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朝堂上的争议
那可是泉州知府啊!
知府是一州最高行政长官,是朝廷亲自委派,四品大员!
更何况泉州是沿海最大的海港贸易城市之一,出口方面,地位仅次于杭州。
蔡永令在位期间,可以说政绩也颇为好看。
蔡永令大声吼道:“李宝!本官是陛下钦点的泉州知府!你敢杀我!”
门口围观的有海军,有厢军,远处还有平头百姓。
李宝杀人自然是要服众,否则这杀了不但没效果,反而会大乱。
只听他声音如战鼓般洪亮:“如今广州沦于异邦贼寇之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子爱民心切,痛心疾首,吾受天子重托,南下平广州之乱,军情紧急,甚于一切,然枢密院备军粮之书,已至泉州半月有余,本帅今日到泉州,未见军粮半粒,唯见蔡知府于后院行风流之事!”
“蔡永令延误军机,若本帅置之不理,上对不起天子、朝廷诸公重托,下对不起广州军民之期盼!”
“蔡永令罪无可赦,当以军法处置,斩首示众!”
军令如山,这在宋军之中是深深印刻在每一个军人脑海中的。
当李宝一句“斩首示众”说出来的时候,现场一片死静,而已徐云生为首的海军,便已经强行将蔡永令拖拽下来。
徐云生举起了手里锋利的长刀,手起刀落。
蔡永令怪叫一声,立刻人头落地。
肥硕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下,鲜血泼洒了一地,身子往旁边一歪。
一边的蔡海林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而周文吉则是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再动,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这是心里道:这下出大事了,李宝,你就等着被降罪吧!你以为你是谁!你竟然擅杀知府!
那蔡永令人头落地后,李宝又道:“张都虞侯,前方军情急于火,命你两日之内备好军粮!”
张鹏休连忙点头:“李帅放心,下官立刻去筹备!”
大宋的官制虽然比较复杂,但是有一个好处,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突然死掉,而停止运转。
例如张鹏休是泉州厢军长官,他虽然比蔡永令矮一级,但却不能算是蔡永令真正的下属。
蔡永令有调兵权,却无指挥权,指挥士兵,还是张鹏休说得算。
这样,即便是蔡永令死了。
筹备军粮,张鹏休绰绰有余。
“徐都虞侯,你速速点兵备船,我们后日便南下广州!”
“是!”
却说李宝杀了蔡永令,威慑住了张鹏休,泉州厢军现在都乖乖的了,市舶司的周文吉也老老实实回去。
周文吉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笔墨,开始写奏疏。
他原本是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去勾引李宝的,能有李宝这个女婿自然是好,能当个妾,也不错。
但万万没想到李宝这人行事如此孟浪,刚来泉州就杀了蔡永令。
这事传回京师,必然满朝震惊。
当年岳飞在江陵府私调人马,被贬西北,这一次李宝在劫难逃。
写完奏疏,周文吉便派人十万火急,连夜出城,奔往京师。
蔡永令死后,知州谢炎山临时接管了知府的工作。
这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连夜就飞到了福建路的州府福州。
福州的转运使、提点刑狱司使、提举常平司使一大早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便提起笔,开始写弹劾李宝的奏疏。
泉州海岸的海水湛蓝而温柔,像丝绸一样,轻轻抚摸着金黄色的沙滩。
昨晚的一场暴雨过后,天空湛蓝如洗,海鸥在海面上自由地飞翔。
有三艘中型战舰,三艘大型战舰,整齐停靠在泉州港口。
一队队身着深蓝色制服的海军,整整齐齐走了战舰,不多时,战舰就开始杨帆。
这支宋军的目标港口是广州,他们要去那里平乱。
就在李宝前脚刚走,后脚弹劾的奏疏已经送到了京师。
“报!”
传信的士兵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在士大夫们上朝之际,急匆匆跑到了正殿门口。
皇帝正在和众大臣议事,听到这声音,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外面何事?宣进来。”
邵成章在一边用尖锐的嗓子道:“宣!”
那传信兵立刻小跑进来:“启奏陛下,泉州有紧急奏疏呈上!”
“念!”
邵成章接过奏疏,打开念道:“臣泉州市舶司司丞周文吉参拜吾皇万安,臣受陛下之命,守泉州市舶司,本不该上此奏疏,然岭南安抚使、南海总都统李宝,擅杀泉州知府蔡永令,以至泉州大乱,军民离心,臣不得已僭越,弹劾李宝专横跋扈,滥杀朝廷大臣,请陛下裁夺!”
邵成章念完,顿时满朝皆惊。
赵桓也震惊地站了起来:“蔡永令被李宝杀了?”
“杀了。”
“朕派李宝去平乱,他怎么把蔡永令给杀了?”
“混账!”下面第一个骂出来的是礼部侍郎兼参知政事的陈,“李宝是岭南安抚使,他怎可擅杀蔡永令!跋扈!这是要造反了!”
“陛下,李宝专横跋扈,不可用之,请陛下即刻收回李宝军权,打入天牢,以正超纲!”
赵桓怒道:“来人,去把李宝给朕抓回来!打入天牢!”
“陛下,不可!”
站出来的是军督府元帅宗泽。
宗泽道:“李宝为人沉稳,擅杀蔡永令,必然有隐情,当查清再做判断。”
赵构站出来了:“宗元帅,李宝杀人是事实,蔡永令可是陛下钦点的泉州知府,朝廷四品大员,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他李宝滥杀!他这是在藐视朝廷威度!”
虞允文站出来,他从袖口取出一封密函,呈递上去道:“陛下,何不再看看李宝怎么说。”
赵桓面色稍缓,但眉目间似乎依然十分愤怒。
“虞相公这是何物?”
“此乃李宝连夜遣人送回京师,呈报我府上,李都统担忧惊扰了陛下,才送至臣处。”
邵成章从虞允文手中接过密信,呈递给赵桓。
赵桓看完后,看着已经是群情激愤的大臣们,道:“念!”
邵成章便又将李宝密信念了一遍。
张叔夜道:“国有国法,即便是蔡永令有罪,李宝也不可随意斩杀,此乃僭越之举,请陛下严查!”
张叔夜在朝中向来以刚正不阿著称,这也是赵桓为何让他来编写《大宋新律》的原因。
现在连他都觉得李宝有罪,可想而知其他人。
例如周朝,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装横跋扈的军人,他非常尖锐道:“陛下,若纵容李宝此行,他日必有前唐藩镇之祸!”
“请陛下严查李宝!”
秦桧出列道:“陛下,按照大宋军事法庭之法度来看,李都统并未触犯军法,正所谓兵未动,粮草先行,枢密院文书已至半月有余,而泉州无半粒军粮,此乃置广州十数万百姓于不顾,延误军机者,当斩!”
监察院另一位大佬,段之介也站出来了:“陛下,臣以为,蔡永令当杀,国难面前,匹夫尚能奋勇,吾辈乘先哲教化,立于庙堂,更应以身作则。更何况,眼下广州动乱,正是紧要关头,万事以前方稳定为先,吾等便不要在后面平添混乱了。”
赵桓重新坐下,语气平缓了些:“李相公,你认为呢?”
李纲道:“陛下,蔡永令死罪,李都统斩杀他是严肃军纪,但蔡永令毕竟是陛下钦点知府,不可乱杀。臣以为,李都统功过相抵。”
赵桓的目光落在了刘彦宗身上,后者连忙屁颠屁颠站出来。
刘彦宗心里道:李宝啊李宝,你他娘的还真敢动手,不过皇帝不但不会怪你,还会赏你,别看皇帝现在发怒,那都是演给大臣们看的。那个蔡永令巨额赃款的证据早就被督察院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ps:今天就暂时一章了,事情没能把时间安排过来,对不住各位。
第五百三十八章甩锅的传统
从另外方面来看,李宝擅杀蔡永令并非孤立,或者偶然突发。
到靖康十年,虞允文上台,已经预示着大宋朝堂新一轮权力的更迭。
前十年,以徐处仁为代表的革新派,正在受到后来者的挑战和冲击。
虞允文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在中枢站稳脚跟。
而从中枢延伸到地方的权力斗争,却才刚刚开始。
李宝到泉州,只是权力交锋的一次缩影。
这个局面被旁观者理出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宝是军方的人物,却成了青壮派和老成派矛盾冲突的激发者。
蔡永令是唐恪的人,唐恪被调到辽地后,就靠在了康王这边,周文吉也是康王的人。
可以说,泉州被赵构捏得死死的。
作为大宋第二大出口港,这是虞允文必须拿下的阵地。
杭州他暂时别想了,市舶司的总司就位于杭州。
杭州承载了双重角色,对外第一出口港,对内东部第一大城市。
对外是康王把控,对内是参知政事亲自坐镇。
虞允文要把杭州拿过来,难度太大,所以只能从泉州下手,又在广州设立广南新府。
朝廷意欲将泉州划归南海管辖,亦是虞允文极力推动,其心昭然若揭。
但康王怎肯?
手里的肥肉要被人抢过去,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所以啊,泉州的矛盾,其实是朝堂矛盾的缩影。
蔡永令为何不配合?
是他真的贪色而不作为?
要知道,蔡永令所治辖的泉州,对外贸易跃居大宋第二,泉州也俨然成了福建路第二大城市,仅次于福州。
每年交上来的税,眼看都快赶上福州了。
至少赵桓对蔡永令的政绩还是很满意的。
但为何刘彦宗说皇帝要杀这位颇有作为的知府呢?
不仅仅是督察院查到了蔡永令的巨额赃款。
事实上,皇城司也秘密查到了,蔡永令利用了一个假身份,下面申请了十几家商社,对外对内,生意横跨粮食、运输、建筑、采矿、买地等等多个产业。
一想到这里,赵桓心中就发憷。
他感觉到有一张张带着鲜血的爪子正在伸向自己。
蔡永令这样的官员,是前十年朝廷大力革新下,造成的产物。
赵桓承认,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
他要毁灭旧的利益体,必然会诞生新的利益体。
由于旧的利益体太过庞大、臃肿,其根部在神州大地扎得太深,就必须用非常粗暴的方式连根拔起。
这种方式下,必然就会出现许多漏洞,恰恰蔡永令这类官员就钻了进来。
刘彦宗至少大局上看得非常清楚,皇帝是想蔡永令死的。
李宝杀蔡永令,正合皇帝心意。
而皇帝的几条狗腿子,善于揣摩圣意的几个大臣,例如监察院两位大佬,段之介和秦桧,以及御史中丞何也,都明白一点,皇帝是肯定不会杀李宝的。
只是迫于朝臣的压力,故意表现得非常愤怒。
他们当然要站出来为李宝说话,这和是非忠奸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听刘彦宗大声道:“陛下,臣以为蔡永令死有余辜,不足为惜!”
“刘御司此话怎讲?”赵桓声音一沉,眼睛却是亮了起来,“蔡永令所治,政绩颇佳,乃是朝廷功臣。”
“陛下,臣今日正巧有要事要奏,也正巧是关于泉州这位知府的。”
“哦,卿且说来。”
众大臣冷眼看着这位刘御司,仿佛在说:戏精刘,你特么今天又想干什么!
“据督察院的最新调查,这位蔡知府,在到任的七年间,有五十万贯巨资来历不明。”
众人心头一跳。
却又听刘彦宗继续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这位蔡知府还有一个身份,叫李三,名下有十五家商社,分别涉及到粮食、运输、采矿、建筑、酒楼、妓院、纺织、修路等等,每年流动巨资高达一千万贯!”
一千万贯是什么概念?
