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君臣相知
一直以来,赵桓对商人这个团体,即热爱又担忧。
作为21世纪的人,赵桓非常清楚。
当商人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的地步,就会发动颠覆性的政变。
资本一定是渴望权力作为保护伞,来长久的保护他们的利益的。
若无很好的遏制和均衡,财阀控国是必然。
一旦资本强而朝廷弱,则会出现可怕的局面。
届时,房价、基础物价、交通费等等,日常民生,皆为财阀主控,失去了可调控性,底层百姓的只会越来越惨。
自从发现不少商人都与官员由来往后,赵桓的内心开始敏感多疑起来。
撤换掉徐处仁、唐恪这样的自由贸易派,改而让主张朝廷强力主导的虞允文上台。
虞允文上台后的确有所建树,就说大宋粮食局下的大米、小麦、酒肉等基础物资的储备都有所增加。
这些是很重要的战略储备,打仗的时候必须要的。
赵桓正四处用兵,虞允文的这一套做法很符合他的口味。
且不说仅仅是粮食局,就说艺造局、品造局的产线也全面收缩进来。
以前唐恪在的时候,为了追求规模量产,将许多手工艺品外包到民间。
规模起来了,但是品质却难以保障,长此以往,对大宋的手工艺品肯定是不利的。
再说这挖矿一事,以前由民间商社在商虞司竞标而得,现在基本收回来给到工部做统一规划开采。
唐恪曾经上言说朝廷这是与民争利,会导致国富民贫。
到底是全面放手给民间自行发展,还是有朝廷主导,这两年已经在朝堂上形成了新的派系争论。
只不过,赵桓一直将主要的矛盾引向对外的战争,所以两派并未真的撕裂。
但这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从前年徐处仁卸任,到今年唐恪被调到西北,老派的骨干只剩下周朝,他们越发觉得危险。
赵桓的确是打算下一个十年,将局面收紧,由朝廷来主控,朝廷商社和民间商社的交税比例,要调整到八比二。
如此,一是能毫无压力地满足日益增加的军费开销,以及各项日常投入。
二是可以很好地遏制一下民间商人势力的恶性膨胀。
直到两个月前,赵桓和叶崇在规划超市的事情的时候,突然感同身受,的确,朝廷不是什么事都能做的。
该交出去的还是得交出去,至于如何把控民间商人过度膨胀而损害国家利益的问题,他已经想清楚解决方案了。
他的做事风格很简单,只要边界问题可控制,一切事情,怎么快怎么来。
不要害怕复杂的问题出现,每一件事在走向完成的过程,都会出现大量问题。
执政者不能因为害怕问题,而踌躇不前。
虞允文在一边道:“陛下,若是有一天,商人真的走上了哪一条路,陛下打算如何?”
桌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延福宫里除了皇帝和帝国首相,别无他人。
一张张世界大陆版图挂在皇帝身后。
赵桓叹了口气,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不介意推倒重来。”
虞允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天真若是出现了,就不是像之前小部分的商人勾结官员那么简单了。
民间的商人集团崛起,他们本身就是大宋经济的一体,一旦他们成了气候,将会成为一股极其危险的势力。
虞允文似乎不甘心,他企图说服皇帝,不要冒这个险,新政不能这样如脱缰之马一样发展下去了,不然局面迟早有一天会失控。
“陛下,臣斗胆,为何不稳步前行?”
赵桓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只是一闪即可。
稳步前行?
他也想,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凡胎**,上天能给他多少年呢?
若在有生之年,不将大宋的格局确定好,很可能会崩盘。
谁敢保证自己死后,局面依然向现在的方向发展?
为了确保大宋这艘巨轮不偏航,他要在有生之年,让大宋进入良性的均衡发展。
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要崛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崛起的速度越快,付出的代价越大。
战争会死人,改制何尝不是。
赵桓没有说出来,虞允文却已经明了。
君臣相知,莫过于此。
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岁。
虞允文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悲凉,雄心壮志的皇帝,天下的共主,也会有迟暮死去的一天。
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也必须将自己的死亡考虑进去。
虞允文是蜀中人,蜀人的特点比较鲜明,勇敢、牺牲,有担当。
更何况虞允文从小有鸿鹄之志,二十岁的时候,读皇帝的《社会新论》,惊为天人,对皇帝的崇拜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他突然跪在地上,行了大礼道:“如论陛下要做什么,臣都支持陛下,陛下让臣上刀山,臣脱了鞋就爬上去,陛下让臣下火海,臣不敢有任何迟疑,请陛下放心。”
赵桓大为感动,他将虞允文搀扶起来,看着这个历史上的千古名臣,心中一阵感慨。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苏子瞻这句话很好地形容了古今那些为国为民的先贤。
赵桓知道,虞允文不仅仅是在向自己效忠,更是坚定自己的信念,勇敢向前面的未知发出挑战。
“回去准备一下吧,大朝会要开始了。”
“臣告退。”
望着虞允文出去的背影,赵桓一阵欣慰。
虞允文回到政事堂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大朝会开始前的半个时辰,皇帝召首相,到底是何事?
大家心中都好奇。
虞允文面色如常,看不出高兴还是着急。
陈走过来,问道:“大相公,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去核实了一下明年的目标而已。”
众人也不再多问。
赵桓换上了上朝的朝服,坐上龙辇,前往皇帝与大臣们议事的大庆殿。
今天大朝会的主题并不是汇报这一年成果,而是提出问题,以及解决方案。
赵桓走上大殿,众臣三呼:“吾皇万岁!”
第六百一十三章议政
“众卿免礼。”
“谢陛下。”
“赐座。”
大臣们纷纷在地上的蒲团坐下。
与寻常日的早会不同,今日的议政环节,很有可能是一整天。
为了大臣们的身体着想,赵桓让人加上了坐席。
“老规矩,今日进入议政环节,无论品阶,级别大小,众卿各抒己见,朕不因言而治罪。”
整座皇宫都有地暖,大庆殿内暖洋洋的,大臣们坐着也甚是舒服。
赵桓扫视一周道:“谁先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更多人看着虞允文。
大家都等着虞允文先一步上前,新派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相信虞允文会提出一系列的加强皇家商社,收紧对民间放贷的政策建议。
但虞允文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新派难免有些着急。
赵桓看着这些沉默的大臣,心中了然,这群人,肚子里自然是都有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的话,就缺一个出头鸟。
赵桓正要点名,却见李纲已经出列,李纲道:“陛下,臣先来。”
“好,李卿,你先来。”
“陛下,臣今日在春熙路看见一家叫做东京超市的店铺。”
李纲一说,周围就有不少人动容。
因为大家都见到了,并且都印象深刻。
“那东京超市与普通商铺不同。”
赵桓故意装作不明白,问道:“有何不同?”
“在这东京超市,可以买到肥皂、洗发露、大米、粮油、酒、盐、笔墨,门口还有一个地方摆放着报纸。”
在赵桓这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听起来,这在正常不过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店铺。
赵桓继续装作不知道:“既然还有这种店铺,朕第一次听说。”
户部侍郎丁秋心里道:皇帝,你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啊!
“臣要说的就是这家店,臣以为,东京超市的经营方式,对整个大宋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什么影响?”
“例如村头的张阿三,想要做陶罐的生意,但在因为缺钱,无法在东京城租用门店,但他若能与东京超市联合,只提供货品,则可以拿七分收入。”
“与此同时,也减少了有手艺想做生意的人对门店的依赖。”
李纲的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晰。
赵桓点头道:“这是好事。”
李纲突然道:“所以,臣以为,朝廷当在东京添加一千家超市。”
他此话一出,旧派们自然就不同意了。
没想到,这李纲居然和虞允文是一伙的,以前掌管枢密院的时候,不插手民生经济,倒没看出来。
现在,这是一目了然了。
户部侍郎丁秋立刻出列道:“臣反对。”
他语速飞快:“陛下,东京超市是好事,但若朝廷开了一千家,原本有许多人可以借此增加财富,却被朝廷抢占了机会,这是在与民争利,不可取。”
李纲立刻就把话抢过去了:“陛下,商贸乃朝廷税收之命脉所在,若再任意交由民间,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李相公此言差矣,商人重利,不在权。”
“那福建之事如何解释?”
“福建之事,陛下已经严惩,为全国商人梳理了警示,吾以为,为了尽快增加民间的收入,不必顾虑这些。”
李纲却执意道:“陛下,臣以为,朝廷不仅仅要收管超市,酒、茶叶、粮油、采矿等全部要收归朝廷,民间不得私营。”
丁秋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都收归朝廷了,长此以往,藏于富国,则国富民贫,不可取不可取。”
“陛下,臣的意思并非所有商贸尽收朝廷,例如酒楼、歌院、粮铺、运输都交由民间。”
丁秋道:“更是不可!”
李纲问道:“为何不可?”
“陛下,东京城现在总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万,每天都有许多人进来,有许多人离开。”丁秋是户部侍郎,他对户籍人口一清二楚。
“若是朝廷收回大部分商社贸易,许多人都会失业。”
“超市依然在,歌院依然在,只是换做朝廷来经营,如何会失业?”
“李相公,这是与民争利,不可取!”
“为了防止风险,只能如此。”
这时,周朝站出来了:“陛下,臣以为,朝廷还是不要轻易插手民间商贸了,皇家商社已经足够多。”
眼看着一上来,第一个问题,就意外地争论起来,众大臣心里道:看来今天这议政,够议的了。
赵桓道:“东京超市是好东西,朝廷就不要随意插手干涉了。”
“陛下!”李纲大声道,“陛下三思。”
赵桓目光移到虞允文身上:“大相公,你觉得呢?”
虞允文道:“臣以为,周相公所言极是,朝廷皇家商社已经足够多。”
他此话一出,新派的一些大臣都吃了一惊。
虞允文不是一直主张将大部分商社收归朝廷的吗?
怎么今天突然改口了?
“朕也以为,朝廷不该多加干涉。”
周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陛下,您今天是不是没有吃药呀?
自从徐处仁被免职后,虞允文这家伙到底收紧,您可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心中也甚是诧异,他突然想起来大朝会之前,皇帝找虞允文过去一事。
他立刻身形一震,明白了过来。
原来皇帝找虞允文过去,就是为了谈论民间部分商贸,是否要开始收归朝廷辖制。
显然,一定是皇帝说服了虞允文。
要不然,今天第一个出列的就是虞允文了!
