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龙兴寺（一）
秦夜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按捺下心中火山一样喷发的激动。
这么大一座城……对地府的开发，能起多大的作用？
最次，今年春节后的大航海时代，他不愁没东西交换了是不是？
他顺着龙兴寺三个字看了下去，仔仔细细地，一点一滴地观察着这座前朝宝藏。
巨大的龙兴寺，比阳间的扩大了不知道几百倍。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寺前的广场上，有足足数万阴羽雕刻的武将！
通体由阴羽打造，穿着明朝的铠甲，同一个姿势，手臂伸直，左手上弦，右手……正对着前方！
数千雕塑组成一个方阵，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而且……明明是雕塑，秦夜却从上面品出了浓郁的杀气。
“这是？”他皱眉问道。
“呵……”谛听轻笑了一声，尾巴轻轻一甩，一道阴气化为厉鬼外形，呼啸着冲了出去。
就在同时，所有雕塑……动了！
卡卡卡……头颅偏了过来，绑着弓弩的手臂正对阴气，下一秒……漫天飞蝗！
秦夜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趴下，头顶上，数不清的箭雨形成一片漆黑的雨幕。密不透风，只能听到络绎不绝的嗡嗡之声。震得人头皮都在发麻。
足足五秒，这片箭雨才堪堪停止，秦夜抬头一看，谛听的阴气早已被撕裂地无影无踪。
“十绝傀儡。”谛听目光闪烁，眯起了眼睛，凝重开口：“传承自封神时期金鳌岛十仙，分为天绝，地裂，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砂十大阵法。威力足以抗衡阎罗。”
抗衡阎罗的阵法……秦夜狠狠吞了口唾沫：“这是十绝阵其中之一？”
谛听摇了摇头：“不……这就是十绝阵。十绝阵进入地府后，经过多次演化，这应该是朱明门阀自己研究出来的版本。别小看朱明的阴符大师，刘伯温可谓五百年一出的天才。这应该是他改良过的十绝阵，容十阵为一体。”
秦夜眉头皱得更紧：“那……我们绕过这个阵法过去？”
“不可能。”谛听目光冷冷扫向龙兴寺两侧：“你自己看看，这座宝藏建在什么地方。”
秦夜仔细看去，目光顿时一跳。
刚才还没发觉，除了门口的傀儡大阵，龙兴寺两侧……竟然是一片湖泊！
仿佛三面环水的小岛，将龙兴寺完全包围了起来！
他没说什么飞过去的傻话，因为……而就在其中，一道宛若巨龙一般的身影，足足有三四十米大小，正折射出无尽金光！
从水面上，能看到对方鳞片全都竖了起来。而且……还能看到清晰的龙角！
水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宛若两轮太阳，死死盯着他们。仿佛但凡敢越雷池一步，对方就会立刻冲出来，和他们拼命到底。
“这是……”秦夜微张着嘴，惊讶地摇了摇头：“我在云上看到的……”
“千年不化骨……”谛听收回目光，哪怕是它，眼睛里都带着惊讶：“生前，应该是鲤鱼跃龙门之金鲤，死于死后一道雷劫。没有蜕变完毕。这种东西，浑身血肉，骨骸，都称得上是钟天地灵秀。若我能吃掉一条，恐怕这身伤势要好一半。”
“它完整的骨骸，永远不腐。非阎罗级别不可斩断。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还记得么？枪头就是用的千年不化骨。所以，他的长枪折断，枪头却留了下来。”
他看向湖泊，眼中甚至带上了一抹尊重：“谁能想到朱明门阀得到了一条完整的骨骸，而且……竟然把整条骨骸注入阴灵，虽然没有诞生灵智，却有本能。它的实力……恐怕也和明太祖本人一样，阎罗和府君之间似是而非。”
不等秦夜开口，它朝着龙兴寺抬了抬下巴：“还有，你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吗？”
秦夜摇了摇头。
“诸生大破灭咒。”谛听都感慨地摇了摇头：“一旦有外人侵入，会立刻发动大破灭咒，它的威力……这么说吧，我们现在在阳间，这玩意儿一爆炸，凤阳瞬间就得从地图上抹去。”
我特么……
秦夜已经不想说话了，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宝藏，不知道说什么好。
铁桶一样的防御？
轻了。
这应该是……开盾的布隆，亚索的风墙……
“有没有什么方法偷渡进去？”
“不可能。”谛听摇头道：“首先，你得想想，这东西是为何而存在？”
秦夜叹了口气：“是我异想天开了。”
整座城，是朱明门阀的后路宝藏，是为了防范地府而存在。能进入的阴灵，恐怕只有朱明的嫡系子孙。若无他们的血脉，必定有进无出！
地府八大门阀之一，对于这种侦测有多么高端？有没有瞒天过海的可能？
他绝不想以身试法。现场的东西，已经足够他叹为观止了。
现场一片沉默，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么大的宝藏，谁都想立刻冲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过了足足三分钟，谛听终于开口，声音充满了犹豫。
秦夜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谛听，张开嘴欲言又止，许久才道：“你要全力出手？”
谛听，有全力一击的机会。
但是，这一击拿在手里，比用出来更具威慑力！
国内目前所知，最后剩下的两大武装集团，就是两位道主。有这一击，跟他们谈判的时候，会方便太多。
是的，谈判。
现在，地府是真的不想打仗。如果他们能归降，诚心为地府效力，秦夜不是不能免他们一死。毕竟……在他看来，现在有些官员，有些医生，有些无良商人，同样该下六道轮回！
然而如果谛听用了这一击，威慑力就小得多了。三位道主不可能猜不出谛听身体有异，否则……去他们领地走上一圈，无论苏妲还是董卓，都得跪拜迎接。
“只有这个办法。”谛听干脆趴到了地上：“金鳌十绝阵，再加上千年不化骨，还有诸生大破灭……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若非阎罗高阶的我亲自出手，这个宝藏……呵呵，你想解开，至少等五十年以后。要不要我出手，你自己决定吧。”
秦夜苦笑：“你就不为自己的实力担心？”
“我担什么心？”谛听莫名其妙地看了秦夜一眼：“最该担心的不是失去大腿的你？有你这种打高级工仔帮我找天材地宝，我用不用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场面沉默了下来。
秦夜负着手，缓缓踱步，目光死死盯着那座巨城。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半个小时，可能一个小时，他终于轻叹一声，回过身来：“请谛听出手。”
“决定了？”谛听抖了抖身子站起来：“三生三世……下次你可不一定能找到同阶的东西了啊……真不打算留着这一击？”
秦夜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后，目光火热地看向了朱明宝藏。
这些东西……用法太多了！
一可以解春节后大海运的燃眉之急。别说用龙兴寺内部珍藏的宝物，就是从这上面搬出几座雕像，就价值不菲！
而且，还有池子中的阴玉荷花，莲藕，莲叶……简直美得如同艺术品！
艺术品对地府发展的阶段没鸟用，但是……以世界文物市场对华国艺术品的追捧程度，他就不相信在国际上卖不出好价钱！
这么大一座龙兴寺，拆开了卖……他恐怕能筹齐修建一个片区的所有资源！
二则，将本逐利，用龙兴寺分批拍卖的资源，用于扩军，建设，这将大大推进他统一全国的步伐，只要阴兵有了，道主算什么？
而且……他不相信朱明门阀不留下军阵的讯息！
有了军阵，阴兵如虎添翼，他有平推三大道主的本钱！
两人目光相接，十秒后，谛听收回了目光：“自己躲好了。”
“今天……就让你看看一位高阶阎罗真正的实力！”
话音未落，它一只爪子轻轻踏在地面，看似很轻，然而落地之时，一圈浩瀚的冲击波瞬间扩散！闪电一样冲出龙兴寺，蔓延到整个凤阳，然后是滁州，最后……达到整个徽省！
这一刹那，整个徽省都猛地颤了颤。
湖泊之中，阴玉莲花摇曳，撞击之中叮当作响。紧接着，湖水岛屿一样升高，金鲤愕然抬起了头来，惊恐地看向四周。
好强……好可怕！
如同一个紧缩的黑洞炸裂，那种恐怖的力量瞬间充斥整个空间，就连数千十绝傀儡都在轻轻颤抖。
“我去……”秦夜眨巴眨巴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京巴。
对方全身所有毛都炸了开来，而且越来越长，它的体积也开始越来越大！无数金光出现在毛发下方，所有毛发无风狂舞，不怒自威。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气，海啸一样炸开开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形容词能形容的，就好像……混沌初开，宇宙崩裂！
不知道是府君的多少倍。
轰！！！一圈漆黑的阴气冲击波瞬间冲出“豌豆”，阴气甚至形成了通天帷幕，逆转着往上升腾。就连凡人都肉眼可见！
滋正在凤阳特别调查处讨论的周先龙和莫长浩同时愣住了，刚想站起来，又立刻坐了下去。
谛听出手？
这……就是超越阳间最高战力的……阎罗级别？地府顶尖战力？
好可怕……哪怕在地下，都感觉浑身发冷。
不只是他们，现在徽省所有特别调查处的报警系统，都在拼命尖叫。
“我的天！这、这怎么可能！”徽省省会，特别调查处中，所有调查员和src全都看着前方的光幕，就在上面，凤阳的红点已经超出了太阳的亮度，仿佛血色宇宙。
“警报，警报！阴气突破三千万……突破四千万……突破五千万……六千万，八千万……叮！”
“阴气停止增长，最终结果，阴气一亿四千五百万。”
“警报，警报，‘盘古’级威胁，灭世威胁。建议立刻撤离全徽省，及周围五省人员。重复，警报……”
第636章：龙兴寺（二）
“一亿……四千五百万……”警报仍然在尖叫，而一位科研人员已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尖锐的警报声衬托出一屋子死寂，有人沉默地将这位src扶了起来，沉默地带了出去，更多的人，则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屏幕，那个刺眼的红点如同一剑在喉，阻住了他们所有呼吸。
足足过了二十秒，才有一位调查员转过头，如同死人一样看着所有人，浑身都在轻轻颤抖，沙哑道：“阎罗？”
没有人回答。
府君，低阶一千万，中阶两千万，高阶三千万阴气。这是华国目前检测出的最大阴气数目。
但在刚才，代表阎罗的一亿阴气……计量表炸了。
“都……会死吗？”绝对的实力之前，已经没有抵抗的心思，一位src女性研究员木然地看着屏幕问道。
不……不光是徽省。
徽省，江浙，福临，西江！周围五省没一个能逃过灭亡的命运！阎罗级别的阴气出现……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生命证明这一刻。
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足足过了三十秒，最前排一位中年调查员猛然转过头来，嘶哑开口：“还愣着做什么！！有什么好怕？”
他的声音惊雷一样扫过现场：“进入特别调查处之前没想过今天？和阴灵战斗有不死人的？每年特别调查处阵亡多少人你们自己不知道？！只不过……如今轮到我们而已。”
“钱向川，立刻给上面打报告！”“李东来，马上联系市政府！”“周峰，动用特别调查处最高权利！调集所有军权，准备全市大转移……别这么看老子！能逃出去多少是多少！！”
一个个点名下去，所有调查员都咬了咬牙，手扣在胸口：“明白！！”
中年男子腮帮子的肌肉都在颤抖，沉声开口：“马上！立刻去做！”
“如果能在对方发疯之前做完……指不定我们还有空写遗书……”
就在此刻，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目光一亮，立刻抓了起来。
“莫分部长！请立刻……”话音未落，他就顿住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足足一分钟才挂上电话。如同梦幻地看着大家。
“怎么了？”一位调查员颤声道：“分部长有什么命令？死守是吗？”
“不……”中年男子仿佛听到了最诡异的古式，出神地看着天护板：“他说不要惊慌，按兵不动，有惊无险……”
……………………………………
莫长浩和周先龙都没有离开凤阳县。
一位府君，一位阎罗在这里，哪怕是阴差，他们也不可能离开。
他们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车上，看着天地之间一条凡人看不到的通天阴气之柱，近乎呆滞。
强……无可反抗的强！
这种强大，已经超越了理解。天地万物都被引动，天上阴云缭绕，地面所有残渣，垃圾，全都失重一样……咔哒咔哒浮空而起。四面八方的树木，以某个地方为中心疯狂呼啸，流经凤阳县的玉带河，整条河水都在咆哮。
阴气影响阳间，建国以来第一次阎罗出手，从未遭逢灵异的凤阳县终于看到了灵异的阵容……无论怎么形容，这一次都具有历史意义。
“这是……谛听……他果然没骗我们……”周先龙无比震撼地看着天穹，舍不得放过一丝一毫。
天穹之上，阴云遮蔽星月，最后……化为一个千米之大的云洞，青白色雷光游走，隐约能看到其中一张如同龙形的虚幻之脸。
“好可怕……”莫长浩也深深吞了口唾沫：“这就是阎罗……传说中的阴差顶峰，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夺天地造化的威能……”
“凤阳县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位阎罗全力出手？”
……………………………………
“滋滋滋！！！”就在谛听阴气炸裂的瞬间，湖泊中的不化骨已经疯狂尖叫起来。
它的鳞片层层竖起，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仿佛想冲上来阻拦，然而……不敢。
整个方寸世间中，十绝阵的傀儡卡卡卡转了过来，手中弓箭却没有发出。就在他们面前，一片片阴气真的化为实质，形成无穷无尽……仿佛飞快盛放的莲花一般的帷幕。
漆黑的帷幕，死亡的帷幕，足足有千米之大，阴气的海啸一阵阵地拍击在他们身上。然而，他们脚下开始出现一圈圈连接的，如同星图的阴符，硬生生挡住了这次冲击。
军阵！
阴气帷幕扫过整个龙兴寺，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虚幻起来。足足过了十分钟，一个有些喘息的声音才中阴气的中心响起：“咳咳……真是老了。竟然现真身用了这么久……”
刷！话音刚落，两只金色的眼睛陡然睁开！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阴气帷幕轰然炸裂，露出其中的庞然大物。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谛听真身，秦夜仍然感觉一种视觉上的震撼。
金色鳞片如同阳光下的海面，折射着丝丝缕缕细碎的金光。一排白色长须，从头顶到尾部，若白色波涛。无风自舞。
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九气神真身再现，而它的口中，已经凝聚出一颗一米大的光球！
所有阴气都汇聚其中，咆哮翻腾，宛若一个破灭的微缩宇宙，那种浩瀚的威力，即便秦夜躲在对方身后，全身都感觉几乎站不稳，随时可能被吹走。
阴气越来越浓郁，那只不化骨拼命地尖叫着，在湖泊中掀起滔天波浪，目光中……甚至带上了祈求？
它无灵智，却有本能。
它不想死！
“滋……滋滋！！”它鳞片拼命抖动着，在湖泊中上蹿下跳。谛听眯了眯眼睛，淡淡道：“阴符初式。”
“神尘。”
轰！！话音未落，秦夜就闭上了眼睛。
光。
只有光，无量光。
光芒从谛听嘴边炸裂，散发到九天十地。仿佛太阳被压缩到极点再炸开，惊天动地的冲击波横扫八荒四野。秦夜双手交叉抵挡身前，全身衣袂笔直飞舞。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地球破灭的荒诞感。
无法形容，无法言说，甚至……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
光的海洋，力量的世界，只能听到耳边轰隆隆一层一层的爆炸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狂风齐齐一熄，他这才放下手看了过去。
没有任何变化？
龙兴寺仍然是龙兴寺。
十绝傀儡仍然是十绝傀儡。
“不……有！”他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所有十绝傀儡，全部调转了方向，如果说刚才是石雕注入了灵魂，那现在，就是抽离了灵魂，它们又成为了普通的石雕。
湖面上，波涛汹涌，然而……不化骨已经消失无踪。
还有，整座龙兴寺表面……以及内部的房间中，散发出一片片迷蒙的金光。转瞬即逝，仿佛……就在刚才数秒之内，被打破了什么。
那种感觉很难表述。就像面前有一位身披薄纱的少女，若隐若现。现在，终于褪去了最后的防御。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阴符？”秦夜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舒了口气，惊讶地看着已经化为京巴的谛听：“刚才一瞬间……你切断了龙兴寺所有阴符的联系？我看不到，然而直觉告诉我，已经没有危险。”
谛听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神尘……只对阴符下手。阴符是阴司构成一切的本质，你可以把阴符理解为中子弹，质子弹，只对生物下手，破坏所有阴符，而不会让它灰飞烟灭。”
“毕竟……我也想看看啊……”它高贵冷艳地抬起前爪：“地府八大家之一，到底藏了什么宝藏在其中？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
这也……太特么牛逼了……
秦夜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自觉地抱起谛听，狠狠吞了口唾沫，化作阴气猛然冲了过去。
额滴！都是额滴！
阴气如潮，瞬间掠过数千十绝阵上空，而那些雕塑没有一尊再看向他们。静静矗立原地。
秦夜看都没看一眼，这些雕塑每一尊都异常珍贵，堪称艺术品。然而……再珍贵，比得上龙兴寺内部的东西？
刷拉拉……他瞬间冲入寺门，里面是一片长方形的佛寺。占地万米，共高九层，巍峨堂皇，人站在其中，甚至有一种渺小之感。
“下面的东西没什么好看，大部分是地府的一些珍藏，你随便挑几个，足够镇住这次大海运的商船。华国艺术品……以前除非贵族和皇室，否则他们还真用不起。”谛听目光死死盯着楼顶：“去最上面，那里是整个龙兴寺的中枢。最珍贵的东西也在那里。”
秦夜点了点头，强烈的期待感已经不允许他说话了。大明王朝的阴司宝库……想起来就让他浑身起鸡皮！
一层又一层，倒数第二层上，秦夜已经感觉到了让他都感觉悸动的阴气波动，然而仍然没有看。
最好的东西……一定在最后！
