,依谐音也有幸福之本的美好寓意,是女儿陪嫁必须物件。
福本子中民俗画制作的手法有木版套印、套印加部分手绘、纯手绘三种,在同一本中一般会混合使用其中的两种技法或只用手绘,画作的题材一般为农村喜闻乐见的吉祥图案、地方戏曲、纸牌等。
画作的构图一般会采用扇形构图,这与当地的实用情况有关,这些作坊一般会在夏天印画制作扇面,而在冬天或者不需制扇时装订福本子。
福本子一般被用来夹放鞋样、绣花花样、缝补绣花用线等等女红物件。另外,福本子作为民间夹放女红的实用工具,延续的时间较长,从清代、民国以至文革之前还都在使用。
动乱期间,福本子被当成“四旧”收缴烧毁,作坊关闭。不过分散在千家万户的福本子仍有许多留存。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转变,福本子慢慢被人们遗失,存世的相当稀少,被收藏家逐渐重视,从乡间进入研究者和收藏家的视野,列入文化遗产,价格节节攀升,还闯进拍卖的行列。
看到这些,悠悠就动开了脑筋,怎样才能将福本子这一文化遗产拯救进自己的空间去。
第章小矮人,车轱辘,不会干活也喜人
“悠悠,还要花鞋不?”大妗子的问话打乱了悠悠的深思,思路马上转换到美轮美奂的绣花鞋上。
“要,要。”悠悠连声回答。
“我也要。”迪迪永远是姐姐的跟屁虫。
姥姥和舅妈又在福本子里找花样,比来比去因悠悠的鞋小,舅妈给智慧准备的花样都太大不合适。
“别比了,我找小老妈妈绞几个吧。”姥姥不让大舅妈再翻找。
“姑,我做饭去,咱吃了饭再去。”
“我给你抱着孩子,你做饭去吧,不用做我们的,你妹妹在家做了。”姥姥抱起智茹走了出去。
几步远就到了小老妈妈家,原来是二爷的堂弟韩库家。“大奶奶,忙啥哩?”姥姥进大门就高声问道。
“秀芹来了,你有啥事?”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应声从堂屋走了出来。
悠悠仔细的看着她,面容姣好,个子娇小,身高绝对不足一米五,想到姥姥说的“小老妈妈”,悠悠乐不可支。
“请您给绞两个花样子,您有空不?”
“有空,,你要啥样的。”
几人进了屋,小老妈妈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福本子,打开让姥姥挑花样。又接过姥姥手里的信纸,两张对齐铺在光滑的木板上,用剪子尖熟练的满纸乱戳。针尖大的小孔把两张信纸连在一起。
悠悠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在福本子上,这本的插画是民间故事《老鼠嫁女儿》的连环画,简朴的线条把故事情节生动活泼的表现出来,鲜艳明快的色彩渲染着热烈喜庆的情景。
姥姥和小老妈妈商量好了花样子,拿出悠悠的鞋样比了下大小。小老妈妈左手拿纸右手掂剪,随着双手翻飞,碎纸飞落,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一个花样子绞好了。
接着又绞了几个,梅花的,菊花的,海棠花的,牡丹花的,蝴蝶的。看的悠悠眼都直了,又一民间高手,堪比后世剪纸大师。
“姥姥,还有我的。”迪迪急的跳脚。
“对,赶紧给迪迪找几个猫头。”小老妈妈一边说一边翻着福本子,其中一页夹着十多个猫头花样,花样模猫状虎,憨态可掬,寓意避邪消灾、吉祥富贵。顺手把几个不同的跳了出来,递给姥姥。
“这几个你拿去用,我有空了再绞。”
“那多谢您了大奶奶。”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花样子绞好了。姥姥把智茹送给大舅妈,在回家的路上给悠悠唠起了“小老妈妈”家的事情。
韩德库订婚时还是盲婚,双方不兴直接相看,他爹找女方村的熟人打听。那人说:“俺两家离得远,闺女又不大出门,我也不太熟悉。那天村里有丧事,远远地见过。闺女长得俊,站在土堆上,看着也不矮。”
娶进家门,他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子太矮了,还没个半大孩子高。挑了盖头,还好俊是真的。
他爹找熟人发牢骚,熟人回答:“不是告诉你了吗,站在土堆上看着不矮。”得,听话听音,你没听出来怨谁。
韩德库辈分高,她刚嫁进来小小年纪,多半个村子都得喊奶奶、老奶奶。即便她性格爽朗,也经常被人臊得连门都不敢出,直到生了孩子才有所好转。
谁再喊她老奶奶,她就接:“别喊了,都让你们喊老了”。农村又不兴直接喊名字,大家没事凑在一起嘀咕,给她起了个官称“小老妈妈”。一寓她辈分长,二寓她年纪小,三寓她个子矮。
尽管她心灵手巧,能插(绣花)会描,家务活样样精通。但个子小力气也小,许多地里的活干不动,她婆婆经常指桑骂槐。一次,说起邻居新娶的高个儿媳妇:“高高大大门前站,不会干活也好看。”
她泼辣劲上来:“小矮人,车轱辘,不会干活也喜人。”
娘俩的对话传遍十里八村,成为笑谈,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
第38章 宝山家的姑姑
从此,姥姥和妈妈的空闲时间都在做鞋,兄妹仨一人两双,光鞋底就一鞋筐子。晚上,姥姥和妈妈刺啦刺啦地纳鞋底,姥爷帮着把麻纰捻成细麻绳。
姥姥在张集集市上,买了二毛钱的绣花线。白天光线好,有空就给悠悠和迪迪的鞋帮上绣花,鲜艳的彩色丝线绣出繁缛华丽的花纹,它们有的含苞待放,青翠欲滴,有的开得正旺,繁花似锦。这些花绣的,栩栩如生。
迪迪的虎头鞋更是漂亮,几缕彩色的丝线在姥姥的手里变成了一张生气勃勃的虎脸,雪白的寿桃鼻,黑洞洞的老虎眼,粉嘟嘟的莲花脸,让人看了还想看。
看到悠悠迫不及待的样子,姥姥先给她做。新鞋刚做好悠悠就急忙的穿上了,硬邦邦的有点夹脚,不如想象中的舒服。姥姥看着悠悠的小苦瓜脸笑了,把鞋给她脱下来,用力的揉搓软了,再帮她穿上,柔软舒适非常合脚。
“新鞋板脚,越穿越舒服。”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做完了深鞋姥姥又给兄妹仨做浅鞋,每天晚上听着纳鞋底的刺啦刺啦声,悠悠都感觉是那么的温馨。
绣着花,姥姥和妈妈闲谈,扯起宝山娘和她小姑的纠纷。
宝山奶奶年轻寡居,拉扯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泼辣难缠,还出名的吝啬。因此宝山爹长大后,订婚非常困难,二十多岁才娶了个穷人家的闺女。
宝山娘在娘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绣花线。刚结婚,看到小姑买了绣花线,就跟着想做双绣花鞋穿。哪知道,和小姑一说,小姑嫌弃地说:“想穿花鞋,让你男人买绣线去,别打俺的注意。”
男人一分钱的家不当,绣线再便宜没钱也买不来,宝山娘哭着把鞋面上的花撕下来。绣花鞋成了她的心病,以后再也没提过绣花鞋,即便以后生活好了,女儿们学会了绣花,也没让孩子给做过。
宝山的姑姑爱慕虚荣,解放了还找了个地主成分的婆家。宝山的奶奶糊涂,还沾沾自喜的说:“也就是摊上这年景了,要不咱孩子咋能进去这大户人家的门。”
哪知道后来成分越来越重要,特别是动乱期间,宝山姑姑为了躲避批斗,更是带着孩子常驻娘家。因为宝山娘没有儿子,没少受婆婆和小姑的闲气。只到这两年,生了宝山才立起身来。
宝山姑姑在娘家也做的够呛,欺负嫂子不说,连侄女也不放过,在娘家过上了地主婆的生活,把侄女们当丫鬟使唤。宝山的大姐出嫁时,婆家给的彩礼多,就陪送了两把高背椅子,她相中了,硬要扣下自己坐。
宝山爹没答应,兄妹俩第一次闹矛盾。她哭喊的理由就是:“你看看人家韩支书,人家咋着对待妹妹的,你咋不跟着学学。”