周朝连忙道:“陛下英明,臣以为,不仅仅是东京超市,造酒、茶叶、采矿、粮油这些都可以放到民间。”
“民间的商人,比我们更了解百姓喜欢什么,也更清楚地知道每天需要多少货物。”
李纲顿时有些上头,他原本还打算劝谏皇帝收紧商社,朝廷统一辖制。
但现在周朝不但反对,竟然还要求开放更多。
李纲道:“陛下,东京城的大米已经涨到每石4贯钱了,这就是放任民间商社的后果,若朝廷统一匹配,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听到这言论,赵桓也并未嘲笑李纲。
毕竟他不是穿越过来的,他不知道这种模式在人类历史上已经被尝试过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唐恪的建议
作为前枢密院老大,李纲一直以来都和军督府推行着军政改制。
对大宋的经济基本没有插过手,也很少有僭越。
但是,自从去了辽东,治理辽东后,对经济深有感触。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受到了辽东本地环境的影响。
相对中原以及南方,辽东的局势不稳定,经济基础薄弱,更喜欢官府强力控制。
人嘛,都容易被周身的环境所影响。
所以,李纲才迫切提出了,朝廷当收紧民间经济,归属皇家商社。
而虞允文之所以想要这样做,与他入主政事堂的大背景有关。
当初,郑氏案发,徐处仁被牵连,在朝廷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帝国首相被罢免,民间商人嚣张跋扈、僭越之举触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虞允文上位,他接下来的决定必然是受到大环境影响的。
更何况,接下来就发生了广州陈家案和福建官商勾结案。
这更加坚定了虞允文推行朝廷加大商业管制和扩大皇家商社规模的决心。
朝堂上有人看见了这样的局面,便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站在虞允文这一边,与此同时,虞允文开始在中枢提拔新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朝廷形成了新旧两派。
这里的新旧两派,并非是改革的新旧派,而是朝廷对大宋经济模式的政见派。
随着辽东、广南东路,以及河套路的局面趋向稳定,大宋的铁骑已经进入西域,对外的矛盾点突然缓和下来。
突然增多的广袤疆域,急需要经济的发展。
从中原、南方、西北延伸出去的大宋商人们则在新疆域获得了空前的舞台。
民间商社必然会扩大规模。
在这样的环境下,新旧两派的矛盾点在这一年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一方觉得,民间商社规模不宜太快。
一方觉得,要迅速使这个地方稳定,增加中央朝廷的财务收入,加速交子的推行,就必须借助民间商社的力量。
无论哪一方,都觉得自己有道理。
赵桓坐在中间,看着大臣们的争论。
目前来说,朝堂上的争论是非常健康的。
大家各自秉承着各自的政见而争论,并非为了反对而反对。
从神宗朝遗留下来的党派之争,经过了前朝,又被赵桓血洗,基本已经不存在了。
广南新府知府何永志上前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何卿,你但说无妨。”
“经历叛贼作乱后,广府百废待兴,便说衣和食,明年广府要开设200家布行,酒楼和餐馆要达到2000家,粮铺要有50家,纺织厂要有十二家。”
何永志偷瞄了一眼虞允文,既然自己的老大都觉得当放归民间了,自己当然要按照老大的意思来说了。
他原本准备了另一套说辞,意思就是若要重兴广府,必须由官府全力主导。
但看虞允文都表态了,自己当然不能按照之前准备的说了。
何永志语气缓慢,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是实打实的年轻派。
站在朝堂上,丝毫不显慌乱,语气中透露出稳沉,这也是虞允文派他广南新府的原因。
“只有完成这样的目标,才能减轻广南新府的民生压力。”
“若是要在一年之内完成这样的目标,则势必要借助民间的力量。”
“所以,臣以为,虞相公所言极是,朝廷之争论,不当束之高阁而空谈,当以民间实际情况做出发。”
赵桓点了点头:“好!何卿说得好!”
李纲显然不服,他说道:“陛下三思!”
赵桓微微蹙眉,他没想到李纲的反对如此强烈。
赵桓道:“朕以为,何卿所言极是,当政者,且不可束之高阁而空谈,当以民间实际情况作为出发点。无非是民间商社与皇家商社的数量,若是李卿认为辽东当增加皇家商社,以更好建设,便奏疏一封,因地制宜便是了。”
“但朕并不希望所有的事情都由皇家商社去完成,民间自有其运行规律,此乃天道也。”
“无论是增加皇家商社,还是扶持民间商社,朕要的是交子的流通,衣食住行的全面建立,卿等无需在从这方面去做争论。”
众大臣高呼:“陛下圣明。”
刚才出列的各大臣都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一时间,大殿内竟然安静下来。
赵桓扫视一眼群臣,道:“唐相公,你有何要说的?”
他口中的唐相公不是别人,正是去了西北的唐恪。
虽然职位是河套路经略使,但唐恪的头衔却是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可是一品大员,官级比虞允文的要高很多。
且在场的旧派,哪一个不是唐恪的人?
当皇帝提到他的时候,许多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来了。
唐恪又胖了。
他爬起来,走路的时候,脸上的肉好像都在跳动。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高官,身上没有威严,更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土财主。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
他走到中间,开口道:“陛下,臣有话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很明显的读书人的那种调调。
“唐相公但说无妨。”
“一、开矿收归皇家商社。”
“二、开放私人学校,严查义务教育。”
“三、严查恩荫。”
唐恪言简意赅抛出了这三条。
每一条,牵动都非常大。
开矿收归皇家商社,很显然是要收归铁矿、煤等战略资源,由朝廷统一做管控,不再开放给私人商社了。
有人私下猜测,这是要针对幽州府的那位啊。
皇贵妃的娘家,这些年依靠挖山赚了不少钱。
若现在收归回来,韩礼先基本要躲在厕所里哭晕了。
而这第二条,实则已经牵扯到了翰林院的管辖范围。
大宋对人才的渴望,就像在沙漠里的旅客对水的渴望一样,目前翰林院对学校的建设速度,唐恪显然是不满意的。
而第三点,其实是老问题重新提出来。
早在靖康五年,朝廷就开始废除恩荫制。
官员的后代,想要做官也必须通过正规的科举考试。
但这些年的执行力度,显然也令唐恪不满意。
第六百一十五章激动的赵桓
若唐恪早些提出开矿收归朝廷管制,朝堂上必然有人出来反对。
开矿下方到民间商社,最大的受益者是幽州的韩家。
几乎燕云与河东的铁矿、煤矿,一大半都在韩家手中。
朝廷每年向韩家购买的铁矿和煤矿,不计其数。
韩礼先赚得盆满钵满。
有钱的韩礼先,在东京的官场人脉自然不必说。
但自从被赵摆了一道,出了勾结上京韩家一事后,幽州韩家就从香饽饽变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敢再乱碰了。
所以,唐恪提出这一点,几乎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
若是有人反对,很有可能被人抓住口实,说是与幽州韩家有密切关联。
收回来就收回来吧,只不过地方上某些官员的回扣少了许多而已。
犯不着为此去顶撞威信满朝的唐恪,也犯不着去和幽州韩家惹上关系。
赵桓问道:“大相公意下如何?”
虞允文道:“臣以为唐相公所言极是,朝廷正在大兴铁路,未来对铁矿需要会越来越大。”
“好,此事由政事堂签发。”
“是!”
“那开放民间私立学校呢?”
赵桓的目光移到了石洵身上,后者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可行。”
石洵继续道:“不仅如此,臣以为,各个州府,都要有自己的邸报,仅仅是大宋邸报,无法满足百姓们对官府新政策了解的需求。”
赵桓点头道:“有道理,此事你来去统筹,给各地州府官员任务便是。”
“是!”
赵桓继续道:“丁秋!”
“臣在!”
“恩荫制已经彻底废除,谁还想着依靠父辈来朝廷做官,朕就要了他的脑袋,卿可记住了。”
丁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臣铭记于心,且严查不待!”
“刘彦宗!”
“臣在。”
“你协助丁户部,朕要在明年,彻查恩荫余毒!”
刘彦宗大声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所有漏网之鱼全部抓起来。”
有的官员心中已经开始发毛,想着下去一定要送几箱钱到刘彦宗的府上。
接下来,各地的州府官员也都陆续提出了一些问题。
赵桓不再出声,而是由虞允文主持,当需要皇帝说话的时候,赵桓只是点了点头。
这议政会到了中午,便有丰富的美食乘上来。
下午又议政了半天才结束。
官员们已经甚是疲惫,皇帝也没有留官员们宴会。
到了晚上,有官员在东京城闲逛,有的则开始串门。
还有的参加一些商人的宴会。
东京城,权力和金钱主导的城市。
这一晚,辽王府的门槛差点被踏破了。
各州府的官员都去辽王府拜访。
当然,也有人去康王府拜访,但康王府闭门不见任何人。
赵构在家里坐着,悠闲地喝茶,他得知有许多官员去辽王府的时候,不得有感慨:我这个侄儿实在太蠢了,莫说大朝会期间了,即便平时那么多官员拜访,也不应该都接见。
这样的蠢侄儿,将来是绝对不可能做皇帝的。
但一定可以帮自己怼虞允文。
议政结束后,赵桓就轻松很多了。
接下来几天的大朝会,基本已经没有皇帝什么事了。
百官各自在政事堂、枢密院、军督府和三司衙门议事。
这里议事的内容就涉及到明年的任务,具体如何执行了。
以及中央朝廷对地方的考核方式。
赵桓倒是难得落了个清净。
雪依然在下,雪花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赵桓穿着一身普通的妆容,坐马车出了皇宫。
不多时,他便出现在华兴商社。
叶崇出来迎接:“赵官人。”
“叶崇,超市这事办得很好,现在在东京城再开五家超市。”
“五家吗?”叶崇疑惑道,“我还准备再开二十家呢。”
“步子不要一下子跨太大,超市内的布局以及后端的供应都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好,听赵官人的,先开五家。”
“华兴投资今年投资了几笔生意?”
叶崇取了一个记录的文档,呈递给赵桓:“一共投资了五笔,按照赵官人您所说,我们只投没有任何背景的学生。”
赵桓点了点头:“自行车呢?造得怎么样了?”
“已经造了100辆,等年后投入售卖,门店已经盘好。”
赵桓对叶崇很满意,这个人这些年都在一丝不苟完成自己吩咐的事情。
叶崇的确有很好的经商能力。
和那些头脑灵活的人不同,叶崇做事一板一眼,认真扎实。
这种人没钱要成大事会很慢。
但遇到了赵桓,只需要踏踏实实做事就可以了。
所以,华兴商社这几年,每一方面都发展得非常好,俨然已经成了大宋第一商社。
“有人会介绍你和李纲见面,李纲会找你采购一批织布机,将目前的货,都给李纲吧。”
叶崇微微一怔,问道:“赵官人,您说的李纲,是判辽东府事李相公么?”
“正是他!”