靖康元年,朝廷一年的税收也才八千万贯!
刘彦宗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继续道:“臣又查到,这李三,不仅仅与泉州多位富商交往甚密,与福州的多家富商亦有来往,本来生意人来往倒也正常,但这福建一位叫陈阿宝的商人,恰恰又是福建路转运使苏元庆的另一个身份!”
刘彦宗言罢,朝堂上已经是鸦雀无声。
短短的几句话,瞬间让朝堂的气氛凝固住。
众大臣小心翼翼望去,却见皇帝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新政中明确规定,官员一律不允许私自从商。
就说这广州之乱,便是商贾管控不利,皇帝欲诛灭陈氏九族,东京城的官员们吓得各自回家检查。
这事才过去几天,现在福建路居然冒出这么大的事来。
有的大臣已经全身冒冷汗了。
蔡永令杀不杀得?
当然是罪该万死了!
但这大宋的朝堂上,也有一身清廉的硬骨头。
例如这张叔夜,他此时就敢站出来道:“即便蔡永令触发国法,亦该由朝廷处置,由陛下圣裁,绝不是李宝能杀!”
显然,其他大臣也赞同张叔夜所说。
但毕竟蔡永令范了如此大罪,众大臣也已经底气不足。
就说陈,虽说是新接的参知政事的摊子,但蔡永令好歹是他的直属下属,这范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上司可是要担责的。
不过,他毕竟刚上任,就算担责,也要远在上京的唐恪来背锅。
但唐恪又有治理北地的重任,按照官场的甩锅传统,这事最终还得甩锅到已经离开中枢的徐处仁身上。
不过无论怎么甩锅,大臣们现在都不敢再随便为蔡永令说话。
不然惹了一身骚,得不偿失了。
眼看这局面又要僵持了,虞允文出列道:“陛下,眼下重中之重是平复广州之乱,臣以为李相公所言极是,蔡永令延误军机,死罪,李宝擅杀朝廷大臣亦有罪,待他平复广州之乱,功过相抵。”
他说完,又对其他大臣道:“诸公,吾等为国之重臣,当以大局为重!”
宗泽道:“大相公所言极是,蔡永令、苏元庆涉及之事乃行政内事,当由督察院查办,前方军情紧急如火,吾等便不要干涉李宝了。”
此时,再无他人反对,连张叔夜也不再说话。
皇帝站起来,蹙着眉头,沉声道:“刘彦宗,给朕好好查办福建之事,若有半点差池,朕要你的脑袋!”
“臣遵旨!”
言罢,皇帝悻悻离开,留了一群沉默不言的大臣在大殿中,各自寻思起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朕的刀子已经为卿磨好了
抓住了大时代脉搏的人是时代的宠儿。
对于普通人来说,别说抓住了,只要跟上,就能够富贵荣华。
自靖康元年朝廷施行的新政,商业的闸门就此打开。
朝廷一边通过基建向民间释放财力,一边又鼓动民间商人兴办商社,与此同时,从生产力和完善基建上提高商业效率。
可以说,这十年,只要有胆子,就能发财。
大宋著名的商业学术大师吴波在回顾靖康新政的时候,在其著作中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都在往前,一切都变得有可能,昨天的乞丐,变成了明天的富翁。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曾经的孩童成长了有志青年,曾经的热血青年们,也已是而立之年。
一代人的长大,可以说石子明的教育革新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在靖康年间长大的孩子,对新鲜事物的追求,比上一代要更加狂热。
再也不是在私塾里读四书五经这么简单,这一代的人接受了算术、天文、自然、生物、物理、化学等新学科的熏陶,也接受了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词汇。
他们表现得对这个世界更加好奇,更渴望行万里路。
甚至有的年纪轻轻,就自费随着商队,漂洋过海去到异国他乡。
有的则十几岁就开始实践家里的生意,展露出惊人的天赋,十八岁成为富豪。
十年恍惚之间就过去了,人们回过神来才发现,皇帝已经登基十年了。
十年时间,皇帝的威信,超过了大宋历代皇帝。
同时,也成了百姓最爱戴的皇帝。
什么样的皇帝是好皇帝?
征战四方?
文治武功,震铄古今?
这些都是表层,是皇帝私人的事情。
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十年前,庙堂之上煌煌之音,拉开了一个大时代。
空前的红利降临到民间。
如果说十年前,并没有人懂皇帝的意愿,十年后的今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连吴波也感慨: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一切都在被打破,一切都在新生。
民间的热情值达到了空前的顶点,只要有胆子就能发财,依然在民间大行其道。
所以无数人甘愿冒险,追求财富。
就说皇帝北伐打下来的金国,不知又会诞生出多少富豪出来。
这是一个万民欢呼的时代。
但可能这个世界上最不开心的,就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了。
赵桓感到非常、极度的焦虑。
他一口气吃了五碗牛肉,然后在自己的健身室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挥汗如雨地练着那些简单的动作,不断重复。
想要将焦虑和不安挤压出来。
新的阶层正在苏醒,这个阶层很特殊。
赵桓记得,他原来的世界里有一位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10%的利润,他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如果真让民间的那些富商掌握了无法控制的力量,天下必乱!
华夏自古大一统时代,才是最强盛的。
地方上的那些人获得了力量,就要开始捉妖了。
更何况,一个社会,刚进入商业时代,社会资源就被有权有势的私人掠夺、侵占,很容易造成贫富差距巨大,变成寡头经济。
寡头经济不仅仅会造成民间贫穷,还会对中央产生威胁。
一天一夜之后,一个夏天的清晨,薄雾笼罩着皇宫里的树林和假山。
皇帝一身轻衫,坐在池塘边上垂钓。
走过来的人是谢大海、刘彦宗和何也。
“微臣参拜陛下万安。”
“都免礼。”
皇帝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是非常明亮。
他正目视着前方水池里,好像在等待鱼儿的上钩。
三个人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都吃早餐了吗?”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先坐着吃点东西。”
“谢陛下。”
与上一任皇帝喜欢艺术书画不同,这位皇帝平时更喜欢骑马射箭、摆弄火器,还喜欢钓鱼。
几人也都习以为常了,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
“谢大海,现在全国皇城司总人数有多少?”
“回禀陛下,目前皇城司卫总人数有十万之众。”
“哦。”
“刘彦宗,督察院新的大楼修建完成了吗?”
“回禀陛下,上月竣工。”
“可容纳多少人?”
“可以容纳数千人不等。”
“何也。”
“臣在!”
“御史台现在有多少人?一天最多能弹劾多少人?”
“陛下,御史台目前有五人,一天最多能弹劾二十人。”
“不够啊!”赵桓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也罢,能弹劾多少弹劾多少。”
三人心中有了底。
皇帝也不再多说,继续钓鱼,三人便等候在旁边。
“行了,你们去忙吧。”
三人这才如释重负离开。
过了一会儿,虞允文来了。
赵桓将钓鱼竿放在一边,开始喝茶。
“微臣叩拜陛下。”
“不必多礼,知道朕为何现在要见你吗?”
“知道。”
“你说说看。”
“陛下应该两宿未眠。”
赵桓看着年轻的宰相,笑道:“大相公坐。”
“谢陛下。”
“先吃点早餐。”
赵桓拿起一个馒头,又将一边用红辣椒和其他食物调制而成的一种酱抹在上面。
“来,尝尝朕亲自做的辣酱。”
虞允文觉得不可思议,皇帝贵为九五之尊,大早上的居然吃馒头!
虞允文更从未见过这种吃饭,但毕竟是皇帝递过来的,他接过来:“多谢陛下。”
虞允文吃起来,这第一口下去,味蕾就被刺激到了,顿时一怔。
卧槽!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虞允文发誓,他从小到大吃过的馒头,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
“陛下,这是?”
“这种酱叫老干妈,朕打算申请一个专利的。”
老干妈?奇怪的名字!
“言归正传,大相公,朕想睡个好觉。”
“陛下,此事就交给微臣。”虞允文一瞬间就听出来皇帝话中的意思了。
君臣相视坐着,虞允文目光锋利,有着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特质。
皇帝目光平静,里面不知蕴含着什么。
“此事关乎华夏神州命途,朕只能依仗大相公了。”
“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是臣的责任。”
“放手去办,要什么支持,跟朕说,朕的刀子,已经给你磨好了。”
“陛下,先平广州之乱,以广州陈氏和福建为案!”
第五百四十章崇国公的心思
李宝带着三千海军,载足了军粮,向广州湾行驶去。
第二天晚上,李宝的战舰离广州湾只有百里之远。
在广州港的东南部,有一座岛,这座岛隶属于广州新府东莞县管辖。
是宋军在南海的一个重要军事基地。
因为是南海对外的香料出口地,所以一些人称呼这里为香港村。
在香港村的最南部,是海军驻扎地。
侦察兵回来后,告诉李宝,香港村的海军并未沦陷,宋军在坚守香港岛。
叛军有过两次登陆突袭,都被杀回去了。
现在是一场消耗战,好在香港岛上热带雨林多,水果也不少,虽然没有强有力的军粮,但大家至少饿不死。
肖毅派出去到九龙湾求援的人已经一个月了,前几天被叛军告知,已经在海上被拦截下来,并且脑袋被挂在了香港岛最北边,河的对岸。
军心受到了一些冲击,好在海军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这一日的夜晚,肖毅接到了李宝派出去使者的秘密传信,一切按兵不动,等待支援。
李宝并未急着上岸,也没有暴露兵力。
知道李宝来的人,也只有肖毅一人。
夜深下来,徐云生被叫到李宝的船上。
他进入船舱内。
“参见李都统。”
李宝将肖毅的信递给徐云生,后者微微一怔,李宝解释道:“是肖毅写的汇报。”
徐云生更是吃惊,看李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尊重。
他感受到的是信任。
“叛军已经发展到六万人,声势浩大,难怪广州如此快就沦陷,肖毅选择了按兵不动。”
“六万人!”徐云生不敢相信,他说道,“朝廷对广州政策颇为优厚,百姓的日子比过去更好过,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人造反?”
“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李宝内心叹道:自古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不就是平头百姓么?
难怪肖毅会坚守,而不愿意主动出击。
这主动出击,杀的都是自己的人,他怕是下不来这个狠心。
但若这动乱不平息,则显然会死更多的人。
李宝道:“我连夜奔赴九龙湾去调救兵,你便驻扎在这里,不要靠岸,离得稍微远一些,不要被发现,船上有两月口粮,足够我回来。”
“是!”
“切忌,不要声张出去。”
徐云生重重点头。
这一夜,李宝便带着人,全速向西南边行驶去。
为了在半路不被发现,李宝特意绕了道。
整个南海都是他打下来的,他对南海了如指掌。
半月后,绕道的李宝抵达了交州最南端的九龙港。
作为大陆最南端的重要港口,九龙湾屯有六万海军。
这一日,李宝刚刚抵达,全军都沸腾了。
李宝在京师已经待了几个月,他们太想这位都统。
九龙港的阳光非常充足,赵被晒得黑里透亮。
他发誓,已经在应天府的时候,一年晒的太阳,没有这里一个月多。
马车内又热,所以他干脆也不做马车,而是找了一匹小毛驴自己骑着。
今年十一岁的赵,看上去比较稚嫩,和大多数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好动,喜欢大声的笑。
但他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举动,又让他与其他少年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崇国公,赵来了。”
赵谌正在换衣服,听说李宝回来了,他要去拜见李宝。
李宝是南海都统,大宋的名将,这样的人物,赵谌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他要和李宝处理好关系,日后必有大用。
赵谌穿的是海军深蓝色的军装,干净简洁,是一种棉质的材料,看起来非常优雅得体。
他转过身来:“赵,他怎么来了,快让他进来。”
“赵参拜崇国公。”
“快快免礼,赵,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今年才十一岁,古人要到弱冠之年,才被长辈赐予字,所以赵谌便直呼他的名字。
“崇国公,我来这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此事关乎到你的前程。”
“哦,何事?”