姥姥说道这里还气不忿,“她咋有脸说出口的,光嫌弃别人了,也不想想自己是咋做的。”
宝山爹原来没有儿子,生活没盼头,也事事由着他娘。自打有了宝山后,也开始为儿子做打算,第一件事就是和妹妹断了来往,这年代有个地主成分的至亲,什么都得受影响。
况且,他妹妹在娘家霸道惯了,就连外甥都比他的孩子横,女儿受气没什么,到儿子就不行了。宝山姑姑哭天喊地的和她哥哥闹了几次,全村人没一个搭理的,连个劝架的都没有,自己没脸了,才回了婆家。
第39章 打夯歌
村里住了五百多的民工,变得异常热闹。在悠悠的有心探听下,不几天的时间,就掌握了这次复堤大决战的基本情况。
关于这次复堤大会战,悠悠在网上也进行了详细的查看,可把她吓的不轻。可能是上天保佑苍生,也可能是专家确实有本事,反正这次复堤功在千秋。
据记载,七六年黄河发大水,下游地区大面积漫滩。黄河大堤多处发生险情,不过七五七六连续两年的春季复堤大会战,黄河大堤比原来坚固了好多,在部队大力的帮助下,终于挺了过去,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七六年黄河漫滩时间较早,麦收刚结束就开始了,给十多年没经历过黄河水患的滩区群众,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另外,这次会战挖出的塘子坑,更是给群众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洪水泄流后,塘子坑存下的水两三年还没下去,加上后来历次的小流量的漫滩,有的地方到八十年代还有积水。隔断了滩区村庄出村的道路,严重阻碍了滩区群众的出行。
民工大部分以大队为单位,另有民兵和青年突击队,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劳力,花木兰突击队则全部由年轻妇女组成。
复堤从靠近大堤的滩区农田里取土,民工用地排车、胶轮车把土运到大堤上,全部靠人力完成。
参加复堤的民工口粮由国家统一提供,各生产队自己做饭,尽管70%是粗粮,但起码能吃饱饭。
报酬根据其完成的土方计算,土方丈量以各队挖掘的坑塘为准。按劳取酬极大的调动了民工的积极性,大伙起早贪黑地战斗在工地上。
堤上指挥部的高音喇叭,更是从早响到晚,随时报道工地上的情况,激情洋溢的动员口号在村子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复堤每垫一层土都必须用夯夯实,打夯的号子声压住了喇叭声,传出好远。韩屯村都能隐约地听到“嗨-呀呵嗨呀嗨”、“喂-呀-嗨-呀”的号子声,村里的孩子们时不时地也会跟着喊上一嗓子“嗨呀嗨”。
悠悠好奇,星期天缠着哥哥去大堤上看热闹,结果呼啦啦去了一大群孩子。
工地上到处都是人,挖土的,推土的,拉土的,夯土的,人和土叫上了劲。累得汗流直下,努得满脸通红,喊着口号叫着劲,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尤其是打夯的号子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好像拉歌比赛。
这边喊着:
领:打夯的同志们呀
应:嗨-呀呵嗨呀嗨
领:拉起咱们的夯呀
应:喂-呀-嗨-呀
一夯一夯地打呀(下同)
打得平又光呀
同志们下下腰呀
夯才起得高呀
掌夯掌得稳呀
夯才打得准呀
掌夯掌得正呀
越打越平整呀
苦干六十天呀
咱们把家还呀
那边喊的声音更高:
领:说干咱就干哪
应:喂-呀-嗨-呀
领:绳子背上肩哪
应:喂-呀-嗨-呀
大家用力拉呀
石夯跳得欢哪
一人不用力啊
绳子拉不齐啊
石夯落不正啊
就会出危险啊
大家一起拉呀
石夯飞上天啊
用力用得齐呀
省力不危险啊
头遍轻轻打呀
二遍狠狠砸呀
三遍要打平啊
打夯咱领先哪
悠悠边看边录像,很快就被人群的热情感染了。回到家里就给姥姥提建议,在自家的代销点设立服务点,给民工提供针线,方便民工缝补衣服。还专门在商城订特了两个外表是洋铁皮的保温桶,一个能装50斤左右的水,全天给民工提供开水。
在这缺少柴禾的年代,能保持下去真的不容易。其实,桶里的开水大多数是悠悠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指挥部知道了,专门派人表扬了姥姥,还送来了一车劈柴。
悠悠家的代销点也由此出了名,来的民工越来越多,距离村子四五里路的民工也抽空来看看。悠悠的换回来的像章,也越来越多,已有四五百个。
除了姥爷挑出来的精品,其余的都被悠悠放到了商城里,最低的也标价千元,上架就被抢走。香烟盒价格更是离谱,一个两千也有人买。姥姥对此大感不可思议:“这里面都是啥人啊,钱多烧傻了。”
水坑公社的一部分村子,到悠悠家的代销点来的也是越来越多。主要是听说她家的代销点收购各种稀罕物品,给的价格也高。卖的东西不仅齐全,还不大断货。
就连周楼的村民,也不去向阳大队的代销店了,翻过大堤来悠悠家的代销点买东西。
现在,每天都能收上来一千多个鸡蛋。悠悠让姥姥留下二百多个送到公社里的食品站,其余的都偷渡到自己的电子商城去卖。
代销点里每天光是收鸡蛋就得五十多块,幸好解放鞋销量大。民工干重活费鞋,解放鞋结实耐磨深受大家的喜爱。悠悠在商城订制的解放鞋几天就卖出去了三百多双,每双三块多,已经收入了一千多块,保证了代销点里的资金周转。
每天都有人拿着各种各样的稀罕物件来卖,大多还避开人偷摸的进行,大概是被“破四旧”吓破了胆。姥姥给的价格都比较高,尽可能的帮补窘迫的乡亲。
到了晚上就是悠悠姥爷发挥作用的时刻,他老人家总算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一边鉴定一边讲解,悠悠受益颇深。
不过也没碰到什么有价值的好藏品,可在商城里还是相当受欢迎的,有句俗语就是:“乱世黄金,盛世收藏”。
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只要是有些年头的真品,都成为了收藏品,价格节节攀高。谁家都藏着几件百年老物件,作为传家之宝。
为了怕姥爷和爸妈发现可疑处,悠悠建议姥姥买个大木箱,盛放姥爷挑选出来的精品。姥姥去村里的老木匠韩玉臣家,订做了一个防蛀虫的椿木箱子,才用了十五元钱。
开业十来天的时间,就卖出去了五百多斤红糖,七毛二一斤,买了快四百块钱。尼龙袜子卖了一千多双,收入一千五百多块,就这两样都快两千元了。
数着成沓的十元大团结,姥姥激动的说:“十几年没见过大钱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过上好日子。”
悠悠偷偷的腹议:姥姥,您还自诩见过大世面那,这才哪到哪啊,您在仓储中心见过的不叫大钱那叫什么。
和收入相比,用在收物品上的钱简直是太少了。75年国家规定的统一收购价是:废铁每斤二分钱一斤,废铜一块二,乱头发一毛五,一尺以上的长发一块五,二尺以上的四块钱。收了快一百个铜制品还有好多的头发,二百元都没用完。
现在,姥姥逢集就去供销社进趟货,同时上交七八百个鸡蛋,在村级代销点里是上交鸡蛋最多的一个。深受食品站的欢迎,带来的好处就是买肉方便了,每次都能买二三斤平价肉。
还好,姥姥不像现在的人那样喜欢吃肥肉,每次都买带排骨的瘦肉。这时候卖肉都是一刀砍,没有精分割一说。回家的路上,悠悠再从空间拿出些添上。
没回吃肉都会给舅姥爷家送去一半,舅姥爷高兴地说:“得亏咱自家开了代销点,没料到还有这么个好处。”
舅姥姥则担心:“妹妹,你这样下去能够本?”