叶崇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这些年跟朝廷的官员打交道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跟李纲打交道。
这可是大宋盛名在外的名臣啊。
“他为何会看上我们的纺织机,幽州的张氏也生产了纺织机,从幽州采购会更快。”
“远远不够,辽东现在急缺纺织机。”
赵桓悠然地喝着茶,比起在朝堂上议政,还是来华兴商社轻松许多。
“汽车呢?让我看看。”
叶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汽车还差一点。”
“哦,没事,我看看。”
“那赵官人这边请。”
赵桓随叶崇一起向后面走去,绕过后院的走廊,走到一间宽阔的车间里。
里面摆放着三百三十七辆汽车,这些都是这些年不断改进的实验品。
从当年最原始的第一代,到现在最新的汽车。
无论是外形,还是里面的硬件配置,都已经改善了许多。
就连外形看起来都没有那么生硬了。
看着几百辆失败的车,赵桓一时间有些感慨,也有些骄傲。
这是他和叶崇一起完成的。
当然,他对工业设计一窍不通,只能站在客户的角度去体验,然后否定。
一般他否定后,叶崇就会彻夜重新调整。
七八年的时间,无数个夜晚,无数次不满意。
叶崇介绍了最新的汽车,仅仅是看外观,赵桓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崇有些腼腆道:“赵官人,还没有刷漆。”
赵桓微微错愕,叶崇刚才说的有问题,原来是指还没刷漆。
赵桓坐上去,启动汽车,到开起来,这个过程很快,很方便。
有那么一刹那,赵桓甚至怀疑自己重新回到了21世纪。
汽车稳稳地向前,赵桓内心激动不已。
第六百一十六章作死
回去的路上,赵桓满脑子都还在想着汽车的事情。
也许是对21世纪生活的怀念,他感觉汽车非常有亲切感。
一路上,倒是有许多人在买报纸,寻常百姓也在谈论大朝会的事情。
也不知今年的大朝会,朝廷会有什么新的政策出来。
当赵桓回到皇宫的时候,接到了司马君如来的密信,是关于西域的。
耶律大石征服了喀刺汗国,并且将喀刺汗国的重骑兵全部收编。
不仅如此,耶律大石还在喀刺汗国策划了对老贵族的大屠杀,大力扶持商人的势力。
果然如正史一样,耶律大石在喀刺汗国壮大了势力。
这一年,他会与西边的塞流柱帝国打一场硬仗,将塞流柱帝国的势力驱逐出喀刺汗国。
他将建立西辽。
赵桓并不打算立刻对耶律大石用兵。
第一,耶律大石绝对不容小觑。
第二,吐蕃的反叛中,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麒麟卫反馈上来的一个重要情报:李文正出现了。
但是卓浦巴却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汉人。
赵桓一直觉得奇怪,这个人这些年像是人间蒸发了。
但赵桓又有一种直觉,这个人一直存在着。
第三,岳飞刚刚打下高昌国,还有许多需要消化。
时间过得飞快,大朝会结束后,转眼又过去半年。
赵收拾好行装,他现在必须回东京城读书,这是皇帝要求的。
临走前,赵单独与赵谌聊了一次。
“离那个卢婉清远一点,她接近你,必有目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一路好好保重。”
显然,赵谌并没有将赵的话听进去,他不以为然。
赵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命人将卢婉清找来。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床上,一番**后,卢婉清躺在赵谌的胸口。
她撒娇道:“大王,人家一直都在想你,你怎么今天才来找人家。”
“没办法,赵那小子意见多。”
“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大王莫非还怕了他不成!”
赵谌苦笑道:“你有所不知,赵这人有诸葛孔明之才,他帮了我不少忙,我还是要尊重他的建议的。”
“大王,你不必受制于人,奴家以后为了出谋划策。”
赵谌笑了笑,道:“你?”
“怎么?你不相信我?”
“相信!”
“大王,我这样待在王府,王妃不会有意见吧?”
提到王妃,赵谌也没多大感觉,毕竟那女子不是他真心想娶的。
他最初不过是想纳妾,但赵桓和皇后却是喜欢朱钰莹,觉得这女子贤惠,于是就让赵谌娶了朱莹钰为正妻。
赵谌也不敢说什么。
赵谌道:“她能有什么意见,这里是本王说的算!”
“那大王,你打算给奴家一个什么身份?”
赵谌低眉想了想:“唉,我原本是想娶你做王妃的,但官家执意让我娶了那女人,我内心很愧疚。”
“大王不必愧疚,奴家开玩笑,只是希望日夜陪着大王奴家就心满意足。”
“婉清,还是你对孤好。”
“大王,奴家愿意将所有都奉献给大王!”
“放心,孤绝不会辜负你。”
卢婉清将头埋在赵谌的胸口,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赵谌:“大王,奴家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是我的人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大王治显州有功,不仅仅将显州变成大宋最大的貂绒中心,这半年来,还在显州和沈州兴建学校,帮助许多普通百姓的孩子上了学,又在显州和沈州之间兴建公路,还在显州开垦农业。”
“奴家以为,大王之才,不应该只是治理小小显州。”
赵谌心中一动,道:“那你说说,孤当如何?”
“大王自然是经略辽东和安东都护府。”
“辽东有李纲,安东都护府有王禀,这两个都是陛下重臣,孤怕是没有机会。”
“有机会,有机会,中原商人大多数都愿意与大王结交,大王的显州并不缺钱,也不缺人来投资,只要大王彻底放开商人们在显州的商业,必然会取得更大的政绩,朝堂上有不少人心向大王,今年年底,大王便可获得沈州的辖制权。”
赵谌陷入沉思中。
“大王得到沈州的辖制后,天下富商必然更是唯大王马首是瞻。”
“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王禀不过一介武夫,却是没有将安东都护府经略得多好,李纲在今年的大朝会上的行为,惹了不少官员的反对,大王正好趁机上位。”
赵谌大笑起来:“好!你可真是上天赐给孤的!”
“一旦大王在辽东和安东都护府扎住根,太子之位必然是大王的。”
赵谌面色一沉,似乎生气了,吓了卢婉清一跳,但他随即又大笑起来:“说得对!”
赵一路南下,他并不知道,自己前脚走了,后脚赵谌就被卢婉清引诱到了床上。
他一路经过河东路,南下过了黄河,进入开封府,最后抵达东京城。
所见到的场景,无不令他感慨。
大宋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繁华,十年前,河东路还是赤地千里,现在竟是良田一望无际。
开封府更不用说了。
与中原比起来,辽东真的是穷乡僻壤。
不过,那样赵谌也有更多的机会。
只要他表现好,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被立为太子的。
毕竟朝中有不少大臣是支持他的,民间也有许多人支持他。
但愿他这两年在辽东多磨合磨合性子。
赵进了东京城,一路见到东京城的街头,到处是人在路边宣讲。
好像是在讲自己的生意。
东京城到处都是金钱的味道,所有人似乎都在想着发财。
自从今年的大朝会结束后,朝廷对民间商业的开放力度更大了。
例如,允许民间开设小学和中学。
虽然开设的门槛很高,要求很苛刻,但至少这个权限下放下来了。
第二日,赵便去东京大学报到。
原本他对东京大学便不是很感兴趣,但进去才上了一天课,就觉得自己以前实在太愚昧无知了。
晚上刚结束一天的课程,赵就被皇帝叫到宫里一起用膳。
第六百一十七章天家大忌
赵桓问道:“这一年多,在辽东有什么收获?”
“回陛下,臣觉得新政有一个很严重的弊端。”
“什么弊端?”
“商人与官员勾结,官员利用手中权力,获得了惊人的财富,权力与金钱形成了垄断。”
“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目前还没有,臣只是担心,长此以往,大宋的官场会变得腐烂,被商人渗透,于国不利。”
赵桓笑了笑,他没想到赵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番话来,却是不简单。
赵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赵桓,他似乎企图从皇帝眼中看到自信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他心中,皇帝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但赵桓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辽王在辽东如何?”
“辽王最近半年,在辽东致力于兴建学校和开垦荒田,相信不出两年,显州会变成另一个显州。”
“好,辽王吏治倒是颇有几分才干。”赵桓笑了笑,但他心中清楚,赵帮了赵谌不少忙。
“陛下,臣……”
“你有什么话,为何吞吞吐吐?”
“臣觉得辽王……却是是治世之才。”
“行了,我们聊聊别的吧。”
见皇帝不愿继续聊这个话题,赵识趣的不再多说。
赵心中有些矛盾,他之所以全心辅佐赵谌,其实是有私心的。
太祖一脉被牵至南海封了越国,但其实大家都想回中原。
但是只要当今皇帝还健在,他们肯定是回不来的。
为了家族以后的发展,赵傍上了赵谌这一条鱼,希望他鲤鱼跃龙门,有朝一日成为天子,这样说不定他们太祖一脉就能回到中原了。
以前,赵是比较仇恨赵桓的。
他觉得皇帝冷酷无情,嗜杀成性,是十足的暴君。
但人都会慢慢长大的,长大了,经历得多了,想法是会变的。
更何况与皇帝见过面后,他越发觉得皇帝的与众不同。
从仇恨到崇拜,这是赵的心里转变。
老实说,他对赵谌也有了心理转变。
以前他想利用赵谌,扶持赵谌上位。
现在,他对赵谌已经产生了动摇,他觉得赵谌不配拥有大宋江山。
如此盛世江山,不应该由赵谌来继承。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吃完饭,夕阳洒落在延福宫内,显得安静祥和。
赵桓突然道:“赵,朕对你期望很大,朕期望有朝一日,你能入主政事堂,帮朕治理这大宋江山。”
十四岁的赵突然眼睛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忙作揖躬身:“臣何德何能。”
“朕说你可以就可以。”
赵桓转身问了一下在一边的赵淳:“淳儿,你觉得呢?”
赵淳奶声奶气道:“淳儿觉得赵哥哥气质非凡,未来定是我大宋顶梁柱。”
赵有些诧异地看着一边,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赵淳。
从血缘来说,赵淳的确是自己的堂弟。
这个小男孩在自己和皇帝谈话的过程中,一直安静地在一边吃饭。
刚才一开口,就让赵对他有一种强烈的亲切感。
按理说,赵淳是赵谌最大的竞争对手,赵应该对他防范了又防范。
但现在,看着赵淳眉宇间稚嫩的英气,赵觉得自己完全防范不起来。
赵桓打趣道:“赵,你看,淳哥儿可是很好看你的。”
“秦国公谬赞。”
赵心中更是矛盾起来。
刚才他其实很想跟皇帝说,最近赵谌有些不对劲,他被一个叫卢婉清的女子迷得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
而这个卢婉清来历十分神秘,绝不是泛泛之辈。
但这话,到了嘴边,他硬生生收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对赵谌是致命打击。
他辅佐赵谌也有好几年了,并不想如此,不想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从皇宫离开后,赵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那是皇帝赐给他的一座宅院。
有下人,有护卫,倒是优哉游哉。
傍晚的时候,赵的府邸来了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京城有名的富豪朱青。
“朱老板找我有何事?”
“听闻赵官人从显州回京,已经进入东京大学,吾特来道喜,略备了一份薄礼,如若不弃,还望赵官人笑纳。”
朱青非常清楚,赵是赵谌身边的红人,自己将宝压在了赵谌身上了,这位赵小官人自然也要伺候好一点。
他的想法和目的,赵一清二楚。
赵礼貌地笑道:“朱老板言重了,无功不受禄。”
“赵官人,您有所不知。”
“哦?”
“这东京城啊,钱可以通天,您刚到东京城,需要钱,以后好办事。”
“我还在学校读书,平时并无大的花费。”
“赵官人,您是少年才俊,可知今年朝廷政策?对民间商社大力开放,而东京城遍地都是机会,像您这样的人才,虽说在读大学,但完全可以一边读书一边经商,赚大钱。”
“呵呵,朱老板说笑了,我并无此意,还请回吧。”
“赵官人,好歹我现在也是辽王的岳父,咱们可是一家人。”
“送客!”