没有任何禁制，朱明门阀也知道，如果攻破了龙兴寺外围，内部不过垂死挣扎而已。一切的一切，就这么敞亮地摊开面前。
刷！一步冲上顶层，一片金碧辉煌瞬间闪耀，差点闪瞎了秦夜的狗眼。
宝藏……到处都是是宝藏！
和下面几层不同，最顶层……如同西方龙穴一样，铺满了散发着阴气的金银元宝，还有秦夜根本没有听说过的无数类似翡翠，钻石一样的珠玉。被雕刻成钗子，首饰，扳指……形成一片珍宝的海洋。
任何东西，一旦超过某种极限，带来的都只有震撼。
就像现在。
方圆万米，锦绣长城，珍宝海洋，那种“我发财了”的声音时时刻刻尖叫在耳边，如果是定力不好的人，恐怕现在都会直接晕过去！
视觉冲击太强烈了。
秦.史上最穷阎王.夜，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移开目光。
珍宝虽好。然而，在这里，却如同群星拱月。
珍宝中央，是八张悬空卷轴。
金色外皮，系着红色带子。散发出令人震撼的阴气。
它们，才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第637章：大明王朝的宝藏
秦夜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勾了勾手指头，顿时，权景浩和刘昌闵飞了出来。
“你们立刻去统计一下，从一楼到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记录清楚，分门别类。”随着他手一挥，两只厉鬼立刻朝着楼下冲去。他则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八只卷轴来。
“确定没有禁制了？”许久，他再次问道。
“你是看不起我？”谛听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这阵法停转都多久了？本王如果再不能打破它，也配叫阎罗？”
秦夜深吸一口气，指尖谨慎地伸出一根丝线，勾到一根卷轴上。轻轻一拉。
没有任何阻拦，卷轴立刻来到了他手中，轻轻打开。白色的卷轴上，一片金色的文字徐徐展开。
那是一片阴符，玄奥非常，宛若天空群星，看一眼就让人感觉沉醉其中。
不……不是群星，这是……银河！
活的银河！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秦夜仿佛立刻坠入万千阴兵之中，肃杀之气宛若令人窒息的旋涡，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合上卷轴，全身的毛发都在过电一样轻轻颤抖。心脏都有些加速。
“军阵。”谛听目光灼灼，不等秦夜开口，就长长感慨了一声：“武穆。”
“《汲冢周书》称：威钡略晃洌?硕雎以晃洌?堂窨朔?晃洌?渲径嗲钤晃洹！墩?法》称：布德执义曰穆，中情见貌曰穆。”
“武穆……这可以说是一位武将，或者马上皇帝的最高谥号。回顾华国数千年历史，获得武穆谥号的武将也仅仅只有六人，最著名的莫过于岳武穆，还有后唐马殷，五代高怀德，唐代李光弼，南宋刘?，元代博罗欢。任何一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将。”
它死死盯着这份卷轴：“而在地府，军阵分为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下三品军阵……上三品军阵，地府以前也不过十种，全部由十殿阎罗掌握。我还以为，随着十殿阎罗的忽然升天，它们已经完全失传，没想到……只能说不愧是八大门阀，这种东西都能弄到……”
秦夜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力量，除了二代阎王那里，几乎没有他们拿不到的东西！
不过，现在还真要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老地府的局势，自己要研究出这种东西来，恐怕至少五十年以后。
“它的威力？”沉默数秒后，秦夜沙哑问道。
“这么说吧，下三品军阵五万阴灵可拒判官，而中三品，五十万阴灵可拒府君，上三品，百万阴灵可拒阎罗。不要以为这个数目多。阎罗的手段绝非你能想象，如果它没有限制，灭掉一个新大陆不成问题。”
“在没有阎罗的地府，军阵是抗衡其他地府的唯一手段。如果不是它的出现，现在阴司世界恐怕只能剩下四大地府。别说百万阴兵，就算上亿阴兵，没有军阵加持，在阎罗面前也是来多少是多少。这是质的蜕变！”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秦夜手指轻轻抚摸着卷轴，思维已经开始疯狂转动。
就像核武打机关枪么……这个东西的用法可不仅仅是军队。他来宝安，还有一层意思是散散心，拓张下思路，全力解决俄罗斯地府事件。
俄罗斯地府提出的要求，华国地府不能不接。这是地域影响力的体现。但难点根本不在于怨魂晶怎么办，而在于华国地府能不能压住对方。
如果能，怨魂晶大不了他也不吃，反正现在华国距离禁术打造还差得远。但前提，是要华国拿出去的实力绝对压制！压制住俄罗斯地府，或许还有对方身后影子的野心。
这个压制，可不仅仅是说几句就行，是要真拿出东西来的。
再过几个月，俄罗斯地府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将同时降临蒙古国，双方大军将汇兵乌兰巴托，对方军事素质怎么样，身为阎罗的两位大帝一眼可知。
秦夜迟迟不答应和俄罗斯地府谈判，就是因为地府的军队拉不出去啊！
身为四常之一，大军没有军阵加持，没有好的军阵加持，怎么敢在阎王眼皮下晃？怎么震慑对方？
但现在，这份卷轴已经补上了第一块短板。
“不仅如此……”他轻轻合上卷轴，目光如火：“这份军阵，对新地府的作用是在以后！数十年后，它才会显露出真正的獠牙！”
华国最多的是什么？
人！
百万阴兵可拒阎王……百年之后，华国阴兵有多少？这就是面对封印打开后的世界的底气！
“极品。”谛听压下心中的兴奋，伸出舌头将卷轴吞进肚子里：“可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要是朱重八还在，恐怕得气的跳起来吧？”
秦夜深呼吸了一口，目光看向第二卷卷轴。拿下来缓缓打开。
这幅卷轴，上面是一幅地图。
非常详细，目标……在黄山，黄山之顶，莲花峰！
其他什么也没有写。
“很正常，朱明门阀的嫡系，应该有过语言的传承。有些东西可以不记录这么全面，就不会记录这么全面。不过不管是什么，也绝对是和武穆军阵同级的东西……”谛听眼睛眯了起来：“我估计……应该是一份天材地宝……最大的可能，是打造阎王级别阴器的胚胎。”
刚说完，它摇了摇头：“不……这种胚胎，价值还比不上武穆军阵，要么……是天材地宝榜单上排名前三的东西，要么……甚至是一柄即将出炉的阎王阴器！”
“而无论哪一种……”它舔着嘴唇笑道：“朱明门阀，在阳间还有后手啊……这任何一种东西，都必须要人看管，打造。他这是联系上了活在阳间的嫡系血脉？”
卷轴上看不出什么，秦夜将它交给谛听收了起来，接着看了下去。
接下来几份卷轴，同样是地图，看来，最珍贵的东西，除非必须记录上的，朱明门阀全部采取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策略。这让秦夜又好奇又惋惜。同时还有一些失望。
你说你……这么大一座龙兴寺都留下来了，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拿出来了？
就没考虑过你子孙是路痴的情况？
时时刻刻都在防着被地府抄家？
什么人呐！
除了开始的激动，连续六份卷轴，全部是地图。当秦夜拿过最后一份卷轴的时候，心态已经平息了下来。
算了，有地图就好，这些东西，迟早自己是要收回的……一边叹气，一边打开了第八份卷轴，他已经做好了再看到地图的准备。
然而，这一份卷轴上，写满了东西！
愣了一秒后，秦夜和谛听立刻看了过去。
“没有阴气。”秦夜的手指轻轻拂过，愕然道：“就是最普通的文字。”
最普通的文字……作为最后一份卷轴？
他抬了抬眉，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1801年，与乌鲁库鲁圣灵首次接触。付出甲级天材地宝一百公斤，阴玉一万枚。对方应允我们，开放好望角冥府港口。”
话语非常简单，然而秦夜和谛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只有震撼。
这是……朱明门阀私通外域地府的铁证！
难怪要放在这种地方！
秦夜脑海中思维立刻飞快转动起来，搓着下巴沉吟道：“好望角……非洲，这是……私通非洲地府？”
“本王记得乌鲁库鲁……”谛听全身的毛都在轻轻舞动，咬牙道：“非洲图腾圣灵，阎王初阶……1735年和华国地府建交……六十六年后，朱重八搭上了他们的船？”
“不……也不是私通。”刚说完，它又否决了自己的话，摇了摇头：“这些大家族勾连外域，从外域获得利益，是心知肚明的。好望角……这是……朱明门阀打算开海？他们……走私！”
秦夜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是啊……很大可能是走私，可笑么？
生前自己说：片板不得下海，死后在阴司，不仅仅下海，而且还直接跨度到了非洲！
“华国地府的东西，在世界销量如何？”
“好得很！”谛听哼了一声：“瓷器，茶叶，文物，丝绸，任何一件都是世界硬通货！更不要说饱经战乱的非洲……只要你运得过去，有门路，赚个几百倍差价不成问题！”
“难怪啊……难怪朱明门阀如此有钱，鬼王偏偏巡查了整个亚洲，都没发现他们与任何国家建交，他们的手竟然伸得这么远！继续看，我倒要看看他们打开了多少国门！”
秦夜继续看了下去。
“1832年，在乌鲁库鲁的引荐下，联系上圣灵姆巴恩，付出大量代价，打通非洲大裂谷通道。”
“1851年，经乌鲁库鲁和姆巴恩引荐，付出大量代价，打通乞力马扎罗山通道，打通伊丽莎白港，开普敦港，卢安达港，亚历山大港等十个港口通道。相谈甚欢。”
“1900年，经过五位圣灵推荐，家族船只可以停靠非洲各大港口。与各大圣灵交好，同时，圣灵引荐人入驻华国。”
“呵……”秦夜笑了笑，果然啊……通商都是有回报的，非洲的回报……当然是各大驻华大使，在第二任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些门阀已经将老地府蛀成了筛子！
仿佛知道了他想说什么，谛听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阴阳不能相交，非洲的大使入驻必定经过了朱明门阀的手。但是，也肯定随着地藏大人一起走了。这些门阀还不至于出卖国家，不过我担心的是……阳间还有没有他们的探子？”
“虽然有铁律不相交，但并非完全不能影响，非洲信仰祖先，如果是先祖灵托梦，一些阳间的非洲人，同样可能身为探子入驻华国……”
“你是说这个？”话音未落，秦夜就开口道。
谛听顺着他的手指往下一看，目光霍然一闪。
“非洲地府驻华使团名单，驻扎地，联络方式，联系日期记录。”
第638章：峰回路转（一）
谛听瞪着眼睛看了下去。数秒后，才长叹一声：“非洲冥府酋长联盟极少和外界接触，但是能进入四大顶尖地府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早就知道，各大门阀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比如爱新觉罗家，就利用边界和俄罗斯地府互通有无……这些阎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老朱家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他感慨了一声，叛国？远远说不上，不过是偷税漏税大户而已。天知道他们利用这样大规模的走私赚了多少阴灵石。仔细查下去，沿海的大小官员，下至鬼差，上至府君，都绝对不干净。不……好像珠三省片区的府君，本身就是朱明手下？
“你在看什么？”感叹了几句，它疑惑地看向秦夜，从刚才开始，对方就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卷轴，它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对啊……以你如此欢脱的个性，现在早就如同跳出精灵球的皮卡丘一样喷起来了啊……是我的大师球盖得太严实了吗……
秦夜一言不发，轻轻收起卷轴，再次打开。就在刚才，他脑海中仿佛灵光一闪，仔细想去，却如同镜花水月，渺无踪迹。
想到了什么呢？
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浓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就在此刻，权景浩和刘昌闵飘了回来，脸色都在发红，嘶哑道：“大人！我们都看过了，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山……”
话音未落，谛听就朝他们摇了摇头，他们立刻闭上了嘴。全都看向若有所思的秦夜。
秦夜屈指食指中指，轻轻摁着太阳穴，一边缓缓踱步起来。还是没有想到……但他并不愿放弃那一丝灵光。刚才一瞬间的福至心灵，来源于老朱家的非洲地府酋长联盟驻华国地府名单……他转头看向谛听：“他们……都离开了吗？”
他有种感觉，自己离某个答案非常近，近在咫尺。只不过隔着一扇门，推开它，自己会看到全新的世界！
谛听肯定地点了点头：“地藏升天，威势何等之大？在老地府的只有运气通天才留得下来。这些特使，或许身份贵重。但官位绝不会太高。他们没有留下来的本钱。”
不是这个……秦夜望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喃喃道：“那阳间的呢？”
“阳间的并不重要。他们最多判断出，地府失去了掌握阴灵的能力。但如果知道这是地府改朝换代，那就没有质疑的余地。还是那句话，酆都积威太久，不亲眼看到，他们最多和日本，俄罗斯一样，拼命试探，却不敢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也不是这个……不过就在这附近！
刚才那一丝灵感就在这几句话和名单之中……秦夜沉声眉头皱得更死，不甘心地问道：“他们会对华国地府造成什么危害？”
“危害肯定有，但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应付俄罗斯地府的首次正式国际外交。这些大使的危害……对比起这件事来，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谛听想了想：“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以间谍罪将这些人逮捕起来，然后通知非酋来赎人。不过我刚扫了一眼，在阳间的名单没几个。活人就一两个而已。百年过去，恐怕早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秦夜猛然看向了它，眨了眨眼睛。
“想到了？”谛听也来了兴趣：“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秦夜摇了摇头，继续思索了起来，只是目光越来越亮，足足十几分钟后，他忽然笑了笑：“原来如此。”
“我想到了……差点就放过这一丝转瞬即逝的灵感……”他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所有人，笑容深沉：“我知道……怎么破俄罗斯地府这一局了！”
谛听微张着嘴看向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俄罗斯地府提出的交涉，看似简单，下方的水却极深！解决起来也极其困难！
一则，他是在试探华国对于俄罗斯地府拥有禁术的态度。
二则，他们的禁术研究，很可能有其他顶尖地府的影子。
三则，这是必须依靠正式外交才能解决的问题。偏偏华国地府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准备，更没有相匹配的仪仗阵容。要官没官，一个阎王境界的拿不出手。要兵没兵如果不是偶然发现了朱明门阀的宝藏，没有军阵的阴兵开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种种疏漏，一眼就会被看破。
四则……华国地府还不能不答应，地区性禁术事件，已经是仅次于战争的大事，要想保证华国地域影响力就不能不出面。一旦出面，以华国地府的江湖地位，这次会面的细节会被披露到日本地府，印度地府，中东地府，甚至更远的地方！
这是华国开始重掌地区事务的信号，也是重归四常位置的预热。在不能不谈判的情况下，这一切出了一点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就连谛听自己，都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来。现在，秦夜居然说……他想出来了？
“怎么做？”
秦夜笑了笑：“首先，这是正式的国际纠纷，对吗？”
谛听点了点头。
难就难在这里。
华国现在最好的就是闷头发展，不理外务，但对方已经找上了门来，而且是这样的大事，事关一个洲的话语权，后果严重到根本无法视而不见。
秦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国际纠纷，就应该用国际的方法去解决。而我们也并没有其他方法。虽然我不知道阴司的国际纠纷怎么做。但是应该和阳间差不多各大重要国家开会，投票，否决或通过。这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词汇，叫做国际压力。”
谛听仿佛明白了什么，眨了眨眼，但并没有开口，仔细听了下去。
“怨魂晶是什么？”秦夜的声音已经严肃了起来：“那是研究禁术不可缺少的材料，任何国家想拿到怨魂晶，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们想研究禁术！所以，俄罗斯地府才在韩国搅风搅雨，希望引起华国地府的注意。因为，这片区域，只要华国地府点头了，他才能做得下去。”
“你的推断是对的。”他看向谛听，缓缓道：“俄罗斯地府想避过国际地府的制裁，所以直接联系四常之一。一旦被发现一定会面临巨大的制裁。而没有其他四常的支持，他不敢这么做！”
“有四常之一的地府支持他，而他又获得了华国地府的首肯。就算表决，也是二对二。如果华国地府点头，它获得了禁术的入场券，它背后的地府也大致摸清了华国地府的虚实……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呵……”谛听长长舒了口气，接了下去：“这是个开头，一旦这个信号打开，那些想把华国踢出四常的国家。和那些紧盯四常地府的国度，就会抓住试探华国虚实的正确方法，那就是从华国地府的藩属国出手，引起我们注意。我们不能不管。一旦要管，就会被对方?丝花一样缠上。继续用地域事务施压……”
它感慨地看向四周的财宝：“不断的试探……到一百多年后封印破灭。等在我们面前的，一定是一支四常等级的正规军。不……说不定还是好几支。”
他们在这一百多年内的抉择不能出现一丝错误，而现在，就站在第一个抉择的悬崖上！
“所以？”谛听看着秦夜问道：“你的方法是什么？”