“广州叛乱你可知?”
赵谌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
这里是九龙江,离广州,隔了一大片广阔的海域。
“广州因何而叛乱?”
“陈氏勾结夷商,煽动百姓。”
“那还等什么,赶紧点人去平乱!”赵谌有些心急。
“崇国公切勿操之过急,李都统是不是回来了?”
“对,没错。”
“朝廷派李都统到广州平乱,怕是兵力不够,所以回来找援兵了。”
赵谌微微一怔,小心问道:“广州叛乱如此严重了?”
“自古叛乱都是提着脑袋干活的,又不是过家家。”赵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此次广州叛乱,对于崇国公是一次机会。”
“你是想让我跟着李都统去平乱?”
“没错,李都统是陛下亲自委派的岭南安抚使,若是崇国公在此次平乱中有功,以崇国公的身份必然会升为都虞侯。”
“可是广州暴乱,十分危险,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赵洒然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会陪同你一起去广州,助你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功勋!”
“如此,陛下才会更加喜爱你,未来的大宋江山就是你的。”
赵谌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是一次机会,我要好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
第五百四十一章赵昚献计
李宝受到岳飞影响颇重,办事雷厉风行。
他到九龙港后,第一件事便是点兵。
没有丝毫脱离带水,很快就调集了三万海军。
湛蓝色的九龙港,战舰林立,旌旗蔽空。
一队队身着深蓝色海军制服的大宋海军士兵整齐列队,正有条不紊上船。
辎重部队在远处搬运粮草、药品、备用武器。
不多时,有一小队人马向这边而来。
李宝撇头望去,却见看赵谌带着人来了。
“李都统。”
虽说李宝是南海总都统,但论爵位,却远不及赵谌。
又加上赵谌特殊的身份,李宝对他很是尊重。
不过这种尊重,也仅仅只是尊重,可以说是平等相待。
李宝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决定赐婚,将柔嘉许配给他。
如此,眼前的赵谌便是他的大舅子。
“原来崇国公,不知崇国公来此有何要事?”
“都统,吾听闻伶仃洋一带有乱臣贼子作乱。”赵谌说话的语气还算谦虚,他按照赵教他的说,“吾不才,区区七尺之身,愿随都统一道前往广州,杀贼保国!”
李宝倒是对赵谌有些另眼相看,心中道:都说这崇国公优柔寡断、浑浑噩噩,但他能说出此番话来,当真也算是热血男儿,且他贵为皇子,不在东京享荣华富贵,投笔从戎,这份情怀也令人敬佩。
“崇国公大义,只是这九龙湾附近亦有海盗出没,还需要崇国公在此。”
李宝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他不会说前方凶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这不是明显的不给人台阶下么?
若说此地也需要你崇国公,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同样的意思,不同的表达方式,效果的完全不一样。
李宝是一个打仗能手,但说话也绝对不是没脑子的人。
赵谌果然就飘起来了。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不想去的,这一次李宝直接就调了三万海军,前方的战况之严峻,可想而知。
他最多还有两年,再在这里熬两年,就能带着战功和威望回东京,做一个太平皇子。
他也不会按照赵告诉他的,等调回东京,就请求皇帝派自己去辽地的上京。
开什么玩笑,那地方是蛮夷之地,我可是当今天子的大儿子,未来的储君,怎么可能去那里!
他有时候觉得赵太过儿戏,什么得了辽地就能俯瞰中原,储君之位便是他的。
辽地那种地方鸟不拉屎!
眼见赵谌要飘起来了,赵人小鬼大道:“李都统,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若闻崇国公亲自,想必也会军心大振!本朝有天子亲征传统,自陛下御极以来,御驾亲征三次,身为皇子,崇国公当不辱陛下威名!”
李宝深吸了一口气,用比较诧异的眼神看着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这少年看起来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但谈吐之间,竟然有沉稳、老练之范,张口又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李宝并不是那种喜欢琢磨人的人,他只是一个将领,他的行事准则里,更多的是,这件事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而不是那个人的喜好是什么。
这也是,他现在还只能算是将才,没有像岳飞和吴那样达成帅才的原因。
将军是鼓动三军将士,熟练兵法,冲锋陷阵,打赢战争。
帅才则不仅如此,元帅必然要纵观全局,从前军将士、后方辎重、朝廷利害以及整场战争得失综合考虑,方能制定出周密详细的战略部署,调动全军,有节奏的完成一次大规模的战役。
这当中,识人之明则非常重要。
李宝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回绝赵说的话。
当今天子的确喜欢御驾亲征,尚武之风非常浓厚。
天子尚且能至一线杀敌,崇国公却不可,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李宝笑道:“崇国公深明大义,陛下得知,必然会龙颜大悦,便有劳崇国公了。”
赵谌干笑两声,他心中是摇摆不定的,就在刚才那一刻,还想着不去就不去了吧。
没想到赵一出口就要李宝改变了主义。
他不知道该感谢赵还是要责怪赵。
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三万海军便乘风破浪,向伶仃洋而去。
出发前,李宝在主战舰的船舱内,召集了诸将定了战术布局。
回到自己的船上后,赵对赵谌道:“崇国公,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是夷商阿里本,我们要抓住他,将他献给皇帝,若崇国公能抓住他,是大功一件,朝中必然有人会请求陛下提前将你召回京师。”
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继续道:“如今北方辽地初开,一切都还在建设之中,又有唐相公相助,现在去辽地,是最佳选择。”
赵谌的眉头却是皱起来了:“为何你一定要我去辽地?那里已经被打废了,难怪我能靠那里登上帝位?”
赵有刹那,似乎流露出来了一种鄙夷,就是那种“智商低没办法,为何你是皇子”的表情。
“皇帝尚武,灭金才只是刚刚开始,崇国公你还没看清楚吗?想要在储君,有两条路,要么文,要么武!这文,朝堂上权力倾轧诡谲多段,新政老臣权势日重,新派又有虎狼之心,周朝、陈、虞允文、康王,哪一个是泛泛之辈?又有威望深重的石洵、张叔夜等人,十年新政,徐相公被贬,广州暴乱,此朝局正是多变之时,吾预感,接下来会有大的变局!”
“崇国公当暂远离中枢,切勿被卷入这场权力之争中成了浮萍!”
“我是皇子,官家的长子!”
“帝王无情,崇国公当摒弃这种想法!”
赵谌突然拍案而起:“你放肆!赵,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胆敢在背后非议天子,这可是死罪!”
赵连忙道:“是吾之失,崇国公息怒!”
赵谌喘了几口气,平息心中的愤怒,坐下来道:“武当如何?”
赵心中叹了口气:唉,崇国公啊崇国公,难怪皇帝到现在还没有立你为储君。
赵小心翼翼道:“大宋目前有五大战区,西北战区,燕云战区,西南战区,东南战区和中央战区,西北有岳飞、吴等人,燕云更是良将云集,西南战区张浚和李宝,东南战区被康王把持,中央战区由陛下亲御,崇国公若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辽地是最好的选择!”
赵谌想了想道:“南海呢,李宝未来可期,我留在南海也可以!”
比起辽地,赵谌宁愿留在这里。
“看来崇国公尚不知情。”
“何事?”
“陛下打算将柔嘉帝姬许配给李宝。”
第五百四十二章横推开始
“柔嘉许配给李宝?”赵谌微微一怔,“这是好事啊!”
赵知道赵谌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打起柔嘉的主义来了,可以通过柔嘉来驾驭李宝,让自己活得军队支持。
这种想法实在太幼稚,且不说能否通过柔嘉来驾驭李宝,就说柔嘉是否愿意帮你还是一个问题。
别忘了,还有其他的皇子。
东京又传来消息了,后宫的皇子现在是一个接一个出生。
“崇国公还是想办法捉拿阿里本吧。”
赵谌点了点头,这个的确是他现在最紧要的问题。
宋军急行军,大约十天之后,便抵达伶仃洋。
香港村村外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连续半个月的作战,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疲惫。
叛军源源不断,每天都会从海岸边等岸,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八天前,肖毅顶不住了,原本奉命按兵不动的徐云生只好提前登陆,对肖毅进行支援。
最令人焦虑的并不是连夜作战的疲惫,而是在作战的时候,死了不少人,七月正是盛夏,香港村天气酷热,且非常潮湿,尸体很容易腐烂。
即便有专门的人处理,也来不及全部清理干净。
所以,四周都弥散着尸臭味。
且更糟糕的是,河里的水不能随便喝了。
为了防止瘟疫,五天前启动了军用储备饮水。
但剩余的水,最多也就能再支撑七天。
在一处高坡上,肖毅的眉头皱得很紧。
徐云生道:“按照路程来测算,都统已经快要回来了。”
“这些叛军实在可恶,自己的人,居然能下如此杀手!”
“肖兄,我在叛军中看到不少蛮夷,那可不算自己人啊!如此看来,这场叛乱,就是那些蛮夷发起的!”
肖毅叹了口气,好歹他也是帝**事学院毕业的,天子门生。
他又还年轻,怀着一腔热血,以为自己能够建功立业,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叛乱,让局面变得如此被动。
徐云生道:“若后天都统的救兵再不来,我们就先撤回船上,实在不行暂且退回泉州调整!”
他紧紧握住拳头,包扎的绷带渗出血来,额头上暴出一根根青筋:“不甘心啊!后天若救兵不到,你就带着弟兄们和香港村那些村民回泉州,吾要在此死战!”
“肖兄何必如此,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信李都统在此,也不会赞同你。”
肖毅用力皱着眉头:“我是靖康三年入学,已经卒业有四年,我记得刚入学第一天,陛下便御驾亲临,他跟我们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人要找到自我的价值,大宋军人的人生价值就是保家卫国!而我的价值,就是护卫伶仃洋一片安宁,如今广州暴乱,吾不敢独身苟且!”
徐云生还要说点什么,下面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来了。
“有敌人来袭!”
肖毅立刻站起来,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火枪,便健步如飞般向前面冲去,他的几个护卫紧跟着他。
徐云生也连忙跟过去。
肖毅打开千里望,果见前方有一大片叛军登上岸,向这边移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他叫冯宝,是伶仃洋出了名的海盗。
他原本是番禺人,祖籍中原,黄巢叛乱时,从中原南下定居在了番禺。
靖康元年,朝政尚且崩坏,四极具废,冯宝趁机做起来海盗,在伶仃洋大肆劫掠过往船只。
靖康七年,大宋朝政清明,海军日渐强盛,冯宝被抓,原本被判斩首,被人以巨额救出。
靖康十一年,广州暴乱,冯宝趁机劫掠。
肖毅恶狠狠道:“这个冯宝,别让我查出来当时是谁放了他,否则我将那人祖坟给挖了!”
“肖都虞侯,赶紧准备作战!”
一队队火枪手迅速集合,树林里响起了火枪的声音。
冯宝穿着一件破旧的海军军官制服,这是他专门花钱从别人那里搞到的,他喜欢这身打份,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他挥舞着大刀,嘎嘎怪笑:“弟兄们,火枪伺候,这群狗东西子弹已经不多了!”