见赵下了逐客令,朱青收起钱,灰头土脸离开。
看着朱青离开的背影,赵心中隐约有些沉重起来。
这些商人,实在太过膨胀了。
竟然连我都敢贿赂!
他们在官场上四处送钱,结交权贵,比过去那些兼并土地的地主还要危险。
想到这里,赵连忙回屋,提笔给赵谌写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提醒赵谌最好与商人们保持距离,不要被这批商人卷进去了。
他有预感,皇帝只是暂时的妥协,以后会有大变。
赵谌现在与大宋多名富豪都有利益纠葛,日后觉得是隐患。
赵的信刚到辽王府,却被卢婉清的人给截获了。
卢婉清看完赵的信,道:“好在这个赵回了东京,不然是个大麻烦。”
过了几天,赵桓看完一封密报。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谌哥儿,你太让朕失望了,朱钰莹那姑娘如此贤惠,你竟然冷落不说,还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厮混在一起,这可是天家大忌!
第六百一十八章辽国皇帝耶律大石
穿越茫茫大漠,李继岁终于看到了人烟。
这里已经是高昌国的西陲,再往前就是喀刺汗国的地界。
耶律大石当年便是在此以两千五百精锐,击溃了西域忽儿珊十万联军。
据说当时伏尸十数里,鲜血将沙漠染成红色,如同血海。
那以后,商旅们都绕道而行。
直到现在,李继岁依然可以在沙子中看见一些白骨。
他不由得感慨: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耶律大石能够对抗那狗皇帝了。
李继岁喝了一大口水后,强打起精神来:“走,我们加快速度。”
几天之后,李继岁抵达了喀刺汗国的边境。
他看到一队黑衣骑士。
黑衣骑士的首领道:“来者何人?”
“某乃李继岁,前来觐见辽国陛下,敢问阁下大名?”
“萧翰里刺。”
李继岁连忙从骆驼上下来,行大礼:“草民参见萧大王。”
萧翰里刺冷冷道:“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李继岁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萧翰里刺,这位耶律大石身边的重臣,令河中各国闻风丧胆的悍将。
众人走了一天,才到了叶密令城。
叶密令城是辽国的新国都,耶律大石在此立国称帝。
叶密令城外有黑骑驻扎,城门又有甲士防守。
红色的夕阳在叶密令城后面缓缓沉下去,给人一种深沉的厚重感。
老实说,大宋的旧贵世家很绝望,经历了十几年的新政,旧贵世家最后的势力都要被皇帝拔掉了。
耶律大石当年以区区几百骑兵西逃,到现在建立辽国,无疑让大宋绝望的一批人看到了希望。
当亲眼看到这座城的时候,李继岁心中颇有些感慨,对耶律大石敬重更甚。
叶密令城内一切都井然有序,也可以看到不少西域的商人在这里做生意,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汉人。
李继岁心里想着,家族不应该再蛰伏在河西一带了,迟早会暴露,狗皇帝心狠手辣,必然会痛下杀手。
不如带着财富到叶密令来彻底投奔耶律大石得好。
跟着萧翰里刺进了皇宫,李继岁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
与汉人的建筑不同,叶密令是园拱建筑,很有西域风情。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这中年男子着一身汉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间要佩戴着宝玉,看起来温文尔雅,像东京大学的一位教书先生。
而且是那种收到女学员追捧的教书先生。
李继岁微微一怔,看着萧翰里刺跟在这人后面,便知他就是辽国皇帝耶律大石了,他连忙行大礼道:“参见陛下。”
“无须多礼。”耶律大石的声音如同行云流水,“远道而来的贵客,请上座。”
“谢陛下。”
“李重山可还好?”
“家父一切都好,拖我向陛下问好。”
李继岁又连忙站起来,道:“这一次,受家父重托,前来献礼,都在这里。”
李继岁指着外面长长的骆驼队。
耶律大石对旁边的萧翰里刺道:“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宫。”
“是!”
耶律大石在亲卫军的簇拥下出去,看见这长长的骆驼队,心中颇有些期待。
李继岁命人将所有的货厢打开。
“这是大宋第六代火枪,射程已经到了300米,而且使用简单,普通士兵三天内可以上手。”
李继岁拿起一把燧发枪,这是长形的,笔直,做工精良。
耶律大石接过来,随即拿出自己当年拖人从大宋购买的第三代火枪。
做工差距的确很大。
耶律大石是用枪的高手,他对大宋火器的发展非常重视。
耶律大石拿起这第六代火枪,动作娴熟地上膛,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远处的墙面被打出一个小小的坑。
“的确是好东西,但是你知道,朕要的不是这个。”
“陛下莫急,陛下要的,这里都有。”
李继岁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有震天雷、猛火油、步人甲,还有宋刀,神臂弩,长弓,还有火炮!
这都是大宋军方配置的精酿装备。
“陛下,这些都是制作图纸。”
李继岁小心翼翼将一些羊皮卷呈递上来。
耶律大石激动地接过来,随手翻看,双手都忍不住发抖了。
有了这些,他的军队的战斗实力将会有质的飞跃。
“这些工艺,一般人怕是不会。”
“陛下放心,我们已经在民间抓了一批工匠,正在押送过来的路上。”
“这些民间工匠能制造火枪、火炮?”
“有一个从大宋军器监退役出来的。”
“这种人退役下来,是被赵桓的皇城司卫重点监视的对象,他失踪了,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陛下,我们做事都有分寸,已经有人替死,是失火烧死的,连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来。”
“宋军已经占领了高昌,这一路过来阻碍重重,确定能顺利抵达吗?”
“完全没有问题,我们走的是荒无人烟的密道。”
“好,朕不会亏待你们李家。”
“多谢陛下。”
和这种火炮比下来,耶律大石现在有的投石车,简直是小孩子的玩具。
“陛下,我有一些担忧,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但说无妨便是。”
“狗皇帝说不定很快就会大军西进。”
耶律大石抿起嘴,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萧翰里刺。”
“臣在。”
“铸一座城池,朕要将那些工匠安置在那边,替我大辽铸造这些火器。”
“是!”
李继岁道:“草民斗胆,敢问陛下有何方法对付赵桓那狗皇帝?”
耶律大石淡淡道:“自然是从内部瓦解。”
“内部瓦解?”李继岁不解,在他看来,现在赵桓在大宋的威信,超越了历代皇帝,朝中无一人敢对皇帝的新政有意见,民间更是对皇帝拥护到极点。
不仅仅是文治上,受到文人们的推崇,在治国之道上,也被士大夫们膜拜,在军队里,更是所有宋军的精神支柱。
这样的皇帝,在华夏历史上,也只有秦皇汉武和李世民这三人能比了。
内部瓦解?难啊!
耶律大石笑道:“你可知靖康十三年的议政?”
“这个,听说一二。”
“赵桓要将更多的商贸放归民间,大宋的商业会迎来一次空前的大发展。”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自古商人背信而逐利,而钱与权很难分割,一旦商人们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想办法渗透到官府。”
望着东方的天空,耶律大石喃喃道:“赵桓啊赵桓,你这一步走错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勾引
看完耶律大石的来信,卢婉清扔到火堆里。
已经是七月,辽东却凉爽如秋。
从沈州到上京的辽北大公路一个月前已经竣工。
有了这一条公路,从沈州到上京的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
连人口迁移都更加方便。
辽北大公路上,商旅马车络绎不绝。
偶尔还能看到三俩结伴的老乡一边赶路一边闲聊。
坐在马车内的卢婉清觉得有些奇怪,最近去上京的人有点多了。
上京的城建规模虽然在扩大,但那里实在太冷了,里幽州又太远,辽东一带的人是不太愿意过去的。
卢婉清命人停下马车,拦住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的去路。
这三个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这辆看起来如此秀气好看的马车为何要拦住自己。
卢婉清从车上施施然走下来。
她一下来,容貌立刻惊艳了三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敢问三位官人,这是要去哪里?”
一听卢婉清的口音显然是显州府一带过来的,三个小伙子也都心头一松。
他们都是农村人,哪敢称官人,连忙憨厚笑道:“姑娘客气了,咱们哥几个是要去上京混口饭吃。”
“显州府开垦荒田,正是缺人,官府给的饷银也不少,为何要跑到严寒的上京?”
“您可能不知道,朝廷在黑河建了一座城,叫黑河城,听说要召集三十万人在那里开垦荒田,每人一月5贯!我们村里有两个老乡已经去了!”
一个月5贯!
这可比一般修铁路和建房的工人还要高了足足一倍!
难怪他们这么兴奋。
宋庭为何要去黑河一带去开垦荒田?
卢婉清心中疑惑,那地方是金国皇室的祖地,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然女真族也不会拼命想南下了。
卢婉清也没有再多问了,问这些人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上了马车,继续往上京府赶路。
心中却是疑惑起来。
动员三十万人去开垦一块荒地?
卢婉清想着,是李纲脑子抽了,还是东京城那个皇帝闲得蛋疼?
一天后,卢婉清进入了上京府地界。
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他叫张益,是幽州张家这一代比较杰出的青年才俊。
他曾经在幽州大学读书,学习过经商之道,也通读过皇帝陛下的《经济论》。
自诩为大宋青年一代的翘楚。
在燕云和辽东、辽北都有些名声,在民间,常常与杭州钱氏的钱品颜,长安薛东来,江陵府的唐雪间,有四公子之称。
传说这四人,不仅仅是容貌英俊,且家财万贯,才华横溢。
但这其实是民间茶余饭后的八卦。
张益是张远山最疼爱的小儿子,张远山又是燕云布行生意的大佬。
自上京平乱后,张家就瞄准了上京的生意。
张远山给了张益达十万贯(相当于4000多万元),先去历练历练。
张益这人有个特点,风流成性,幽州府被他睡过的女子,没有三百也有两百。
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无论是否有钱,都需要一个过程,怕是一天,也是过程。
但一个女人若要勾引一个男人,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一瞬间,或者见一面。
例如,卢婉清要勾引张益,就太简单了。
先是一封书信传情,心中表达了对张益的爱慕,愿意在月光皎洁的夜晚,花前月下吟诗作对。
如果晚上有些凉,运动一下也是可以的。
书信完后,就开始约具体时间和地点了。
当张益第一次看见卢婉清的时候,就再次肯定自己一定是一个硬汉,要不然怎么会……
“卢小姐,在下张益,初次见面,您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公子为何这样说?”
