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权倾南北TXT下载权倾南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权倾南北全文阅读

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后路

    “升帐!”李平大声吼道,憋得脸红脖子粗,整个营帐似乎都在他的声音之中微微颤抖。

    李荩忱大步从屏风后面转过来。而萧世廉已经先行站在李荩忱的一侧,微微侧身,表示自己为副手的意思。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按照萧摩诃和李荩忱最初的意思,应该是李荩忱和萧世廉一起领兵,两人不分主次。

    但是萧世廉自己也认识的清楚,他更喜欢的可不是运筹帷幄而是率军冲杀,所以这主将的位置是万万不坐的,还不如让李荩忱来干这费脑子的事情,他只负责在前面冲杀就是了。

    所以他此时这么站,也算是表达自己的态度。

    而在萧世廉的后面,偏将军陆之武、陈智深以及折冲校尉曹忠一字排开。实际上李荩忱麾下总共也就只有这几员将军。不过饶是如此,两个杂号将军、两个比杂号将军只低一级的偏将军再加上一个校尉,统带七千人马已经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谁都知道这七千人马的作用是什么,因此别说是两个杂号将军,甚至让一个“四征”将军前来统带都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一支军队由谁来统帅不应该只看这支军队有多少人,而应该看这支军队的目标是什么。

    现在李荩忱眼前的这一支军队,就是现在南陈目标最宏大、也是野心最大的军队。

    “参见荡寇将军!”随着李荩忱在中军大帐的中央正前方站定,一众将领同时拱手行礼。

    而李荩忱微微颔首,虽然眼前总共也就只有这四个人真正有资格知道这一次出征具体安排的也就只有这四个人但是刹那间李荩忱觉得自己看见了在旗帜下奔驰的千军万马。

    这是自己几个月以来努力的所有成果,而现在自己就要带着他们投入到下一场更加危险的战斗当中去。

    “我们要去哪里,想必你们都清楚,”李荩忱声音不高,但是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跟着某,你们是没有闲工夫享福了,就等着受罪吧!”

    李荩忱这句话一说,萧世廉等人都不由得露出笑容。

    跟着李荩忱是一直在冒险不假,但是这其中的胜利和荣耀也是其余军队比不上的。而他们相信就算是历经艰难险阻,李荩忱也会带着他们走向胜利。

    还是第一次正式参与这一支军队议事的陆之武也轻轻松了一口气,显然这位李将军要比他想象中的还信心十足。

    看气氛轻松下来,李荩忱径直转过身,在舆图上重重一拍:“曹忠听令!”

    曹忠打了一个激灵,他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第一个叫到的是自己,当即向前一步,激动地说道:“末将在!”

    而曹忠的激动和自效之心都被萧世廉和陈智深等人看在眼里,陈智深对于率先出征的不是自己而有些郁闷,萧世廉却只是微笑看着这一切,显然李荩忱对于曹忠的心理把握很准确,更或者说对于曹忠和陈智深的心态把我的都很准!

    李荩忱沉声说道:“某把骑兵托付给你,沿着信州到西陵这一线布置哨探,注意不暴露行踪为上!”

    “诺!”曹忠大声应道,转身退下。

    而李荩忱紧接着看向陈智深,这家伙估计快等不及了:“陈智深!”

    陈智深挺胸抬头向前迈出一步:“末将在!”

    李荩忱伸手在舆图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上指了一下:“你带领麾下兵马先行赶往信州,看到舆图上这里了么,此处名为岐亭,是从信州溯江西进的咽喉要道,必须给老子守住这个地方!”

    “岐亭?”陈智深眉毛一挑,他这几天也没有少研究从信州到巴东一带的舆图,但是这个地方却只是在脑海之中有些印象,根本没有留意。

    而李荩忱点了点头:“岐亭此处进可取巴东,退可守信州,无论是我们进攻还是进攻失败之后的回防,都需要扼守此处。”

    在历史上杨素率领水师楼船一路东进,就是因为控制了岐亭,使得西陵峡的入口落入北周手中,进而迫使南陈在荆州一带的守军不得不全力以赴驻守宜都到信州一线,封锁杨素直接顺江而下的道路,整个荆州战局几乎在转瞬之间就陷入了南陈的全面被动。