“嫂子,放心吧,赔不了,您见我啥时候办过没数的事。您和我哥岁数大了,孩子们又是正长个,咱只要有条件就不能亏了孩子。”
姥姥心里是有数,悠悠商城里的肉多得吓人,不是怕露馅,顿顿吃肉都没问题。
“妹妹,你想的是,以前咱有钱也没处买去,现在能买得到是孩子们有福。可有一样,你缺钱来家里拿,不能难为自己。”舅姥姥嘱咐着。
“嫂子,您小瞧俺了,这个小店别的不敢说,咱自家的花项还是能赚出来的,您就别管我咋赚钱了。”
“那是,咱开店还能就图个瞎忙活。不过,妹妹,你还是要多攒点钱,哥再给你填补些,尽快盖个屋,孩子们眼看着长大了。”
“我现在就能盖处好院子,可我敢吗?”姥姥心里说,终于体会到了悠悠有劲无处使、有钱不能花的憋屈心情。
张集公社有打面机,姥姥终于舍得花打面钱了,进货时捎带着磨面,悠悠却说没有石磨面香。
姥姥笑着骂她:“你就做吧,刚吃了几天白面馍你还嫌好道歹的,想吃石磨面得等你妈过星期给你磨。”
“姥姥万岁!”悠悠欢呼,吓得姥姥急忙捂住悠悠的嘴。
“小祖宗,你这嘴可真敢惹事,可不能再说了。”
悠悠吐了下舌头,又忘了这个时代的禁忌。心想:姥姥,你老要到了后世,光听说话就得被吓懵。
第40章 挖野菜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到清明节了。柳树发芽杏树开花,杨树挂满了“杨巴狗”(杨树的果穗),整个村庄像披了一层绿纱,偶尔一两株杏树开满了粉白的花朵,点缀在绿柳中。
置身于蓝天白云映照下的美丽村庄,悠悠经常想起后世人的梦想:还我一片蓝天。
生产队的菜园里菠菜长成了,可惜的是村民一口也没吃到,全部被公社调走慰问复堤的民工了。还好舅姥爷家有个菜园子,舅姥姥隔天就送过来一捆菠菜。
二奶奶家大盆小瓮都泡上了用水焯过的柳丝子(柳树嫩芽),每天早晚还要换水。悠悠跟着四妮桂萍钩过“杨巴狗”(杨树的果穗),只要嫩的,开花出毛毛的就不能吃了。姥姥用碗盛着,加上油盐放在锅里熘熟,吃起来满口清香,堪称美味。
看到二奶奶家蒸柳丝子吃,碧绿的柳芽看着就馋人。悠悠就缠着姥姥给自己做,姥姥到二奶奶家要了一小碗,端回来给悠悠吃。悠悠急忙扒了一大口,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满口的苦涩,赶紧喝水漱口,后味到是有点清香。
悠悠苦着脸问:“姥姥,他家咋吃下去的,真难吃。”
“饿了吃糠甜似蜜,饱了吃蜜也不甜,都是穷闹得。在外可不能说难吃,二奶奶为了顾及孩子们的面子,都不敢出去要饭了。不然今年这么多民工,还用得着吃这个。”悠悠这才记起,每天确实有十多个人的去民工的窝棚里要饭吃。
现在人们的口粮都紧张,各家打发要饭的都是掰给一小块窝头。这还得是赶在人家吃饭的当口,过了饭点就没人打发要饭的了,有句俗语就是“要饭也赶不上点”。
民工口粮比较富裕,都能吃饱。对要饭的也大方,大多给半个窝头。
当悠悠看到四妮桂萍从地里挖回一篮子荠菜时,馋虫又出来了,给姥姥要了个小挎蓝,跟着桂萍去了河滩。
半个多月没来,河滩大变样,一片碧绿。人们刨毛地梨子翻起的黄土,被各种杂草和野菜的嫩苗遮盖住,就连河边波纹状的沙滩上都长出成片的小草。
河滩里挖野菜的人不多,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现在基本没有交通工具,人们干什么都要靠步行。别的村庄距河滩近的也有四五里地,到河滩光来回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回去再背三四十斤的青草,还得上下十来米高的大堤,辛苦程度不是十多岁的孩子能承受的。
成年人参加集体劳动,割草挖菜一般都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所以,去河滩的基本上是在滩区居住的人,还是十多岁的大孩子,毕竟离村庄较远,有二三里地。
韩屯村小,只有几个孩子来河滩。悠悠熟悉的有宝山的姐姐11岁的四栓和7岁的五断,“大一号”家的二女儿12岁的景云和四女儿6岁的景玉,全是女孩。没有一个男孩子,男孩子都去上学了。
村里有学校,一般人家也让女儿上学,不过只上到三年级,到四年级就不再去周楼村上了。男孩子大部分上到小学毕业,考上初中去向阳大队,除了特别困难的家庭,男孩子一般都让读完初中。
看来,“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在农村它就是一句口号,重男轻女才是现实。
西面的石庙村离河滩更近,有的地方只有一华里,相对的离大堤远了,快四华里了,所以,村子里没有民工进驻。东面随着黄河的转向,与平成县地界的交接处修了一条的生产堤,也成了两县的分割线,人们一般不会越过这道生产堤。
桂萍一样样的教悠悠辨认野菜,这个季节的野菜主要是荠菜、索蒿(香蒿)、筛子底、地窨(yin)子菜、水菠菜、蜜蜜蒿(茵陈)、薯面秧、面条菜(棉菜)。
桂香告诉悠悠,再晚几天,灰灰菜、婆婆丁、马峰菜(马齿笕)、牛舌头颗(车前子)、苦苦菜、扎毛楞(猪毛菜)、水红花、扫帚菜就长出来了。
“俺爹说今年河滩上长的草多,想再养一头猪。”
“养啊,这么多草养多少都能喂饱了。”悠悠没说出口的是,你家就是办个养猪场也够吃的。
和桂萍慢慢地拉开距离,悠悠蹲在地上仔细地分辨,偷着放出几个小型的机器人帮着挖菜,偷偷的收到了空间里,清洗干净精包装。
悠悠看到自己撒种的燕麦和苜蓿出苗较好,遍地都是,已经长到五六公分高,和各种杂草参杂在一起。
桂萍很快就挖了满满的一篮子野菜,并帮着悠悠挖满了篮子。悠悠故意挖了一把苜蓿苗问她是什么菜,桂萍摇头不认识,说今年这种草特别多,就是不知道猪羊吃不吃。
挖了一会,孩子们累了也烦了,就坐在一起玩着休息。悠悠掏出几个水果糖,一人递给一块。年龄小点的景玉和五断高兴的接了过去,剥开赶紧的塞在嘴里。
景云和四栓躲着不要,桂萍接过去,劝着她俩:“接着吧,悠悠家的人都实在。一会你们帮悠悠多挖点菜,回去帮她挎着篮子就行了。”