“通知全非酋。”秦夜冷冷笑道：“告诉他们，四常之一的某个地府，正在支持俄罗斯地府发展禁术。很可能是第二代禁术。你觉得……非洲那些圣灵们，会是怎样的反应？“
谛听猛然站了起来，浑身的毛都在波动，呼吸急促，许久没有开口。足足十秒，才开口道：“可行？”
“可！”秦夜斩钉截铁地说：“因为……这是俄罗斯地府！”
话音刚落，他一挥手之间，一幅阴气构成的世界地图出现在虚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地图，食指点在了俄罗斯东方最边境：“俄罗斯的教派，是基督教，东正教。正是从欧洲传过去的。这是其一。”
“其二，俄罗斯地府和整个欧洲塔纳托斯为首的希腊地府，有着漫长的交界线！距离中东埃及地府，则隔着一个哈萨克斯坦缓冲带，你觉得……非洲那些远古的圣灵，会觉得这是哪个地府？是希腊还是埃及？”
“三。”他收回手，竖起三根手指，舔了舔嘴唇兴奋地说道：“非洲地府……他们最大的伤痛是什么？”
“不是战争，而是……他们是首个被禁术轰炸过的冥府联盟！主神都被重创！他们对禁术的态度，可想而知！”
越说思路越开阔，他长长舒了口气，胸口略微起伏地说道：“四！别忘了……非酋并不弱！他们的弱是弱在各自为政！但要论起阎王级别战力的数量，非洲是所有大洲中第一对吧？”
“诚然，他们平时不会扭成一股绳，但是面对禁术呢？”
“面对这种曾经的耻辱呢？”
“面对疑似希腊地府支持的第二代禁术发展呢？”
“他们会把俄罗斯那位沙皇掐死的！”
谛听倒抽了一口凉气：“而且……俄罗斯地府还根本无法自证清白。因为……怨魂晶就躺在蒙古国上！”
“他就算说不是第二代禁术，只是我们要研究第一代禁术……谁信？”
“非洲到现在，可是还有三十七位圣灵啊……再加上羽蛇神那种阎王级别的存在……”
第639章：峰回路转（二）
大殿中安静了下去。
谁也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受到了启发。而且……粗浅地讨论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有可能！
而且是极大可能！
俄罗斯地府要的是华国地府点头。有了这个许诺，对方甚至可以不让华国地府派出一兵一卒，直接灭了蒙古国，然后将一半国土奉上，自己只拿走怨魂晶就可以。这是一种无声的交换。
本来，华国地府是进退两难。进，官无阎罗坐镇，兵无军阵加持，更无训练有素的大使团。退，容忍俄罗斯地府拿走怨魂晶，其他国家会怎么看？传到国际上，有多少地府会对“四常”的位置蠢蠢欲动？
退不得，退无可退，退一步没有海阔天空，而是锋芒在背。
然而现在，却有了退的余地。
我们答应你拿走怨魂晶，并且安安静静看你表演。等你怨魂晶真的到手，洗都洗不干净的时候……
非洲的几十位阎罗，会马上教你做人！
大殿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谛听粗浅听完，第一反应就是……可行……真的可行！
这道看似无解的题，竟然真的有解法！
不过，这只是初步的推断，而且是推断的最完美状态，具体计划还得仔细讨论。
“不愧是你……”许久，谛听舒了口气开口道：“竟然能在这种局面下找到解法……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但是，这只是初步计划，具体要怎么做？“
“三步走。”秦夜目光灼灼地回答：“第一步，和俄罗斯地府会谈，答应他们的条件。”
“第二步，联系非洲地府联盟。第三步，说服他们。”
谛听跳下地面，凝重地踱步。许久才道：“这是大步骤。第一步暂且不提。第二步，联系非洲地府，怎么联系？华国闭关锁国百年，早就没有联系的方法。还有第三步，怎么说服？他们可不是傻逼，虽然这件事算是推到了他们的耻辱柱。然而，要说动如此多阎罗前来，绝非易事！”
“他们会不会重视？重视到什么程度？俄罗斯地府已经确定会有两位阎罗亲临，我们派不出阎罗等级的阴差……这是驱虎吞狼，但如果来的虎不够强，甚至会被狼啃成骨架！如果酋长联盟只来五六位阎王，根本于事无补！而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诚然，无论研究第一代还是第二代禁术都是不被允许的。但不管怎么样，阎罗这种身份的阴差，都绝不是动动嘴皮就说得动的。这是一场攻坚战，而且要华国地府地位极其重要的人物轻车简从，私赴非洲，还要舌战群儒，能说服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圣灵……”
它重重出了口气：“重点就在怎么联系他们，怎么得到他们的许诺进入非洲。怎么说服他们这三点上……你准备怎么做？”
秦夜展开卷轴，手指轻轻擦过：“假设，我以华国阴差的身份，想要面见一位圣灵，能得到应允吗？”
谛听已经想到了什么，目光如火：“很大可能被驳回，阎罗级别的阴差，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所以……我们得自己找上去！”秦夜手指从卷轴上一行行往下，最终落到一个名字上。
非洲最后一任活人观察员，阿布拉.巴布鲁。珠州市。阿布拉非洲餐厅主厨。
“正是它，补完了最后一块拼图。”
顺藤摸瓜，由非洲观察员带自己前往非洲，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完全拉通，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思维在飞快衔接，这种情况下如同灵感的火花碰撞。谁都想一次性找出所有漏洞。谛听立刻追问：“你如何肯定他还活着？这可是一百年前的卷轴。”
秦夜摇了摇头，肃容道：“无法肯定。但是，如果我是某位圣灵，这种观察四常的机会绝不会放过。这条线我不会让它断掉！阿布拉死了，还有阿布拉的儿子，还有亲朋好友。不管如何，都得试试，可能性在70%以上。只要这些圣灵不蠢！”
“那你如何找到对方？”谛听继续发问，速度飞快：“这是珠三角，是饿鬼道主的地盘！大隐隐于市，珠三角是目前华国黑人最多的地区，苍茫人海，你怎么找到对方？”
秦夜幽幽道：“特别调查处不是摆设。一位府君阴差的求助，想必他们会非常乐意。不过找一个人而已，惠而不费。”
谛听第三次追问：“哪怕找到了，你怎么进入珠三角？饿鬼道主和地府的关系水火不容……”
“我是府君。”秦夜直视谛听，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退缩：“中元节告诉我，先下手为强，才是阎王的思维。”
“我是府君，同阶的她已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她不想和一位阴差彻底撕破脸，她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谛听深吸一口气：“最后一点，你打算让谁去做这个和圣灵谈判的阴差？”
地位要足够重，而且，舌头足够灵光。还要洞悉这次事情真正代表的东西。
只有一个选择。
“我。”秦夜叹了口气，看向周围无数财宝：“真的是舍我其谁……除了我，没有第二个阴差能做到……还有问题吗？”
谛听长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了。”
“考虑非常周全……真的难以置信，仅仅十几分钟，你就想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只是具体细化过程。这些繁杂的事务就交给我，我会和商鞅他们组建出一个完整的外交团队，和俄罗斯地府谈判。”
秦夜点了点头，脑袋甚至感觉有些疲累，刚才的思维真的是超速运行。他摁了摁太阳穴，沉声道：“那，事不宜迟，马上启程回蓬丘。我会即刻赶往珠江，另外，阿落刹娑回来以后，让王助理帮忙整理资料，如果珠三角有了消息，我需要用最快的时间抵达非洲。”
现在已经十一月四日。
距离元旦节不过几十天而已。华国地府必须在元旦节前给俄罗斯地府答复，再拖……就没有借口了。
和需不需要给俄罗斯地府答复无关。
而是一种姿态，作为地区的主人，你有求，我回应。
这是作为地区领导者的本分。
…………………………………………
“各位，根据数据。本省灵异事件数量急剧降低，已经相比去年同期降低了20%的百分点。”周先龙带着耳机，正在参加第一修大的电视电话会议。屏幕上，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者，正在阅读一份资料。
“而且，更重要的是，去年所侦查到的无常级别狩猎区，正在飞速消退。整个徽省，本来有二十四个狩猎区。但如今……只剩下十七个。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这是夜晚，九点。位置定位于第一修大主任办公室。
第一修大已经于上一个学期扩招，效果相当不错，周先龙的工作也忙了起来。以至于上头的电视电话会议都只能抽空听听。毕竟，他现在挂的正职是第一修大实战系主任。
办公室除了他已经没有一个人。这件办公室是归正副主任使用，副主任的位置上，长靠背椅子正对窗户，仿佛对方还在位置上看着夜晚的第一修大那样，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宿舍楼。还有教学楼中稀稀拉拉的灯光。
就在此刻，忽然间，整个教室的灯光闪了闪。紧接着啪一声熄灭。
刷拉拉……桌子上的文件无风狂舞，窗户啪啪啪全部关死。而副主任的那把椅子……竟然悄悄转了过来！
“谁！”周先龙眯起眼睛，好强大的阴气，还是对方刻意压制，对方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周主任，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椅子上传来，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而这道声音，让周先龙刚提起的真气刹那间涣散了下去。
秦夜……
他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对方重游故地！
逆光中，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无论周先龙怎样去看，入眼的只是一片阴云。还不等他多想，秦夜的声音淡然响了起来：“阴司有一些事务，需要阳间帮忙，不知道特别调查处是否愿意？”
沉默。
足足过了五秒，周先龙才沉声道：“请说。”
意外的，对于这次阴阳首次当面接触，他竟然没有多少震撼。
或许……早就是自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阿布拉.巴布鲁。”
“原珠州市阿布拉非洲餐厅主厨，地府要知道他的确切位置。不要惊动他。请问，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相敬如宾。
淡漠而疏远的礼仪，根本无法相信两人曾经共事。
“呵……”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屋顶，复杂地开口道：“三天。”
“太长。”
“因为这是动用我的权限，而不是给整个特别调查处下达的任务。如果是下达的任务，也需要最少一天半。而且珠州市……目前是活人禁区。”
秦夜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几秒钟，才缓缓道：“那麻烦了。阴司会记得阳间的帮助。一旦有消息，请立刻发短信通知我。”
曾经的师徒，现在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公事公办地让人仰天长叹。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秦夜的身形化为阴风消失。
他没有离开。
阴差普通人不可见，他只是漫步在这所熟悉的校园里，看着不熟悉的张张面孔。也看到了周先龙猛然推开窗，四处环顾。
“啾啾！”就在此刻，一声清脆的鸟叫，让他愕然抬起了头。
这是……知更鸟的声音？
而且，这不是属于阴差的阴气！
这是……厉鬼？
不……不仅如此，这道厉鬼的阴气……很强！甚至达到了和自己同一阶位！
府君级别的厉鬼？
第640章：投诚？谈条件？
他愣了三秒，才笑了笑：“有趣。”
第一修大虽然没有府君，却绝非什么鬼都能来的地方。竟然敢有厉鬼的知更鸟敢飞到这里……为什么？
而华夏已知的府君级别厉鬼，只有三位。
这是……在找自己？
因为无法进入阴司，所以只能找到阳间自己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看了过去，刹那间，学校的树冠发出一片沙沙之声，树叶顿时狂舞起来，若狂风拂过，层层退开，就在百米之外，一双赤红的眼睛，藏在层层树叶之后，惊叫着看向了秦夜。
秦夜身形微微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知更鸟身边，然而就在他伸手抓去的时候，知更鸟忽然翅膀一拍，化为一道阴气朝着城外飞去。
“不敢在第一修大现身么？”秦夜抬了抬眉，同样化作阴风，不紧不慢地跟在了知更鸟身边。
知更鸟速度极快，转眼间就飞过市区，来到了市郊。
农田阡陌，在月光下散发出独特的静谧。知更鸟速度越来越快，直接飞出了宝安市，朝着深山中飞去。
足足过了一分钟，它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寺庙。
残破的寺庙。
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木头都有些腐朽了，蛛网多到几乎形成了白色的纱布，蒙在大门的匾额上。它已经坍塌了一半，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经幡，随着夜风，伴随着蛛网微微鼓荡。
周围是茂密的山林，通往古寺的路，几乎被野草埋没，风从寺庙镂空的门窗雕花中穿过，发出令人心寒的呜咽声。深山古寺，这本该是令人尖叫的画面。然而，秦夜看过的大场面已经太多了。
啪嗒……就在他刚停下来的时候，这座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的古寺，门口两盏歪斜的石灯忽然亮起，惨碧色的鬼火照耀地周围鬼气森森，一道穿着白色古式宫女服，戴着帷帽的身影从寺内飘出，五体投地，诚惶诚恐地说道：“小鬼见过阴差上官。”
“实在不敢在第一修大显形。出此下策，有劳上官不计，远道而来，小鬼惶恐。”
没有回答。
就在厉鬼面前，鞋子踩动草丛的沙沙声近在眼前，厉鬼头也不敢抬，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垫在额头下的两只鬼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颅的颤抖。
好可怕……
不是那种境界的压制，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里的恐惧。只有亲自面对才知道……何谓阴差。
这是本能。
这种本能，让她全身的阴气都绷成了钢丝，然而，对方磅礴的阴气如同拨动钢丝的手，无时无刻都冲击在她的神经上，不过跪地五秒，她几乎承受不住这种威压，想要疯狂尖叫着发泄。
让厉鬼都感到恐惧……这就是百年不见天日，传说中的阴差？
“饿鬼道主？畜生道主？”就在此刻，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才从头顶响起，刹那间，那种无声的压抑潮水一般褪去，五秒，仿佛过去了五天。她差点立刻就瘫软下来，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双手托着一封信举过头顶，鼓足勇气颤声道：“饿、饿鬼道主座、座、座下沉银，见、见过上官。”
“饿鬼道、道主有要事相、相商，还、还请大人过目。”
秦夜伸手一招，信件凌空打开。三十秒后，信件无风自燃。他没有说话，而是沉吟了起来。
饿鬼道主的态度相当恭敬。
可以说，已经如同臣子一般的谄媚。
但是，这是遣词造句，她的真正意思，却是谈判。
“……董卓雄踞西南，畜生道主手握阎罗印八块碎片，只差两块构成地府神器。若地府愿意放本宫隐居海外，本宫发誓，此生不与华国地府作对，此生不食一位华人。”
“且，本宫愿和修罗道主联手，取下畜生道主灵魂，天地可鉴，若违此誓，奴婢愿点千年天灯，再入十八层地狱永世轮回！”
“另：为表奴婢诚意，奴婢已经派遣十二阴将，前往东海之上搜捕孔末踪迹，三月内，必定为地府奉上一份大礼。”
“若地府应允奴婢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取下修罗道主生魂之后，阎罗印奴婢双手奉上，只求地府网开一面。”
这就是苏妲这位堂堂饿鬼道主的要求。
秦夜没开口，不是考虑，而是愤怒！
他愤怒的地方有两点，第一，苏妲怎么知道地府在悬赏孔末？
秦桧去了……他居然敢在自己没开口的情况下，私会另外两位道主！
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多么敏感？就不知道现在华国最大的三股武装力量是谁？
不管他是去做什么，但阎王没下令，他竟然敢无诏前往，这是任何帝王的逆鳞！
其二，是……苏妲卑微的话语下，潜藏的威胁。
“如果答应，她愿意和修罗道主联手。那……本官要是不答应呢？”他冷笑着看着天空的群星，一拂袖袍：“岂不是要和畜生道主联手？”
“阎罗印碎片作为底牌？区区厉鬼也敢和地府谈条件？是觉得地府刚成立一年多？自己身为府君还有谈条件的余地？”
他声音不算小，匍匐的沉银已经瑟瑟发抖，随着秦夜的怒火，她已经感觉周围阴气如同巨兽一般盯紧自己，时时刻刻打算把她撕成碎片！
“回去告诉苏妲。”秦夜身影化为阴风消失：“她没有和地府谈条件的资本。”
“地府的机会只有一次。她要不想活着，可以不接。另外，本官数日后将驾临珠州。告诉她，准备接驾，否则……就等着抄家灭族！”
直到秦夜的身形消失十秒后，沉银才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不好……大事不妙！
她不知道道主和地府的关系，但是……她是真正从刚才那位阴差大人身上，听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杀意如此明显，说明……对方绝对有剿灭珠三角的本钱！
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化为阴风消失，今天的消息，必须立刻传回珠三角！
………………………………………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珠三角，珠州。
这座华国曾经的三大一线城市之一，如今南部已经完全废弃。南部之外，拉起了一片连绵不断的隔离带。无数荷枪实弹的军警，以及特别调查处，src各大高层，全都聚集于此。
枪是普通的枪，子弹却是特制的，注入真气，黑狗血，朱砂等物凝聚而成。对普通阴灵有强大的杀伤力。
这是华国已经探明的三大灵异地点之一，西南琼山，珠江珠州，东北长白山，如今长白山一带灵异数量越来越少。更多的注意力和军力，自然转投到了另外两处。
府君级别的万鬼囚巢，这是可以让任何小国灭国的存在，也就是华国，能在三大府君盘踞三方的情况下，应付到如今。