“我读书十数载,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诗词来描述您的美丽。”
卢婉清脸上顿时绽放出花儿一样的笑容。
“张公子说笑了,奴家对张公子也是仰慕已久,前来打扰,实在冒昧,还请张公子见谅。”
“完全没有打扰,卢小姐,美食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卢婉清上了张益的马车,最后在上京城一座豪华的府邸停下来。
张益将卢婉清迎进屋内。
两人在后院,饮起酒来。
酒过三巡,卢婉清表示自己很热。
巧了,张益也觉得自己很热。
在脱了衣服之后,两人又表示很冷,需要相互取暖。
不一会儿,便是香汗淋漓。
两人过了几天如胶似漆的日子。
卢婉清对上京城目前许多事情都了解了。
包括官府动员三十万人去黑河城开荒。
原来是政事堂下发的命令,传说黑河平原一带的土地非常肥沃,如果开垦出来,整个辽北和辽南的粮食供应都可以解决。
这事又传闻,是当今天子要求的。
李纲亲自在主办。
又听说朝廷将在上京开设三座炼钢厂,和一座大型医药商社。
当然,还有不少消息。
得到了这些消息后,卢婉清便找了个接口,与张益道别。
道别前,张益死活说一定要娶卢婉清。
等卢婉清一走,张益连夜选了三个漂亮妹子回家谈人生。
半日之后,卢婉清的马车停在了铁林军副都统李崇光的府邸门口。
门口的侍卫接过卢婉清手中的信,连忙去通报:“李都统,门口有一位女子,自称是您的远房亲戚,还说这是您的父亲亲笔写的信。”
李崇光一脸疑惑,他打开信,顿时一怔。
“让她到书房等我。”
这信不是别人写的,正是辽王赵谌写的。
卢婉清进了李崇光的书房。
过了一会儿,李崇光来了,进来前,他屏退书房护卫,跟他的亲卫兵说:“有人找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是!”
“不允许任何人到这里来!”
“是!”
李崇光推开门,走进去。
“奴家参见李都统。”
“你不必多礼,请坐。”
“谢李都统。”
“你找我,有何事?”
“大王让奴家来送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卢婉清打开箱子:“一是西域的天山雪莲,大王说都统常年在军中操劳,需多注意身子骨。”
“二是这十万贯的支票,可在上京银行取十万贯。”
“三是让奴家转告都统,两年之内,大王便要让李都统成为辽东的总都统兼任经略使一职。”
李崇光心中大喜,却不露声色:“多谢辽王挂念。”
卢婉清娇声娇气道:“久闻李都统乃是大宋名将,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眉宇间透露出无尽的风情。
李崇光伸手接过天山雪莲,刚刚放下,卢婉清突然一晕,倒下去。
李崇光速度快,一把扶住了她,一股特有的体香扑来。
李崇光顿时感觉全身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
卢婉清接机涌入李崇光怀中,用酥麻的声音道:“李都统,奴家病了。”
第六百二十章贤王
李崇光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又是帝**事学院卒业,官职辽东副都统,统领六万铁林军。
平时并不缺女人,一般的女人要勾引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这卢婉清,也算是有倾城之姿,莫说这上京城,即便是放在东京,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要不然怎么会迷得赵谌神魂颠倒。
再加上她一颦一笑,妩媚风骚,撩人心弦。
男人最无法克制的就是如水般的女人。
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男人能抵制住卢婉清的诱惑了。
她全身酥麻依偎在李崇光怀中,香肌玉骨,楚楚动人。
李崇光无法克制,一把将卢婉清抱起来。
卢婉清在李崇光耳边香语道:“李都统,奴家好难受。”
又是一夜,清凉如水。
卢婉清在月光下,一袭碧衣,翩翩起舞。
一颗颗水珠从夏莲上低落,在星河里泛起涟漪。
池塘边有丝竹管弦,奏乐的尽是美丽女子,皆不过二十岁。
李崇光坐在桌案便饮酒,欣赏这美丽的一幕。
不久之后,后院又响起了欢乐的声音。
如此,半个月后的早晨,卢婉清收拾好了行装,却依偎在李崇光怀中:“奴家要回显州复命,李郎多多保重。”
“我这就与辽王写信,让辽王将你赐予我,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不,不要。”卢婉清满脸忧愁,惹人怜惜,她叹气道,“奴家对李郎一见倾心,无法自拔,半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但奴家毕竟是辽王的人,虽然在辽王身边,奴家并不快乐,至少可以帮助李郎你。”
李崇光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半个月的酒色生活,让这位战场上的大将,变得有些焦脆和疲惫。
以前,他的目光锋利如刀,他的手臂孔武有力。
现在,他的目光哀怨如水,他的双手软绵无力。
“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让我的女人为了我的前途而伺候别的男人!”
李崇光眼中充满了血丝,很难想象,这个杀人如麻的大将,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理智。
“李郎,答应奴家,不要冲动,一年,奴家向你保证,一年之后,奴家会求辽王将奴家赐予你,以后日日与你相伴,永不分离。”
李崇光将卢婉清涌入怀中,仿佛要与自己融合。
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男人,无论经历了多少,内心都住着一个小孩子。
更何况,当一个男人动了心,就更像一个小孩子。
“好!我等你一年!一年之后,我便去辽王那样要人!”
卢婉清走了,李崇光却似乎变了。
回显州的路上,卢婉清闭目思忖着:搞定了李崇光,后面的事情就好推动了。
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
几日之后,卢婉清回到了显州。
她第一时间去见赵谌。
“奴家参见大王。”
赵谌一把将卢婉清拥入怀中:“你终于回来了,孤想死你了!”
“大王,奴家赶路病倒,所以耽搁了些时日,让大王挂念了,请大王罚奴家吧。”
赵谌顿时心疼道:“病倒了?严不严重,孤现在就请大夫来给你看病!”
“多谢大王挂念,都好了,不必再请大夫。”卢婉清一脸委屈,“奴家也是对大王日思夜想,茶不思饭不想,才病倒的。”
“孤千不该万不该让你去上京!”
“无妨无妨,能为大王办事,奴家就算豁出性命都值得。”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谁若是敢要你的性命,孤就跟他拼了!”
“真的吗?”
“孤对天发誓!”
卢婉清突然拿起一边的信,道:“大王,这是?”
“这是赵给孤写的信。”
“哦,大王恕罪,奴家不是故意要看的。”
“无妨,你对我推心置腹,真情实意,孤也不会瞒你什么。”
这信是赵写给他,提醒他不要荒废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
毕竟他是辽王,皇帝的亲儿子。
朝中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民间有许多人也都在盯着他。
“这个赵,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唠唠叨叨,现在人已经在东京,还要经常写信给我,真是烦人!”
“大王,赵小官人也是为了大王,大王是陛下的儿子,未来可能会成为储君,相信大王能分清楚忠奸善恶。”
赵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孤也知道赵是为了孤好。”
赵谌对卢婉清更是喜爱,这女子真不一般,能明辨大是大非。
“大王,这一次奴家去上京,听说李相公调集了三十万人,到黑河建城,是政事堂的意思,说要在那里开荒。”
“去那里开荒?虞允文脑子抽了,那里是女真野蛮人的祖地,自古便是不毛之地,荒芜人烟,有什么好开荒的。”
赵谌不能理解,不过他却真实感受到压力。
赵桓用人也喜欢玩双双掣肘,这种玩法并没有什么不好,自古雄才伟略的帝王都玩得炉火纯青。
例如李纲是判辽东府事,统管辽北和辽南行政、军政。
按理说赵谌应该向李纲汇报,但赵谌身份特殊,贵为亲王,皇帝的亲儿子,自然是有自己的势力。
平日里,也做了不少不执行李纲命令的事情,且都能找到听起来还比较合理的理由。
即便是刘彦宗也不好插手进来。
毕竟政见有不同,赵谌的政绩最近非常耀眼,朝中不少人都在说他的好话。
相反,李纲在大朝会上主张扩大皇家商社规模,倒是遭到了不少人的非议。
这样的局面,让赵谌和李纲在整个辽东形成了相互竞争的局面。
这种局面,得到了政事堂的默认。
毕竟,李纲不属于虞允文一派,也不属于陈一派,但陈和周朝绝对是支持赵谌的。
这样的局面,自然也得到了赵桓的默认。
赵谌在显州大规模开垦荒地发展农业,大规模兴建学校和纺织厂。
因为得到民间商人鼎力支持,一切都进展非常顺利。
交出来的答卷,让政事堂也无话可说,让翰林院的石子明也非常满意,连赵鼎也对他点评甚高。
一时间,贤王的名声在大宋也传了开。
赵谌也是个容易膨胀的性格,现在的局面轻易得到,他就想着要李纲那个位置。
第六百二十一章毒嘴秦桧
看完了皇城司提报上来的情报,赵桓陷入沉思中。
这个叫卢婉清的女人,还真是有些本事。
朕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桓并不着急动手,有这么一个人突然闯进辽东的局里,的确出乎赵桓的意外。
这后面,怕是不简单。
先观察一段时日。
赵桓随手将情报烧掉。
他拿起了另一份奏疏。
专门管理宗室的赵仲琮最近给他写了这一封奏疏。
大致意思就是被分封到南海的那帮亲王们最近联名书信,把状都告到他这里来了。
说秦桧在南海仗着天子特使的身份,专横跋扈,逼死了不少宗室青年才俊。
甚至还逼反了一个诸侯国,若不是秦桧去的时候,待了一票海军过去,说不定南海诸国就集体造反了。
这种奏疏,赵桓看看就行,若是当真了,就傻逼了。
赵桓用人有一个特点,只要不出大乱子,只要局面还可以控制,他绝对不会中途去干预这个人。
只要南海还没有崩溃,只要赵构给过来的汇报,从南海进口的水果一直还在增加,那局面一定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即便这中间有动乱,也是正常的,被允许的。
要改变一个地方,或者要做好一件事,不带点血腥的味道,哪能如此简单完成?
秦桧当然不知道,告状的书信都已经到皇帝手里了。
他此时穿的非常凉快,短裤短袖。
秦桧是个极讲究的人,他每天出门都要把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将胡须也大理得整整齐齐。
穿的短袖短裤则是杭州钱氏商社旗下衣行限量款。
用的是最好的丝绸,请的是最好的绣工,手工秀成。
这一日,他带着海军的一位军都指挥使,叫文若。
正在徐国的都城徐城溜达。
这里原本是南海土著人的地方,自靖康六年将太上皇的儿子们都分封到南海,便成立了许多汉人的诸侯国。
“文若,你是在东京大学也静修过两年的,对陛下的《天下图志》应该有所了解。”
“秦相公,陛下的《天下图志》,下官已经印刻在脑海里。”
“那便好,本官想着,这继续往南走,真的能找到陛下所说的南荒大陆吗?”
“陛下所言之事,自然都是真的,下官是坚信不疑。”
“那要不派一堆人越过南洋诸国海峡,一直往南去看看?”
秦桧了文若一眼,他是很想去找南荒大陆的。
那个沈浪找到了东边的扶桑,就被封了扶桑侯,听说朝廷正在建造巨型海舰,届时沈浪会从注辇回来,带一批人往扶桑。
听说皇帝陛下要在那里开荒。
他秦桧也想被封个南荒侯,去南荒大陆去开开荒。
老实说,待在外面,比待在东京城的确要爽多了。
文若犹豫了一下,道:“秦相公,下官听闻,徐王昨日还独自在王宫里大骂了您,他对您意见很大。”
“哈哈,那徐王也不过敢趁我不在,骂一骂,顺顺气而已,这国库里,刚出来的钱,他一分钱也不能少!”