她俩才接了过去,四栓揭开糖纸添了几口,又仔细地包好装到口袋里,看样子是带回去给宝山吃。
回家的路上,景云、栓妮和桂萍轮流给悠悠挎着篮子,悠悠根本夺不过来。后来一想,挎就挎去吧,自己的篮子小,也不算重。
一路上,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唱起儿歌:
小麻雀,叫喳喳,客来了,把鸡杀。
小鸡说:“我下蛋,咯嗒嗒,杀我不如杀小鸭。”
小鸭说:“我走起路来扭秧歌,杀我不如杀小鹅。”
小鹅说:“我腿短脖子长,杀我不如杀小羊,”
小羊说:“我四条腿往前走,杀我不如杀个狗。”
小狗说:“我看家看得喉咙哑,杀我不如杀个马。”
小马说:“我备上鞍子下亳州,杀我不如杀个牛。”
小牛说:“我拉起车来骨碌碌,杀我不如杀个猪。”
小猪说:“吃您的菜,囊您的糠,杀了我,真冤枉。”
几个人你唱一句,她接一句,轮着唱下去,婉转动听。悠悠听着都为她们感到可惜,这么好的记忆力,大人咋舍得不让上学。
走到生产堤,堤坡上长满了一些细长的嫩芽。桂萍告诉悠悠,这是提(di)谷(茅草的花絮),一多长,麦秸秆粗细,柔软的叶片包着白嫩的花絮,吃到嘴里甜丝丝的,被孩子们当成零嘴。长老的蒂谷花絮抽出,迎风招展,像极了小型的芦花。
大家停下来,一起拔提谷。景云、栓妮和桂萍劲大,用铲子挖了一堆茅根,白嫩的茅根水灵灵的,吃起来比提谷甜多了,她们给了悠悠一大把。
走到村口,景云和栓妮从自己的篮子里抓出野菜,把悠悠的小蓝子给塞得结结实实的,递给桂萍让她帮悠悠提回家。
悠悠拿着茅根和蒂谷逗迪迪,三个哥哥一人抓了一把嚼起来,急得迪迪围着哥哥们蹦圈,姐姐、哥哥的叫个不停。
姥姥把悠悠挖的野菜分开,悠悠又从空间里拿出来好多。索蒿用盐水泡上,说是得淹三四天才能吃,这东西一般较少,而且只有嫩苗才能吃,平常挖不了几颗,今年吃回过瘾的。
中午,姥姥做了蒸面条菜。出锅后淋上香油(芝麻油),香气扑鼻、松软可口、口感细腻,野菜的清香味全部保留了下来。两世为人,悠悠总算吃上了正宗的天然野菜。
迪迪吃饱了还看着盛菜的盆子,嘴里嚷嚷着:“我晚上还吃”,姥姥笑话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下午,悠悠又跟着桂萍去了一趟河滩。趁桂萍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到和平城县相隔的生产堤。
顾不得酸胀的双腿,赶紧爬了上去,就见黄河一路流向东北方向,距离黄河大堤五六华里。河滩里一望无际,没有一个村庄,也没看见一个人。
悠悠看得那个高兴,没人好啊,自己可以放开手脚作弊了。想到就做,大量的机器人被放了出来,按照指令挖野菜。
机器人干活速度那叫个快,悠悠一会的功夫,就收了近千斤的野菜,开始准备在商城推出纯天然野菜限量抢购活动。
光顾着高兴了,没注意时间。直到桂萍和几个大点的孩子,大呼小叫的找了过来,她们急得满头是汗,悠悠赶紧收起机器人。
“悠悠,你咋跑这里来了?吓死我了!”桂萍急的气都喘不均匀了。
“我过来看看这边都有啥?四姑奶奶,咋啥也没有啊?”悠悠讨好的叫着询问。
桂萍听见悠悠问,也顾不上着急了。急忙回答悠悠的问题:“俺爹说的,早先黄河离这边的大堤近,还不到二里地,年年热天都上水,没法住人。这十几年河流转了向,离大堤远了。你看,他们这边都没打生产堤。”
怪不得这边的河滩没人,在这出行靠腿走的年代,来回十多里路,就是大人也得接近一个小时,孩子们基本跑不动。
不过这样正好,资源丰富,也方便悠悠作弊。光是平城这边的河滩,就有上千亩不止。
悠悠人小跑不动,但机器人可以啊,多放出一些来,就什么都解决了。
晚上,姥姥给做了凉拌荠菜和水菠菜,迪迪撑的小肚溜圆。爸爸心疼的嘱咐悠悠今后别再去了,路太远,光是走个来回她这小身子骨就累够呛,吃回新鲜就行了。
昊昊也跟着劝:“想吃等哥哥过星期去挖,我劲大扛的多。”
第41章 榆钱
榆钱长成了,大妗子让志远哥哥捎来了一篮子,浅绿鲜嫩,外形圆薄似铜钱。兄妹仨一人抓了一把塞到嘴里,清香中带着丝丝甜味。
妈妈说:“今年的榆钱真嫩。”
姥姥解释:“二月里寒食榆不老,三月里寒食老了榆。今年节气早,榆钱就嫩。”
这里的人们把清明节叫做寒食,二月里和三月里寒食说的是农历时间。
中午,姥姥做了杂面榆钱窝窝,松软可口,越嚼越香,兄妹三人比着吃,那叫个香。姥姥看了叹口气,开始忆苦思甜。
姥姥小时候,年年青黄不接春三月,榆钱儿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人们用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杂面,放在锅里蒸成榆钱饭,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就连干了的榆钱也扫起来,用水泡软接着吃。
看姥姥说的伤心,爸爸为了宽老人的心,讲解起榆钱的药用价值。榆钱健脾安神,清心降火,止咳化痰,清热利水,杀虫消肿。主治失眠,食欲不振,带下,小便不利,水肿,小儿疳热羸瘦,烫火伤,疮癣等病症,因此说榆钱也是防病保健的良药。
“榆钱是因其外形圆薄如钱币,故而得名,又由于它是‘余钱’的谐音,因而就有吃了榆钱可有‘余钱’的说法”姥爷的话永远是精辟的概括。
悠悠心想,你们不知道的是,后世榆钱因具有防病保健的作用,吃法也多种多样,深受广大消费者的喜爱。每当春天榆钱一串串地缀满枝头,人们就会趁鲜嫩采摘下来,做成各种美味佳舀。物以稀为贵,榆钱饭由于极其难得,进入各种高档场所,成为别有风味的珍馐佳肴。
今年农历的二月二十四是清明节,二十一日张集大集姥姥去进货,带回来高高的一大摞草纸(用麦秸为原料做成的纸张,主要用作包装,又叫包装纸)。下午,就有许多的老年人专门来买,而且一人就买俩仨张。
悠悠奇怪了:“姥姥,咋都买草纸?”