国道上已然是一片残破，禅明大师如同石雕一样静坐半空。若仔细看去，他离地面还有五厘米左右，是真正的悬空而坐。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淡淡的白色真气从七窍中飘出，消散夜空。
在他身后，是特别调查处和src的指挥中心，毕竟……如果禅明大师防守的国道都被攻破，现场也不会有活人。
这里的气氛是压抑的，是死寂的。厉鬼与活人，阴与阳就靠着这一道防御线阻隔。在他们身后，是珠州市万家灯火。
无人可退。
也无路可退。
“禅明大师。”一位穿着白大褂的src快步走了上去，深呼吸了一口，低声道：“珠州市的万鬼囚巢……阴气已经高达两千多万……”
“阿弥陀佛……”禅明大师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悲天悯人之色：“两日前，珠州阴气数量激增。如今终于突破两千万了吗……”
“大师……”白大褂是一位老者，已经有七十多岁，然而面对禅明大师，仍然无比恭敬：“上面的意思是……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珠州那只厉鬼……恐怕……是想和阳间全面开战了……”
以珠州为基点，吞没整个珠三角，就像东三省那只厉鬼做的一样……否则无法解释，两天内为什么珠州厉鬼收缩所有兵力。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撤离吗？”禅明大师轻叹了一声：“那……珠州还剩下的一千多万市民……怎么办？”
“今天早上开始，就已经下达了紧急撤离通知。各大军区的运输机已经调过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大战一旦爆发，只要我们多撑一会儿，运输机可以运走大部分市民。”
禅明大师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从前方无数军警的身上划过。撑一会儿……这一会儿，要多少热血儿郎的性命作为铺垫？
他们有的才十几岁，有的刚过二十，世界还没有在他们面前展开，就要埋骨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随即道：“其实……未必不可多等一等。”
“啊？”
禅明的目光如同闪电，死死盯着隔离带后。
那里，已经是一片阴云，比之前秦桧来的时候更加恐怖。连那些废弃的大楼都看不到了，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第641章：阎罗殿前，黄泉路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真的是打算和阳间全面开战，为什么……这两天就连我们都调集了其他各大判官，各处军区。他们……只是收拢了力量？没有任何外援？东北暂且不提，西南也没有任何异动。这不太现实。”
白大褂老者抬了抬眉，随后立刻皱起。
是的……不科学。
秦桧已经来过，这说明三大道主是有联系的。如果一方发难，其他几方必定支援。哪怕不派兵，也要引动政府的目光，让华国阳间不得不把更多兵力部署在西南。毕竟……那里地处交通要道，也是人口大省。
“还有，如果真的是战争，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探子出没？厉鬼要想刺探我们的军情，比人类容易太多。反而是人类的侦察兵进去了数次？”
白大褂抬了抬眉：“您的意思是？”
“她……恐怕在等什么。”禅明大师眉头皱起，看向不知尽头的国道：“但我认为……有可能并不是在等开战时机。而是再等……什么让她都感到害怕，不得不全力戒备的存在……”
“而且……对方很可能即将赶到……”
白大褂微张着嘴，最终舒了口气，摇了摇头。
让一位化生恐惧的存在？
让对方不得不收拢所有兵力，全军戒备的存在？
他想不出来，阳间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位化生府君如此紧张。恐怕三大战力齐聚都难以做到。
“有这种存在？”
禅明大师扫了对方一眼，有些东西，只有他们清楚。
现在，整个华国最高层，最顶峰那一批，都在看着珠州从特别调查处原副处长周先龙提供某一段录音开始。
那个传说中的地府，已经开始越来越积极，越来越强势，如果是他们出手，高阶阴差现身，珠州一位厉鬼焉能不怕？
厉鬼，最怕的只有阴差。
“先看看吧。”他合上眼睛，再次打坐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所有人，无论修炼者还是军警，在这里已经坚守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时间仿佛没有了概念。然而……今夜，仿佛是与众不同的。
每一天的夜晚……无数个夜晚，太阳消失的刹那，就能听到珠州南部数个区内，响起连绵不绝的哀嚎。那是无数枉死在这里的怨灵，还有数不清被那位饿鬼道主囚禁的冤魂发出的悲鸣。宛若活地狱一样折磨着每一位镇守者的神经。
但是，今天没有。
安静。
不，是死寂。
从前天开始，整个珠州南部一片死寂。如果不是阴云中无时无刻都在闪耀的鬼火，甚至让人怀疑里面的厉鬼全都消失了。
咔擦卡嚓……一分一秒，很快就到了十二点。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禅明大师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国道。
也在同时，阴云中两只赤红的鬼火，如同探照灯一样闪耀，骤然亮起，也看向了国道。同时，府君级别的阴气轰然爆发，一片狂暴的阴云，吹动隔离带哗啦作响，符?翻飞。
“全军戒备！！”各个区域，喇叭中同时传出一个声音。顿时，卡卡卡，子弹上膛，成千上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隔离带。上千位修炼者，无论拘魂，鬼差，全身真气吞吐不定，竟然形成了一片连绵白雾。
然而，阴云中的鬼火并没有看向他们，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国道。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好强的阴气……”禅明大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何时，起风了。
国道仿佛异度空间的出口，风一丝一缕从中溢出，开始是轻柔的，紧接着……越来越狂猛！越来越暴躁！
冰冷刺骨，带着九幽地狱的味道。国道上的路灯啪啪啪一盏盏有秩序地尽数熄灭。那风已经化为一片暴躁的长河，吹动所有人衣袂疯狂乱舞，呼吸不畅。
咔擦咔擦！就在这片呼啸的狂风中，所有人无论修炼者还是军警，全都听到了。
一种极其有秩序的脚步声，顺着国道缓缓踏来。
低沉，却带着难以言说的肃杀。与此同时，国道的尽头，无尽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排排影影倬倬的身影。
“阴兵过境……”禅明大师目光死死盯着国道尽头，毫不犹豫让开了位置。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都能闻到那股铁血的味道。
这是……地府正规军！
不只是他，所有军警和修炼者，还有src，全都屏息看着那里，阴兵过境四个字出现在所有人心中，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哪怕他们镇守这里这么久，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就在此刻，黑暗中金光一闪，一道令牌破空而来。直飞入阴云之中，而就在话语出现的瞬间，氤氲中那两盏巨大的鬼火狠狠颤抖了一下。
隔着一片阴云，苏妲浑身都在颤抖，那面令牌已经飞入了她掌心之中。
这里已经是一片厉鬼的海洋，最前方，是穿着一身商朝王后装扮的苏妲人形。脚下阴云翻滚。身后，是十二位判官级别的厉鬼，形状各异，但都带着商朝外形的青铜胄，身披皮甲。在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饿鬼。
哪怕如此多饿鬼，此刻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它们的本能在告诉它们，不要尖叫，不要咆哮，否则……会瞬间灰飞烟灭。
苏妲根本没有看其他人，她完全没想到，地府的反应居然这么快……为什么一位高阶阴差会亲自来到？这才仅仅三天，自己的信函并没有任何不敬的地方！
“大人……”身后，一位舌头拖出来半米长的厉鬼沙哑道。还没说完，苏妲就摇了摇头，满脸凝重地，缓缓松开自己握着令牌的手指。
熟悉的花纹……熟悉的质感……每松开一寸，一种心胆俱寒的感觉就越来越猛地冲向大脑。当完全松开后，秦府君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她终于忍不住，一把丢开令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轰！！恐怖的阴气冲击波一样横扫出去，判官以下的厉鬼刹那间东倒西歪。然而她浑然不觉，只是双臂抱着自己，浑身颤抖地盯着令牌，发疯一样说道：“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
过往的一幕幕，如今再次冲上脑海。六道下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的日子……在阎王殿前接受罪状的日子……以为一百多年抹平了恐惧。现在才发现……
根本没有。
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旦遇到主人，就会疯狂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大人，您何必怕？”“是啊，一位府君而已！您也是府君，我们数十万阴灵，还怕了他？”“杀了他！抽他的魂，炼他的魄！让地府再也不敢踏足我们的地盘一步！”
“闭嘴！！！”苏妲几乎是尖叫了出来，黑发轰然飞扬，露出后面一张绝美的脸，颤声道：“你们根本不懂……”
“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没有生在本宫那个时代……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地府！”
她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你们没有遇到过阴差……蠢货！”
“开门……给本宫开门！！”
“全体跪迎……谁敢反抗……”她目光都发红了，转头道：“别指望本宫救你们……”
阴云之中具体是什么情况，外面无人可知。但是，谁都看到了……看到了让他们震撼无比的一幕！
“呵……”禅明大师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阴云散开，里面的情况让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竟然找不到相应的文字。数秒后，才感慨无比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都如此，其他的人，修炼者，src，军人，警察，政府官员，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的天……这、这、这怎么可能！”“投降？这是投降？！我们镇守了几年的珠州灵异重镇……投降？！”
黑洞洞的枪口仍然对准阴云，然而，没有人扣动扳机。
巨大的震撼，已经让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阴云之中，苏妲为首，五体投地，额头枕在前方交叠的双手上，她身后，点燃了无数人高的蜡烛，中央，是凶名在外的十二阴将，在后面，是数不清的恶鬼怨魂，而此刻，全都跪拜于地！
苏妲根本顾不得周围有人类看到，阴云散开，那股让她心胆俱裂的阴气更重了。她毫不犹豫地磕了个头，颤声道：“罪臣苏妲，拜见秦府君！！万望秦府君手下留情！念在罪臣修炼不易，留罪臣一条生路！！”
咚咚咚！连续磕了三个头。而也在同时，国道上，那些阴兵终于踏过了阴阳交界的线，清晰出现在所有修炼者眼中。
上千阴兵，穿着漆黑的甲胄。军容严整肃杀。而在他们其中，是一批十六匹骸骨战马拉着的精致马车。
马车两侧，漂浮着整整齐齐的，带着高帽的阴差，分为黑白二色，手持招魂幡，哭丧棒，经幡随风狂舞，发出呜呜的声音。所有阴差都将双手拢在袖中，阴气从他们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再被夜风吹到后方。如同黑沙拉出的虚幻人影。
鬼气森森，却不乏堂皇之意。一面面漆黑的秦字大旗迎风飘扬。
队伍不大，却震慑得苏妲头也不敢抬。直到走到距离阴云前方一百米，所有队伍才悄然停下。阴兵齐齐一顿手中长枪，大喝道：“阴差拿人，闲杂退避！！”
轰！！前方无尽阴气，竟然随着这一声轰然崩溃！露出其中残破的城市。
“罪臣……罪臣……”苏妲此刻只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沙哑着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一只男子的手挑起车帘看了看，目光仿佛落在了燃烧的人高蜡烛上。年轻的声音嗤笑着打断了她：“古人说得好啊……心存邪僻，纵汝烧香无点益。”
“扶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
“饿鬼道主，苏妲，你可知罪？”
第642章：妈个鸡！这剧本有问题！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一样轰在苏妲头顶。那种属于高阶阴差的气息她太过于熟悉，以至于熟悉到根本不需要辨认。
这不对！
她心里在疯狂尖叫着，地府新立，哪有那么多高阶阴差。就算有，为什么这么久了不管不问？自己这一封信过去，甚至有求和的意味，对方直接就过来了？
地府真的不顾忌阎罗印？
真的不怕他们殊死一搏？
两败俱伤有什么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抓本宫去精灵球？
这剧本有问题吧？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知罪。”
一片死寂。
现场上千修士，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是一样的表情微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神经质地轻轻摇着头。
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这就是地府？”一位年轻的修炼者声音都在发飘：“我们防御了那么久的化生级厉鬼，在地府面前，简直如同一个面团，捏扁搓圆随心。而对方竟然没有任何辩驳的想法？”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人听见。但是更多的人，却在这一刻身体都微颤起来。
看似平静的几句话，波澜不兴，然而，却向阳间传达了一个意思。
珠州，解放在即！
地府亲自出手，罪魁祸首苏妲认罪。而地府……仅仅来了一位府君，一千阴兵而已。
“佛祖在上……”禅明大师长叹一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终，化为一声感叹。
在这场漫长的战斗中死去的同志，你们看到了吗？
全国三大灵异地点之一，珠州……已经点亮了希望的火炬！
秦夜轻轻卷起了帘子，抱着一只京巴优雅地飘了下来。
刷刷刷……一道道目光顿时集中在了他身上，可惜现在秦夜是阴差形态，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容。
然而，那如山似海，煌煌正道的阴气，却压得全场都是一窒。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走到苏妲的面前，微微弓下腰：“苏妲。”
“臣在！”苏妲的声音完全走样了，颤抖着回答。
秦夜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周围的修炼者都听到：“你以为，地府会忌讳阎罗印？”
“你以为，董卓手里捏着八块阎罗印就敢叫板地府？”
“你以为，你们可以逃出华国？正神结界不开，除了外国拘魂级别的阴差，厉鬼根本不出去。还是你以为，你们有本事毁坏地府第一神器的碎片？”
苏妲满头冷汗。
她错了……现在她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该试探对方的……她完全没想到，地府统一全国的决心如此强大！
“我……”
“闭嘴。”秦夜直起身子，逼格十足地轻轻梳理了一下谛听的毛发：“府君没问，也有你说话的资格？”
现场所有修炼者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别人对一位府君厉鬼这么说话……后果他们根本不敢想！
然而，苏妲就真的闭嘴了。
以额触地，战战兢兢。
“别用阎罗印来威胁地府。”秦夜缓缓道：“别以为是地府在求你们。华国地府数年内必须统一，这是本官给你们的机会。否则……本官一个，够杀你们一百次。”
“你们有军阵？”
“你们有阴灵石？”
“你们有十二天罗的助力？”
“最重要的……”秦夜笑了笑：“你们能进的来阴间？”
“恐怕最多达到幽冥界吧？”
苏妲已经从满头冷汗到了背心湿润。每一句话，都将她顽抗的心态剥夺一层。拉开一条裂缝，刺进去一把剑。不过短短几句，她就被刺得千疮百孔。
这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还请大人宽恕。”无数人震撼的目光中，这位名震珠州的化生厉鬼，不知道多少次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秦夜目光微微冷了冷。
“姿态够低，可惜……闭口不谈投诚。”谛听嗤笑了一声：“这种废物留着干嘛？杀了吧。”
它的声音不小，苏妲匍匐地面的身子猛然弓了起来。
还不等她动作，秦夜一脚就踩在了她背上，轰一声将她硬生生踩了下去：“怎么？你想和谛听大人过过招？”
“滋……”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传来。那是上千修炼者掩饰不住的震撼。
谛听！
苏妲眼前一黑，刚才那个声音……是谛听？！
真的是谛听？
亲自来了？就……在自己面前？
她想说什么，想求饶，想尖叫，然而，此刻却瑟瑟发抖，难以名状的恐惧涌上心头，堵死了她的嘴。
“好好考虑吧。”秦夜化作阴风，再次回到了车厢中，车帘落下：“明年清明节之前。是你最后的期限。”
“是……”苏妲看着车辆缓缓离开，死死咬着嘴唇，周围阴气再次合拢，形成阴云，将珠州南部包围起来。
“大人！您何必对他低声下气？您只要开口……”刚关上，一位阴将就咬牙抬头道。