文若心中道:秦相公可真是够狠的,徐国国库收入王室只能留一成,九成必须拿出来。
当然,这九成中,有一成都进了秦桧的口袋里。
还有一成给了文若,去犒赏南海第五军团的海军弟兄们。
另外有七成,的的确确是下方到民间做基础建设。
秦桧想钱,但终究不敢乱来。
皇帝给的任务非常重,五年之内,要有一百万贯的交子通过正常的流通到南海十个诸侯国。
南海十个诸侯国人口加起来也才二十万。
也就是说,五年之内,南海这群人,要从身无分文,到平均每人手中至少有五贯的钱。
当然,这算的是平均,自然有一把人挣扎在身无分文的地步,他们只能靠去野外捡果子吃。
一百万这个任务目标既要完成,还要再教育、基建和民生商贸中做出一些成绩来。
要不然,这一百万若是强行发下去,他秦桧也别想着回去好好睡觉了。
文若继续道:“秦相公,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主父偃的故事?”
秦桧脸色一沉,有些不悦道:“文若,你的意思是,这些诸侯国的王会去陛下那里告状,然后把事情闹大,陛下被迫无奈杀我来平息诸侯们的愤怒?”
“下官只是提醒秦相公,现在的局面还是很紧迫的,南荒大陆的事,需再缓一缓。”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而且,南海诸侯,与汉朝的诸王可不同,你文若待第五军团的三个军,就把能南海诸国威慑住,当年刘彻面临的局面,可比我们要危险得多。”
秦桧笑了笑:“你放心,这些诸侯王不敢乱来,只要现在送往广南新府香港港口的水果不断增多,陛下绝不会妥协!”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有呵斥声传来,一些陪着刀剑的士兵向这边走来。
文若皱起眉头来:“是徐王的人。”
因为南海常年夏天,所以这里哪怕是士兵,也穿着短袖短裤,皮肤晒得黝黑。
秦桧望过去,脸上浮现出笑容来:“是三王子赵须。”
“他最是仇恨相公您了,我们要小心。”
“一个纨绔子弟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在士兵的簇拥下,赵须走过来。
与周围的人不同,这位三王子皮肤白嫩,容貌英俊,显然平日里多待在室内,且衣食无忧。
“秦桧,见到本公,竟然不行礼!”
“公?三王子,首先你要搞清楚,你的公爵爵位,朝廷没有下达正式文书,仅徐王之言,做不得数。其次,即便你是公爵,但我却是南海诸国相国,统管各国政务,你还没资格让我行礼。”
“好你个秦桧!你这两年来,一直在我徐国横行霸道,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在徐国倒行逆施,却不知悔改,你的死期到了!”
“我的死期?三王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徐王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哈哈哈,秦桧,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诸王联名上奏疏天子,揭发你的罪行,你就等着领死吧!”
秦桧摇了摇头,对赵须表示不屑。
赵须沉声道:“你为何摇头?”
“我摇头表示你真的很蠢,比起你的弟弟,你蠢得让人无话可说。”
赵须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我来找你,便是奉劝你,将贪污我徐国的钱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桧却丝毫不理会他,而是对旁边的文若道:“你可知,死的早的人都有什么特点么?”
“下官不知,请秦相公赐教。”
“年轻、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无知无畏,对事物缺乏最基本的判断,容易冲动,被情绪控制,例如眼前这位三王子。”
秦桧脸上一副老子就是瞧不起你的样子,继续对文若道:“这种反面教材,我们都应该好好感谢,并引以为戒。”
“下官受教了,谨记秦相公教诲!”
第六百二十二章徐国的事
赵须气得发狂,他大笑道:“秦桧,这里是徐国,本公倒是要看看,今日你如何让我死,你若弄不死我,就是你的死期!”
赵须将秦桧痛恨到了极点。
这秦桧多次在徐王面前说要立五王子赵弘为太子,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实在可恶。
“三王子,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还请让道。”
“让道?”赵须嘿嘿冷笑道,“秦桧,今日本公就是不让了,你还敢杀了赵氏不成!”
后面几个纨绔子弟也跟着赵须嚷嚷起来。
“哈哈,秦桧,三王子可是陛下宗亲,你敢对宗室下杀手,就是找死!”
“秦桧,你还不知道局面的变化吧,现在跪地认错还来得及!”
……
秦桧眉头一抬,淡淡道:“那就得罪了,来人!”
后面的海军齐呼道:“在!”
声势浩大,震人心魂。
“秦桧!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带兵聚众街头,无事生非,按照大宋律法,可是要拘留一个月的,当然是执行大宋律法!”
赵须怒道:“笑话,这里是徐国,不是大宋!还轮不到大宋律法管制!”
秦桧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赵须,真是人蠢无药可救啊。
“这话是徐王告诉你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秦桧笑眯眯,温柔道:“没怎样,我就问问,是不是徐王告诉你的?”
“是!”
“好,很好。”秦桧大喜,那徐王赵棣一直不听话,秦桧早就想着借机换人了。
毕竟是宗室啊,杀不得,打不得,秦桧也觉得很难办的。
现在好了,一个自以为是的蠢猪上来送死,他不收下都难。
“都听到了吧,赵须说徐国不遵大宋律法,这是徐王教他的。”
文若和一干海军道:“都听到了!”
秦桧像是突然捡到了宝一样,叹了口气,感觉全身舒坦无比,道:“行吧,将赵须拿下,咱们去见徐王。”
赵须顿时大怒:“谁敢!”
文若却是对赵须的愤怒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道:“都听到了吧,将赵须拿下,其余人,敢反抗者,杀无赦!”
海军迅速将火枪上膛,几个眨眼的工夫,十几把火枪对准赵须周围的徐国士兵。
还有十几把刀出鞘,在阳光下冷光熠熠。
赵须脸色的肉在抽搐:“秦桧,你敢杀我么!你不敢!都给我听好,将秦桧拿下,本公重重有赏!”
他的士兵刚动,砰的一枪,子弹打在一个士兵脑袋上,右边眉骨都打中,溅起血浪,一声惨叫便倒地身亡。
这一声枪响,随后便有十几声枪响。
距离才不过几米,命中率极高,杀伤力也极高。
一瞬间就倒了十来人。
刚倒地,出刀的海军便几步冲上前。
赵须身边跟着的一个纨绔子弟微微一怔,还来不及闪躲,就被一个迎面冲来的海军一刀子劈在前额上。
刀子是斩马刀,在空中化出弧度,甩过来,仿佛可以劈开山石一般。
咔嚓一声,刀子将头骨撕开,鲜血和脑浆迸溅出来,那人发出极其惨烈的叫声。
但嘴巴瞬间被撕开,惨叫声被淹没了。
一个人被硬生生劈开,这场面十分具有震撼力。
其他人想动,但他们的反应哪有军纪严明的宋军快。
只见几个宋军动作如兔起鹘落,一人横切,一人竖劈,一人砍头,另一人在突刺。
刀锋锋利,削铁如泥。
更何况是削在人的骨肉上,仿佛且在豆腐上一样。
顿时热滚滚的鲜血喷洒出来,在空中飞溅,喋血当场。
刚才还站着好好的人,就有被腰砍断了,头被削下来了,心脏被刺穿了的。
周围路过的民众连忙躲避,不敢在这里就留。
那赵须已经吓得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乱动。
但却没人敢动他,他毕竟是宗室,体内流淌着皇族的血液。
就算是犯了死罪,那也是皇帝陛下亲裁。
没有人敢不要脑袋去动他。
火枪手这边呢?
一枪发完,后面的人突身向前,枪膛中的子弹喷出来,将对面人的脸打得血肉模糊。
秦桧和文若就站在原地。
不多时,这些徐国的士兵都被解决得一干二净。
诸侯国的战力是被限制了的,再加上他们装备简陋,平日里不加训练,在宋军面前还不是像兔子在猎人面前一样?
跟着赵须的那几个纨绔子弟来历可不简单,都是徐国贵族,家里在徐国那都是有地的,在朝中当官的。
要不然怎么会赵须走到一起?
但今日,他们被毫不留情杀掉,命比路边的草芥还要廉价。
不因别的,而是他们胆敢带兵唯独大宋皇帝陛下的特使。
秦桧本身就是心胸狭隘,有仇必要之人。
这人办事从来不隔夜,杀人也是如此。
杀完人,秦桧却不依不饶,他对旁边的文若道:“速速去集结大宋海军第五军团第一军进城,今日徐国有人要造反,一定要保护好徐王。”
“是!”
赵须这二世祖虽说是宗室,但毕竟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平日里带着人欺负欺负小老百姓没问题,现在和大宋的精锐对上了。
当场吓尿。
又听秦桧这样一喝,顿时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桧却是还要感谢他们这样的二世祖,正愁着没机会扶持一个听自己话的人尚未。
那五王子赵弘就很听话。
“来人,将反贼拿下,交给徐王亲自发落。”
秦桧一摆手,本是与文若去喝酒的,现在全然没有喝酒的心思了。
正好借此机会去找徐王赵棣的麻烦,让他乖乖退位,让赵弘来接手。
赵棣正在王宫里喝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椰汁,一副惬意的样子。
“报!大王!三王子……三王子……”
“有屁快放!”
“三王子他被秦桧抓了!”
赵棣从竹椅上疼起来,推开旁边黑溜溜却性感漂亮的美女,道:“什么!秦桧那厮敢动孤的儿子!让他来见孤!”
又一人匆匆跑来:“大王!不好了!秦桧带着宋军到了王宫门口!”
“呵,他敢来,孤倒是要看看,这里是姓赵的大,还是他姓秦的大!”
赵棣带着王宫的亲卫兵一路浩浩荡荡出去,到了王宫门口。
一见到赵棣,赵须就哭喊出来:“大王救我!”
“秦桧!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孤的儿子都敢随便抓!你别忘了,东京城那位他姓赵,不姓秦!”
第六百二十三章除掉
秦桧笑道:“徐王,莫要折煞了某,当今陛下自然是姓赵,我秦桧是陛下最忠诚的臣子。”
徐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还敢动孤的儿子,你要搞清楚,孤是陛下的亲弟弟,赵须是陛下的亲侄子!”
这徐王赵棣与封在交州南部的越国和魏国可不一样,那两国一个是太祖赵匡胤的后裔,一个是魏王赵廷美的后裔。
但徐王赵棣,或者说南海诸王,都是太上皇赵佶的亲生儿子,赵桓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和当今皇帝的血缘关系不能再近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说法没错,但也轮不到秦桧来判。
甚至连政事堂都不敢轻易判定,除非皇帝示意。
从这方面来说,赵棣却是有底气。
这也是秦桧一直不敢在南海真正兴风作浪的原因。
秦桧能不能在此兴风作浪?
当然能!
但是他不敢!
这种事稍微做的不好,就可能被弹劾,被降职,被罢官。
但现在不同啊!
大宋海军第五军团,第一军的一百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赵须这货带着徐国的士兵,拦住了他这个皇帝特使的去路,扬言要审判他。
这就是你赵须太蠢了。
政治这种东西不带脑子,就不要参与进来,否则很容易粉身碎骨的。
你来接皇帝特使,并且还审判,你是要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资格审判皇帝特使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皇帝!
你这是要当皇帝啊!