    而由此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南陈在荆州一带屯驻的大军根本没有办法支援江南,从而导致江南的萧摩诃等人麾下兵力严重不足,甚至连大江都守不住。

    虽然这岐亭只是西陵峡外江北的一处小滩头,但是往往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小滩头就足够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

    所以李荩忱就算是冒着暴露自己战略意图的风险,也必须先控制岐亭。

    陈智深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了李荩忱的意思,不过还是有些迟疑:“将军,咱们如此先一步拿下岐亭,更利于防守,是不是”

    毕竟在陈智深等人看来,这是去进攻的而不是去防守的,如此辛苦的先行抢占防守要点,是不是舍本逐末?

    沉默片刻,李荩忱淡淡说道:“某总要给这数千弟兄还有水师留下一条后路。”

    陈智深和陆之武等人霍然看向李荩忱,都有些惊讶。在他们的心目之中,李荩忱所向之处,都应该是胜利,却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李荩忱每一次还是要给自己留后路的。

    上一次章山之战,李荩忱并没有一直等着援军,而是主动派出骑兵求援,实际上也是为了探出一条能够撤退的道路。而这一次显然也是如此。

    这说明李荩忱的胜利并不是在很多人心中那样简简单单用幸运换来的,他做好了胜利的准备,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是无论是陈智深还是陆之武等人,在这一刻都相信,就算是李荩忱失败,也不可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

    因为他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在其中。

    至于萧世廉,嘴角边露出一抹笑容。显然自己在成长,而李荩忱也同样没有止步不前。至于李荩忱会不会取得胜利,萧世廉还是想起来当时萧摩诃说过的那一句话。

    “某对此深信不疑。”

    “遵命!”陈智深此时大声应道,接下来李荩忱的命令。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兵发

    李荩忱并没有因为陈智深的犹豫而露出不悦神色。实际上他还是很乐意看到自己的部下能够对自己的安排提出异议和疑问的。

    毕竟李荩忱不想让在场的这些自己的亲信或者准亲信成为只知道听从自己命令的傀儡,现在他们麾下的兵马还少,可是等到以后李荩忱麾下逐渐壮大起来,他们早晚是要独领一军的。

    所以现在李荩忱尚且可以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只知道听从命令,但是到了以后呢?

    未雨绸缪,李荩忱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就要为以后做准备,因为他不知道在之后崎岖坎坷的道路上自己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这个时代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校和真正能够把这些军事理论、思维像模像样讲出来的人,所以只能靠李荩忱自己。

    “伯清。”李荩忱没有再管转身退下的陈智深,转而看向萧世廉,“某会率领陆之武麾下的一千兵马先行赶往信州,然后趁夜搭成水师战船溯江而上,剩余的将士恐怕就要拜托你了。”

    萧世廉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李荩忱只是给他一个殿后的任务,顿时脸上露出不悦神色:“世忠”

    “陆之武,某的命令你听到了?”李荩忱径直看向陆之武。

    对于能够得到李荩忱的亲自指挥,陆之武也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到时候他的麾下立下功绩,肯定也少不了他的功劳,所以急忙拱手应是。而李荩忱直接说道:“将令如此,事不宜迟,你们速速下去准备!”

    知道李荩忱肯定还要有话和萧世廉单独说,所以众将同时拱手应是,先行退下。而不等最后陈智深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帘幕后面,萧世廉就不满的说道:

    “世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荩忱苦笑一声:“伯清你来看,这巴东之地,重中之重就是永安。而永安之后的临江郡(今忠县)和万川郡(今万县)一个在江南上游、一个在江北下游,互成掎角之势,屏障永安后方左右,可以说能够拿下这三处,巴东才算是彻底掌握在我们手中。”

    萧世廉怔了一下,旋即明白李荩忱的意思。他之所以有所不满,主要还是因为李荩忱只给他一个断后的任务,这怎么可能会让喜欢冲杀在前的萧世廉高兴?

    而现在李荩忱直接把自己的战略目标和盘托出,自然是在告诉萧世廉,现在我们要进攻的只是永安,之后还有仗让你打呢,你着急什么?