海盗们像发疯一样往前冲,他们也一人拿着一把火枪,虽然是靖康八年的第三代燧发枪,威力却不容小觑。
树林里的树被子弹打得木屑横飞,不时有人中弹。
几个侦察兵飞快跑来:“肖虞侯,西边有大量叛军登陆!”
“有多少?”
“约一万人!”
肖毅面色立刻沉下来,一边的徐云生也变得非常难看。
此时,在广州城内,陈府之中。
家主陈兆鸿坐在大堂正中央,一边有他的儿子陈嘉络、陈嘉鑫、陈嘉铭、陈嘉栋。
另一边,则是几个大食国和注辇的商人。
大食国有三个人,分别是阿里本、安米德和白沙尔,还有一个注辇人,叫卡皮尔。
这四个人,在广州已经待了十年有余。
自从朝廷新政出来后,也有一批夷商在大宋发了财,这四个人便在其中。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援军,你们的朝廷那些人果然都是见钱眼开的猪脑子。”阿里本不无嘲笑道,“陈官人,你预计错了,这场赌局我赢了,一万人登陆香港村,那里的宋军今天就会被血洗,一个不剩!”
陈兆鸿尴尬的笑了笑,的确,他预计失误,叛乱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朝廷不是派了李宝南下么?为何却只有几千宋军?
卡皮尔笑道:“所以说,陈官人,我们急着招兵买马,用你们汉人的一句话,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他所说的招兵买马,其实是强行抓壮丁。
“一点也不急,为后面的战事做准备!”陈兆鸿心中其实是惴惴不安,朝廷肯定还会派兵马前来。
“不知贵国的援军何时到呢?”
阿里本笑道:“这段时间,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你们朝廷的士兵太弱,不能打,我已经调集了五千勇士,从我们国家敢来,完全可以帮助你建国。”
陈兆鸿顿时吃惊道:“才五千!这五千怕是连凌牙门都过不来,之前说的五万人呢!”
“稍安勿躁,你们汉人太弱了,五千足矣!”
一边的注辇(印度南部)商人皮卡尔也笑道:“我也请求调派了两千,加上我们在这里招兵买马的人数,足够了!”
阿里本笑道:“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皇帝!我们都会支持你!”
第五百四十三章香港村首战,铁胆海军
陈兆鸿说道:“不可掉以轻心,朝廷刚刚灭掉北方金国,实力不可小觑。”
“金国是外邦小国,不足为虑。”阿里本脸上满是自豪,“你们还记得三百年前的大唐吗?”
陈兆鸿和他的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大唐自然是记得的,史书记得清清楚楚。
“大唐在你们心中是非常强大的时代,但依然输给了我们的勇士,在恒罗斯的那一战,后来还请求我们的帮助!”
不等陈兆鸿说点什么,阿里本继续道:“我们的勇士是人间最强大的,我们征服了广袤的良田、河流和海洋,那里有无边无际的土地,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跟我说你们的朝廷灭掉了夏国、金国,征服的南洋,这些在我们的征服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如果你们的皇帝胆敢对我们开战,我们的勇士将会跨越广袤的大海、越过无垠的沙漠,强大的铁骑必然会使你们的山河破碎,令你们的皇帝、官员和民众都臣服。”
陈氏父子沉默不说话,一时间竟然被阿里本说的给震撼住了。
史书记载,大食国的确非常强大。
陈兆鸿对大食国的强大是深信不疑的。
他如今也是撕开了面皮和朝廷对着干,阿里本便是他的靠山之一。
也许他并不是深信不疑,而是不愿意去怀疑。
总之,他现在对这几个夷商的话算是言听计从。
不过,听阿里本说只调集了五千人过来,他心中颇有些焦虑:“五千人的确太少了,至少要加到五万人!”
阿里本心中啐了一口:你个老东西,你以为万里大海是什么,说调集五万人就五万人!
见陈兆鸿依然非常着急,他又道:“陈官人是不相信我们?”
“我对诸位自然是绝对信任的,只是万一狗皇帝加派兵马,当如何是好?”
“且不说你们有多少官员收了我们的钱,你们口中的高昌回鹘,陈官人可知?”
“西域的那个高昌回鹘么?”
“没错,他们的国王毕勒哥已经归附我们,那里正在组织强大的铁骑,哈里发和苏丹的勇士将会用刀和剑血染你们的西北战区。”
他说得陈兆鸿心惊,高昌回鹘那是西域古国,他所知甚少,零碎的一些信息都是从一些历史古籍上知道的。
且广州地处岭南,历史古籍也不多,就更别谈详细了解了。
他只知道,前唐极盛,那里是属于中原管辖,后因安史之乱,西域崩塌,分出了许多国家。
这高昌回鹘便是后来的一个,国力也非常强盛。
其他的,就不知情了。
阿里本见陈兆鸿有些懵逼,心里想:这些人并不知那里的情况,我随便说什么,他们都会信。
陈兆鸿道:“这高昌回鹘离贵国尚有千里之遥,如何……”
“陈官人,这高昌回鹘因受到你们西北战区的威胁,深感自身弱小,就归附了喀刺汗国,这喀刺汗国乃是我塞尔柱的附属国,我们的哈里发和苏丹听闻宋军在边陲作恶,雷霆大怒,遂调集强大的铁骑进驻了高昌回鹘。”
他越说,陈兆鸿越是吃惊。
“你们都不知道,现在西北军情十万火急,哈里发的百万勇士已经陈列在边境,你们的皇帝根本没有时间来理会岭南的事情!”
见已经完全唬住了陈兆鸿,阿里本继续道:“陈官人,还在犹豫什么,把火枪的制造图纸给我,我帮你建立南越国,我们塞尔柱的百万勇士都是你的支持者!”
“我已经尽我所能帮助你,希望你也拿出一些诚意来,苏丹需要火枪的制造图纸!”
“等我登基的那一天,我便将火枪的制造图纸给你。”
眼看陈兆鸿不见兔子不撒鹰,阿里本心中恼怒,但表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而是礼貌笑道:“陈官人,我期待那一天,苏丹让我转告你,我们永远是朋友,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们都会支持!”
说完,一众人便开始把酒言欢。
从陈府出来后,阿里本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把能收买的人都收买,无论用任何手段,都要从陈兆鸿手里拿到火枪的制造图纸!”
“是!”
他骑上马,一路向自己的住宅而去。
在路上,他看到许多因为战乱和抢劫而倾家荡产的人,这些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蹲在街边的角落乞讨。
他们眼神麻木,面色发黄。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赤着脚,在街边行走,她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官人给一点吧,我已经好些天没吃饭了,求求官人……”
“滚开,你们这些卑贱的汉人!”
安米德骑在马上,一鞭子抽过去,狠毒的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将小女孩抽得倒在地上,身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一个老者连忙过来将小女孩抱走。
“爷爷,我饿……”小女孩发出唯唯诺诺的声音,令人心疼又心碎。
原本他们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庭,但父母在叛乱中被乱军杀死,爷俩躲过一劫,在广州街头流浪。
老者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女,快步飞跑,但背后还是被安米德抽了一鞭子:“卑贱的奴隶,再不消失在我面前,就杀了你们!”
周围的人看了即生气,又无能为力。
周围的许多房屋都已经倒塌,一队队叛乱的军队和蛮夷的军队从街上走过。
浓浓的血腥味提醒着整座城的人,两个月前这里有过一场大屠杀。
不信?
地上的凝固的血为证!
郊外乱葬岗横陈的已经腐烂的尸体为证!
这里可是大宋曾经繁华的南都!
为了提升岭南的发展,皇帝将广州定为大宋的南都,南方的中心。
从行政的级别来看,仅次于开封府。
朝廷每年向这里拨发巨资,在这里建立房屋、铺设道路,对这里的商业进行扶持,官方鼓励农桑,兴办学校,建立福利院。
作为南海的出口城市,广州连接着从西方而来的诸多夷商。
广州日渐繁华,但现在几乎毁了一半。
人们颤颤惊惊看着那些叛军和夷商远去,眼中充满了绝望。
在广州城正门的城头上,挂着一排已经腐烂的人头。
他们分别是广南东路转运使张致恒、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司使周庆、广南东路提举平常司使吕维,还有厢军的军都指挥使高衡,广南东路皇城司总指挥使黄欢。
在三个月前的那场大型暴乱中,这些高级官员几乎无一幸免。
他们的人头被挂在这里,威慑广南东路的民众。
触目惊心!
此时,海盗头子冯宝正在愉快地往前推进。
香港村西海岸的一万叛军也已经登陆,几乎都是夷人,其中昆仑奴占了八千,还有一千大食人,一千波斯人。
为首的是一个叫法里斯的波斯人,他是安米德的一个扈从,年轻的时候在塞尔柱当过基层军官,退役后为了过更好的生活,依附一些大贵族和富商。
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些夷人原本都是在广州做生意的,在暴乱中,他们很快被法里斯训练成一支有一点点战斗力的军队。
“我们今晚的目标,是将所有的宋狗,全部杀得一干二净!”
叛军显得颇为兴奋,这些人都是这次叛乱的利益即得者。
汉人的城市实在太繁华了,以往他们都只有羡慕的份,现在仅仅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一辈子做梦才能得到的东西。
他们都非常满意。
如果今晚再将这里最后的宋军都杀光,他们在心理上,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徐云生沉声对肖毅说道:“肖兄,先撤,保存实力!”
凝望着前方的树林,肖毅只是淡淡叹气道:“你撤吧,我不能撤了,若是我们都撤了,广南东路各地的义军必然会信念崩塌!”
“我们是军人,战死沙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天职啊!”
他快步走到小山坡上,下面有十几个指挥使,以及几十个都头。
“儿郎们,他娘的!这帮狗日的蛮夷,我大宋未曾亏待他们,却屠我百姓,毁我城池!吾之恨,犹如南海怒涛,苍天难平!今日吾要与他们死战,不死不休!吾死不足惜,你们家中有老母亲有妻儿,不愿意埋骨于此,便就此撤离到东线港口,那里有船等着你们!”
他语气颇有些悲壮:“把香港村的村民们都照看好了!愿意随我死战的,出列!”
所有人都站出来,众人高呼道:“吾皇万岁!大宋万岁!吾愿埋骨于此!”
他们的声音颇有穿透力,周围的将士们也都跟着喊起来。
那些正在忙着收拾的村民听到后,都停止脚步,有的女人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这里曾经是繁华的商贸交易之地,如今却成了地狱。
孩子失去了父母,无数人被抛尸野外。
鲜花枯萎,良田被毁。
“吾皇万岁!大宋万岁!”
声音此起彼伏,在四周回荡,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此时,约有十五艘大型战舰在香港村南部海岸停靠。
南海海军第一军军都指挥使蔡日鑫大声道:“李都统,第一军全军准备就绪!”
“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去!”
“是!”