面对赵棣的喝问,秦桧只是微微一笑道:“徐王,你儿子要想要谋朝篡位。”
徐王微微一怔,道:“你瞎说什么?孤的位子将来本身就是他的!”
“不不不,徐王,我是说他想谋大宋的朝,篡陛下的位!”
赵棣差点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这秦桧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就算给赵须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
“你你你!秦桧!你休要信口雌黄!”
“徐王,我可没有半个字是假的。”秦桧一脸无辜,“你看啊,三王子带着人,这些人可是徐国的士兵,他要做什么?他拦截了我,皇帝的特使,他威胁我,扬言要审判我!”
“桧虽不才,但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请问,他是要替陛下审问我吗?”
徐王赵棣睁大眼睛怒道:“秦桧,你胡说!”
“胡说?”秦桧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值得玩味起来,“徐王,我这里有一百多人都看到了,你去大街上问问,那些百姓也都看到了,你现在急着替赵须开脱,莫非……他是你指使的!”
秦桧的话顿时如同天雷滚滚,落在赵棣耳中,震得他不敢动弹,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哗哗落下。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他父子昨晚喝了酒,赵棣对赵须道:那个秦桧嚣张跋扈,不将孤放在眼中,你要替为父出一口恶气。
都说男人喝酒就误事。
赵须当场就夸下海口,第二天醒来,立刻就带着人去兑现自己在老子面前吹的牛逼。
结果被秦桧押送到了这里。
这大热天,赵棣全身发抖。
“秦桧,你休要血口喷人!”
赵须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跪在地上惨嚎道:“大王,爹爹!昨晚可是您让我带人去教训秦相公的,您要救我……”
他这么一说,赵棣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脸。
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把自己这儿子踹死。
真是坑爹的货啊!
“秦相公,你可不要听这小子瞎说,我对陛下那是绝对拥戴的,对你秦相公一直尊敬有加,绝不敢有僭越!”
秦桧却饶有兴趣撇过头看着赵须了,似乎浑然没有听到赵棣说什么。
他嘴角扬起微笑:“三王子,咱们好好聊聊,你实话实说,某绝对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你也知道,陛下最不喜欢欺骗他的人,但绝对可以原谅知错能改的人。”
“对对对!”赵须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便添油加醋,将昨晚喝酒之后的话都说了一遍。
说了的说出来,没说的也说出来了。
听完,赵棣已经气得七窍生烟:“逆子,你胡说八道!”
“徐王,按照宋律,您这可是谋反啊!”
“秦相公,你不要相信他的话,孤对陛下忠心,日月可鉴,秦相公,你也知道,这两年,孤可是全心在为大宋办事。”
没错,你是全心在为大宋办事,但你却没有全心为我办事啊!
“徐王,您谋反之事,某不敢独断,只能先委屈您。”
秦桧恢复了严肃,但心中却是狂喜。
这赵棣总是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弟弟装逼,不配合自己。
现在终于有机会除掉你了,换一个乖乖听话的上来。
秦桧脸上每一根汗毛都散发出大义凛然的气息:“来人,先暂时将徐王扣押,某现在奏疏一封到京师,听候天子发落。”
“是!”
“秦桧,你怎敢!”
秦桧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徐王,请你见谅,某是为了大宋,为了陛下!”
徐王的亲卫兵想反抗,但最前面的十人立刻被击毙,其余人不敢再动。
徐王在叫骂声中被押走,王宫宫女太监们,以及妃子们,都吓得不敢随便出声。
赵须呵呵笑道:“秦相公,我呢?”
秦桧和颜悦色道:“你也委屈一下,放心,只是暂时的。”
“多谢秦相公。”
秦桧笑眯眯转身离开。
当今大宋,脸上同样喜欢挂着笑容的还有唐恪,唐恪是为了让人觉得自己亲近,所以习惯了笑容。
但秦桧,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人都是会变的。
权力会让人产生变化。
连秦桧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大宋的权力场上爬模滚打了这些年,内心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享受到了权力的味道。
纵使他依然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但也绝对不是像青年时代那样,仅凭着热血去做事。
暂时关押了赵棣和赵须,他连忙给赵桓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有三分之二是真实的,有三分之一是被修饰过后,勉强符合事实的。
他在南海,手中有军权和行政权。
这种身份是非常敏感的,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不敢错一点差错,否则会万劫不复。
又或许,在秦桧内心深处,对皇帝始终是敬畏的。
所以他这封信基本上还是实话。
第六百二十四章秦桧的政策
新政并未去掉大宋流传下来的临时委派的制度。
大宋的临时委派制度可是出了名的,例如辽东并无最高掌管。
李纲的判辽东府事,其实只是临时派过去统管。
秦桧也是一样,他是判南海诸国府事,身份却更像是皇帝的特使。
他拥有军队的指挥权和调派权,但军队的军饷却不归他管。
军饷专门有人从广南新府运发到南海各地。
且他这个临时的判南海诸国府事,在五年任期满后就会回东京。
这意味着,被他调遣的军官们,并不能一直依赖他。
军官们自然不会铁了心一直效忠他。
秦桧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自己毕竟是个文官,未来还是要做到中枢里,才能真正去影响一个时代。
他现在在南海做这些事,并非为了专权,或者玩尾大不掉的游戏。
而是为将来自己的政治道路铺垫。
看完秦桧的奏疏,赵桓的确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没有责怪秦桧,也没有鼓励或者表彰。
似乎一切都非常正常。
在赵桓眼里,南海还太原始,他并不想花太多的精力去关注。
他的时间是有限的,他要将这些有限的时间都用在西征的路上。
南海已经分封完毕,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就让秦桧去折腾吧。
总之,交子必须尽快涌入南海诸国,越多越好。
南海诸国的港口越多越好。
不过,赵桓觉得秦桧的奏疏里有一条说得很对,并且也表现出秦桧高超的治国才能。
在朝廷大臣们对南海的看法,都是通过教化和经济扶持来去建立南海诸国的时候,秦桧已经开始在那边鼓励生育了。
南海诸国有一个最大的痛点,也是经济的瓶颈:人口。
人口是消费力,同时也是劳动力。
秦桧的策略可以说是非常大胆,也非常奇葩,他不是通过罚来促进生育,而是通过奖。
他知道,南海诸国的老百姓口袋里是一干二净,罚是肯定没得罚的。
但每个人都渴望吃饱饭,奖赏的动力一定更足。
而且秦桧也受到了赵桓的影响,对财入民间的做法坚定不移。
只不过,大宋是靠民间劳动力来拉动经济和百姓的收入水平。
秦桧靠生育!
这种事在大宋为什么不能做?
一是不缺人口,二是在华夏,生育是神圣的事情,新的生命代表着传承和未来,甚至和孝顺绑在了一起,切不可以金钱去度量。
但南海那群从小爬树入海、无父无母的野崽子们,可不会对生育有那么多定义。
秦桧的政策在南海很奏效,这两年,新出生的人口急剧增多。
为了减少新生婴儿的死亡,秦桧还将一部分诸侯国财税拿来修了医馆,并且在大宋的民间高薪找了一批大夫。
其实这也是诸侯王和贵族们痛恨他的原因之一。
好好的钱,都给那些屁民了。
这狗秦桧还真特么是皇帝的一条狗。
本以为到了南海,就摆脱了那个狗皇帝。
没想到,皇帝做的那档子混账事,又被秦桧在诸侯国来了个翻版。
你说徐王痛恨不痛恨他!
但没办法啊,这年头,有兵的是大爷。
南海诸国的士兵,一被限制了兵源数量,二是身体素质和战术都是渣渣。
在宋军面前,还不是被摁在地上来回摩擦的份。
半个月之后,在广南东路,香港岛的港口,一辆小型战舰靠了案。
战舰上飘着星旗,那颗紫微星下,有刀与剑交错。
这是在告诉人们,皇帝持着刀剑,护卫大宋。
侯景庭看见一个青年在海军的簇拥下,从那艘战舰走下来。
听说今天封港了,只有朝廷命官才能进入这里。
看来是一位大人物回来了。
侯景庭不由得好奇,他这一次奉督察院之命出南海审查徐王,巡视各国,一路非常低调。
连广南新府的知府何永志都不知道他来了。
“那人是谁?”
侯景庭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海关司卫兵小都头答道:“启禀上官,那人可正是扶桑侯,沈浪沈相公。”
“是他!”
沈浪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他的名字,都被写进了小学课本了。
现在大宋的不少学生,都十分崇拜他,也向往着能像他一样出海,去更加广阔的天地。
侯景庭带着几个人走过去,身后那海关司小都头连忙喊住他:“上官,去不得。”
他不知道侯景庭的身份,只知道这人是有官阶的,而且听口音就知道是东京来的人,所以才唤作上官。
但侯景庭不听他的,而是径直走过去,却很快被海军拦住。
“站住!”
一个海军军官大声道。
“这位上官,我们正在迎接扶桑侯,任何人请回避,得罪了!”
这海军军官还算有礼貌,毕竟今天能进来的那都是朝廷命官。
“去通融一下,本官想拜见沈相公。”
“对不住,沈相公谁也不见。”
“就说督察院侯景庭要拜见沈相公。”
那军官一听这人是督察院的,立刻就来了神。
督察院、监察院、御史台,那都是大宋有名的司法部门,和刑部、大理寺不同,这些部门的人专门找官员的麻烦。
所以,这几个部门的人,在大宋的威势特别足。
当然,也很讨人厌。
好在侯景庭不是监察院的,军队和监察院宪兵都是死对头的。
“请这位上官稍等。”
那军官小跑到一边,对广南东路海军军都指挥使肖毅道:“肖帅,那边有一个自称是督察院侯景庭的人想要拜见沈相公。”
沈浪微微一怔,便将目光投射过去:“侯景庭,他怎么在这里?”
肖毅道:“沈相公可是认识?”
“也算是我的故交好友。”
“那便让他过来。”
“嗯。”
肖毅道:“此人是什么官阶?”
“五品,全知督察使。”
“官阶不高,但这职位却不低。”
全知督察使都可以办六部官员的案了。
“是啊,他这人,向来雷厉风行。”
侯景庭带着人走过去,作揖道:“肖帅,沈侯。”
“侯兄!”
“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沈侯,三年未见,沈侯依旧如故。”
沈浪打趣道:“你侯景庭身上的杀气却是更足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整箱整箱青霉素
侯景庭笑道:“沈兄还是喜欢打趣在下。”
沈浪道:“侯兄怎么来这里了?”
“某是奉天命,去南海诸国一趟。”
“哦?”沈浪疑惑道,“你这督察使,去南海作甚?”
“沈兄,你不请在下喝一杯,在下可不愿意跟你说话。”
沈浪大笑道:“正好,肖帅在这里,我们三人一同去喝一杯。”
肖毅道:“如此甚好。”
三人骑着马,在海军的簇拥下,一路北上。
到了肖毅的府邸,这府邸便是在香港岛上。
此时是九月,香港岛却还是闷热潮湿。
好在后院的树木繁盛,树荫下面倒也凉爽。
“来,侯兄,你初来广府,不知此地湿毒可怕,先喝几口这里的独特茶水,可祛除湿毒。”
侯景庭一口下去,这凉茶却是苦得发涩。
“这茶?”