    “可是”萧世廉还是有些不甘的想要争辩什么,毕竟对于他来说,没有担任这第一战的主攻多少有些遗憾。

    顿了一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某此次用兵还是在一个‘奇’上,因此并不需要太多的兵马,两千人再加上水师配合的战船实际上就已经足够。而剩下的这五千将士实际上并不需要参战,他们的主要任务还在于之后的防守和进一步进攻上。”

    萧世廉微微颔首,这个他是明白的,因为这五千兵马毕竟不是李荩忱而或者他萧世廉的嫡系人马,更重要的是这些名义上可以称之为精锐的士卒,实际上也只是招募训练没有多久的将士,真正参与过的大战也就只有江陵之战。

    萧摩诃也是没有办法,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拿出来支持李荩忱,一来这些力量也不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上,无论是任忠还是淳于量,都不可能如此大方,二来萧摩诃想要在江陵站稳脚跟,手上也不可能没有靠得住的军队。

    能够给李荩忱这五千兵马,已经算不错的了。总比那些整编的西梁士卒和后来又临时招募、连训练都没有几天的新兵蛋子好。

    李荩忱缓缓说道:“这五千人马一时半会儿靠不上,但是终究是我们以后必须要用的力量,所以伯清你觉得谁来指挥他们才能让某放心?”

    萧世廉怔了一下,不由得苦笑。现在李荩忱的麾下陈智深等人,要么是威望不够,要么是官职不够,再加上缺少指挥大部队作战和转移的经验,当然都不是什么上佳的选择,显然只有萧世廉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让他统带这五千人,非但不是李荩忱对于他的不满,反而是李荩忱最大的信任和倚重。想明白这一点,萧世廉脸上有些惭愧,亏得自己刚才还默默念叨要坚定不移的支持李荩忱,结果转头就险些让李荩忱在众将面前难堪。

    李荩忱走到萧世廉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伯清,某在永安等你。”

    萧世廉哈哈一笑:“永安算是送给你了,之后可不能少了某的份儿,否则就算你小子在这大帐中威风凛凛,老子也得把你揍一顿!”

    李荩忱哼了一声:“你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也别怪军法无情!”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萧世廉收敛笑容,正色一拱手:

    “世忠,保重。”

    李荩忱微微颔首,同样一拱手:“保重。”

    此去,就是搏命了。

    目送萧世廉离开,李荩忱转而看向一直站在大帐门口的李平,朗声说道:“走,咱们也准备动身!”

    “李世忠和萧伯清动身了?”沔水的粼粼波光让任忠不由得微微眯眼,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多年征战沙场积淀的稳重。

    “刚刚得到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全军南下。”旁边的副将急忙回答,他不敢抬头直接看向任忠,话里带着对这位老将军的恭敬。

    任忠并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侧头看向东方,河面上几个隐隐约约的影子已经出现,显然北周在襄阳的水师并不打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上游被任忠封锁。

    而大地的尽头也有烟尘扬起,作为一个老将,任忠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对方的骑兵,而且人数肯定不少,两千是跑不了的。只是不知道这后面还跟着多少步卒。

    “报,发现敌人骑兵!”

    “报,发现敌人蒙冲快船!”

    流星探马在下一刻飞驰入大阵的中央。

    任忠霍然抽出佩剑,怒声吼道:“击鼓,全军列阵,备战!”

    “备战”亲卫大声吼着将命令传向下一个人。

    而看着片刻之后整个都活过来的大阵,任忠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仗剑沙场、肆意纵横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数十年前征讨侯景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少年人,就像李荩忱一样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千里共婵娟

    当北方漳川郡到章山郡一线全都被战火笼罩在其中的时候,江陵城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

    孤城立于江北二十多年,已经让这座城中这一辈的百姓看淡了战争,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时刻会发生战争的阴影之下,所以早就已经不在乎城头飘扬的到底是哪家大王旗、驻守的军队身穿的是谁家衣甲,只要不打扰他们安宁的生活就可以。

    这似乎已经成了这座城的精神。

    当然这种精神仅仅局限在这些市井百姓身上,当战火重启的时候,江陵北城各个官府之中就已经忙成了一锅粥,时不时可以看到飞驰的马车和急匆匆冲入衙门的身影,显然为了这一场大战,整个南陈已经竭尽全力。