“后天是寒食(这里寒食和清明合在一起)节,大家上坟当火纸(纸钱)。”
原来,动乱开始后,上坟烧纸就被列入破“四旧”,坟头都被当成“四旧”平了,没人再敢制造和买卖祭奠专用的纸钱。人们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用包装草纸代替火纸上坟。买上几张包装纸,自己裁成火纸大小,用剪子绞成纸钱。
二十三日下午,生产队把菜园里剩下的菠菜都收了,分给各家过寒食。菠菜都长成了一尺多高的大颗,茎秆有手指粗细,好在还嫩,一掰就断。
寒食节一早,哥哥跟着宝景折回一抱嫩柳枝,插在门的两边,还拧了几个柳笛,呜呜啦啦地吹着。悠悠要了一个,费了好大的劲才吹出点响声,迪迪(nong,一声)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一点响声也没出,倒是把哥哥的柳笛试了个遍,就这还缠着哥哥不依不饶的。
“鸡蛋煮熟了。”姥姥的话刚落地,迪迪撂下哥哥跑向厨房。姥姥从锅里捞出来六个鸡蛋放到冷水里拔凉,分给兄妹仨一人两个。
悠悠赶紧地剥了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真好吃,比后世带有饲料味的鸡蛋香了好多倍。
悠悠把鸡蛋放到姥姥的嘴边:“姥姥,您尝尝,真好吃。”
“姥姥吃过,你吃吧。”姥姥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姐姐,我吃。”迪迪张着嘴等着悠悠喂,还不忘把手里的鸡蛋递给姐姐。
昊昊跑出去给姥爷送了一个,见姥爷不要,就和姥爷分着吃了一个。剩下的那个鸡蛋,撕下一小块门上的春联纸,把鸡蛋壳染成了红色,装在口袋里去和小伙伴玩碰鸡蛋。
悠悠给出主意:“哥哥,你用小头碰他们的大头准赢”。并用自己和迪迪的鸡蛋做实验,高兴地哥哥直蹦,爸爸给他讲解其中的道理。
早饭吃的是小米饭和菠菜炒鸡蛋,这里的米饭是指能立起筷子的稠米饭,稀得小米饭叫米汤。
菜里姥姥才放了四个鸡蛋,可是依然很香。这可是悠悠穿过来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第一次吃鸡蛋。虽然在空间可以随意地吃东西,但悠悠不愿自己吃独食。
“姥姥,咱家的鸡蛋别卖了,留着咱自己吃吧。”悠悠给姥姥提建议。
“悠悠馋鸡蛋了。”姥姥故意问。
“恩,馋了。”为了提高全家生活质量,姐豁出名声不要了。
“姥姥,我也馋鸡蛋。”迪迪什么都紧跟姐姐。
“好,咱家的鸡蛋都留着自己吃,千里做官还为了吃穿那,咱忙里忙外的可不也是为了吃穿,现在条件好点咱先顾吃,老的老小的小身体要紧。”姥姥大方的同意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是得吃好点。”姥爷跟着投赞成票。
“爸妈,今后您二老和孩子们早饭加个煮鸡蛋,营养价值高。”爸爸开口就是专业术语。
“以后咱家里人每天早上都吃个煮鸡蛋,这样省事还有营养。”姥姥朝着悠悠挤眼,俩人总算达到了目的。
舅姥姥来喊悠悠姥姥上坟,悠悠想跟着,被姥姥拦下,说寒食是鬼节,小孩子身子弱,怕招了邪东西。
第42章 生日
“寒食寒十天,清起来(早晨)恒恒(heng,晚)穿布衫”。过了清明节,气温迅速回升,人们脱下穿了一冬天的棉衣换上了夹袄。姥姥找出悠悠兄妹仨个的单衣一比量(试穿),都短了一截。
“不见人长,光见衣服绌(chu、缩)。咱家的孩子随大人,长的可真快,这衣服都短快一了。”姥姥对着妈妈发感慨。
“得给昊昊和悠悠做新的,迪迪小可以用悠悠的旧衣服改。”妈妈翻看着兄妹仨人的衣服提议。
“今年织的布多,都做件新的吧,迪迪除了过年都是拾破(捡旧衣服穿)。把新织的布洗一次缩缩水,你也做件新的穿,你原来的那件都退的没真色了,我再去进货时看看供销社来涤卡布了吗,有了给卫华买了做件干部服。”
那次在县百货大楼给爸妈买的衣服,姥姥一直没敢拿出来,那时家里还没有买衣服的闲钱。
姥姥抽空裁好了衣服,星期天,妈妈拿着去了舅姥爷家,用二舅妈的缝纫机做。这时候,缝纫机在农村可是稀罕东西。城里时兴的“三转一响”,按工作性质发放票证,凭票购买。
农村没有供应票证,连辆自行车都没处去卖,只有上交农产品多的先进村庄干部,奖励个自行车票。
其他人想买就得去黑市花高价购买,一辆国家售价一百五十块左右的大金鹿自行车,在黑市能卖到二百六七十块,不是一般的农村家庭可以承受起的。
在悠悠的要求下,姥姥给悠悠裁了一件绿白色相间的格子布上衣和绿白条纹的裤子,和妈妈的绿白格子上衣花色相衬托,悠悠臭美的自称:“母女服”。
昊昊和迪迪的衣服都是绿白相间的“长流水”花色,昊昊搂着迪迪说是:“兄弟装”,兄弟俩美滋滋的到处显摆。
在县城买的毛线姥姥没敢让悠悠拿出来,而是在张集供销社买了四身绒衣,还说是内部处理的残次品,大人们一人一身穿上了。
妈妈不明就里,还在那感叹:“便宜这么多,哪有瑕疵啊,这代销点真好,还能买到内部处理品。”
进入农历的三月,到处一片勃勃生机,柳叶仿佛一夜就长长(zhangchang)了,杨叶挂满了枝条,微风吹过“沙啦啦”响成一片,杏花落桃花开,零星的桃树愈发的娇艳。
香椿芽冒了出来,一簇簇顶在枝头。不几天工夫,就长到了一长,可以采摘了。此时采的是头茬香椿芽,也是最鲜最嫩最香的一次。
村里各家都栽着一两株香椿树,家家户户都淹香椿芽,来代销点买盐的人多了起来,大伙都三五斤的买。悠悠问姥姥买这么多的盐得淹多少香椿芽,姥姥告诉悠悠哪家都淹一大缸,够吃一春天的。
“吃不了咋不去卖?”
“家家都栽着香椿树,卖给谁去。”
后世里香椿芽可是出名的时令名品,具有保健美容作用,深受人们喜爱,价格居高不下,被开发成为一种产业。温室大棚栽培技术、保鲜技术的应用,让它发展为反季节蔬菜,一年四季都有鲜品上市,但比起野生的味道总是差些。
二爷和悠悠家住的是队里的房子,院子里没栽香椿树。人们来牛屋或代销点,顺手都给捎把香椿芽,说让尝个鲜。暗红色的嫩芽油亮亮的,柔软潮湿的叶子,鲜嫩得让人垂涎欲滴。
有了香椿芽,姥姥端了一瓢黄豆,去“大一号”家换豆腐,在路上碰到好几个换豆腐的。大伙都说啃了一冬天的咸菜,香椿芽下来了,做个香椿拌豆腐,让孩子们解馋。
姥姥把香椿芽用开水淖了一下,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香椿的叶子变得青翠欲滴,切碎和豆腐拌在一起,清白相间,清香扑鼻。吃到嘴里,香嫩,味鲜,爽口。
悠悠缠着姥姥炒香椿鸡蛋吃,“都十来年没吃过了,今年享俺悠悠的福,咱多炒点。”姥姥痛快的应下来,中午就炒了一盆,很快就被几个孩子抢了个净光。
“姑奶奶,香椿炒鸡蛋真好吃,我赶明(明天)勾了您再炒。”志亮吃得意犹未尽
“好,明天再给你们炒。”姥姥现在是有求必应,有了悠悠的大商城,现在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吃喝了。
一连几天,凉拌香椿芽、香椿芽拌豆腐、香椿芽炒鸡蛋、油炸香椿鱼,姥姥是变着花样的做,吃得悠悠是大呼过瘾。
还不断的抱怨香椿芽好吃就是时间太短,姥姥告诉她过个十多天还可以掰二茬芽,不过香味小多了。悠悠趁机往空间里好了好多,二茬下来时再拿出来吃。
人们给的香椿芽太多了,二奶奶和姥姥也各自找出个大坛子,淹了起来。
三月初三早上,姥姥做了一锅白面条,先给悠悠捞了一碗,碗里还有两个荷包蛋。放上葱花香油,闻着扑鼻的香。
“悠悠,赶紧喝了,从今天起,你就满五岁了。”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姥姥接着说:“俺悠悠的生日好,和王母娘娘一天生,今天出生的女孩子,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可惜啊,赶上了这世道,今年好过了,原来啊,这碗长寿面,姥姥也作难。”
悠悠问道:“姥姥,您啥时候过生?”