第五百四十四章
陈兆鸿一把年纪了,本是享清福的年龄,奈何现在要拖家带口的造反。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陈氏家族是岭南大家族,历代都有人做官,几百年积累,在广州根深蒂固。
这个家族与中原那些传统大家族不同,因为靠海,血液里流淌的是商业的思想。
商业思想与农业最大的不一样是,一个为了生存,懂得审时度势、变通,一个稳定,却保守、顽固。
当十年前中原的大家族们都在反对皇帝新政的时候,陈氏就把所有良田低价卖得一干二净,赢得了地方官府的好感和大力支持。
利用地方官府的好感和大力支持,陈氏将大把的资金投入到造船和航海上。
以广州为起点,在南海钩织出一片繁密的海上交通道。
同时,陈氏商社也是广州与注辇、大食联系频繁的商社之一。
可以说,在靖康的前十年,陈氏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
他们抓住了朝廷的新政,褪去了过往地方豪绅的外衣,摇身一变,成了响应朝廷号召的商人,变成新贵。
陈氏到底有多少资产,外界无人得知,总之,众所周知的,陈氏是岭南首富家族。
一个家族的成长,就像一个人一样。
最开始,面对新鲜事物,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深怕提前领盒饭。
但随着自身变得强大,外部资源不断向自身倾斜,自己随便一句话可以造成很大影响的时候。
站在舞台中央,面对无数的鲜花和掌声,人就容易飘。
人一飘起来,就容易膨胀。
这一膨胀啊,就开始做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例如利用金钱,收买朝廷官员。
例如渗透入地方厢军,攀亲带故。
再例如买官,用重金竞争大的商机,以价格战碾压同行竞品,形成垄断。
十年前,陈兆鸿的大儿子陈嘉络走在大街上,要小心翼翼,深怕暴露了身份,以免在新政风波下收到牵连。
十年后,陈嘉络再走到广州大街上,无数人都会排队围观。
甚至,广州府前任知府郑泽平,在做许多决策的时候,都要问陈家,否则有一半执行不下去。
按理说,这陈家混到这一步,再怎么膨胀,也该满意了。
但偏偏陈家手里不干净。
贿赂官员这事,上面若有人挡着,倒也不至于让陈家铤而走险。
最主要的是,陈家私养武士、私藏火枪,并且私藏火枪制造图纸的事情泄露了。
如何泄露的?
年初,皇帝正忙着北伐,金国那群人被赵桓打得满地找牙。
刚在中枢站稳脚的虞允文,想着从康王手中把泉州拿过来,最好是划归到南海,便打起了泉州的主意。
于是专查泉州的税收。
想把蔡永令拉下台,换自己的人上。
果然,泉州的税收账目很混乱,这事很快就上升到督察院介入。
刘彦宗最喜欢搞这一套,这一查出东西来,就可以去皇帝那里邀功。
所以啊,他动力十足,很快就掌握了蔡永令做假账的事。
于是他就把那些偷税漏税的商社挨个挨个查了一遍,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大跳。
其中偷税漏税中,十五家都是一个叫李三的人名下的。
这个李三被人精心制造出来的假身份,在皇城司卫查了足足两个月,终于查到了蔡永令头上。
这事还没完,李三立刻就把福州的转运使苏元庆的假身份陈阿宝给牵扯了出来。
这可是新政以来的大发现。
于是又顺藤摸瓜,摸到了陈氏那里。
原来苏元庆的这些商社,和陈氏商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居然还涉及到火器交易,私人武装,以及大宋第三代火器的图纸交易!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事一直压着。
然而,陈家也着实了得,很快就知道自己被督察院盯上了。
陈兆鸿立刻就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暴露了。
去年应天府郑家的案子才刚刚过去,当朝的太宰被贬官,郑家全家被发配边疆,至少一半惨死。
这件事一直是陈兆鸿心头噩梦,他深怕有一天陈家也落此下场。
但没想到这么快。
这倒还不至于让陈兆鸿立刻反叛。
毕竟主动投案,以陈家在朝中送钱的数额,还会人说好话,最坏的结果就是抄家,全家被发配到琼岛。
那又什么关系,现在大宋到处再建设,哪里都有商机。
让陈兆鸿狠下心造反的一件事,是他与阿里本合资办的纺织厂,三百个工人,因为讨薪一事,被阿里本全部打死了。
这事被驻派广州府皇城司总署的总指挥使黄欢知道了,皇城司查案风格甚是强硬,又有新任知府何永福严查。
这事很快就演变成夷人、陈家私人武装和官府之间的冲突。
话说,陈家圈养的那些武士倒还好说,知道官府不是好惹的,不敢太过分,但夷人却不同。
广州府总人口在靖康元年就有十几万,到靖康十年,总人口已经到了百万。
其中夷人总数就有十六万。
昆仑奴、波斯人、大食人居多。
这些夷人长期自己居住,不太愿意与汉人交流,总以为汉人会迫害他们。
而事实上,朝廷为了广开商路,对夷商也颇为照顾,至少在赚钱上给了不少政策。
所以,大宋邸报上有一篇文章非常愤怒地指责某些夷商:蛮夷,非人也!华夏堂堂礼仪之邦,承圣人教化,与人为善。广州夷商恩将仇报,与禽兽何异!
当矛盾涉及到夷人与官府,广州的官府才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先抓了再说。
这下就刺痛了无数夷人的心,于是一场大规模的暴乱爆发了!
从多方面来说,都无路可走的陈家,也举起了反叛的旗子。
这场暴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反叛者迅速集结,他们在大街上屠杀平民,
广府的一万厢军战力不敌,全军覆没。
皇城司卫全部殉国。
广州城,岭南第一城,这座赵桓花了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南都,承载着他大航海梦想的城市,在一个月之内,变成了人间地狱。
岭南的百姓在呻吟,在滴血!
第五百四十五章围杀叛军
肖毅动作娴熟上好枪膛,扣动扳机,枪声响,子弹击穿一个海盗的脖子。
肖毅立刻向前狂奔,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得恰到好处,将全身的力气都爆发出来,如同森林里的猎豹。
这种情景,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跟着李宝一起东征日本,在日本的山林和湖泊之间,比现在还要凶险。
他一边狂奔,一边上膛,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气呵成,已经变成了肌肉的记忆。
他每上好膛,便有一人被他打死。
周围到处是枪声,宋军的战线在强力地往前推进。
轰……
一声巨响,泥土被炸得向四处飞溅,前方的草地被炸出了一个小坑。
连同被炸飞的还有两个海军。
第五代震天雷的威力不容小觑,一瞬间将这两个海军炸得血肉模糊。
随后,轰隆声不绝于耳。
不停有人倒在水洼里。
论正面作战,海盗肯定不是海军的对手。
但源源不断海盗向这边涌来,就像崩溃的洪水,他们气势汹汹。
而西海岸,还有一万多叛军正在向这边冲来。
叛军向法里斯兴奋地高呼道:“将宋军指挥官的人头挂在广州城的城楼上,可以得到高额的赏金!”
周围的叛军都狂呼起来。
他们有的拿着战斧,有的握着铁骨朵,还有的拿着火枪、长刀。
这些都是宋军的武器,上面沾着血,那些血很难说清楚是广州厢军的,还是叛军的。
法里斯感觉非常有成就感,他在塞尔柱做军官的时候,手下最多也只有一千人。
现在,他指挥着一万人的大军,并且还有五万在广州城待命。
他是叛军的总指挥官。
“平日里,那些汉人将宋军吹嘘得有多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今天将所有的宋狗杀光,杀完回去睡汉人的女人!”
法里斯冷笑着,脸上满是高傲。
叛军的欢呼此起彼伏,如同排山倒海,向宋军推过去。
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强大的海军已经从南岸登陆,正快速向这边涌来。
就在西海岸的叛军登陆不久,蔡日鑫的队伍便已经拦截上去。
没有偷袭,没有夹击,也没有诱敌。
一万二千五百海军,分成了二十五个指挥营,向叛军散去。
就像海水登上岸一样散开。
但每一个指挥营都非常密集,形成独立的、有力的作战群体。
宋军使用火枪的动作比叛军足足快了两倍。
当第一声枪声在林间响起的时候,一群飞鸟被惊得飞起来。
接下来,是密密麻麻的枪声。
丛林间不断有叛军倒地毙命。
指挥营又立刻分散出五个都,每一都有100人,分不同方向向前方切去。
叛军被突如其来的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打得有些懵逼,当回过神的时候,宋军已经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法里斯面色大变,惊道:“什么声音!”
他惊慌措施,环顾四周,看见前方的丛林出现无数身影,这些身影移动得飞快。
如同惊弓之鸟的叛军慌忙之间开枪,子弹打在树木上,溅起木屑,却达不到攻击者。
第三轮子弹的打压后,正在往前移动的叛军已经出现慌乱。
原本队形就零散的叛军,现在顿时有一种草木皆兵的心态。
而宋军的第一、第三、第五营已经率先冲过来,刺刀从火枪探出来。
有人飞奔上前,一刀扎在一个叛军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一瞬间便将那个叛军的脖子撕拉开,里面哗哗流出鲜血。
那叛军瞪大眼睛,还想用手去捂住伤口,但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往下倒去。
宋军如同虎狼一样冲进了叛军中。
有的干脆将火枪被在背后,拔出修长、锋利的马刀,上前一刀便能将一个叛军拦腰斩断。
惨叫和恐惧如同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经历了短短几个月训练的叛军,在同数量的正规海军面前,不堪一击。
蔡日鑫用千里望望去,看见前方的空地上,已经白刀红刃。
对面同等数量的叛军,宋军竟然采取了围杀的阵型!
只见深蓝色的海军,形成一个大的弧度,弧度越来越深,最后形成一个圆,将叛军彻底包围。
惊慌失措的法里斯竟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杀出那么多宋军来。
不久前,他还说宋军的战斗力不过如此。
现在,他亲眼看到了,那些海军的战斗力简直不能用词语来形容。
他们杀人就像杀鸡鸭一样。
有人一斧头挥出去,能砍掉两个人的脑袋,最后斧头砍在第三个人的脑袋上,把头盖骨砍裂开。
还有人挥舞着马刀,锋利的刀刃切开人的皮肉,把骨头平滑斩断,人还没有来得及惨叫,又被削掉了半个脑袋。
有动作熟练的人,握住铁骨朵,一锤下去,就把一个叛军的脑袋砸凹陷下去,整个人一僵,笔直倒地。
法里斯吓得面色发白。
这支宋军的战斗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是没有跟宋军交过手,广州的宋军全军覆没,就是他调集的人围杀的。
但他自己似乎都忘了,那是六倍于宋军的战力,与此同时,那是厢军指挥使黄欢被陈兆鸿邀请赴宴,偷袭杀死,厢军群龙无首,才导致的溃败。
而香港岛的宋军,因为粮草补给衰竭,才战力低落下来。
法里斯看得心惊胆颤,他看见一个宋军被好几个自己的人围杀,身中二十几刀,腹部被刺穿,鲜血哗哗流,还提着斧头砍死了八个人,才倒地身亡。
他们都不怕死的吗!
法里斯全身开始颤抖,他听见自己的同伴的惊呼声和惨叫声。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狼群围住的羊。
鲜血在飞舞,血肉在空中横飞,人被砍得不成人形,被砸得扭曲。
尸体越来越多,鲜血汇聚成河流,在丛林里流动。
法里斯大喊着:“突围!”
但所有人都被宋军的杀伐震慑住,已经方寸大乱。
毕竟还不算是专业的军队,军心溃散之后,就变成待宰的羔羊了。
“该死!突围!快突围!”
丛林里突然响起了厚重的号角声,仿佛苍龙的怒吟,回响在山坡和丛林之间,惊起了阵阵飞鸟。
正在与冯宝的海盗做战,同时也准备迎战一万叛军的肖毅军和徐云生军,听到这熟悉的号角,心中都是一颤。
“是援军!”
第五百四十六章三路出击
战争大约经历了一个时辰。
一万叛军被杀了一大半,丛林里尸横遍野。
海风吹来,掀起一阵血雾,吹得树叶都变成红色。
法里斯被押上来,跪在蔡日鑫面前,他全身都在颤抖。
“饶命!饶命!”他用头撞地面,歇斯底里喊出来,“我是被迫的!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把我所有的钱全部给你!”