    这是整个东宫体系自己策划、自己主持的第一场大战,所以东宫上下每一个官员都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重担,自然也不敢放松。

    毕竟这已经关乎到了他们的前程甚至项上脑袋。

    甚至就连一向清闲无所事事的陈叔宝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东宫文武是乐得见陈叔宝游手好闲的,毕竟这样的主上总比乱安排、帮倒忙的好,大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不过这几日陈叔宝也被周确等人拽到议事堂上,方便及时盖章签字。

    哪怕是已经入夜,各处府邸还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毕竟战争不会因为夜色降临就终止,反而只会因为夜幕的掩护而变得更加残酷和激烈。

    如果说这一片府衙之中还有清净的地方,恐怕也就只有陈叔宝府邸的一侧了,这里本来就是西梁太子的东宫所在,陈叔宝住进来之后更是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宫,在江陵城中、甚至官场上都以“小东宫”来称呼这个东宫在荆州实力的象征。

    而东宫的一侧几处屋舍则被陈叔宝慷慨的交给了乐昌,反正这地方足够大,他也不吝惜这几间殿宇,若是能够趁机在皇妹那里留下好印象,当然相当值得。

    陈叔宝虽然碌碌无为,但是真正和他接触多了的人也能感受到,他根本不是纯粹的无能和愚蠢,单单论才能的话或许还能算得上中人之姿,只是对于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罢了,所以他还是很清楚谁能够在父皇那里说得上话。

    窗户半掩,不过在一双明眸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窗外,风吹进来,轻轻拂动着她的秀发。窗外树影婆娑,而不远处的池塘上有一轮明月的倒影。

    “殿下,时候不早了。”一名婢女低声说道。

    乐昌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桌案上上好的纸已经被自己手中的笔染透数层,怔了一下,乐昌方才低声说道:“你先下去吧。”

    婢女急忙点了点头。而乐昌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提笔写下:“父皇钧鉴”四个字。不过旋即想到什么,她紧接着一把抓起纸,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到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已经满是揉成一团的纸张,也不知道乐昌犹豫了多久。

    沉默良久,乐昌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饱沾了墨水的毛笔并没有再一次落下,反而提了起来放在一边。

    她缓缓侧头看向一侧的墙壁上,那里挂着精心装裱起来的一幅字,是李荩忱抵达漳川郡之后着人送来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总共只有十个字,说不上是诗词还是歌谣,甚至可以说是一句话。十个字铁钩银划、墨汁淋漓,带着李荩忱一向的大开大合气概,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是足够潇洒,至少在这个时代特立独行。

    将所有的纸都收起来,乐昌只是静静盯着那一幅字。

    自己终究是有私心的,只是不知道向父皇隐瞒李荩忱真正的身世,对于大陈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这或许是自己现在能给在前面拼命的李荩忱所做的少有的贡献了,至少不会让他更多担心身后的麻烦。

    更何况无论怎么说,现在的李荩忱都是在为大陈拼杀。乐昌轻轻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好借口,不过对于今天的放弃,她并不后悔,若是以后真的有机会,自己会向父皇和李荩忱分别坦白这其中的原委。

    不过她秀眉微蹙,看着那一幅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个时时刻刻牵动自己心的男人,有的时候梦想宏大的涵盖整个天下,而有的时候却又只希望一切能够平平安安、长长久久,还真是看不透他。

    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看不透,才让自己觉得之前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所谓的“年轻俊彦”们不值一提。

    回想起李荩忱之前在那含翠楼上拜托自己的事情,乐昌轻轻攥紧袖子。李怜儿嫁给萧世廉,自然就意味着李家和萧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不但有了上下属关系,而且还将会变成名副其实的亲家关系。

    对于李荩忱来说,现在就算是没有这一层关系,萧摩诃照样不会丧失对李荩忱的信任,毕竟现在的李荩忱可以没有萧摩诃而立足于世,但是无论是东宫还是萧摩诃无疑都不能离开李荩忱。

    不过就算如此,李荩忱并没有将自己的妹妹送出去另结亲事的意思,在这个家族中女性的存在往往只是为了加强两个家族之间联系、帮助家族获得更多盟友的时代,无疑这对于李荩忱来说是一种浪费。