“喝下去便是了。”肖毅拿了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沈兄,你不是在注辇吗?怎么回来了?”
“我也是奉了天命。”
“那注辇那边的情况如何?”
“李都统在那边镇守,自然是无大碍,南海的所有商船都会停靠注辇,那里现在可是比香港港口还热闹。”说完,沈浪双目绽放出神光来,“陛下想东进,所以召我回来。”
“东进?”侯景庭微微一怔,“莫非是要?”
“没错,陛下想要派人去扶桑。”
“陛下对海外之地还真是热衷。”侯景庭感慨。
“这一次,我怕是要准备不少船舰,陛下可是要在那里建立都护府。”
“在扶桑建立都护府?”侯景庭道,“沈兄,从杭州到扶桑,行船多长时日?”
“约两月。”
“为何现在陛下突然决定要去扶桑建立都护府了?”
“因为大宋现在的医学有了突破性进展,青霉素已经在批量生产了。”
这意味着许多以前只能等待死亡的病,现在可以医治了。
尤其是航海的途中的病毒感染,不同地域的病毒感染。
侯景庭道:“这青霉素究竟是何物,从靖康十一年,我就一直听说它,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仙药下凡了一般。”
“的确犹如仙药一般,救了许多人的命。”
侯景庭不由得感慨:“想来也是陛下圣明,感动了上苍,才让我大宋得此药。”
“侯兄此话差矣,陛下最是不信上苍的,极力推崇人,凡是皆有人定,那钱氏的小丫头,可是大宋的功臣,有女华佗的美名。”
几人一阵感慨,喝起酒来。
沈浪道:“侯兄为何突然去南海巡视,那南海莫非是范了什么事不成?”
侯景庭苦笑,凡是他们督察院的人出没的地方,必然是犯了事的。
“徐王有反叛的嫌疑,我此行先去徐国。”
“徐王胆子如此大!”
“到目前为止,还是秦桧一家之言,也不知真假。”
“秦桧?”沈浪思忖一下,“秦桧在南海如何?”
“陛下对他很满意。”
肖毅却不以为然:“秦桧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但的确有不少交子进入了南海诸国,而且我听说,秦桧在南海用钱来奖励生育。”
肖毅不屑道:“竟然用钱来让人多生孩子,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我们为何要孩子,是传承,是精神不灭!秦桧简直是玷污我大宋的传统美德!”
沈浪却是摇头道:“不,秦桧的政策的确是对的,再加上现在青霉素要批量生产,婴儿的死亡率会大大降低,他的政策对人口增长是立竿见影的。”
“陛下的《经济论》不是说过吗?人口既是消费力,也是生产力,利用好了,对社稷有百利。”
沈浪继续问道:“秦桧是如何执行的?”
“自然是靠卖给大宋水果和货品,增加收入,然后从这些收入里去抽取一部分出来。”
沈浪叹了口气道:“难怪徐王会谋反,秦桧这是要将诸侯国往死里压榨。”
沈浪陷入了沉思中,他最近都在思考去扶桑后,该用什么样的政策来治理那里。
首先,那里的汉人肯定是非常少非常少。
势必要移民过去,但大宋如今富甲天下,国泰民安,谁又想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汉人的人口无法短时间内增长起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沈浪脑海中已经有了两套方案。
他这方案比秦桧的更犀利,更让人接受不了。
他打算让皇帝将所有犯事的囚犯,都交给他,然后遣送到扶桑,跟着自己开荒。
并且,他也打算用秦桧的那一招,凡是多生者赏!
沈浪道:“侯兄,秦桧的确不是善类,你此去多加小心。”
“放心,我这一次去,不会跟他正面冲突。”
几人又开始闲聊。
到了晚上,侯景庭带着自己的人到了港口边,准备登船出发。
他看见三艘大型货船在港口停靠,上面写巨大的标语:大宋皇家药坊。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上面装的是青霉素!
而且目的地是南海诸国,第一站便是徐国。
果然如沈浪所言,但没想到青霉素这么快就批量做出来了。
这下秦桧在南海真是有如神助了。
在海上行驶了大约半个月,侯景庭到了南海诸国北边的徐国大港。
听说督察院的人来了,秦桧连忙飞奔,准备来迎接督察院的特使。
“侯兄,两年多没有见面,别来无恙。”
“秦相公客气,秦相公,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两人骑着马,在海军的簇拥下,一路向秦桧府邸走去。
这里的路很窄,即便是王都,但依旧那么简陋。
不过在街上的普通百姓,他们的神色却似乎完全不一样。
很少看见那种过度的绝望感,人们走路的步子也快了一些。
这些现象在皇帝的《经济论》里,是一个地方兴盛之前的迹象之一。
“徐王之事,陛下已经知晓,但毕竟是宗室,念及旧情,陛下才派了我来。”
“陛下有何指示?”
“并没有。”
“那侯兄要查什么?”
“这简单,走,咱们现在就去王宫找新君。”
“新君?”
“五王子赵弘。”
“陛下并未册封,不能随便乱叫!”
两人一路向王宫而去。
第六百二十六章秦桧的为官之道
说来,秦桧在政事堂办过一段时间差,后来又成了监察院的监察御司。
这监察院和督察院都是司法机关,一个对军队,一个对文官。
双方权责不同,但也有相互较劲的时候。
秦桧与侯景庭一同向王宫去了。
五王子赵弘暂时代理王位,等皇帝下诏书。
侯景庭见到五王子后,便明白了。
这五王子赵弘才十四五岁,心智不成熟,自然是秦桧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现在徐国可谓是秦桧只手遮天了。
侯景庭是刘彦宗的得力干将,他被派来前,刘彦宗对他叮嘱过,一定要在徐国查出点东西来。
刘彦宗想手中抓一抓秦桧的把柄,以后在朝中多一份实力。
但刘彦宗不知道,赵桓也给侯景庭亲自下派了任务。
严查南海诸国的财税和官吏。
侯景庭与无甚于赵弘这小孩子攀谈的,只是替皇帝礼貌性问候了几句。
然后开始例行公事起来,说要查阅徐国财账,考核徐国文官。
赵弘立刻就要跳起来了,这要是真查了还得了?
赵弘自己也知道,财政不干净,秦桧也给了他不少钱。
真要是查,秦桧和他都要落水。
赵弘礼貌道:“侯督察一路奔波,不如先行歇息,待过几日,我命人将财税账目送到侯督察住所,如何?”
侯景庭摇头道:“陛下叮嘱之事,某不敢怠慢,今日便要查阅。”
查阅也无妨,反正账目一定是动过手脚的。
就担心侯景庭查徐国的户部官员,从户部官员口中敲出些东西来了。
督察院的手段可是全大宋出了名的,皇城司都比他们仁慈。
赵弘的目光望向秦桧,向秦桧求助。
秦桧道:“侯督察替陛下办事,自然是不能怠慢,今日要查便查。”
赵弘见秦桧都这样说了,也不敢再多说。
等侯景庭去了户部,秦桧对赵弘道:“将真的账目送到户部给侯督察。”
赵弘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急道:“秦相公,这是为何?那真的账目上面可是有一笔款到了你我名下,若是被侯督察查到,你我便完了。”
秦桧气定神闲道:“赵弘,你将来是徐国的王,这种急躁的性格要改改。”
被秦桧一说,赵弘缩了缩脖子道:“都火烧眉毛了,能不急吗?眼看王位就要到手。”
秦桧也不怪赵弘,毕竟赵弘还太小,不知朝廷的那一套规则。
“你记住,陛下会重用两种人。”
“哪两种?”
“一种是一心做事的人,例如石子明和李纲,这两人都不够圆滑,但却有胆识,肯担当。”
“一种是识大局,却有许多小毛病的人,例如刘彦宗。”
赵弘一头雾水。
“第一种人,对皇帝一定是非常忠诚的。第二种人,有许多把柄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才能放心的用,你和我,都只能做第二种人。”
秦桧一语道破:“第一种人很难做,要与很多人为敌,第二种人才能结交更多的人,形成自己的势力。”
“让侯景庭去查,将真正的账目情况告诉给皇帝,皇帝才会对我放心,不然我就该被撤回东京了。”
赵弘不由得被秦桧的话惊醒了。
难怪秦桧来了南海,公开受贿。
他在南海诸国的名声非常差,只要有人送他钱,他就收。
送多少收多少,绝不手软。
顶着大贪官的名声,皇帝才敢放心让他在这里推行新政。
赵弘第一次知晓原来政治还能这么玩?
这和他受到的儒家教育完全是两码事了啊!
赵弘道:“万一侯景庭当场将我们拿下该如何?”
“你放心,皇帝不会因为这些事,打乱了南海的发展节奏,侯景庭虽然是刘彦宗的人,但既然能派到南海来巡视,必然是皇帝之意。”
秦桧这样说,赵弘心中大定。
他毕竟是年少,心性有些急,忍不住问道:“那我的王位?”
“侯景庭此次前来,就是带了陛下圣旨来的,等一切走完流程,等着接旨吧。”
赵弘大喜。
秦桧又道:“记得让人给侯督察送真的账目去,这账目不久之后是要送到皇帝面前的。”
赵弘还是有些担忧:“陛下真的不会拿我们怎样?”
“你我才在其中抽了一成,南海现在最重要的是快速发展,你速速让人送账目,其它不要再多问。”
“好。”
晚上,慢慢凉下来,海风从茂盛的树林里吹到王城的街头到,夹杂着海腥味。
路边昏暗的灯光,有一些小贩在卖海鲜。
侯景庭带着人,骑着马,一路向秦桧的府邸而去。
秦桧早已安排了酒宴在门口等候。
秦桧作揖:“侯督察。”
“秦相公。”
“快快请进。”
一群人进了秦桧的府邸。
最后秦桧与侯景庭单独进了一个阁楼。
“侯督察,这是南海的椰子酒,口感香甜,你来尝尝。”
“多谢秦相公。”
“侯督察查得怎么样?”
侯景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切正常,某回去会对陛下如实禀报。”
“辛苦侯督察。”
侯景庭心中有些诧异,这秦桧竟然还风轻云淡的。
“秦相公没有什么要对下官说的吗?”
“侯督察还要去南海各国巡视,多注意安全。”
见秦桧绝口不提财政漏洞以及自己贪钱的事,侯景庭道:“秦相公有什么要对陛下说的,下官可以转达。”
秦桧非常正式道:“哦,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粉身碎骨,以报皇恩。”
若不是亲眼看到那账目,侯景庭差点就信秦桧真的是赤胆忠肝的大忠臣了。
侯景庭提示道:“秦相公,那账目?”
“账目是真的,请侯督察交给陛下。”
“秦相公放心,下官一定亲手交给陛下。”
秦桧笑了笑道:“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如实禀报,不敢有任何欺君。”
此次前来,对秦桧,侯景庭并无先斩后奏的权力,甚至连直接查办的权力都没有,他只是来调查而已。
调查完,回去将调查结果给皇帝。
“秦相公,下官敬你一杯。”
“秦相公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