啪！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苏妲头颅一百八十度转过来，面容狰狞：“本宫再说一次，给我闭嘴！！”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说完，她化作阴风，轰然离去。
狂风在耳旁呼啸，她如同行走在雨夜的旅人，过度的恐惧引起灵魂上的冰冷，此刻，她才来得及双臂环抱自己，牙关都在打颤。
笑话。
她以为的依仗，她认为的资本，在地府眼中不过笑话。
什么阎罗印……地府根本不在乎！有本事你毁了它啊？地藏都做不到，就凭你们几个府君？
想用它换取远逃国外的条件？
想都别想！
开不开放正神结界，主动权在地府，地府不让，你们死也得死在华国！地府威严不容挑衅！
瓮中之鳖。
带着恐惧与绝望，她飞快飞回了自己的老巢珠三角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暮云酒店。一头冲进了沙发中，胸口急剧起伏，双手发疯一样没入黑发，眼睛血红，一种短促的气音，从她喉咙里不断发出。
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翻涌不已，她目光赤红地看向桌子上的地图，咬牙道：“怎么会这么快……”
“百年没有阴差出行……说明地府阴差真的随着那次大破灭消失了。新地府出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竟然就出现了府君级别的阴差？”
去年地府新立如在眼前，今年就府君驾临。地府竟然兵不刃血拿到阎罗印的机会都不要，只要他们的表态！
疯了吗？！
身为一国的决策，怎能如此肤浅！
你现在打得起仗吗？就不怕我们一怒之下血祭三省？让你在地府历史上遗臭万年？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咬牙在空中一划，一片阴气光幕凌空展开。
光幕的另一边，是翻滚如龙的阴气，其中有两点惨碧色的鬼火。一尊庞大的身躯，似在其中翻涌挪动。
苏妲深吸了一口气：“本宫……刚见过了地府阴差。”
“哦？”光幕那边似乎吃了一惊：“怎么样？”
苏妲霍然站起，手没入黑发，狠狠抓着，七窍中阴气四溢，绝美的脸庞比厉鬼更恐怖，磨着牙说道：“府君……是的，真正的府君！你别带着什么侥幸！你告诉本宫……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阴气动了动：“用阎罗印碎片换取我们出国的机会，他不接受？”
“不！！”苏妲一把捏碎了椅子扶手，咬牙切齿道：“别和本宫提阎罗印，秦府君说的很清楚，生是华国人，死是华国魂。地府不可能打开正神结界！”
“地府不开，我们就是瓮中之鳖！你明白吗？只要府君降临，你我死路一条！哪怕换个巢穴，从此不吃血食，也只能苟且度日！”
光幕那边久久没有开口，仿佛同样没预料到，这一任阎王如此有魄力，不花任何代价，只需要放走他们这些让地府碍眼的“旧臣”即可，这都不答应？
不惜代价，不臣者，就要它灰飞烟灭！
怎么……比前两任阎王还要强势？
“怎么一代代的阎王都是这个德行？！”数秒后，光幕另一边，阴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哪怕地府新立，它又有多少阴兵？非要和我们百万阴灵对垒？他就不考虑一下代价吗！”
“是七十万。”苏妲梳理了一下头发，长长出了口气，冷笑道：“秦桧已经投靠了地府。到时候咬我们咬得最厉害的，必定有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怎么做？”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光幕：“投降？一位府君坐镇，还有谛听存在，我们没有赢的希望。”
“你疯了？！地府的话可信？你莫非还想去六道？！”
苏妲深深看着光幕，许久才寒声道：“如果不去六道……让本宫改吃素，也未尝不可。”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一年半的府君，哪怕是速成，也是府君。
如此恐怖的晋升速度，将他们的所有计划全部打乱。秦桧的背叛更给了他们沉重一击。但是，没看到的时候，始终还有些侥幸，当真正驾临，那种被往日恐怖吞噬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同样，她更不想，绝不想再次回到六道之下，这是她的底线。
许久，光幕那边才有声音传来：“他的时限？”
“清明节！！”苏妲一声尖叫，整个房间豪华的装饰，轰然化为齑粉。
再次沉默。
许久，光幕中才传出一声冷笑：“苏妲……我且问你，咱们荣华富贵了一百年，这个美梦，你想不想做下去？”
“想当然想。但是要看值不值！”苏妲仰头看向头顶天花板那里镶嵌着满满的人骨拼图：“如果用命去换，我说，不！”
光幕中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本太师也不想。”
“我出西凉，入洛阳，从来没有拼都不拼一下就低头的时候。三十万西凉铁骑，本太师就不信，地府敢剿灭而不是招安！”
“要想日后继续荣华富贵，哪怕投靠地府，也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
第643章：阿布拉主厨
地府的仪仗散开了。
秦夜的车就停在国道中央，周围没有一位士兵，也没有任何阴差。他则躺在豪华的马车中，轻轻顺着谛听的毛。
前来珠州，告诫苏妲只是顺便，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阿布拉在这里。而阿布拉则是联络非洲各大酋长圣灵的纽带。而且……
“找到阿布拉之后，你会立刻启程前往非洲？”谛听张开嘴巴，秦夜熟稔地将一块点心投入狗嘴。
不对……为什么是熟稔这个词？
总觉得……动作相当熟悉啊……仿佛做了成百上千次那样……
“嗯。”秦夜点了点头：“事不宜迟，现在距离元旦节只有几十天时间。不通过世界反核条约，直接邀请各位圣灵去现场……我特么现在真的庆幸，我是出生在华国。”
如果是在日本，哪怕发现了朝鲜半岛出现金属反应。同样去邀请了非酋们，结果会怎样？
“哦，知道了，退下吧。”“那不是华国地府的领地？你来找我们干鸡儿？”“小伙子，路程很远啊，绕过世界反禁术条约给你站台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劳务费嘛……”
总之，就是：知道了，你去忙吧，老子没空。
委婉拒绝三连。
也只有四常级别，才能做出这种邀请。也只有四常，说出这种话题，才能引起他们足够重视。
因为，他们手中握着改变世界的钥匙。
不过，这也仅仅是得到了说服圣灵们的入场券而已。
“从这里去非洲是最近的……你不打算走阴间道路？”
“不打算，一位府君出境，好歹是高阶阴差，会引动无数目光。但他们一定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阴阳人……呸，行走于生死之间的行者这种东西。”
“……我该说你才思敏捷好呢，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呢？”
咚咚咚，就在此刻，车厢上响起了三声有礼貌的，节奏不徐不疾的敲击声。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从车门外响起：“施主将座驾停在这里，是否愿意给老衲几分钟时间？”
话音未落，秦夜就抱着京巴走了下来，微笑看着站在车旁，双手合十的禅明大师：“当然。”
禅明大师深深看着秦夜，许久才轻叹了一声：“秦施主？秦阎王……还是叫秦导师更好？”
“随意。”秦夜朝仿佛无尽的国道抬了抬下巴：“走走？”
“固所愿也。”禅明大师微笑点头，不过，行走之时，却落后了秦夜小半个身位。
秦夜看破不说破，心中也是无比感慨。
当初为了躲避道主追杀，不得已加入特别调查处，时过境迁，不过两年时光，阳间最高战力自己竟然见过了两位，而且……居然不敢和自己并肩而行。
也不是不敢。
而是阳间的态度，一种最高的尊敬。他们很清楚，秦夜代表的并非自己，而是整个地府！
阴阳失衡的现状……已经不能再惨烈下去了。
一路无言，数分钟后，禅明大师唱了一声佛号，沉声道：“秦施主，您可知道，中元节以来，华国共出土有关地府文化的浮雕，诗词十二件，件件都有你的名字。”
“哦？”
“而所有博物馆，甚至道观佛寺中，有关阎罗王的名字，都有了最真实的的表现，清晰写上了秦夜二字。”
“政府已经拨款，每个市，兴建一所新阎王观，而且……所有老阎王像，无论是酆都大帝还是什么，一律推到，换成了你的名字。”
秦夜静静地听着，阴阳互通论，阴间有的，阳间大部分会有，阳间有的，同样会折射阴间。
禅明大师转过身，平静道：“而且……韩国，所有和死亡有关的神话，全都换上了你的名字。”
“无论是史书，还是记录，或者影像，还是文物……仿佛一夜中神话故事都被人执笔修改，上面的名字……和死亡有关的，全都是你。”
“所以，老衲想问，替全华国问一句。秦阎王，结束这场十年之久的灵异灾难，还要多久？”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无数军人，修炼者，用微薄的生命堵上一个个捕食区。在你想不到的地点，一位位母女，夫妻，父子，只能在黑暗中抱紧彼此……起码能死在一起。在地图上都标注不出来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村庄，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秦阎王……这都是人命。十年灵灾，数百万人死在这里。我们承担了你想不到的压力，连我这种踏进棺材里的人都再次出山。什么三大战力，这都是虚的。如果可以，老衲愿意用余生换取祖国永世安宁。”
他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秦夜长叹一声，他能怎么说？
告诉对方，地府初立两年？
不，他不愿意让这抹曙光暗淡。相反，每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他都更明白阎王的职能。
我要坐在这里。
坐在这张王座上，让阴阳重归平衡。
是的，我曾经或许是一个小人，一个普通人。但是……为了这个愿望，或许……我可以变得伟大一些。
“很快了。”秦夜诚挚地说道：“请你来，就是想告诉阳间，只要你们愿意全力帮助地府，数年之内，灵灾绝对全面平息！”
“东北，东山省，徽省，已经被我们掌控。接下来，就是珠三角一带。然后，我们会沿江而下，收复故土！”
这些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一次是对三大战力说。这是地府的表态。
表示……地府正在积极参与阴阳平衡，重掌阴阳秩序。他怕的不是自己没信心，而是阳间在黎明来到之前先倒下。
而且……也能薅（hao)羊毛是不是……
才、才不是借机揩油呢！阴差的事，能叫揩油吗？
“祝马到功成。”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禅明大师深深鞠躬，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亲自来问，就是要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个答案……和以往托人传达的完全不同！
意义不一样。地位不一样。
阳间，需要一个认可的，肯定的答复。
这样，他们的工作才能配合，才能调整实施。
“说起来……老衲死后，是不是也要去你那里？”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本官每天都在祝福你们早日西去……麻烦你将这份诚挚的祝福也带给整个特别调查处……哦，别忘了src……”
禅明：……
我特么就只是普通地问一问啊！你普通地回答我不就好了吗？不要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啊！
……………………………………
阿布拉非洲餐厅，在珠州是一家很有名的非洲特色菜餐厅。
从塔吉锅，到五色饭，英吉拉，古斯米，穆安巴……应有尽有，价格也非常公道。
主厨阿布拉，每一代都叫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是第三代，名字街坊记不清了，不过都已经习惯叫他阿布拉。
他有自己固定的生物钟，比如每天晚上十点以后必定睡觉。尤其在这个不安分的年月。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更没有亲友。没有人知道，每天晚上十点，这位做菜味道极佳的非洲主厨，会站在自己的衣帽间里，用一只口红在镜子上写字。
“仍然没有回应……就像是什么东西隔绝了华国和外界联系一样……”他叹了口气，将口红扔到窗边，双手捂着脸，坐在了椅子上。
那不是口红。
而是……一根人类指骨！
中央被掏空，里面红润的颜色……仿佛流动的骨髓！
衣帽间不大，面前的等身镜也非常古老了，说有个上百年历史绝不为过。他叹息了很久，终于放下手，准备站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为先祖图腾服务，就是阿布拉家族最大的荣耀。
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然而这一次，头刚抬了一寸，他忽然愣住了。
有人……
阴气森森，整个房间里温度急速下降，一双黑色靴子踏在地面，再往上看，是一片朱红色的长袍……
这是……
一个恐怖的名词忽然冲上他的大脑，想都没想，他疯了一样跪下，拼命磕头：“拜见阴差！！！”
“华国语说的不错……毕竟在华国呆了三代人啊。”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等他松口气，下一秒，对方的话差点让他跳了起来。
“你的主人是哪位圣灵？你属于哪个部落？”
轰！如同雷霆劈中大脑，他真的跳起来了，然而，还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轰然降临，将他死死压在地面上。
“你祖先有没有告诉过你，和华国朱明家族交好？”
“最近百年，朱明家族的人可有找过你？”
“说！！”
卡啦啦啦啦……整个房屋，玻璃，摆设，桌椅，齐齐乱响。这一声如同雷霆破空。阿布拉心中只有绝望。
被发现了……
从执行这个任务开始，他就预料到有这一天，然而真正到来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绝望……
这就是那个世界的力量吗……
屋子里的电灯仍然明亮，却不能带给他任何安全的感觉。因为……地面上没有影子。
“我……对不起！！”他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敢说。
沉默。
令人疯狂的沉默。
数秒后，头顶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抹笑容：“华国地府并没有追责的意思。不过……”
刷……一张机票落到他面前：“现在，收拾东西，带本官去非洲。你的部落。”
“立刻。”
第644章：红海
飞机划过天穹，从珠州直飞非洲。
“我劝你最好不要考虑一些不可能的事情。”秦夜带着眼罩，躺在靠椅上。他们坐的是贵宾舱，身边就是战战兢兢的阿布拉。
“本官是作为华国高阶阴差私访，因为一些不公开的事务。到了非洲，还是走正常的通报渠道。”秦夜拿下眼罩，打量着阿布拉：“你身为非洲联盟的线人之一，应该知道华国地府的地位。难道不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
哦……不，你就是鬼！
如果是私访，你会走更高的渠道，而不会通过我！你显然是一些不入流的阴差！
心里这么想，阿布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登机开始，他的手抖得就没有停过。
这是华国派出的专机，为什么秦夜会有华国专机？很简单，大和尚一句话的事。
飞机上只有他们两人。
秦夜也不理他，飞机起飞已经半小时，他招了招手，顿时，一位穿着迷彩的挺拔青年就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将一份纸袋递到了他手上。
秦夜不紧不慢地拆着纸袋，缓缓道：“消极抵抗毫无用处，这不利于我们的交流……你来自马达加斯加？好地方……圣灵是谁？艾利克斯？马汀？”
阿布拉咬紧嘴唇看了过去，很想说，大人……我看过梦工厂的马达加斯加动画……然而，还没来得及吐槽，赫然发现，秦夜竟然看着非洲的地图，一言不发。
秦夜根本没有管阿布拉的想法，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来源于自己的无知。
埃及……
埃及在非洲！
他一直以为埃及在中东！
刷……他猛然合上资料，脑海中一团乱麻。
如果埃及在非洲……不……咳……那什么，本来就在非洲，那么，他们是选择了东渡？突入了中东势力圈？
为什么不选择南下非洲？
是因为非洲酋长联盟太强？局势太乱？
他扫了阿布拉一眼，显然，对方不可能知道这些顶层决策。不过……
他看了一眼迷彩服军人：“我们要经过埃及？”
对方摇了摇头：“不经过。”
秦夜舒了口气。
埃及……四常之一，一位府君从头顶掠过，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现在他还没有和这种等级的地府面对面的准备。
然而，还不等这口气松完，对方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本来是要经开罗转机的。”
“但是……从几年前开始，华国飞机途径开罗，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最后，于八年前，彻底取消了于开罗转机的路线。”
“影响？”秦夜压下心头的不安：“比如？”
迷彩军人摇了摇头：“很难说清……仪表乱动是最正常的现象。还有整架飞机温度急速降低。甚至……一些高空灵异事件。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会平安落地。”
“知道了。”秦夜点了点头，戴上了眼罩：“那我们的路线是？”
迷彩军人看了看表：“经停新德里，于厄立特里亚阿斯马拉国际机场转机，然后直飞马达加斯加……大概需要七个小时，先生，需要提前叫您吗？”
“请务必提前一个小时叫醒我。”
对话结束，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眼前的黑暗让他有更多注意力用于考虑刚才的对话。
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这是……埃及地府在搜索飞机上是否有华国阴差！
华国地府闭关锁国，关系着的绝不是像那些小国一样，让他自生自灭就好，而是一个拥有禁术的地府闭关，周围的大小国家，国际局势，都会因为这个举措而改变！
恐怕……现在全球地府，都在盯着华国，无日无夜。
没有再理阿布拉，他休息了一会儿，华国是东八区时间，而非洲是东三区时间。也就是说，华国要比非洲时间提前五小时，他有必要倒一下时差。