    然而他依旧毫不犹豫的浪费掉了。

    想到这里,乐昌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李荩忱,或者说不明白李荩忱,然而就是因此,这个男人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在牢牢吸引着她,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请公主当媒婆,太子当月老,你还真是心疼这个妹妹啊,”乐昌喃喃说道。

    婢女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乐昌静静站在那一幅字下面发呆,顿时屏住呼吸。

    殿下瘦削的身影,还有那痴痴的神情,让这刚刚到乐昌身边时间不长的婢女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是想象中的享尽富贵、无忧无虑。

    而就在屋外,树影婆娑,月挂中天。

第三百四十六章 落子何处

    千里之外的建康府,同样是在一轮明月下。

    徐府之中,半边屋舍已经陷入黑暗之中,不过徐陵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成为这黑暗之中为数不多尚且闪动着光芒的地方。

    自从东宫派系崛起,扬州刺史那边反应也一直很激烈,双方在官场上甚至战场上你追我赶、明争暗斗,很快就把整个南陈朝野牵扯进去,这以陈叔陵和陈叔宝为核心的旋涡已经越来越大,并且发展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整个朝野上下,真正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上的那个人,却似乎一直没有表态。朝堂上、战场上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东宫沉寂多年之后崛起的势头也势不可挡,可是这位孝穆公徐陵,却似乎一直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无论是东宫还是扬州刺史那边,在最初对徐陵态度的试探受阻之后,就都纷纷退缩。对于这个老狐狸他们只能保持很高的警惕,无论是代表东宫的沈君高还是代表扬州刺史的陈伯固,显然都不想轻易去招惹这个老狐狸。

    徐陵什么道行他们心中有数,到时候有可能非但拿不下这个老狐狸,还有可能惹上一身骚。

    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老狐狸如果真的说属于谁,那应该说是陈顼的人。这是陈顼给正在斗争的两边划分的底线,谁敢轻易越过这个底线,少不了要被看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陈顼教训。

    而此时就在徐陵的书房中,一名年轻人微微低头站着:“大父,您唤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直背对着他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徐陵并没有转身,依旧看着那一张并不怎么详细的天下舆图:“修远(作者按:徐德言表字)你来看,这偌大的棋盘,应该如何落子?”

    徐德言怔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徐陵把自己叫过来,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他也知道大父肯定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发疯的人,这句话必然有他的意义。

    当即顺着徐陵的目光看去,这舆图上山川纵横,一座座城池点缀其间,就像是棋盘上的一颗颗黑白棋子。这应该算是徐德言这辈子见过的最怪异也是最磅礴大气的棋盘了。

    下意识的看向徐陵,徐德言心中暗暗感慨一声。他之前也曾经听到过街头巷尾的不少流言蜚语,说徐陵已经失势,只是一个傀儡宰相,但是当徐德言看到今日此时站在舆图前的徐陵时候,就知道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无妄之言。

    自家大父依旧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宰相,他的眼睛里也依旧是整个天下。

    沉思片刻,徐德言沉声说道:“现在这棋局上厮杀最猛烈的地方当时在荆州,若是大父想要落子,当然是在荆州。只是孙儿有一事不明。”

    徐陵眉毛微微一动,却依旧没有转身:“问吧。”

    咬了咬牙,徐德言低声说道:“不知道大父落下这一子,是为了大陈,还是为了徐家?”

    整个书房之中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徐德言和徐陵的呼吸声可闻。

    良久之后,当徐德言的额头上因为紧张都冒出汗珠的时候,徐陵方才轻轻笑了一声:“修远,让你来算是大父没有看错人。”

    徐德言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父亲徐俭是家中长子,但是他不是家中长孙,当徐陵的荣光落到他的头上时候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就算是徐德言想要出人头地,也少不了要有一番拼搏,而现在很显然自己应该就是徐陵选中的人。

    “老夫落下这一子,为的是大陈,也为的是徐家,”徐陵淡淡说道,“大陈的国祚要延续,我徐家的香火也不能断,所以这一步棋必须要走,有的时候等待是不错的选择,但有的时候却很容易致命。”