姥姥听了直叹气,“姥姥从小失去父母,跟着你舅姥爷俩人要饭,俺和你舅姥爷俩个,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哪姥爷那天生日?还有爸爸妈妈,昊昊和迪迪?”悠悠连着问了一串。
没等姥姥回答,昊昊抢着说:“妹妹,我都知道。爸爸十月初八,妈妈四月初八,他俩差半年。我是十月初九,迪迪是十月初十,我俩跟着爸爸过生。姥姥,姥爷的生日我不知道。”
姥姥叹了口气,“你们姥爷啊,看姥姥不知道生日,自己也不过,这都多少年了,不用管他的生日。”悠悠听的感动不已,这才是真正的感情,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第43章 发物蜂蜜
迪迪悲剧了,和村里的其他二三岁的孩子一起,被公社卫生院来的医生点了“花花”,也就是种牛痘。悠悠上网查了一下,国家到一九八三年才结束了对牛痘的防疫。
连着发了两天的低烧,迪迪整天恹恹的,没有精神,这是接种牛痘的正常反应。把悠悠心疼的,那里也不去了,在家陪着他玩,偷偷地拿出各种稀罕的玩具哄他。
姥姥初六去张集赶集,专门买来了蜂蜜当“发物”,其实就是吃点好的,增加营养,还给二舅家的志勇送了一些,他也种了牛痘。
迪迪病着还没忘了姐姐,喝了一口蜂蜜水就让给悠悠:“姐姐,甜,你喝。”把悠悠感动得一塌糊涂。
悠悠尝了一口,蜜甜蜜甜的,这才是真正的蜂蜜,别说后世各种勾兑的蜂蜜了,就是买到上千元一斤的纯正蜂蜜,也无法和现在的相比。
悠悠问姥姥在那买的,姥姥说这几天小孩“点花花”,集上就有卖的。蜂蜜是“发物”,一毛钱一两,家中有“点花花”孩子的人家,都会买上两毛钱的。
为了让姥姥多买些,悠悠给姥姥普及蜂蜜的营养和价值。姥姥一听就笑了:“姥姥知道,这不是苦日子过惯了,一时没想起来,下集多给你买些。”
“姥姥,不是给我买,咱家里人都喝。”悠悠更正。
“都喝,你爸妈就舍不得,慢慢来吧,现在比原来强多了。”姥姥满足地说着。
水坑公社逢农历的三八是集日,悠悠等不到十一去张集,初八就让姥姥带着去了水坑集。
水坑离韩屯七华里,在韩屯东面。翻过黄河大堤,一直到梅庄,中间二里多地,都是春地。遍地的盐碱白花花的一片,路上连颗树都没有,姥姥说是盐碱太大栽不活。
姥姥告诉悠悠,紧挨黄河大堤的滩外村庄,耕地都是盐碱地,只能种抗盐碱的棉花。要不是在滩里有部分耕地,简直没法生活。因此,村庄也相当稀少。
过了梅庄,就是水坑了,中间没有一个村庄。不过,耕地看起来好了好多,有了大片的麦田,小麦的长势虽然不好,但起码可以种植了。
水坑集比张集小多了,一千多人,就一个供销社门市,副食、农资、书店都在一起,对面就是饭店和收购站。
卖蜂蜜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蜂蜜装在一个十斤左右的陶瓷坛子里。买蜜的人自带干净的饭碗,也没人问价,大部分要两毛钱的。先称饭碗,再用提漏往碗里到蜂蜜。老人掌握分量挺准,基本上都正好。
看来,现在不光是公家的东西实行统一价格,私人的物品价格也是相同的。悠悠听见老人报数:“够二两啦。”
悠悠和姥姥在集上转了一会,等人们买的差不多了,姥姥问老人:“老人家,您这是什么蜜啊?”
“杂花蜜,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不能出去放蜜,可不就只能割点杂花蜜,晚些天的槐花蜜和枣花蜜还算纯正。”老人倒是挺实在的。
“您家里还有吗?”姥姥问他。
“还有十来斤,你想要多少?”
姥姥告诉他,自家去城里走亲戚,想带些稀罕东西,准备多买点,十斤二十斤的都行。
“那您在供销社买个坛子,清洗干净,到俺家买去吧。俺家在曹庄,到大堤的堤屋找俺就行。俺零卖一块钱一斤,还得折(she)秤。你要得多,八毛一斤。”老人倒是干脆。
姥姥买了两个能装十斤的坛子,让悠悠收进空间刷洗干净,就带着悠悠去了曹庄。
曹庄在水坑公社的北面,离水坑二里路,也是紧靠大堤。卖蜂蜜的老人和妻子老两口,就住在堤屋里。屋外,摆放着四个蜂箱,成群的蜜蜂飞进飞出。
老人已经回来了,看到姥姥过来,忙搬出盛蜂蜜的坛子。过了称,还有十四斤,姥姥都要了下来。
姥姥问他:“老哥,您养这四箱蜂一年能割多少斤蜜啊?”
“不多,一箱一年也就能割三十来斤,这四箱蜂够俺老两口散花销的。”老人满足的说。
“行啊,一年卖百十块钱的蜂蜜,赶得上喂两头猪了。”
“卖不到这些钱,每年就这季最孬的杂花蜜卖的价高,碰巧孩子们‘点花花’。槐花蜜和枣花蜜卖给县里的收购站,一斤才五六毛钱。”老人解释道。
“老哥,在集上俺没给您说明白,俺那亲戚会做糕点,托俺给买蜜,您今后割了蜜给俺留着吧,俺还按这价要行不?”姥姥和他商量。
“那真是太好了,放心吧,都给你留着。”老人喜出望外。
“您还知道那里有养蜂的不?”
“想找养蜂的好办,你沿着大堤找,一般都在堤屋上养。”悠悠看着堤下栽满了槐树,想明白了,这是最大的蜜源。
下午,姥姥骑自行车带着悠悠,沿大堤走了二十多里,还真找到两个养蜂的,不过都是两箱,总共才买了不到二十斤蜜。好在和他们说好了,以后有了蜜给姥姥留着。
真让姥姥说对了,爸妈和昊昊说什么都不喝蜂蜜,说是不喜欢甜食,其实还是怕花钱。只有姥爷他们四人,每天早上喝一杯蜜水。
第44章 孩模
复堤挖出的塘子坑,给孩子们玩胶泥提供了便利。男孩子跑到工地上,口甜得像抹了蜜:“叔叔,哥哥”叫个不停,民工们就知道孩子们的意图,捡好的胶泥块扔到坑边上。
孩子们抱着携着跑到麦场里,在石磙上用力的摔打着,把胶泥摔得柔软而有韧性才算,摔熟的胶泥犹如橡皮泥一般。
孩子们用摔好的胶泥比赛摔“瓦屋”,把胶泥捏成碗口大的小盆样式的“瓦屋”。找块光滑的平整地方,把瓦屋口朝下用力的摔下去。“啪”的一声响,瓦屋的底破了一个窟窿,响声越大窟窿越大。
谁的瓦屋窟窿大谁赢,输了的用自己的胶泥,给赢了的把瓦屋的窟窿补上,接着再比,麦场上摔瓦屋的“啪、啪”声不断响起。直到学校里的上课预备铃响起,孩子们才把各自的胶泥放到石磙的背阴处,急匆匆的跑向学校。
比起摔瓦屋,磕“孩模”才是孩子们的最爱,孩子们把往年积攒的孩模都翻找了出来,多的上百个,少的也有十几个。
昊昊从厨房的储藏间拿出个布口袋,里面装着二三十个孩模。大部分是自己磕的,干透的胶泥孩模,中间向外凸。其中有几个是砖红色,中间往里凹的,这是买来的当模具的孩模。
孩子们的孩模多种多样,悠悠算是开了眼界。外形有圆的、方的、椭圆的、半圆的等,内容主要有神话人物、现代英雄人物、戏剧人物、十二生肖、动物、生活用具、交通工具等等。
孩模虽然小,不过方寸之间,一般没超过十公分的,上面的图案却特别好看。大多为花鸟虫鱼、京剧脸谱、戏曲人物以及民间吉祥图案。打虎的武松、背媳妇的猪八戒、骑马舞刀的关公、大肚能容的弥勒佛等,还有飞机孩模、轮船孩模、机枪孩模、大炮孩模。
悠悠从网上查阅资料得知,孩模是中原地区用胶泥烧制的一种儿童玩具,有关孩模的知识,起源和佛教有着一定的联系。
经民间艺人的世代相传,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因大多数泥模是人物图案,故称泥模为“孩模”(mu方言)。