就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他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入目之处，已经是一片光明，他们是深夜四点起飞，而飞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
“先生，我们已经飞入厄立特里亚境内。”
秦夜点了点头，来到盥洗间洗了把脸，深呼吸了好几次，坐到了一个单人位置上，打开了遮光板。
刹那间，他的瞳孔都狠狠抽了抽。
天空之城！
就在天边的尽头，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矗立云端！而且，这个造型，他无比熟悉。
金字塔……
云顶之上，竟然有一座宏伟的金字塔！
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晰。然而……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座金字塔的顶端……有人！
不……是有阴差。
不知道是谁，但是……那弥漫整个天穹的阴气，代表着……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阎罗！也就是埃及的法老！
从这里看过去，他的头顶上，阴云笼罩宛若成为云洞。随着对方的呼吸波动不已。就连下方的云层，都海浪一样起伏。
根本不敢继续看下去，他一把拉上了遮光板。
对方看不到他。
厄立特里亚，隶属非洲，不知道属于那位圣灵手下，和埃及地府之间隔着一个苏丹。而博萨索国际机场，位于亚丁湾范围。法老的目光如果扫荡到这边，就会触犯非洲的圣灵领土权。但尽管如此，对方也做出了极为强大的宣告。
宣告……王的存在。
这片土地，或许有诸多诸侯，尽管埃及没有统一非洲，但是，王仍然只有一个。
“四常”之一的埃及地府！
“先生，我们的飞机即将下降。请注意安全。”迷彩军人的声音在一侧响起，很体贴地站在了他身旁。
秦夜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看别的，他还是如此之近地接触一个同等级别的地府。在一阵强烈的下坠感之后，等了十五分钟，他再次打开了遮光板。
“卧槽……”哪怕他早有准备，此刻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厄立特里亚，上方是苏丹，右上方是沙特阿拉伯，正对着也门。而厄立特里亚和沙特阿拉伯之间的这片海域，就是赫赫有名的红海。
途径埃及，苏丹，厄立特里亚，到达海峡口，最后，成为亚丁湾。
他有想过，红海地理位置对于埃及何等重要？四常之一的埃及地府在这里，怎么可能不掌握这片海域？
但是，想象对比显示，在距离下方只有数百米的时候，让他充分认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四常。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无数幽灵船驶入红海，数不清……真的太多了。千帆竞渡绝非虚言，一样望去，整个红海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船只。何止上千！
不过，上千只船，在苍茫红海上，也不过一隅而已。真正让他震撼的，是所有船只都散发着阴气，有的是古式的三桅帆船，有的是西班牙式帆船，有的是厚重的阿拉伯船。它们行走在日光之下，凡人根本不可见。整船黑色阴气疯狂往后飘去，仿佛航行在虚与实之间。
“阴差……”他长叹一声，有些眩晕地闭上了眼睛。
别忘了，现在马上就要到中午。
白日出行……这代表着每一艘船上，都有一位无常级别的阴差！上千位阴差！或者，至少有等同甚至超过无常级别阴差的阴器！
而这，仅仅是四常地府埃及的首都而已。
而这，仅仅是首都的一个重要港口而已。在埃及北方，还毗邻地中海。
而这，仅仅是这个港口的一片航路而已。
已经不能用强大来形容了。
这是辉煌。
一个王朝，一个文明的辉煌！
他难以想象，当酆都尚在时，同为四常之一，又是何等景象？
摇了摇头，他继续看了下去。
所有船的船帆上，都描绘了一幅图案。那是一杆秤，左侧是羽毛，右侧是心脏。
传说中，阿努比斯用这杆秤称量人是否有罪，一旦心脏比羽毛重，那么心脏就会被长着鳄鱼头、狮子的上身和河马下身的怪物阿米特所吞噬。
这是埃及地府的通行证。
随着飞机越来越低，他终于看到了。就在极远的地方，海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海洋蓝洞。而所有幽灵船，全部航向那里，然后消失。
这应该就是地府裂缝……而且是一个极大的裂缝。
秦夜拉上了遮光板。因为他同时感觉到，随着飞机的下降，脚下土地的阴气越来越重。仿佛在针对着埃及地府，无时无刻宣告着所有权。
果然有圣灵……同样是阎罗级别……秦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刚才的惊鸿一瞥，带给了他太多的冲击，此刻，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他没有下飞机。而是在飞机上休息了起来。
虽然厄立特里亚也有圣灵，但是，这并非阿布拉的上级。贸然找上门去并不是好的选择。而且，这里距离埃及太近，不可能没有埃及阴羽。
如果在这里被埃及地府发现了华国阴差的身份，那就好玩了……
厄立特里亚的转机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他双脚在土地上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很快，另一辆飞机再次起飞，直飞马达加斯加。
终于离开了……秦夜舒了口气。但就在飞机刚爬上云端的时候，他忽然看到……
靠窗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
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皮肤是纯粹的黑色。迷彩军人走了几个来回，仿佛看不到他的存在。
而对方，则一直注视着秦夜。
“你好。”对方仿佛笑了笑，用流利的中文说道：“华国阴差……还真是难遇到啊……”
府君……
这竟然也是一位府君！
秦夜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隔着一个走廊，尽量微笑道：“你是？”
“厄立特里亚部落大臣，迈阿索。”对方左手扣胸，恭敬地微微鞠躬：“奉吾主命令，特地为路过本国的华国大使送上一份小礼物。”
第645章：太阳鸟
阴差。
府君级别的阴差……秦夜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坐到那位谁都看不到的阴差身边。两人四目相对，打量了一番彼此，他这才微笑颔首：“华国阴差，秦府君。”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冰冷和灼热。迈阿索目光陡然一闪，倒抽一口凉气：“活人阴差？”
随后又感慨着摇了摇头：“不愧是华国……活人阴差的先例……全球地府不会超过十个……”
他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双手呈上：“厄立特里亚冥府‘太阳鸟’部落，贺礼太阳圆盘，还请华国大使笑纳。”
秦夜微笑着收了过来，这种礼物，不会太贵重，但一定带有自己自己冥府的特色，艺术价值更胜于它的实际价值。
飞机上的这一切，早就引起了所有人注意，不过秦夜一个眼色，所有机组人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夜将那个精致的木质礼盒放到一旁，貌似无意地笑道：“所以，非洲各大国家，地府仍然是以部落形态构成？行程紧急，来不及拜见太阳鸟部落的酋长，还望海涵。”
“是。”双方的对话仿佛都毫无波澜，迈阿索脸上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没想到四常地府的阴差忽然来到，往常都有外交文书，我们也没来得及准备。”
双方相视一笑。
没有再说话，秦夜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简短的两句话，看似波澜不兴，实则含义相当丰富。
太阳鸟部落……在暗中亮肌肉。
恐怕在自己落地的同一刻，太阳鸟部落的圣灵就马上发现了自己，所以，安排了迈阿索悄无声息上了飞机，这是提醒秦夜：你来了，一言不发离开，但别以为能瞒过圣灵的眼睛，既然你不想让其他地府知道，我们也不会公诸于众。
算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秦夜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对方，心念电转。太阳鸟部落的圣灵怎么做，他并不在意，不过……这个机会……很好！
飞机是自己的飞机，这里不会泄露任何信息，二则……厄立特里亚距离埃及希腊都不远，红海岸边的国度，地势相当不错。可谓扼守埃及的第二门户。自己要和非洲圣灵谈判，绕不过太阳鸟部落。
诚然，他可以在这里和迈阿索促膝长谈，然而，他并不想先让厄立特里亚知道这件事，毕竟……对方距离埃及地府太近了。
更远的马达加斯加明显是个更好的会谈地点。
不过，不让对方清楚，不等于不让对方知道。
“咳……”一片沉默中，秦夜手拢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嘴角泛起的笑意：“本官来得急，自然也因为事态紧急。”
“哦？”迈阿索脸上挂着仿佛毫不在意，只是听你讲故事的神色，微笑道：“不知道太阳鸟部落能否帮得上忙。”
“当然可以。”秦夜看着机窗外的蓝天：“毕竟事关禁术啊……迈阿索先生，马上就要飞出厄立特里亚国土了，您还留在这里合适吗？”
禁术！
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迈阿索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瞳孔微微缩小，但马上又恢复原样。
这是……下钩子？
他深深看了秦夜一眼，身形化作一片阴风消失：“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太阳鸟部落随时听候差遣。”
他消失了，秦夜目光打量着下方广袤的云层，一言不发。
近了……
自己已经投下了第一枚钩子，和非洲酋长联盟摊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
马达加斯加，世界第四大岛屿，热带气候，岛上茂密的棕榈树，高耸的猴面包树，还有各种热带特色的植物，雨林，比比皆是。
马达加斯加岛屿经过数次殖民，岛上的建筑带着浓郁的欧洲风格。仿佛一个简化版的欧洲小镇，在极具欧洲风情的建筑中，偶尔交杂着地道非洲风味的茅草屋。不过搭建并不粗糙。同时，这里也是世界上信仰最为繁杂的几个地区之一。
历史上，它先后沦为法国和西班牙的殖民地，无论任何一次殖民，随着战争一起到来的，一定有宗教，所以，这里可谓宗派林立，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佛教……当然，信徒最多的，还是非洲本土宗教：万物有灵教。
因为信仰，大多数非洲人都如同这里一样，将尸体看的非常重要。这一点和华国极其相似，不过这里还要更重一些。因为，在非洲最大的信仰万物有灵教中，一旦尸体消失，祖先就不能庇护后人。几乎没有任何家庭会接受火化。所以，这里的关于丧葬的店铺超乎寻常得多。
“别想着逃跑。”坐在出租车上，秦夜带着太阳镜，懒洋洋看着窗外，随意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搜魂，如果不到逼不得已，本官也不想用这种反人、类的招数。”
他打的出租，已经绕着塔那那利佛转了三圈。虽然是著名旅游胜地，但马达加斯加的发展并不算好，如果单论现代化程度，恐怕只和华国好一点的镇差不多。而且因为非洲干燥的天气，总感觉有一种黄沙漫天的压抑感。
阿布拉脸色惨白虽然在那张黑人面孔上根本看不出来，然而，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一切。
秦夜看了看表：“再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我欣赏你的忠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阿布拉死死咬着嘴唇，保持沉默，秦夜也没有再开口。时间过得很快，十分钟后，他们居住的酒店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刷！
出租车飞快开过路口，扬起一地尘埃。
“停车。”秦夜闭着眼睛开口了，车立刻停了下来，他睁开眼最后看了阿布拉一眼，轻叹一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为什么叹气？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就和看死人没有区别。我……快死了？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瞬间吞没了他的思绪，就在秦夜离开的一刹那，他猛然冲了出去，死死抓住对方的西装下摆，双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几乎是啜泣了：“我愿意……我愿意！！”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您让我活下去！”
秦夜轻轻拉回衣摆，微微一笑：“懂事，才能活得长久。带路。”
有的事情，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
阿布拉深呼吸了一口，用当地语言和司机说了一句什么。司机立刻满脸惊恐地摆手，随着秦夜两百人民币飘过去，出租车愉悦地开始了第二趟旅程。
周围风景飞快褪去，越来越荒凉。从文明建筑到农田阡陌，最终，就连农田都消失。周围只有苍茫大山。
路上偶尔能看到车辆，比车辆更多的，是人。
一排排身披白袍的非洲人，抬着白布包裹的人形物体，还有牛羊，朝着前方走去。一路开过，这样的队伍起码有十几只。
“其实，我并没有和马达加斯加的地府阴差接触过。”阿布拉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咬着嘴唇开口道：“确实，我们家族有和地府的联系方式，但是……从祖先得到的神谕上说……不到最重要的关头，不要联系他们。”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这种联系，分为国外和国内……您知道为什么司机不肯来到这里吗？”
秦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那是一座不小的山峰。
“因为……这里是‘祖灵避难所’。”阿布拉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所有死者，都会被放到这个地方。您在路上看到这些披着白袍的人，就是丧葬队伍。”
“非洲的丧葬习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睁开眼睛，仿佛已经镇定下来，沙哑道：“您看到他们都牵着牛羊了吗？牛羊，在这里是财富的象征，最高等的是牛。而能被牛皮裹着下葬，是曾经非洲的贵族才有的特权。这些队伍，他们会在今夜的十二点，于祖灵避难所宰杀牛羊，剥掉牛皮，然后……包裹住尸体下葬。”
有意思……秦夜兴味盎然地听着。这种外域地府的风土人情，不说增长阅历，却能让人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就这么沾满鲜血的下葬？”
“不……”不知想到了什么，让阿布拉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狠狠吞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您记得，在这里……有三件诡异至极的事情。也是……途径冥府的真正入口！”
“第一，在祖灵避难所任何一个地点，都能在半夜十二点……看到满月。无论今天是不是应该满月，都一定会看到！”
他声音都发飘了：“无论任何一处！无论任何角度！它就像一只眼睛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掌管着黑夜的世界！”
秦夜微微点了点头。
必须让阿布拉带路，这个想法他从未改变。
诚然，他可以爆发阴气，想必马达加斯加的圣灵会马上派来引路人。但是……
这里距离埃及远吗？
阴羽，有阴差，也有阿布拉这样的活人。马达加斯加并不是一个强势国家，被埃及活人阴羽大肆侵入并不困难。事关禁术，他绝不想引来不必要的目光。
而且，一位府君的阴气爆发，会被多少阴差感觉到？会不会有人说漏嘴？
既然要私访，那就要做到尽量私密。让阿布拉动用上下级联络权限是最好的做法。
他仔细听了下去。
“第二……”阿布拉舒了口气：“牛皮，也被称为尸衣，只要挂在这里的尸衣，一小时之内，必定干透。没人能解释为什么。”
他看了秦夜一眼：“这两点，或许都不足以引起您的重视，但是第三点，您一定……千万要记好。”
“那就是……关于先祖避难所的传说。”
“冥河……与……裁缝。”
第647章：冥河与裁缝（一）
“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纳特龙湖？”阿布拉忽然转换了话题说道。
名字有些熟悉……秦夜抬了抬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冥河……坦桑尼亚的冥河……世界各地的旅游者都这么称呼它。在这片红色的湖泊上，漂浮着鸟类尸体大人，和您想的不一样，这些尸体……他们就如同活着一样，甚至有的还做出梳理羽毛的姿势，就成为一具腐烂的空壳，漂浮在湖面上。网上有太多纳特龙湖的图片，您可以看看。”
秦夜微微颔首，在阳间活的太久，他了解了很多碎片知识。纳特龙湖的名字虽然陌生，但想一下就能回忆起来。
殷红的湖水上，漂浮着宛若活着的鸟类尸体起码远看如此。等漂近了，才能看到……那些全都是尸体！
**已经腐烂，或许还有一层皮包裹着，内部已经成为空心，但身体上的羽毛却丝毫没有脱落！只是因为死亡变得暗淡发黑，仿佛亡灵的独木舟，零零星星地游荡在湖泊上。
“和这里有关系？”
“有一些。”阿布拉深呼吸了一口：“传说……每天的凌晨五点，将牛皮包裹的尸体放入先祖避难所的任何一条溪流。这些尸体，就会像纳特龙湖上的鸟类一样，飞快腐朽，直到变成木乃伊！随后……漂入冥府！”
他看向前方的山峰，明明是白天，却仍然感觉浑身发冷：“没有任何人能找到这些尸体漂到了哪里。历史上，一共只发现了三具尸体。但是您知道么……”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些尸体……竟然全都缝合过！”
“牛皮已经被完全缝好！仿佛牛肚子里有一具木乃伊，然而……不可能有人封住牛皮的！这是对祖先的不敬！任何尸体放入溪流的时候，一定只是简单的包裹！”