    徐德言怔了一下,他甚至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徐陵这句话之中的意思,徐陵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让他震惊。

    因为不管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什么,至少浅层意思很明确,徐陵不打算等下去了。这旋涡已经越来越大,原来站在山上静看风起云涌的徐陵,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就连进入旋涡的机会都没有了。

    “荆州确实是现在最需要落子的地方啊。”徐陵淡淡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徐德言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天下很大,徐家想要在徐陵百年之后依旧是这南陈第一世家,更或者在上层之中占据一定位置,当然不可能一直守着建康府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或许很多人对于世家、尤其是那些心高气傲、走路甚至都恨不得抬着头的世家纨绔嗤之以鼻,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世家纨绔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他们的祖先冒着生死风险、付出几倍于平头百姓的血汗方才换来的。

    现在徐家尚且刚刚走向辉煌,徐陵不想,徐德言也不想看着徐家就此开始走下坡路。

    随着萧摩诃等人以江陵为中心展开对北周的新一轮攻势、随着东宫体系内的官员开始大量抽调向江陵,谁都知道一个以江陵为中心的新的政治军事体系即将形成。

    不管这个新的政治军事体系会不会在未来取代建康现有的体系执掌整个南陈的大权,更或者很快就在陈顼采取的一些措施之下消散,只是昙花一现,至少现在徐家不可能在江陵城中一个人都没有。

    徐德言的目光之中带着火热,他很清楚徐陵的意思。

    南陈在荆州落子,徐家也需要在荆州落子,而很显然已经看出了徐陵意图并且能够领会徐陵意思的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徐陵缓缓回头看向徐德言,老人的目光充满锋锐斗志:“修远,你可愿意去江陵?”

    徐德言郑重一拱手:“孙儿不才,愿意为徐家走一遭。”

    徐陵点了点头:“现在江陵战事紧张,正是需要官员的时候,老夫想无论是周确还是萧摩诃,都还是愿意卖老夫这个面子的。带着老夫的亲笔信去,老夫相信你不会让整个徐家失望。”

    “大父放心!”徐德言急忙回答,“孙儿明日一早就动身。”

    “走的时候还是小声点儿好。”徐陵又不慌不忙的叮嘱了一声,“现在不是张扬的时候。”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初生牛犊

    徐德言怔了一下,旋即明白徐陵的意思,又点了点头。

    现在徐家的基本战略还是左右不相帮,更何况徐陵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可能引起整个南陈官场上的大地震,所以低调一些至少对于现在的徐家还是很重要的。

    徐德言冲着徐陵的背影一拱手,转身走到门口,看着并不算高的门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自己从这里跨过去的时候,也代表徐陵和徐家一脚跨入了那漩涡之中。

    可是现在的徐家还有别的选择么?

    徐德言径直迈过门槛,月色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而等到徐德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徐陵方才再一次缓缓回过头,沉默着轻轻抚摸自己手上的皱褶。

    曾经是自己为了徐家提着头颅赌博,现在自己老了,又换下一代人了。只是可惜自己那个儿子徐俭,不让人省心啊

    想着想着,徐陵再一次回头看向舆图。

    荆州,荆州,难道东宫真的打算一股脑的投入到荆州之中么?

    在这月色之中,多少人蠢蠢欲动,多少人已经开始向前?自己这一次落子,只是为了追赶其他人的第一步啊,至于之后又要走向何方,甚至已经不是远在建康府的自己能够判断得了。

    李荩忱是八月初五抵达信州城的。

    信州名曰“州”,但是实际上境内就只有一个安蜀城(今宜昌西北)勉强能够算得上城池,是南陈最偏远的州府之一。这安蜀城就坐落在西陵峡的出口南侧,是扼守西陵峡出口的重镇。

    这城中基本都是驻军,除了偶尔来往的客商,几乎没有多少百姓,不过为了避免过于声张,李荩忱还是没有进城,只是让水师战船趁着夜色停泊在安蜀城对岸的岐亭外江面上。

    一来李荩忱可以趁此机会见一见信州刺史骆牙,二来水师将士也可以修整一下,准备应对接下来更加凶险的三峡航道。

    “荡寇将军。”骆牙大步走入船舱,冲着李荩忱一拱手。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骆牙早就不是李荩忱初见他时候的模样,不但脸上晒黑了不少,而且衣着打扮也不再是一个风雅名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健壮结实的手臂,显然这一个月没有少受累。