蔡日鑫并未立刻杀掉法里斯,而是问了他一些问题,法里斯知无不言,只求蔡日鑫不要杀自己。
从法里斯口中,蔡日鑫得知,城中的叛军规模已经到了十万,几乎一大半的夷人都参与进来了。
法里斯像一个卑微的奴才,跪在地上,谄媚道:“我现在就带你们等岸!”
“不必了,我们自己有船,有脚,也不需要你带路,我们知道去广州城的路,更不需要你效忠,皇帝说过,对付敌人,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法里斯微微一怔,便有两个宋军过来,用粗壮的绳子将法里斯捆绑起来。
“住手,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蔡日鑫冷漠地看着:“当日,也有许多广州百姓这样求你吧,你去地下,跟他们去说!”
三两下,法里斯便被绑得结结实实。
便有三个拿着大铁锤的宋军走过来。
一锤子下去,便将法里斯的左脚捶得变形,咔嚓,里面的骨头碎成无数块。
确保里面的骨头全部碎掉,于是砸了第二锤。
法里斯惨叫得额头的青筋全部暴露出来,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巴张得大大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三人便轮番开始用铁锤砸。
法里斯剧烈挣扎,又被固定在地上。
很快,他的双脚,双腿都被砸得血肉模糊,里面的骨头被砸碎。
他痛得死去活来。
那三个宋军却不停手,继续砸,很快将他的双臂也砸得稀巴烂。
剩下的就是身体,胸骨被锤断,法里斯已经叫喊不出来,只是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朝天上看着,显得非常痛苦。
再锤了几下,他的内脏都被锤碎。
鲜血和碎掉的内脏从嘴里被挤压出来。
法里斯在痛苦中死去。
身体被锤碎后,最后是脑袋。
他整个人被锤得血肉模糊,与草地黏在一起。
号角声在丛林里缭绕。
这是继续前进的意思。
冯宝却是哈哈大笑,作为一名资深的职业海盗,这号角声他非常熟悉。
这是海军的号角,他与肖毅也算是斗了好几年了,怎么会不知?
“肖毅啊肖毅,今天就算你把号角吹烂,也难逃一劫!”
他发现,那些宋军听到海军号角后,果然士气大振。
但那又如何?
难道你这么点人,还能翻天了不成!
冯宝非常得意,今天能亲手杀死自己这几年的头号劲敌,是人生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他都已经想好庆祝的方式了,就今晚,去广州城多睡几个女人。
冯宝突然看见旁边一个树林里,冲出一个全身是血的夷人。
这的确是一个夷人,和汉人的长相区别很大。
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冲出了一个全身是血的夷人,觉得有些奇怪。
“救命……救命……”
只听这个夷人发出了悲惨的呼喊。
冯宝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又有好几个从树林里窜出来。
也都是全身是血,还有两个被砍得血肉模糊,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哭丧着喊救命。
“冯宝,快救我!”
又一个人出来了,这个人冯宝认识,他是法里斯麾下的一个指挥官,手里统领着五千人的队伍。
就在昨天,冯宝还送了他好一些青花瓷和美女。
今天突然在这里看到他这样,冯宝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冯宝背后一身冷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声枪声响起,这个指挥官全身一僵,瞳孔聚缩,嘴巴里还想说点什么,但却倒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冯宝吓了一大跳。
却见不远处的丛林里,一群矫健的身影向这边冲来,像极了一群虎狼。
人越来越多,冯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不好!快跑!”
冯宝转身,挺着个油腻的大肚子飞奔,脸上的肥肉上下摇晃。
冲在最前面跟肖毅军厮杀的海盗们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被宋军包围。
原本他们是打算与法里斯的军队一起把肖毅和徐云生的军队夹击住,但现在看来,他们被宋军围住了。
冯宝当海盗这几年,别的本事没有练好,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
他趁着人群慌乱,一个人飞快流到草丛里,连滚带爬,扎进了无人注意的厚厚的草丛堆,然后躲在里面装死。
透过草叶,他看到外面部分场景。
那场景实在太可怕了,他看到宋军正在像切白菜一样切他的海盗弟兄们。
完全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所有反抗和没有反抗的海盗,都被切成肉酱。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不出半个时辰,几千海盗被杀了一大半,还有逃跑的一部分,被宋军追杀。
战争很快就进入尾声。
肖毅兴奋地跑过来:“蔡军都,许久不见!”
“肖毅,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蔡军都解围!”
“你我都是同袍,杀外夷,还谈什么多谢!”
说起来,他们都是出自帝**事学院,又一起征伐过日本,而且当年的肖毅,还因为冲突,和蔡日鑫打过一架。
后来呢,两人不打不相识,可以说是感情深厚了。
“末将徐云生,参见蔡军都!”
“李都统与我提起了你,都列队吧,留一千人在此处理后续,其余人全部到西海岸,战舰已经陈列在那里!”
“是!”
徐云生好奇问道:“蔡军都,我们去西海岸具体做什么?”
“当然是登船!”
“去哪里?”
“兵分三路,一路在鹏岛(深圳)登陆,一路在香山寨(珠海)登陆,中军由李都统亲率,直奔广州港口!”
蔡日鑫说得铿锵有力,徐云生顿时豪气干云。
宋军迅速列队,留了一千人在这里处理后面的事情。
这些死尸肯定要全部烧掉,不然会引起瘟疫。
而战死的宋军,会被单独找出来,将他们火化,举行仪式后,被送回自己的家乡,这是朝廷定的规矩。
西海岸,陈列着大小战舰二十艘,旌旗蔽空。
第五百四十七章斩首以示众
阿尔罕拉塞尔是西域的波斯人。
十年前,他生活在塞尔柱帝国的东部边疆,在那里组建自己的商队和雇佣兵,经常穿越喀喇汗国(塞尔柱的附属国),到高昌回鹘,与那里的东方商人进行贸易。
那个时候,西域的格局比现在还要复杂。
东方大国辽国刚刚被一支崛起的部落灭掉,草原的势力失去了管控,那里的部族为了躲避女真的打击,有一部分往西迁移。
野蛮的部落给高昌回鹘造成了压力,商队也受到影响。
虚弱的高昌回鹘不得不向喀喇汗国借兵,平息草原野蛮部落的影响。
从那时候,西域各国就都知道,东方强大的契丹已经灭亡。
西域的商人们渴望沿着汉唐的丝绸之路,到中土的长安和洛阳,将商品输送到东方。
但不幸的是,契丹虽然灭亡,党项依然横陈在河西走廊。
直到皇帝灭掉党项的夏国,西域通往中土的商路才少了许多阻碍。
那一年,阿尔罕拉塞尔原本以为自己的商队可以经常来往长安城和塞尔柱。
但不料,河西走廊一带并不太平,他的商队和雇佣兵团在那里折损。
这才被迫转移到了海上。
在海上的贸易已经六年了,海线虽然遥远,但船只运输便利,成本小,货品装载丰富。
再加上汉人朝廷政策颇为优厚,阿尔罕拉塞尔可以说赚的是盆满钵满。
但他并不满足,三年前,他回国召集了一批人,再次组建了自己的雇佣兵团,打扮成商人,顺利通过了凌牙门,进入南海,北上到广州港。
这批雇佣兵登陆广州后,迅速隐匿在广州城,平日里专门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次,他的几艘商船里装载了六百多名汉人女子,这些女子最大年龄不过二十,她们都将被远渡重洋,送到大食国,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以前几乎没有做过这一类事,去年有一个汉人女子不知怎地,从海上到了大食国,深受达官贵人的喜爱。
这事传回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凌牙门(新加坡)的海峡是进入西方的重要通道,现在被宋军把持。
阿尔罕拉塞尔并不担心,他找到了另一条航道,虽然远了一些,但足以绕开宋军,抵达大食国。
阿尔罕拉塞尔亲自带领自己的船队,打算从南海的另一条道横渡大海。
等船队走上正轨后,他就返回广州。
阿尔罕拉塞尔在船舱里饮着酒,正欣赏着歌姬们轻盈的舞蹈。
阿尔罕拉塞尔心里想着:汉人的酒好喝,女人也美,这里真的是天堂,好在征服下来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便在此时,外面的护卫匆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
“外面发现宋军战舰!”
阿尔罕拉塞尔笑道:“大惊小怪!法里斯登陆香港村,便是用的汉人的战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凯旋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可是外面来了十几艘!”
阿尔罕拉塞尔面色突然一变,差点没有从座位上摔下来:“你说什么!”
他连忙出船舱,从一边的卫兵手中夺过千里望,焦虑地看过去。
南海海军,皇家第一舰队,正中央的一艘大型战舰,如同一只巨大的太古神兽,划开湛蓝的海面,向广州港行来。
皇家沧溟号是皇帝亲自命名,代表着苍天与大海,也代表着帝王的雄心壮志。
当阿尔罕拉塞尔看见庄严的宋军战舰后,已经脸色煞白。
“掉头,快掉头回去!”
阿尔罕拉塞尔双腿瞬间一软,要不是旁边的人及时搀扶,就瘫软在地上了。
“快!快掉头!快掉头!”他用力地嘶吼。
其他人还一脸懵逼,待回过神,才赶紧去通知船的驾驶舱。
李宝放下千里望,道:“徐云生,去拦截前面的商船。”
“是!”
宋军的号角声响起来,三艘小型战舰接受到任务,加快速度向前面包抄过去。
前面的商船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但哪里是海军小型战舰的对手。
很快宋军就追赶上那些商船,并且将他们的去路拦截住。
宋军战舰上,所有人都举起了火枪。
火炮从洞口探出来,似乎随时要将对面的船击沉。
所有的船都停下来了,双方都持着火枪。
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
气氛仿佛凝固住。
徐云生盯着对面看了许久,才出声:“投降不死!”
突然响起一声火枪的响声,打破了双方的僵局。
一瞬间,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来。
宋军在同一时间扣动火枪,瞬间就有无数颗子弹在空中乱飞。
徐云生怒吼道:“登船!”
宋军动作飞快麻利,船舷上站着一队队火枪手,另一边的人已经从狭窄的缝隙中跳过去。
船上立刻出现了白刀红刃。
一个夷人雇佣兵还没来得及躲,他的脑袋就被插进去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海军下手非常快、准、狠。
要么瞄准脖子,要不瞄准胸口,要么就是脑袋。
总之,一刀就得死的那种。
双方厮杀起来,这些夷人雇佣兵论近战能力,显然远不是宋军海军的对手。
才一个照面,不仅仅火枪被压制了,紧身肉搏也被压制了。
阿尔罕拉塞尔看得心惊胆颤。
越来越多宋军冲过来,开始迅猛杀人。
船上的夷商和夷人雇佣兵像鸡鸭一样被杀。
李宝登上船的时候,所有的反抗都已经结束。
那些被囚禁的女子被放出来,一看是汉人的军队,都激动得眼泪直流。
阿尔罕拉塞尔说道:“阁下饶我一命,我有巨额的财产,在广州城,只要我活着,可以分你一半!”
“你觉得你还有活着的资格吗!”
“阁下,我是阿里本的朋友,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说服阿里本不再屠杀广州城的平民百姓。”
这个阿尔罕拉塞尔不愧是常年在边疆和其他国家打交道的。
他非常了解宋军在意的点。
对于宋人的皇帝来说,百姓的死活是天大的事情。
军队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为了顾全百姓的姓名,宋人军官会做出让步。
第五百四十八章炮轰广州城
但阿尔罕拉塞尔刚说完话,李宝飞快拔出刀,一刀斩下去。
阿尔罕拉塞尔面色一滞,脖子上多了一条线,脑袋从上面掉下来。
身体倒下去,脖子的切口处流出一滩血。
脑袋咕噜咕噜转了几转。
“把人头挂起来,壮我军威!”