“您能想象到吗？这些尸体水流而下，途中……竟然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所有牛皮都缝了起来！”
他的声音近乎尖叫，司机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阿布拉这才喘息着恢复过来，沙哑道：“从此，就有了传说……这座山的每一条溪流，都是冥河，而它们最终流向冥府，被圣灵派出的裁缝把牛皮缝合，让死者得以体面。”
“所以……”他重重地从鼻孔中出着气：“要进入马达加斯加的冥府，只有一个办法。”
秦夜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用牛皮包裹自己，顺流而下？”
这未免对国际游客也太不友好了吧？
莫非这就是无护照落地不补办签证的坏处？
“是……”阿布拉重重点了点头：“联系我的祖灵卫士原话是：进入避难所，裹在尸衣之中，来到不死者的湖心岛，说出他的名字。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沉默了数秒，秦夜甩出一张一百人民币：“去，给我弄张牛皮来。”
抱歉，爷没有零钱，奏是这么豪！
………………………………
夜，山风凛冽。
秦夜和阿布拉已经进入了祖灵避难所，没有任何阻挠。
秦夜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确实，月亮是满月，而今天绝非满月的时间。月光洁白，甚至洁白到了一种苍白的地步。让山中的树木，溪水，石块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很美，美得不真实，美得虚假。
因为，整座山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没有鸟叫，没有兽吼，甚至虫鸣都不存在！
仿佛孤魂野鬼游荡的墓园。总感觉……那一片片阴影之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看了看手机，四点五十分。
就在他面前，有一条溪流，这里已经是下游，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们路过了上游好几个准备放尸的家庭。
说是溪也不恰当，更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条小河，早已超出了溪水的深度。而且河床形状非常古怪。
距离地面大约有三米，宽大约五十米。两侧都是柔软的湿泥，只有中央一条三米宽的溪水。仿佛……时常被河水冲刷一般。但是，这种山间流水，根本不可能突发山洪。然而，按照两侧河床的泥土来看，这条“溪流”本该有数十米宽。
秦夜蹲下身，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一点泥土。放到鼻尖闻了闻。
很新……
新到……仿佛昨天才涨到数十米宽那样，并且……带着浓浓的……尸臭味。
运尸河？还是冥河本身的味道？
“阴司的世界，真是比本官想象得更加精彩……”他感慨着拍了拍手站起来：“各大冥府，都有各自的手段……精彩，相当精彩。”
阿布拉抱着两张牛皮紧跟在他身后。脸色在月光下更加惨白，紧张地四处张望，脑海中纷乱如麻。
冥府啊……传颂了如此之久的死神国度，圣灵所在，如今……自己真的要踏上这段魔幻的旅程？
他感觉遇到这位华国阴差之后，一切都走错了方向。
咚……就在此刻，他猛地撞上了秦夜的后背，浑身一颤，差点瘫软在地。胸膛急剧起伏着，数秒后才颤抖着问道：“大、大人？”
秦夜没有开口，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就在那里，有一个人颅骨堆。
一片朦胧，明明月色如此皎洁，但偏偏看不清后面是什么。仿佛……人骨堆就是一条线，一条阴阳的分界线。
但在数百米远处，能隐隐看到卷起的波涛。
“瀑布。”秦夜肯定地说道。
无声的瀑布。
这里，一切都是死寂的。哪怕瀑布，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那种神圣的仪式感，如同巨手一般抓紧了每一个凡人的心。
圣灵不允许一切打搅。
“大人……”哪怕是阿布拉这种凡人，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妙，那是距离死亡咫尺之间的直觉。他呼吸都粗重了，情不自禁地抓着秦夜的西装下摆。
“那里就是冥河的尽头。我们在最下游，上面‘放尸’，一定会经过这里……准备吧。”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走，要用如此繁琐的方法进入的地府，这本身就是一道程序，相当于入境“护照”，关键根本不在于在哪里放尸，而在于这道流程。
“大人……真、真的要去？”阿布拉颤抖着发问。
“你也可以不去。”秦夜转头微微一笑：“或者……用另一种方式去？”
阿布拉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敢开口。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一片寂静，忽然，秦夜的闹钟响了起来。
五点整。
逢魔之刻。
就在同一时间，这座山忽然响起一片轰隆的低沉咆哮，仿佛……山洪爆发！
开始了……非洲地府的入境程序……秦夜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围，他不想错过精彩的瞬间。
轰隆隆……声音越来越响，到后面，宛若海潮轰鸣，四面八方的轰隆声连成一片，惊涛拍岸。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秦夜听了三秒后，目光陡然望向上游位置。而阿布拉也同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银白。
一片银白，在月光照耀下奔腾而来。距离他们还有很远，这种声音……这种阵势……阿布拉张大了嘴，两腿一软瘫软到地面：“这……怎么可能？”
那是浪头。
三米宽的溪流，此刻奔涌出数十米宽的浪头，如同海啸一样冲过山林！朝着瀑布之处奔涌而去！
轰！！若万马狂奔，阴差引路，不到五分钟，那片浪头瞬间冲过他们面前，顿时，三米溪水暴涨为数十米宽的河面。秦夜终于明白，那些湿润的河床是怎么来的了。
然而这根本不是最令人震撼的，真正恐怖的是……这片河水中……布满了尸体！
整整齐齐，就像睡着了那样。双手放在胸前，身下牛皮铺开，如同莲叶托着荷花，密密麻麻，顺着河水一路狂涌而下！
所有尸体，眼睛都是睁着的。
如同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间。
扑通……刚刚站起一点的阿布拉，此刻双腿软的如同面条，拼命想站起来，却根本站不直，只有口中发疯一样的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这座山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水源……不！这些尸体……这些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而且……而且这都是刚死的人！刚死的人怎么能飘在水上！不应该沉下去吗？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秦夜死死盯着这条大河，尸体看似不少，实则只有几百具，但那顺河而下的声势太过盛大，他甚至已经看到了尸潮的尾端。
“准备。”他深呼吸一口，沉声道。
阿布拉战战兢兢地将牛皮铺开，秦夜一把抓住两张牛皮，就在最后一排尸体冲过的时候，猛然一甩牛皮，将阿布拉甩到了上面。根本没空听他的尖叫，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蓬……就在他躺倒在牛皮上的一刻，神奇地发现，周围的声音再次消失。哪怕河水就在身下奔涌，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如同静谧的湖面上，悄然划动的独木舟，甚至感觉不到牛皮在动！
“通往冥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么？”他干脆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这场活死人之旅。
第648章：冥河与裁缝（二）
沙……漆黑的手指轻轻从悬挂的牛皮上扫过。一位身材微胖，穿着红色长袍，叼着烟斗的男子，仔细清理着悬挂空中的无数牛皮。
这是一件石屋。屋子不小，大约有四五百平。高度也非常古怪，竟然有十米之高。里面挂满了牛皮。这些牛皮已经被处理地几近透明，粗略看去，宛若一间人皮缝纫店。
男子手里捏着小刀，熟稔地修剪着一件件尸衣。偶尔从烟斗中吐出一片烟雾，让这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而就在他仔细修理牛皮的时候，忽然，传出了“卡”的一声脆响。
他捏着小刀的食指，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折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毕竟是死了三十年的身体了啊……”男子轻叹一声，将食指掰正：“也是时候换一具骨骸了。也不知道在冥府之门工作，什么时候能凑够换骨的钱……”
就在此刻，石屋中忽然响起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叮当之声。就在屋顶上，竟然挂满了骨头薄片，拴在一根根红绳之上，相互撞击间，如同风铃一般清脆悦耳。
“又到时间了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小刀，拨开一张张牛皮，朝门外走去。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门口，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从鬼差，到拘魂，到无常！眼眶中，两点苍白的鬼火也跳动起来。
而行走过程中，周围不断有漂浮的阴灵递上长矛，骨环，纯金打造的头饰。粗重的金色颈环以及各类饰品，到门口之时，简单的红袍已经因为这些极富名俗风情的首饰而变得威严厚重。
和华国的精雕细琢不同，他的穿着带着一股粗犷的野性风味，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够威严，缺乏美感。
十米高的大门口，早已经有两位阴灵等在门口，随着他的到来，提前一步打开了大门。
卡拉拉……一片光华没入屋内。那不是太阳的光芒，而是火炬的颜色。男子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离地一寸，凭空悬浮飘了出去。
大门之外，是一幅光怪陆离到让人咋舌的画面。
这里，是一座岛。
海中孤岛。
岛恐怕有数万坪大小，最中心的地方，是一栋华丽的石窟庙。带着浓郁的埃及风味和宗教色彩。庙宇顶端，雕刻着一条眼镜蛇，栩栩如生、
在石窟庙左边的巨大区域，地面平整，分为数百个石台。石台周围雕刻着各种动物图案，每一张石台前，都坐着一位穿着非洲女式连衣裙的女子，色彩艳丽，衣着没有不同之处，但相同之处是……她们头发都很长。
一直落到了地面。而她们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骨针，正在石台上缝纫着什么。
石台之上……赫然躺着无数尸体！
包裹在牛皮中的尸体！
而这些妇女，则用自己的头发穿过骨针，将这些牛皮严严实实地缝起来。这诡异的一幕，再加上四面八方点燃的人高蜡烛，让这个场景看起来阴气四溢，足底生寒。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岛外围的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双手交叉在胸前，躺在一张张牛皮之中，面容安详。在这里，所有尸体都闭上了眼睛。
上百位批着兽皮，穿着兽皮裙，手持长矛的健硕黑人男子，在岸边不断巡视。更有诸多井井有条的捞尸人，将这些尸体打捞上来，整齐地摆放在岸边。
冥河渡口！
“今天送过来了多少尸体？”衣着华丽的男子走到岸边，沉声问道。
“三百四十七具，莫普提大人。”一位早就恭候在旁边的男子，身披五彩羽毛，恭敬回答道。
顿了顿，他小心说道：“不过……在凌晨五点的时候，祖灵避难所仿佛检测到了一道极为强大的阴气，大概在副酋长级别。”
“不可能。”莫普提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高阶祖灵过境的通知。马达加斯加连人间的组织都没有。目前最强大的祖灵庇佑者也不过卫士级别。”
“那需要记录吗？”
“不需要，检测出错。别用这种事去打搅圣灵和祖巫。”
石窟庙的大门再次打开，莫普提快步走了进去。
“这该死的工作……”他长叹一声，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
死了几十年，仍然在冥府入口工作，如果没有意外，想回归祖灵圣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只需要清点阳间的死亡人数即可，再把这些人的灵魂引渡去圣灵的国度。如果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也根本不可能经过这里。日复一日下来，毫无变化可言，枯燥且乏味。
在这种无聊的情况下，他开始培养自己的爱好，比如皮革的鞣制当然，仅限于牛皮和少量羊皮。
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感觉自己就像机械的啄木鸟玩具，时间到了，出门问一句。然后再缩回来，唯一可以让自己感觉自己有用的，大概就是换届的士兵对自己的尊敬了。
习惯性地取下首饰，抬起手臂，等待更低级的公务人员替他拿走装饰。然而，就在他开始解颈环的时候，忽然顿了顿。
没有人。
整个石窟庙，之前为他送上装饰的公务人员仿佛都消失了。只有墙壁四周燃烧的蜡烛，倒映出一张张牛皮的影子。一种孤独的压抑骤然升起，紧接而来的，还有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
仿佛……他进入了老虎的洞穴，有什么东西……正隔着层层尸衣，在看着他。
安静地可怕，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他狠狠动了动喉结，警惕无比地看着四周，手已经放到了门上，沙哑道：“安图鲁？”
没有回答。
“巴古？”
仍然没有回应，只有蜡烛火花跳了跳，发出哔剥的一声。
他眼眶中的鬼火已经缩小到了针尖大，消失了……整个石窟庙的阴灵全部消失了……那些几分钟前还给自己递上装饰的阴灵，现在一个不剩。
空空荡荡，只有尸衣飘荡，未知的恐惧巨手一般捏紧了他的灵魂。他的脊背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里有东西……一定有！
而且对方正在看着他！
他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手猛然摁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纹丝不动。
叮铃铃！就在此刻，整个屋子里的骸骨碎片疯狂乱响起来，发疯般撞击！而那些厚重的尸衣，竟然开始缓缓飘动！不……是有节奏地飘动，仿佛在为中央什么东西让路！
而同时，所有蜡烛刷的一声，燃起数米之高！化为惨碧的颜色！
“来人……来人！！！”莫普提拼命转过身，锤击着木质大门：“外敌入侵！！有厉鬼入侵黑曼巴冥府！！立刻通知酋长大人！！”
“你手艺不错。”话音未落，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平淡地响起：“这些皮质，如果能卖到阳间，恐怕有人抢着要，比如那些老牌奢侈品。”
呵……脊背通电的感觉，从莫普提尾椎蔓延上来，一只到达头顶。
多久了？
自从自己死后，多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那种绝对的压制，完全的恐怖……简直就像自己第一次面对阴差那样。
之前检测到的阴气没有出错！竟然真的有厉鬼侵入这里！自己太大意了！
他颤抖地转过身来，牙关都在发颤：“不管你是谁……入侵黑曼巴冥府，酋长大人……”
消音了。
他眼睛眨了眨，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身影，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尸衣。根本没给他一个多余的颜色。
这种装扮……
这种阴气……
他……想起了一个传闻。
偶然听战士们说起过的传闻。
在他没死之前，冥府世界，有四大最强地府，号称四常。每一个都是区域主宰，而其中数一数二的华国地府，从数十年前就闭关锁国。全世界都在关注着它。
“拜见华国阴差！！！”想都没想，他立刻匍匐于地：“东方天使降临，我没有接到通知，还请……”
“好了。”秦夜摆了摆手：“本官是私密出行。你不知道很正常，安静待在那儿别动。阿布拉。”
“是……”
一道身影战战兢兢地从秦夜身后爬了出来，是的，爬，自从来到这里，阿布拉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巴布鲁……”他喘息着开口，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联系我的祖灵……名叫巴布鲁！他说过，如果我要找他，进入避难所，裹在尸衣之中，来到不死者的湖心岛，说出他的名字！他马上就会感应到！”
“巴布鲁……”莫普提愣了愣，随后，浑身猛地一抖。
轰！！他话音未落，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烛火刹那间化为黑红色！烛火燃起无数火焰蝴蝶，随风狂舞。
一道道阴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整个石窟庙的顶端，形成一个方圆十米的云洞！而其中，一股令人战栗的阴气，瞬间爆发，笼罩整个岛屿！
呼啦啦！一圈黑色的冲击波，从石窟庙中疯狂冲出，四面八方的阴兵，织女还没来得及开口，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不过眨眼，这里只剩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莫普提。
他……想起来了……
巴布鲁……黑曼巴部落副酋长的名字……也是……跟随圣灵大人的第一位阴灵！号称圣灵之尾的巴布鲁！
做了几十年的底层官员，他终于盼到了自己想要的变化。可惜，这份变化……超过他想象的太多太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49章：冷落（一）
轰隆隆……阴气四溢，冲出了石窟庙，席卷整个小岛。