    不过骆牙变成这样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信州安蜀城不比江陵城,城池需要维修、军营需要翻新、粮草需要转运,还有器械之类的都需要重新打造,这些活计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李荩忱微微一笑:“骆兄辛苦了。”

    骆牙怔了一下,脸上旋即露出笑容。李荩忱这一声“骆兄”无疑拉近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刚才自己那一声“荡寇将军”反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李兄客气。”

    李荩忱点了点头:“水师在信州的停留时间不可能太长,最多过了今夜,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就得动身,争取在明天夜里或者后天上午抵达白帝城,所以还得劳烦骆兄抓紧介绍一下情况。”

    “这是自然,”骆牙当然也明白李荩忱根本没有时间能够拿来寒暄,急忙上前一步,径直走到李荩忱船舱中挂着的舆图上,沉声说道,“世忠兄你来看,这三峡曲折回旋,从安蜀城一直到白帝城,是整个大江上最惊险的航段之一。”

    顿了一下,骆牙伸手在舆图上接连指出三峡之中几处危险的激流险滩:“现在正是水满的时候,倒是应该不用担心会搁浅,而且余已经准备好了上百名纤夫和熟悉水文的船老大,到时候会由他们配合世忠兄。”

    三峡水浅的时候行船必须需要纤夫,这个李荩忱也知道,正是因为对三峡在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不了解,所以李荩忱还是保守将时间算到了两天之后。

    毕竟现在北周和南陈处于战争状态,三峡怎么说也是两国之间的分界线,当然不会有什么人有胆量这样横穿两国,所以倒也不用担心暴露行踪的问题。

    这些都是骆牙能够帮助李荩忱解决的问题,紧接着骆牙伸手向西一推,剩下的问题就只能依靠李荩忱了:

    “相对应我们的安蜀城,敌人在三峡西端的要塞就是这白帝城。之前我们的斥候也搜集了不少白帝城的资料,余已经一并带过来。不过简要几点余可以先说。”

    李荩忱微微颔首,永安城的主城就是赫赫有名的白帝城,想要占领永安,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拿下白帝城。这座城就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这么多年来一直阻挡在所有想要溯江而上的王朝前面。

    而现在无论这座山有多高,李荩忱都得翻越过去。

    骆牙看了一眼李荩忱,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在这安蜀城一个月,可很清楚三峡和白帝城那边都具体是什么情况,而他也相信李荩忱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感到恐惧。

    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的李荩忱、萧世廉等崛起的年青一代无疑就是南陈的初生牛犊,只是不知道他们最后真的会带着南陈闯出一条康庄大道么?

    “这白帝城城外有水师营寨,不过只有数百水师士卒驻扎,船只也很少,只有十多条蒙冲快船,并无楼船,”骆牙伸手在白帝城南侧一指,“而城池也是年久失修,城中守军大约有两千人,不过多数都是老弱之辈,缺少训练,不难对付。”

    李荩忱脸上并无轻松神色,只是微微点头。这些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历史上一直到杨素入蜀,方才开始整顿巴蜀的防备、打造更新的水师战船以备战,现在的巴蜀就算是有军队驻扎,也不足以和李荩忱手下的这些兵马匹敌。

    更何况现在南陈在襄阳方向上又发起新一轮攻势,敌人的注意力肯定都被吸引到了襄阳,因此巴蜀那边骤然提高警惕和戒备的可能性并不大。

    想想安蜀城这边残破的景象,就知道白帝城那边又是样子,在针对巴蜀的进攻和防守上,北周和南陈可以大哥不笑二哥。

    骆牙紧接着沉声说道:“但是白帝城毕竟是扼守三峡入口的要塞,而这白帝城背靠高山、三面环水,想要进攻白帝城就只能从水路进攻。不过世忠兄你来看。”

    一边说着,骆牙一边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图纸:“这是余根据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绘制的一张草图,大体能够看出来白帝城的布防。”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过三峡