人们无从得知是谁人发明的,但它的确极大地丰富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培养了人们对美的追求,它特有的泥土味儿温润着人们寂寞的童年。
八十年代前流行于中原乡村的孩模儿,是农村孩子们的主要玩具,也成为他们了解世界,增长知识的小小窗口,伴随孩子们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
孩模线条粗犷,简洁明快。造型简练夸张,生动形象、质朴厚重、突出个性特点,具有较高的浮雕艺术特点,是一种微型浮雕,成为儿童手工制作的一种工具。
随着社会的发展,机制玩具的大量生产,孩模在不经意间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几百年的传承渐渐中断。
后世,许多老人的回忆录里,都写下了对孩模儿的记忆。几十年过去了,岁月无痕,但“模儿”的影像,却依然摇曳在记忆的烛光里。这难以忘怀的民间玩具,曾温暖了他们童年的梦。
他们甚至觉得,把它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也是不为过的,可是,它的传承人又在何方呢?有人专门致力于孩模的整理和收集,收藏市场上的孩模越来越贵,一两分钱一片的孩模卖到了几百上千元。
悠悠心想,命运既然安排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还带着电子商城、仓储园区和智脑这些逆天的福利,自己就要尽最大努力,为这个时代作出应有的贡献。眼下,先把孩模这一传统的民间艺术挖掘保留下来。
推货郎车的又来了,从悠悠家开了代销点,他这是头一次来韩屯村。进村的吆喝也变了:“破布鞋、烂套子,没人戴的破帽子碎头发、破铁片,换孩模了。”
吆喝累了,便摇动手里的拨浪鼓“咚隆隆咚隆隆”地敲上一阵子,小孩子们听到吆喝声,飞奔过来,不一会儿杂货车前就挤满了一圈儿小脑瓜儿。
车上的铁笼里比以前多了孩模儿、泥哨儿、陶水鸡。男孩子们最喜的就是哪一片片儿的孩模儿。
孩模大约一分钱一个或二分钱三个,看着十分的便宜,但对这时的小孩子们来说,还是显得有点贵。
为了得到心爱之物,孩子们纷纷跑回家,翻腾出一些破铺衬烂套子(方言:破铺衬为破布片,烂套子为旧棉花),从墙头缝里掏出奶奶积攒的梳头时掉下的乱头发,恨不能掘地三尺。
东西一旦到手,便迅速奔出家门,生怕去晚了换孩模儿的货郎走掉。那一脸皱纹的货郎见状,知是来换他模儿的,故意把一摞摞模儿在手上耍弄得叮当响,扬声喊着:“哎换孩模儿,哎管挑的,管拣的,剩下孬的是俺的”吊足了孩子们的胃口。
如果家里搜寻不到废品,就哭闹着向大人讨要一分二分的硬币,挑选一两个中意的模儿。
悠悠在村口截住了去石庙村的货郎,把他所有的孩模都买了下来,还买了他所有的泥哨儿和陶水鸡,并向他打听孩模儿是怎样烧制的?
老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倒也告诉了她一些有关的内容。做模具的孩模不是专门烧制的,而是砖瓦窑烧砖的时候,夹带在砖缝或空隙间烧出来,既省煤又不浪费窑内的空间。
孩子们买了新模具,磕孩模成了他们玩乐的主要活动。悠悠跟着昊昊学了几次,就爱不释手了。
磕孩模还真的是个富有情趣的活动,先把胶泥搓成长条或制成圆饼,摁进模子,均匀地摁上一会儿。再把胶泥从泥模里轻轻磕出来,一个图案清晰,形状外凸的泥模就算完工了。
各家的窗台上、鸡窝上到处摆满了孩模儿。晾干是做孩模不可或缺的一道工序,磕好的泥模要放在背阴的窗台上阴干,干燥过快会导致泥模开裂。阴干后的泥模坚硬光亮,凸出的图案活泼喜人,收藏起来用来观赏和交换。
孩模晾干后,还须放进大人们烧锅做饭的灶膛里烘烤上半天,最后看到的才是颜色红润,声音清脆的凸形泥模。
但是最后的烧制技术很难过关,烧出的泥模棱角模糊,质量也不达标准,因太“糠”只好作废。
可在孩子们的心中,即使废孩模也有着非凡的意义,它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因此,那个孩子都有一堆舍不得丢弃的残次品的孩模。
孩模玩具的整个制作过程,对孩子的动手能力是个锻炼,对孩子的智慧也是一种启迪。小伙伴们之间往往以谁的泥模多少来分胜负,谁拥有的孩模多,谁就拥有了值得骄傲和令小伙伴羡慕的本钱。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玩具就是孩子手中的货币,大家可以以物易物,用来换取各种物品和玩物时间,以玩具的品相和稀缺程度决定市值,也可用玩具来吸引伙伴或示好。总之,孩子有自己的心内的世界,孩子有自己的快乐方式。
昊昊几天的时间,就制作了上百个不同的孩模,不过烧成功的不到十个,就这也把他高兴的不行。迪迪跟在他的身后,也玩的特高兴。
第45章 孩模张
姥姥知道悠悠收集孩模的想法后,再去张集进货,就带上了她。姥姥至今依然弄不明白悠悠的电子商城,不过只要悠悠说能挣钱,她就全力支持。
因为她老人家明白,悠悠商城里的货物,也得花钱买。可以欣慰的是,两个世界的货物价值不同。
这里没人要的野菜,在商城价格特高。商城里便宜无比的化纤制品,在这里却是稀有物资。
令姥姥更加不解的是这里的好多废品,到了悠悠的商城里,就成了宝贝收藏品,比金银还值钱,甚至一个烟盒就能换出上百斤的红糖来。
张集公社窑厂并不烧制孩模里,不过娘俩却打听到了烧制孩模的人。他是平成县张庄村的一位张姓艺人,人送外号“孩模张”,烧制孩模也是在他们那里的窑厂。
悠悠听后欣喜异常,捡到宝了。她还记得网上的记载,平城县张庄村的那位老人,就是鲁省孩模制作的首创人物。他出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八十年代末去世,严格地说,鲁省的孩模制作技艺随着老人的去世而消亡。
第二天早起,姥姥就骑自行车带着悠悠去张庄。车子的后坐绑了个马鞍型的条筐,这是人们为大金鹿自行车特制的条筐。
条筐中间空两边是深筐,上面连在一起,跨在金鹿自行车的宽大的后座上,两边再用绳子绑上,稳稳当当的能放好多东西。上面是平的,还能放条长布袋。这样用大金鹿自行车贩卖粮食,一次能驮二百多斤。
张庄村位于平城县的西北,北临黄河大堤,距韩屯村四十多华里,沿着黄河大堤一路向东北就到了,姥姥骑了两个多小时的才到。
进村一打听,大家都知道他家,远远的就能看到他家的门口,不时得有货郎车进出。
走进大门,就看到院子的南面搭了个大棚,棚子里面孩模用大条框盛着,一样样的摆放在地上,有好几十种,十多个货郎在里面挑孩模。
“您有什么事啊?”看到姥姥进门,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迎上来问。
“我找张师傅。”姥姥回答
“师傅不敢当,不知您有什么事?”原来他就是张师傅。
姥姥告诉他自己在村里开个代销点,想进些孩模卖,打听着来到这里。
“您赶紧进屋歇歇,从你们那到这里可不近,得有四十多里路。您吃饭了吗,孩子饿了吧,没吃让孩他娘赶紧做去。”张师傅热情的招呼着,把她们让到堂屋里,他妻子过来给倒了杯热水。
“俺们早起吃的饭,大兄弟你忙去吧,俺歇会就去挑孩模,路远得早点往回赶。”
“那嫂子您歇会,我出去看看。”张师傅出了门,他妻子在屋里陪着姥姥,和姥姥拉着家常。