船上响起了宋军的号角声。
战舰乘风破浪,向广州港逼近。
在广州港停歇的商船都看到了这一幕,商人们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广州港的港口,一队队夷商的巡逻兵正在检查日常的治安,看到海上来的战舰,都惊呆住了。
“快去汇报!”
夷人军队的军官大声吼道。
广州港口的防御大炮原本是防御海盗的,广州沦陷后,这里被夷人控制。
每一个炮台有三个人,被夷人军队保持住。
不过,这是大宋第三代火炮。
现在海军装备的已经是第五代火炮,射程是第三代的两倍有余。
这一点这些夷人自然是不知道,指挥夷人的是一个叫萨拉的军官,他大声喊道:“准备!”
夷人开始行动笨拙地添加火炮。
周围搬运货物的大宋百姓都躲到一边,他们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激动又害怕。
眼看宋军的战舰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进入射程,萨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要那些战舰敢靠近,就把它们轰成稀巴烂。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炮火声便在海上响起了。
轰轰轰……
宋军的战舰上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声音,震得虚空爆碎。
砰砰砰……
一颗颗炮弹砸在港口上,把港口上的炮台砸得稀巴烂,爆炸开,将后面的夷人士兵炸得血肉模糊。
萨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波火炮已经砰砰砰的射过来,将有的炮台直接掀飞,砸得石屑飞溅。
李宝面色沉静如常,用千里望望着广州港口。
轰轰轰……
宋军的火炮声震天东西,回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不知道多少颗炮弹砸在广州港的炮台上,将炮台冲击得支离破碎。
夷人被轰得血肉模糊,未死的连滚带爬。
萨拉爬在地上,疯狂地爬行。
宋军雷霆地出击,震撼住了所有人。
躲起来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了。
“娘娘,那是陛下吗?”
“不是,那是陛下派来的士兵,来救我们了!”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可以理解成皇帝陛下来了!”
“耶!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小女孩穿着破烂的衣服,满脸污渍,但脸上的笑容却无比干净,惹人疼爱。
夷人开始撤退,狼狈地逃窜。
李宝的军队不多时便登陆岸上。
一架架火炮被从船上推下来,一队队身着深蓝色制服的海军士兵整整齐齐从战舰上走下来。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庄严肃然。
之前还在搬运货物的苦工,都出现在路边,他们开始呼唤起来。
李宝登陆后,没有在港口做任何停留,他带着两万大军,直接向广州城而去。
此时,阿里本和陈兆鸿都已经得知宋军打过来了。
广州的城门立刻进入了最严密的警戒状态。
广州城也都知道宋军来了,百姓们奔走相告,无不欢天喜地。
有的人则热泪盈眶。
朝廷并未忘记我们!
官家并未忘记我们!
一时之间,原本已经颓废的广州,突然之间多了无限的生气。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广州城的所有夷人军队都被调动起来。
陈兆鸿非常焦虑地找到了阿里本,像极了一个做了亏心事,放学回家知道自己要被人堵路口的初中生:“现在如何是好,朝廷大军已经打过来了!”
阿里本笑道:“你稍安勿躁,我们可是有二十万大军了!就算一人吐一口口水也能把那些宋军给淹死!”
按这样的局面,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的确有很大的震慑力。
广州城全城都开始忙碌起来,普通的百姓被迫开始搬运粮食。
城里的大夫都被抓起来,准备随时救治伤员。
阿里本大笑对着陈兆鸿道:“区区宋军,不足为患,今日之后,你便是南越国的皇帝!”
原本还很焦虑的陈兆鸿一听到“皇帝”两个字,整个人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连眼珠子都亮起来了。
“都是仰仗你的功劳,等朕登基之后,你就是朕的宰相!”
几人哈哈大笑。
阿里本道:“走,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去城头看看城防如何!”
于是,众人便乘着马车,去城头巡视了一转,看见城头的甲士们都披坚执锐。
城头的火炮都已经准备好,火枪也都充足。
陈兆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突然,城楼下冲出来一个人,是一个青年男子,他高声呼喊道:“吾皇万岁!大宋万岁!狗汉奸陈兆鸿不得好死!夷贼范我华夏,定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砰……
一声火枪的响声,那个青年男子被射中了膝盖,身姿一歪,倒在地上。
阿里本从城头走下去,他非常愤怒,带着人快步走到那个青年男子面前。
一个夷人士兵用长枪在他身上扎了一个洞,那个青年男子本能地发出痛苦的叫声。
阿里本狂笑道:“你们的皇帝现在救不了你们!别做梦了!”
他的声音很大,故意说过周围的汉人听的。
“宋军来了也救不了你们!”他拔出刀,在那个青年脸上一顿乱刺,痛得他惨叫,在地上打滚。
“谁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他剁成肉酱!”
有小孩子想再喊两句,被自己的父母捂住嘴巴。
随后,阿里本大声说道:“今天战争结束后,把所有宋军军官的脑袋挂在城门口!让这些汉人看看对抗我们的下场!”
时间过得飞快,李宝从广州港一路杀过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兵临城下。
李宝大声道:“开门投降,饶尔等不死!”
阿里本大声笑道:“卑贱的汉人,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今天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李宝也不再和对方废话,撤回来。
后面的海军推出一排排火炮,在最前面,排列得整整齐齐。
第五代火炮,不仅仅是身形变小,而且射程大大增加。
阿里本一见小面宋军的火炮,便笑起来:“如此弱小的火炮,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话音刚落,李宝的话音也落了:“开炮!”
轰轰轰……
几十颗炮弹一起砸在广州的城墙上,把城墙砸得石屑迸溅。
阿里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广州的城门已经被炮弹轰开。
宋军后面的炮兵则开始连贯性点火,不间断地轰击第二轮。
第五百四十九章这就尴尬了
这下就尴尬了。
阿里本刚吹出来的牛逼还在天上飞,脸就被打肿了。
轰轰轰……
火炮声震天动地,也震慑住了城头的所有人。
阿里本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怎么会!”
同样是火炮,为何广州城的火炮比宋军海军要差那么多!
阿里本面色铁青,同时又心惊胆颤。
他原本信心十足,但才开局,就被海军的实力震撼住。
一边的陈兆鸿以及陈家的几个青年才俊也都脸色发白。
安米德和白沙尔,以及注辇人卡皮尔,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宋军的战斗力出乎他们的意料。
阿里本心里大叫不妙,强行装逼道:“不过如此,我们有十几万大军,不足为惧!”
他一边说,一边在扈从的包围下连忙下城楼。
一边陈家的人也赶紧跟着下城楼。
陈兆鸿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而且还是炒熟的那种猪肝。
后面的卡皮尔不停发抖:“快快快,快去调兵……”
而安米德和白沙尔显然镇定得多,城中还有十万大军,根本不足为惧。
更何况,还有无数汉人百姓作为人质。
阿里本恶狠狠道:“快去调兵,将南城门守好,再抓五百个汉人到这里,要是李宝再敢乱动,把那些汉人全部杀掉!”
吩咐完后,阿里本已经跑到城下,下面有许多夷人士兵正在集结。
轰轰轰……
宋军的火炮从门口砸进来,将地面的青石板炸得石屑横飞,无人敢靠近。
陈兆鸿紧紧跟在阿里本后面,他感觉到窒息,这支宋军的战斗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陈兆鸿焦虑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他完全不再像往日那样淡定从容,强悍的火炮声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不用着急,我们的十万大军完全能杀退这些宋军!”
“但是城门已经被轰开了!”
“你就等着做皇帝好了,这些都交给我摆平!”
阿里本说话语气明显加快,走路的姿势也变得奇怪,显得非常焦虑:“快去抓五百个汉人,随便抓!别把他们当人!”
前面有一排排的夷人士兵不断向这边涌,填满了街道。
陈兆鸿跟着阿里本往城里走。
时间仿佛变慢了,每一刻似乎都变得漫长。
阿里本用憋足的汉语说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稍安勿躁。等今天打完仗,用宋军将领的脑袋祭旗,明日便给你举办登基典礼!”
陈嘉络道:“爹爹,阿里本说的对,不足为惧,我们有十万大军,又有人质在手!”
安米德和白沙尔也笑起来。
安米德道:“这半个时辰,城南的宋军恐怕已经被打回去了,哈哈哈!”
“那是自然,抓五百个汉民就能威慑住他们!”
陈兆鸿似乎也被他们的自信安稳住了心思。
便在此时,一个士兵飞快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城里的汉人聚集在一起要造反了!”
阿里本脸上露出狰狞:“怕什么,谁敢反,就杀了谁!都杀了!”
陈兆鸿脸上冷汗直冒,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
那个士兵刚离开,又一个跑来:“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绷紧的神经差点就要被刺激断了,阿里本极度烦躁,额头上青筋暴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士兵砍成肉酱。
“有屁快放!”
“南边失守了,敌军要打过来了!”
阿里本终于没有忍住,跳起来一刀把这个士兵砍了。
“狗屁!我们有十万精兵!”
他一边收刀子,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他的脚步非常急促。
陈兆鸿在后面喊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东莞县搬救兵,把宋军围杀在广州城里!”
卧槽!陈兆鸿顿时要跳脚!
马德!阿里本,你特么逃跑还敢不敢找再清新脱俗一点的理由!
陈家的人各个面色如猪肝。
他们可是九族的脑袋都挂在腰上干活的啊。
前两天,你阿里本吹牛逼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的你,是要把全世界都踩在脚下的。
怎么这个时候,转眼就要开溜了!
陈兆鸿觉得自己被阿里本耍了,这就是个骗子!
“你哪里都不许去!”陈兆鸿上前拉住阿里本,后者用蛮力将他推到在地上。
“滚开!我都是为了你!”
“都是你!都是你鼓动我造反!”陈兆鸿彻底跳起来,“现在我就把你们抓起来,交给皇帝请罪!”
“你敢!”阿里本立刻拔出刀来,毫不犹豫一刀劈在陈兆鸿的脑袋上。
咔嚓一声,那锋利的刀子砍在头盖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陈兆鸿惨叫一声,额头冒血,抽搐到底死亡。
一边,他的几个儿子顿时大怒,冲上前就要和阿里本厮杀起来,但他们都是文弱的书生,哪里是阿里本的对手。
三两下,全部被捅死了。
“赶紧走!”