周围的水面起伏起来，如同破碎而凌乱的镜面，紧接着……数十米的海潮轰然掀起，将这里变为暴风雨中的小船。
石窟庙内，秦夜负手而立，狂暴的阴气已经吹得他衣袂乱舞，蜡烛明灭不定。就在一片光影交错中，阴气云洞里忽然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一个嘶哑的声音随之响起：“阿布拉？我记得你的名字，你……”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眼睛的瞳孔陡然化作一条缝，死死黏在了秦夜身上。
阴差……华国阴差！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巴布鲁心头，现场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巴布鲁副酋长。”秦夜微笑着颔首：“初次见面，突兀了一些，希望没打搅贵府。”
仿佛停滞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下一刻，阴气陡然一聚，一位高大的黑人男子一步踏出云洞，同样笑容满面地朝着秦夜走了上去，人未到，手已经伸出：“华国的天使……真是久违。不打扰，华国天使驾到怎么会打扰？这是我们的荣幸。”
说的是流利的中文。
他很高，大约两米出头。头发是自然卷，然而却在末梢处化作一缕缕阴气没入空中。两只眼睛是苍白的冥火，他同样穿着一身兽皮衣服和短裙，不一样的是，他身上带着诸多精巧的首饰。
随着他每一句话，四周空间就微微震荡。七窍中的阴气控制不住一般往外蔓延。
很强。
这不是初入府君，控制不住阴气的迹象。而是阴气太强，如今的身躯已经容不下这么强大的阴气。
这种强，是强在质，而非量。恐怕对方是将阴气一次次压缩，才达到如今这个程度……在握手的一瞬间，秦夜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府君高阶……距离阎王已经不远。
这是一个打算冲击阎罗官位的高阶阴差……恐怕就是黑曼巴冥府的下一任主人。
握手的刹那，秦夜想了很多。不过这丝毫没有妨碍一人一鬼稍触即离的外交礼仪。礼貌而保持戒备。同样，在秦夜缩回手后，巴布鲁一样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太岁……华国特产，按照国际划分是超s级别，按照贵国划分是甲上特级……可遇而不可求，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秦夜微笑：“也是机缘巧合。”
“是啊，可惜，曾经无数次交易，我们都特地问过是否有太岁出现，但一直毫无踪迹。不知道华国闭关百年，下一次国际拍卖会能不能看到……哈哈，请，请。”
仿佛若有若无的提点，恰到好处地提起自己的诉求，却戛然而止绝不深入。
双方一路闲谈，谁都没有率先提出问题。哪怕秦夜现在心中忐忑无比，也只是和巴布鲁谈的畅快。
先出手未必是好事，这代表自己有所求，而且太过急切，会让对方重新衡量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地位。
石窟庙并不大，很快，两人就走到了门口。巴布鲁笑着说道：“那么，秦府君是想在哪里休息呢？”
“华国驻黑曼巴地府大使馆至今还留着。不过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如果天使想住这里，恐怕要稍等一下。或者……”
他含笑垂首：“圣灵大人还有一处私密的神殿。环境相当不错，而且极其**。”
开始探底了……
秦夜脸上的公式化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微微低垂的眼眸中精光微动。这是含蓄地问，华国忽然出山，是为了什么？来到黑曼巴地府，又是为了什么？
公事还是私事？
国际社会，任何地府都不会放过一丝机会。这就就是一个森林，大自然的森林，弱肉强食。任何猎手都躲在黑暗之中，寻找着让自己饱餐一顿的机会。
四常级别的地府……或许可能的橄榄枝……暧昧不清的局势变化……巴布鲁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前兆。
“那就神殿吧。”秦夜平静道。
话音未落，巴布鲁终于推开了前方的木门。
刷拉拉……阴风阵阵，当木门完全打开时，眼前已经完全换了一幅模样！
本来，外面应该是小岛尸湖，但现在……赫然是一片古木参天，彼岸花满地，中央一条黄色石板铺成的大路，两侧是极富非洲风情的动物图腾蜡烛，足足有两米之高。而在道路的尽头，一栋石质建筑矗立在花木掩映之中。门口，十几位穿着西服的黑人仆役，已经恭敬地九十度鞠躬，朗声道：“欢迎光临。”
秦夜一脚已经踏出了大门，却忽然停了下来。淡淡道：“本官希望尽快面见圣灵，不想耽搁太多时间。还请巴布鲁副酋长转告。”
“当然。”巴布鲁笑容毫无瑕疵，手扣在腹部微微鞠躬：“非洲从不会冷落它的朋友。”
卡啦啦啦啦……随着秦夜走出，大门轰然关闭，就在木门两侧，他和巴布鲁同时收敛笑容，脸色已经微微冷了下来。
不对劲……
秦夜垂眸看着脚下石板，缓缓往别墅移动。这场关于亚洲局势的会谈，从现在就拉开了帷幕。
这位圣灵……没有出现！
圣灵，就是阎罗级别，一目之下，只要踏上了国土，绝对无法瞒过对方的眼睛。在厄立特里亚，自己不过下飞机十分钟，对方的大臣就跟了上来。
他之所以在阳间等了阿布拉这么久，一则是联系这方地府最好是用对方专用渠道。这样才不至于引起太多注意。二则就是……他虽然是府君，对比起阎罗还有距离。他已经足够收敛阴气，只有同阶和阎罗能发现他，既然厄立特里亚的太阳鸟地府都能立刻看到，没道理马达加斯加的部落发现不了。
然而，对方的圣灵就是没有出现。
别说圣灵，就连外交官都看不到一位！
为什么？
“其次……巴布鲁身为副酋长，甚至都没有礼仪性地带我参观地府。以华国地府曾经的实力，他们不可能看清华国地府的高阶阴差。”他目光深深看着越来越近的别墅。脑海中思绪电转：“那为什么冷落我？”
可能性很多，他不想在毫无头绪中寻找。现在没有一点线索……他脸色平静地走近别墅，立刻有侍者将他引入房间。
房间很奢华，不是华国欧洲的精致，而是带着野性风格的华丽，明明两者不相干，在这件房间内却完美地融入到了一起。
所有家具都是实木打造，装饰它们的是一些浑然天成的树根，甚至上面还盛开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朵，不多，却如同画龙点睛，让所有家具看起来带着一种自然原始的味道。
四周悬挂着一些阴兽颅骨，甚至还有一只七彩的阴兽标本它已经被做成了花瓶，嘴里叼着一朵绽放的莲花，莲花中央挑起一根蜡烛。配合着一只只造型古朴的鎏金蜡烛台，若有若无的烛火掩映在层层白色帷幕之后，显得神秘而优雅。
不知道点了什么香，恐怕有两百平的房间充满了清新淡雅的味道，丝毫不让人赶到紧张，只有一种通体放松的感觉。桌子上，摆满了果品和饮品，还有一些非洲当地美食。而且，器具竟然全都是华国瓷器。
莹白如玉，几近透明，绝非玻璃，应该是某种特定宝石。上面的纹路竟然如同国画一般，勾勒出一幅写意的山水。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摇铃呼唤侍者，能为您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彬彬有礼的侍者深深鞠躬，退出了大门。
秦夜随意坐在了躺椅上，是最原始的木椅，上面铺了一层张扬绚烂的坐垫。明明不厚，坐下去的时候却仿佛陷入云端，无比惬意。
他轻轻端起杯子，一股浓香涌入鼻端，闻着仿佛咖啡的味道，却并没有喝。
“马达加斯加地府比阳间好得多……”目光缓缓从周围的装饰，画作上收回。他眯了眯眼睛：“整个地府是正规的发展，制造业不错。甚至……”
他看向了桌子上的杂志：“娱乐业，通信业也远超现在的华国地府。”
放下杯子，他随意拿起杂志翻了翻，这本杂志不厚，名字看不懂，上面除了非洲语言，每一篇文章，都有四种语言翻译。
埃及，希腊，印度，华国。
他随意地翻着，现在没有信息，也没有线索。自己虽然在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不过预习这种东西，显然越多越好。杂志虽薄，好歹也是信息来源。
他随意地翻着，十分钟后，目光陡然一凝，死死看着其中一页。
“原来是这样……”他深深舒了口气，将杂志重重丢在桌子上，摁着发痛的太阳穴：“麻烦了……”
…………………………………………
这是一间石质神庙，带着浓郁的非洲风情，以及大量的埃及元素。
埃及虽然没有统一非洲，但是它的影响力却传达到了各大部族。所有非洲地府，没有谁能完全摆脱埃及元素。
千米宽的石阶，阴差走在上面，宛若白纸上的蚂蚁，那种神圣巍峨的感觉，配合着两侧百米一列，整整齐齐的阴兵，还有十米高大的火炬，让人顿生渺小之感。
这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前方宏大的神庙宛若神灵的居所。它大概有千米之宽，两百米高。光影交错下好似地面神国。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才配居住其中。
神庙中，巴图鲁安安静静地跪在地面。他的前方是一座千米祭坛，周围布满汹涌阴气，无时无刻，都有哀嚎从中发出，宛若地狱真身。
“圣灵大人，秦府君已经安顿下来了。”他磕了个头，恭敬地回答：“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沉默。
巴布鲁沉吟道：“冷落华国阴差……这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地府。虽然我们也有您的存在。然而……他们的军阵，禁术，阴符……还有当年杀红整个中东土地的十殿阎罗六方鬼王，数百府君……任何一个……圣灵大人，他们实力都在非洲各大酋长、副酋长之上啊！”
“就这么把他丢在别墅……您确定这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地府的世界……可从没有任何国度敢这么对待华国地府啊！”
第650章：冷落（二）
“冷落？”话音刚落，前方黑雾形同实质一般流动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中传出：“巴布鲁……你注定是接任黑曼巴尊名的灵。对于国际局势，你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这不叫冷落，巴布鲁副酋长，我们把他安排在最好的别墅，用最好的食物，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怎么能叫冷落？”
“全知全能的圣灵大人……”巴布鲁直起了身子：“华国阴差闭关百年重新出现，这个信号太过重要……他明显是来见您的。您早就看到了他，却没有派出任何同等级的团队。甚至……对方靠着我曾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这里，您也不见他……您……应该知道华国地府的强势。我不希望您的选择为黑曼巴部落带来威胁尤其是一位四常级别地府的威胁。”
“您是否忘记了，当年中东，数个地府围攻华国，其中甚至有击败整个非洲的希腊冥府。结果呢？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的十座百米京观您不记得了吗？”
“从那以后，华国地府阴差出行，任何国度都是最高礼遇，甚至超过了希腊地府。现在又是华国地府闭关锁国百年之后第一次出现的敏感时期，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阴气黑雾中响起一声轻叹：“巴布鲁，你看到了一些，可惜还不够全面。非酋联盟各自为阵，一盘散沙，能在强国林立的地府活到今天，靠的就是一国一位的圣灵。别说四常，就连俄罗斯地府都不会太看得起我们。但为什么……”
一张羊皮卷从黑雾中飞出，落到巴布鲁手上。
“为什么他们会同意我们的要求呢？”
巴布鲁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眶中鬼火陡然一跳，难以置信地说道：“伏尔加格勒灵寄生墨石矿？我们居然取得了入场券？！”
他有些太过惊讶，声音都震动了，带上了明显的兴奋。
伏尔加格勒，曾名为斯大林格勒，旧名察里津，城市位于伏尔加河畔，受伏尔加河的滋润，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历来被称为俄罗斯的“南部粮仓”。因为阴阳互通论，阴司的伏尔加格勒同样物产丰富，其中，包括了诸多矿藏。
“是啊……”黑曼巴圣灵轻叹了一声：“七十八年前，伏尔加格勒探查出目前最大的灵寄生墨石矿脉，预计每年可以开采一亿吨。总含量预估高达六十七亿吨。震惊全地府世界。“
“灵寄生墨石矿，可以用的地方太多了……大多是作为武器，无论盾，弓，矛。而且是目前最好的几种替代品之一。当时，四常，还有大小地府都向他们发去了合作名单。但是，对方没有任何答复，自己也没有开采。无名死神不因此事接见任何外交使团。这件事就这么淡下来了……”
“然而，前天，俄罗斯地府再次发出邀请。邀请全球地府共同开采这个代号‘摩勒’的顶尖矿藏，于一周前终于发下名单。而这份名单很有意思……”
黑雾里亮起两盏巨大的冥火，每一只都有一米大小。一种鳞片的摩挲声，还有一种诡异的“丝丝”声不断响起，圣灵黑曼巴笑道：“名单就在协议下面，你仔细看看。”
巴布鲁立刻往下看去，数秒后，目光落在一行血红的名单上。刚看了十几秒，就深吸了一口气：“这份名单……”
四常的名字在上面，其他还有日本地府，新大陆三个地府，欧洲地府，中东地府，非洲地府竟然高达五个！
不应该的……
他们发过去希望谈判的要求，只不过是试试，这样大的墨石矿，最多允许十个国家进入共同开采，太多就连开采区域都无法划分。然而俄罗斯地府一次性邀请了十五个地府！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摩勒可以开采的量！
而且。
以往这种躺着赚钱的好事，绝对轮不到他们，四常吃完肉了，还有一些已经统一的一流地府等着吃菜，比如北美南美，那边的土著死神虽然鲜有阎罗，却是统一的一块铁板！非洲纵然有十几位阎罗，在这种国际资源的争夺上，却从没喝到过汤。
别人是集中一个大陆的资源，非洲这边是一个国家的资源，长期性被挡在各种门槛外。他们都习惯了。
然而……这次居然获得了入场券？
还有，这份名单太不真切了，有些地府并非是那种公认的阴符技术高的地府，而是本身有足够影响力的，比如南美地府版图上的几个地府，巴西地府阴符能力是出了名的低。不过却被选中了，除了巴西冥府在南美说话占据主导地位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这份名单……”他眉头紧紧皱起，鬼火不断闪烁，许久才斟酌开口：“有点古怪。”
“不错，你也看出古怪了。虽然名单上大部分国家都符合开采条件，但是我们，南美，是绝对不符合的。”圣灵黑曼巴的声音中带着微笑：“那你觉得……怎么样？”
这件事怎么样？
几乎不用考虑，巴布鲁就沉声道：“机会！”
“非洲墨石矿含量极为稀少。而且都在非洲中部，那里是雄狮部落的地盘。而且，这么大的矿藏，只要进入了，就是躺着赚阴灵石。黑曼巴部落需要这种机会！”
圣灵黑曼巴仿佛笑了：“那我就再教你一条，国际地府世界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俄罗斯地府拿出这么大的手笔，要的不是赚钱，而是……讨好全世界地府！”
“拿出什么，一定要收回什么。巴布鲁，你很聪明，但你才活了五百年，那位无名死神可活了几千年。他的手段远比你想的丰富多彩。”
“他拿出这么重要的矿藏来，一定要收回更重要的东西。而就在这时候，华国阴差秘密出行。聪明的巴布鲁，你知道我为什么冷落华国阴差了吗？”
死寂。
巴布鲁站了起来，鬼火飞快跳动，沉吟着踱步。足足十几分钟，他才回过头来说道：“圣灵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华国地府有关？但他们不太方便出手，甚至不太方便直接施压，所以……华国特使才会出现在非洲？”
“您冷落他，是想要他着急，主动提出见您，让我们掌握更大的主动权？而且，他只有着急了，才会吐露出更多东西？”
阴气黑雾中，巨大的眼睛眯了眯，丝丝笑道：“果然……你很适合坐酋长的位置，不要急，巴布鲁，你还稚嫩了一些，我这个位置，迟早会传给你。”
“不敢！”巴布鲁立刻跪地叩首。
“没什么敢不敢，非洲地府就是这样一代代的传承，这是文明的延续……”圣灵黑曼巴缓缓道：“去吧，好好伺候这位特使，但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别给他任何见面的机会。甚至你都不要出面。”
……………………………………
别墅中，秦夜静静看着天花板，思绪转动飞快。
刚才的杂志上，赫然刊登了黑曼巴冥府中标俄罗斯冥府数十亿含量墨石矿的消息。
这就像一只手，伸入了秦夜的心湖，将他平静的湖面搅得风雨不宁。
他又想起了阿尔萨斯，第二代阎王的话：能活到现在的地府，没有蠢货。这个地府社会，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那位沙皇这么做的意思。
“讨好全球地府，先给自己拿一堆筹码……”他闭上眼睛，手指交叉放在腹部，轻轻敲打着：“无论如何，一旦真正事发，他受到的压力都不会这么大。”
“而且……按照谛听，和商鞅他们的推断，俄罗斯地府要搞核武研究，必定有相关数据。这些数据都是绝密，就像我国阳间搞核武，也借用了以前俄国的模型……说没有顶尖地府，四常级别的插手，不太现实。”
“谁插手了亚洲局势不重要……华国不出山，觊觎着这块肥肉的地府太多了……他们可以给一些不重要的数据和思路……俄罗斯地府等于天然有一位潜在的盟友。再拼命拉拢全球地府……这是真的要搞禁术啊……”
他摁了摁眉心，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不得不说，非洲是个神奇的国度。顶级的华国瓷器用来装咖啡而不是茶，这让他非常不习惯。
“这很可能不是最后一步，这种东西还不够这些国家分润的……如果我是那位沙皇，我还会抛出其他的饵。现在只是调查资格合格，而允许入场，恐怕还要四五年后。那时候，一旦怨魂晶的消息暴露出去，各国也要考虑，是否放弃这么多利益。”
麻烦了。
真的麻烦了，不是他太小看俄罗斯地府，而是初次接触国际谈判，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之多。就像棋手布局，一环跟着一环。环环深入。
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繁杂的想法。他再次重视起眼前的问题来。
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破这个局？
诚然，必须要和非洲地府说明利害，但对方是否愿意放弃到手的肥肉？
而且……现在对方明显不想和他的见面，怎么才能见到对方？
茫茫非洲，几十个地府，十几位圣灵，自己从哪里开始？
时间不等人，这种情况下，天知道他要在非洲耗费多少时间！而最迟元旦，他必须给俄罗斯地府一个答复！
仅仅五十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