张师傅的妻子告诉姥姥,张师傅小时候上过学,文化程度较高,阅读过大量的书籍。还专门学习过几年的绘画,有一定的绘画技能,这为他创作孩模人物形象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解放后,二十多岁的他开始尝试制作孩模,并开始在周围集市上销售。
他在传统的孩模基础上,结合本地的风土人情,创作出了《水浒传》的系列人物,深受人们的喜爱。那时一个孩模虽然只卖一分二分的,但一个集市也能收入一块多,这在当时可是笔不错的收入。
后来全家人都加入了制作孩模的行列,并在家里建了窑专门烧制孩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烧个不停。孩模也从零售发展到批发,范围逐渐向外扩散,成为鲁省孩模的代表,并漫延到周边省市,他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孩模张”。
自家的窑毁了,就让公社的窑厂代烧,每次给窑厂的人送两盒烟,比自己在家烧还省事。自家也不用出去卖,每年春天附近的人家,有好几个批了他家的孩模往外倒,卖出去上百里远。
他家四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儿子,都结婚另住了。两个闺女小,还在上学。全家一年四季都做孩模,做好了一块烧,他这里负责往外批。几家人的生活靠着孩模,还算过得去。
姥姥歇了半个多小时,悠悠告诉姥姥快十点了,就到院子里挑孩模。
院子里的孩模也显示着这个时代的特色:飞机,大炮,火车,坦克车。枪支和汽车就有好几种:长枪、短枪、冲锋枪、盒子炮,货车、客车、小汽车、拖拉机。
英雄人物更是刻画的栩栩如生,入木三分。托举炸药包的***,宁死不屈的***,披着大氅的***,提着红灯的李玉和,李铁梅的大辫子,潘冬子的红星帽,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西游记》的系列人物形象丰富,以孙悟空和猪八戒居多。孙悟空的形象机智勇敢:手持金箍棒眺望远方、腾云驾雾肆意张扬、被压五指山伸手够桃,背靠齐天大圣旗帜的得意洋洋。
八戒的形象憨厚朴实:挥舞着耙子的八戒憨态可掬,牵马的八戒东张西望,八戒背媳妇的形象更是令人捧腹。此外,还有脚蹬风火轮的哪吒、托塔的李天王。
动物的造型以十二生肖为主,还有狮子、老虎、猫鸟鱼。鱼的数量最多,这大概和鱼自古以来就是吉祥物有关,它既有多子多福的期盼,又有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望。
植物造型的孩模不多,傲雪的梅花在风雪中盛开,代表着文人气节,有坚忍不拔的精神气概。
有盛开的莲花和带着藕节的莲花,分别寓意“花开富贵”和“连生贵子”,看来吉祥的寓意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无关年代和时期。
悠悠看着这个也好,那个更吸引人,挑来挑去就挑多了,每种才挑了十来个,就挑了一满框。看时间到十一点了,赶紧让张师傅给过称。
张师傅批发孩模按重量用称称,一斤五分钱,约有5-10个孩模。据悠悠观察,来人一般都要个十斤二十斤的,才五毛一块的钱。悠悠算了一下,从她们来了就没断过人,得有十来个,这一上午就得收十多块钱。
加上下午和往外倒卖的,一个月得有小一千的收入。虽然卖孩模只有春天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父子仨人每家也得有一千块。
这时候,干部的工资一个月三四十块钱,一年才四五百块钱。一千块相当于双职工家庭的一年的收入,这在当时可是顶尖的存在。
谁能想到:小小的孩模,便宜到任何一个孩子都能买得起,张师傅家却靠它发家致了富。
姥姥要的多,俩人抬起来称的,七十多斤。悠悠又挑了一些,凑到八十斤,姥姥给了四块钱。让张师傅帮着,把孩模倒进自行车后面绑着的条筐里。
看姥姥推车子,张师傅和他媳妇却拉着不让走,“嫂子,您离家太远了,路上得两个多小时。吃了饭再走,您不饿孩子受不了。”
看他们留的真切,姥姥从车把上拿下一个布兜,递给了张师傅的妻子。
“那好吧,就在大兄弟这吃,我怕回不去,捎着干粮那,麻烦你们啦。”
“嫂子您还捎着干粮,一顿饭俺还管得起,下次来别再拿干粮啦。”他妻子说着接过布兜。
接近中午,其他人离得近,都结账回去了。妻子去厨房做饭,张师傅陪着姥姥在堂屋坐着唠嗑,说道着这些年做孩模的经历。
俩人越说越投机,张师傅问姥姥:“嫂子,我听您说话也是咱这里的口音,咋觉着您在外面待过,见识广。”
“不瞒大兄弟,我确实从小离家,这十来年才回来。”姥姥把自己的简单经历告诉了他,张师傅也跟着叹息。俩人越说越亲,也不喊嫂子了,直接叫上了姐。
他领着姥姥进里屋,翻箱倒柜的拿出好几兜孩模,小心的掏出来摆在旁边的空床上,并挨个的解说着。悠悠这次可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
张师傅的孩模真多,有二百多个。光是成套的就有好几种:梁山一百单八将,八仙过海,包公断案,三国演义,封神榜,西厢记。他抓住每个人物的形象特点,刻画的生动传神,惟妙惟肖。
悠悠看到一个刻有莲花和鹭鸟的图案,好奇的拿起来问:“爷爷,这个是什么鸟?”
“这是鸬鹚,和莲花在一起,寓意着一路连科,可惜的是现在不让卖了。”
他妻子做好饭,过来一看,对姥姥不好意思的说:“让嫂子笑话啦,他想起原来的事情就好激动。”
接着又劝他:“咱现在还不是一样卖孩模,能挣着钱卖什么都行。别死心眼子啦,你要喜欢在家偷刻着玩,谁也管不着,非得卖出去才高兴啊。”
姥姥也跟着劝:“大兄弟,俺妹子说的是个理,这年景能顾着一家老小就不错了。咱自己是得想开,别认那个死理,和自己过不去。”
“大姐,也不怕您知道,要说过日子,您兄弟家还真不比别人家差。”张师傅自豪地说。
“你让大姐说,咱这不就挺好吗。以后可别想起来就烦啦,咱又不是过不去。”他媳妇接着劝。
仨人说着话,收拾好摆了一床的孩模,张师傅的小女儿也放学回来了。她在附近的村里上初中,她姐姐在公社高中住校读书。
大家洗了手就坐下吃饭,饭桌上摆着两盆菜,一个油煎豆腐,一个韭菜炒鸡蛋,这在农村可都是好菜。姥姥看了,不好意思地说:“大兄弟,你俩太客气了。”
张师傅的妻子大咧咧的回答:“大姐,俺还真没跟您客气,平时俺家也这样吃。”悠悠看到馍筐子里盛的都是花卷,杂面少的好像一条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吃着饭,张师傅告诉姥姥,自己一大家人除了参加队里的劳动,一年四季都做孩模,就连冬天也没停过。晾干一批就烧一批,烧好了就存在家里,这样还不显眼。年后,大量的往外批,只有不够从没剩下过。
“姐,人家都说卖梨膏的盖楼,慢慢熬。俺这孩模看着还没梨膏值钱,可它没本。不是兄弟吹,俺一年就能盖个楼。可摊上这年景,咱有钱也不敢盖啊。那就吃好点,大人孩子跟着一年到头的忙活,别亏了他们。”听这话说得,人家活得多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