阿里本带着安米德等人匆匆逃走。
那些夷人组成的士兵,在这几个月,不是喝酒就是吃肉,身体早就垮掉了。
此时被宋军的火炮轰得四处逃窜。
火枪和弩箭不断收割人命,宋军看见夷人就杀,不多时,南城已经尸横遍野。
第五百五十章商政之患
阿里本原本打算从广州港走海路,但广州港已经被宋军封死。
他飞快向东莞县奔逃。
此时,由蔡日鑫率领的右路军,已经攻破了东莞县城。
并且,将从广州到东莞的要道都已经扼守住。
左路军是由肖毅率领的,他从香山寨(珠海)登陆,几乎把香山寨的夷人屠了个遍。
肖毅这个人的偶像是中央军的统帅韩世忠,所以他杀起来人,和韩世忠一样狠。
整个香山寨,所有夷人的尸体都被堆积,做了京观,哪怕是三岁小孩子也被摔死在地上。
可以说,香山寨的草地彻底变成了红色。
鲜血一直流到海里,把海边的岩石都染红。
就在海军把夷人军队杀得哭天喊地的第二天,消息像长了翅膀的信鸽,传遍了整个广南东路。
一时间,广南东路民间义社士气大振,百姓们也都鼓足了勇气,到处都是揭竿而起的。
杀夷人士兵,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成了广南东路军民共同的目标。
就连十岁的少年,一大早也拿着菜刀,跟着大人们到街上,组成看起来很庞大的队伍,清剿夷人叛军。
在靖康十一年的六月,南广东路上演了一场又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
而各地的大宋邸报,也趁机开始讴歌王师。
一时间,广南东路的民族自豪感达到了巅峰。
夺下广州和东莞县后,海军又兵分五路,开始在整个广南东路围剿分散的夷人。
海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在路边盛情欢迎。
在这个激情飞扬的岁月里,海军所过之处,播散了无数种子,以后这里的孩子,有很多都叫怀军、爱军、建军一类的。
大宋的社会学家们针对这一现象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民间已经开始在向为大宋守疆拓土的士兵做导向,这样会有更多的热血少年踊跃参与到报效大宋的队伍中来。
赵桓这些天,不停收来广南东路的捷报。
东京城的邸报也连着半月将广南东路作为头条刊载,东京的百姓们,对那里的事充满了关切。
尤其是东京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商人们,各个都在想着,这广南东路被打废了,朝廷接下来又要大兴土木,赚钱的机会来了。
例如东京城的首富朱青,以粮食起家,从靖康四年开始,跟着朝廷的南粮北调的大工事,狠狠赚了一大笔。
随后,这个朱青就开始在朝中各种打通关系,拿下来了太原城的诸多工事。
最近到商虞司那边,连辽地的矿山都夺到了。
朱老板自然不嫌弃钱多,他的朱氏商社的生意横跨了粮食、矿产、煤炭、手工艺和基建工程队伍。
他的人这两天已经策马加鞭向广南东路的广南新府赶去,赶去见新府的知府何永福,商谈投资建设的大事。
去找何永福的又何止他一人?
江南西路的富商张子恒、两浙路的富商马玉柱、福建路的李翠云、广南西路的吴横博,也都去找了何永福。
还包括东京城其他几位富商。
这广南东路的叛乱还未彻底平,商人们已经急不可耐想要从广南东路分蛋糕。
何永福干脆一纸上报到朝廷中枢。
何永福是一个明白人,眼下朝堂上争论的可不仅仅是广南东路的事,大宋商人私养武装也是天大的事情。
敏感时期,一下子涌来那么多富商,何永福也不敢随便接活了。
得掂量掂量,万一“染了病”,可不是出钱治病这么简单,那是要掉脑袋的。
就说福州路的苏元庆,此时此刻,已经在被押往京师的路上。
赵桓刚刚看完虞允文上报上来的富商们向广南东路蜂拥而至的奏疏,又接到了苏元庆已经被押入天牢的消息。
他吃完早饭,就赶往了天牢。
苏元庆一脸狼狈,见皇帝来了,连忙行大礼:“罪臣叩拜陛下!”
赵桓坐下来,面色平静。
苏元庆心中一凛,按照皇帝的性格,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死定了。
若自己无事,现在皇帝必然已经狠狠踢了自己一脚,大发雷霆了。
苏元庆也是当年皇帝钦点的转运使,在当年大宋急缺粮的那几年,从福州路调集粮食,也立下过汗马功劳。
在大宋的官场上,也是一号人物。
如果按照派系来算,苏元庆算是徐处仁的人。
“朕问你,朝廷的钱,挣得痛快么?”
“陛下,臣是为了百姓。”
赵桓挑了一下眉头:“哦,怎么个为了百姓?”
“陛下以商兴国,商业使百姓安居乐业,使天下太平,此乃陛下千秋功德。”苏元庆语气平缓,不慢不快,“然懂经商者,寥寥无几,朝廷于福建路之工事迫在眉睫,诸商事迫在眉睫,不可缓之,臣别无他法,不得已而为之。”
卧槽!
赵桓微微一怔,他记得上一次在天牢里如此厚颜无耻跟他谈论为国为民的还是耿南仲。
这大宋的士大夫们,真要是诡变起来,还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
这要是赵佶那厮,想来是要选择相信他了。
你明明就是以权谋私了,怎么还说得如此光正伟?
赵桓皱起眉头道:“朕要听实话。”
“臣句句属实,肺腑之言!”
“把他给朕绑起来狠狠打!”
苏元庆顿时懵逼。
只见两个皇城司卫把苏元庆架起来,三两下便绑在了柱子上,二话不说就开打。
“陛下饶命,臣句句属实啊!陛下!臣是为了百姓!”
赵桓也理会他,自己吃着茶。
过了一会儿,苏元庆实在受不了了,才道:“陛下,我说,我说!”
“陛下,臣冒死直言!”
“说!”
“当今并不止臣一人为之,陛下若要严查,这新政怕是要推行不下去了!”
他此言一出,赵桓顿时面色铁青,抬手便将玉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皇帝已经发怒了,他眼中充满了杀机,声音变得低沉可怕:“以权谋私!与民争利!败坏朝纲!无视国法!”
“现在还敢来威胁朕!”
“陛下,臣万万不敢威胁陛下,只是这朝廷新政以来,数以万计的钱财从京师下下来,各地官员,哪一个看了不眼红?”
“朕早就将官员不得从商写入大宋律法中!”
“陛下何故如此,臣行商,也可兴福建,只要百姓好,陛下自然江山永固!”苏元庆突然提高了音量,眼中带着泪水,仿佛一个被无解而委屈的妹子,“陛下,臣是为了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不敬!”
“朕的律法,你们都干无视,还敢大言不惭说不敢有半分不敬!”赵桓牙缝里冒冷气,“说!还有哪些人,说出来!说出来后,朕饶了你家人!”
第五百五十一章换血
这一幕似曾相似。
当年赵桓彻查粮草贪污案,抓了江陵府知府唐魏林,牵扯出一千多名官员。
那一千多名官员全部被赵桓砍了脑袋。
当年也是在天牢,唐魏林被关在这里,交出了名单。
赵桓微微蹙眉,看着手里这份名单,随后伸手递给谢大海:“交给刘彦宗,让他去办理!”
“是!”
“陛下,该说的臣都说了。”苏元庆道,“臣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
“如此说来,朕还要感谢你们了!”
“陛下,听臣一句,此事有利于大宋江山!”
赵桓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脑海中不断再想着,那些官员借助手中的权力积累巨额的财富。
当一个地方的财富集中在少数部分人手中,意味着平民没有钱,大多数人生活艰难,社会将会出现动荡和隐患。
少数人把控了核心资源,中间层断层,就像后世的毛子国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些少数利益即得者,将如同当年的世家和地主一样,强大到一定的地步后,绑架中央权力。
苏元庆的名单中涉及到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六十几个,这真是一笔庞大的金额。
如果这件事不严肃处理,在不久的未来,必然会有更多的官员借助手中的权力,来垄断资源,压榨朝廷和地方的财富。
第二日,督察院的一则名单震惊了东京城的权力中枢。
京师的大小官员闻风而变。
刘彦宗上书的名单牵扯到七十二名官员,其中六十八名是地方上的,还有四名是京师的官员。
品级都在五品以上。
这件事让整个东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绷紧了神经。
早朝后,政事堂、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督察院、御史台,开始交叉审评这份名单。
中午,政事堂便在罢免书上签了字。
七十二名官员的官职全部被罢免,随后督察院向全天下公布了这七十二名官员的罪行。
广南东路的战火刚刚进入尾声,东京城又传来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震惊四方。
靖康十一年的七月,是闷热的七月。
愁云笼罩住东京,不仅官员,商人们也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原本长城外的辽地尽归大宋后,商人们欣喜若狂,正筹备着怎么将触手伸到那里去抓钱。
但现在朝廷要严查所有商社备案以及控股。
轰轰轰……
天空电闪雷鸣,磅礴大雨笼罩住繁华的东京。
行人们都纷纷奔跑避雨。
一大队人刚刚进入了南城门,他们当中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儿,穿着囚衣,双手被镣铐锁住,眼神麻木。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广南东路第一富豪陈氏家族的成员。
半年前,他们每一个人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现在他们沦为阶下囚,等待他们的是死。
诛九族不仅仅是脖子上来一刀,按照严格的流程,是要被剁成肉酱的。
虽然大街上没有人,但这些人的到来,却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
那些富商豪宅里的有钱人,都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凝视着这场大雨。
当今天子自御极以来,杀过不少人,在朝堂上也说过不少诛九族的话。
但却从未真正诛过九族。
这一次是真的!
谋反、私养武士、勾结官员。
每一条罪都是死罪,加起来,被判了株连九族!
身份是广南东路第一富商。
这无疑是在警告全天下的商人!
这件事和苏元庆案件在同一时间办理,朝廷不惜引发新政执行的动荡,也要把刀子杀红,足见当今皇帝的决心。
东京城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雨,汴河水涨船高,河边柳树被压弯了腰。
在五朝门外,地上的雨水变成红色。
陈氏家族的九族,一共一千多人,被斩首在五朝门外。
急劲的雨水冲击在地上,将血水溅起来。
从远处看去,地面仿佛有一层红色的雾气。
半个月后,督察院再次向皇帝提交了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里,牵扯到以权谋私的官员人数高达三百人。
这三百多人,都是靖康这十年以来,新法的执行者。
一时间,朝堂上下死静一片。
大雨过后的天空,依然的厚云压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还有大臣想要觐见皇帝,希望皇帝用柔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毕竟一口气杀那么多官员,容易造成行政空缺,地方管理混乱。
但这三百多人,竟然都牵扯到了地方私人武装。
有的直接养了一批死士,有的则和当地臭名昭著的社团勾结在一起。
每一个人手中都聚集了巨额的资产,以及无数人的鲜血。
例如扬州的知州沈万青,有一个假身份叫张小贵,在商虞司一查,以前是一个作坊的手工者。
在靖康十年的新政中,从事商业赚了不少钱。
但最后还是查到沈万青头上。
这人在靖康五年承包了扬州的公路建设,欠下了三千多人的工钱没给。
打算上京告状的人,被当地的社团,活活打死,全部埋在了城郊。
此后,朝廷规定的工人报酬,在他那里全部减半。
但在商虞司这里申报的价格,却是一分未减。
一旦牵扯到私人武装,无疑就是牵动了朝堂诸公敏感的神经。
宋代的士大夫,防地方势头抬头,比边患更甚。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朝堂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陈氏的一千多人刚刚被处决,剁成肉酱。
涉事的官员就被连夜从地方任上押解回了京师。
几天之后,三百多官员的脑袋一起落了地。
一时间,天下皆惊。
政事堂和枢密院紧锣密鼓开始分配新的官员。
据有心人统计,这一次的大清洗,将徐处仁时代的心腹,清理了一小半。
有阴谋论者私下猜测,这是虞允文为了巩固自己权威,说服皇帝下的命令。
还有人觉得,这涉及到当今储君之位,众所周知,虞允文曾经向皇帝进言立皇子赵淳为太子。
而崇国公赵谌的拥戴者是唐恪以及新政的老派官员。
这类人认为,这一次的清洗,其实是以虞允文为代表的青壮派,对日后权力的巩固,即对崇国公支持者的打压,以及对赵淳的支持者的扶持。
在东京城杀人如切白菜的时候,李宝接到了皇帝的御笔。
现在师出有名,准备远征注辇,问罪异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