    看着骆牙打开的那一张草图,李荩忱眉毛一挑,这图纸上清楚的标注出来城门的位置、台阶的数量等等详细的情报。惊喜的看了一眼骆牙,李荩忱没有想到这其貌不扬的文人竟然还会擅长这个,看来自己是真的挖到宝贝了。

    等拿下了川蜀,可不能让他再屈居在这小小的安蜀城。

    现在李荩忱麾下武将已经足够,而且也不乏在历史上小有名气的,但是他麾下的文臣却是一个都欠奉,若是能够把这个还算是多才多艺的骆牙拉过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骆牙当然没有在意到李荩忱的目光,认真的指着草图:“进城就要从西侧支流上的码头,爬上百级台阶才能抵达城下,因此单纯强攻肯定不可能,就算是敌人都是老弱病残,若是紧闭城门,照样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荩忱点了点头,川蜀最重要的就是地势,基本所有地方都是一般无二的易守难攻,这白帝城所以他也根本没有打算强攻,一切只能靠智取。

    不过好在李荩忱自问自己的脑子还是够用的。

    李荩忱现在还没有看到关于三峡和白帝城的具体资料,所以对于这一战应该怎么打还不敢轻易下决断,不过他心中也已经隐约勾勒出来轮廓。

    看李荩忱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沮丧的神情,骆牙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所有身在局中的人都没有退缩的余地,而无疑李荩忱就是这一场大战中所有人的主心骨,若是李荩忱泄气,那这一战也不用打了,大家收拾铺盖回家吧。

    “骆兄,某启程之后,粮草器械转运以及后续兵马安顿,恐怕还得劳烦你,”李荩忱一边琢磨着舆图,一边沉声说道,“某就算是拿下白帝城,也必须要抓紧能够站稳脚跟,所以对于这些的需求很大,骆兄肩膀上的担子重的很呢。”

    话音落下,李荩忱抬起头,看向骆牙:“可否?”

    看着李荩忱满是信任的神情,骆牙怔了一下,一股热血几乎刹那间涌上头,当即郑重拱手,朗声说道:“必不辱命!”

    李荩忱点了点头,而骆牙也没有多迟疑,径直转身向外面走去。

    “再启程,继续往前就再无阻拦了。”李荩忱看着骆牙的背影,喃喃说道。

    再往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上,月色清辉洒满江面,波光粼粼。

    一艘艘快船溯流前进,劈波斩浪,可见绰约人影在船上来往走动,警惕的看向四周。

    三峡之中,各个峡各有特色,瞿塘峡雄伟、巫峡秀丽、西陵峡险峻。而现在船队趁着白天天亮,平安的通过了最为艰难的西陵峡,正行船在巫峡水面上。

    李荩忱之前在过西陵峡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下令降低航行速度,一切以安全为上,免得自己人还没有出三峡,船就先损了一半,因此等到船过巫峡的时候又已经是傍晚时分,索性就慢慢悠悠的前行,只要能够在明天夜里抵达白帝城便好。

    毕竟船队这是溯江而上,不是顺江而下,否则李荩忱说不定还真的可以一日达白帝。

    月光如水,夜色正浓。而层层青山屏列于大江两岸,水面时而宽敞、时而狭窄,曲折回旋,不过并不如西陵峡江水那么湍急。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闻名遐迩的神女峰,月光之下,神女峰愈发袅娜,仿佛真的有神女俏丽于群山之上。

    不过李荩忱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色,他一直紧紧盯着舆图,一动也不动。片刻之后,脚步声在舱门外匆匆响起,李荩忱微微抬头,旋即看到陈智深等人的身影。

    “参见将军。”陈智深、曹忠和陆之武一并都到了,而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水师的横海校尉王昌,这一次配合行动的水师船只便由他来指挥。

    李荩忱微微颔首,先看向王昌:“什么时候可以抵达白帝城下?”

    王昌没有想到李荩忱开门见山就直接先问自己,急忙回答:“启禀将军,明天正午我们在前面开路的几条伪装成渔船的船只就可以开出三峡,白帝城那边是什么情况恐怕还得等这几条船回来才能得知,不过按照现在的船速,明天傍晚时分抵达白帝城下必然无碍。”

    也许是第一次在李荩忱面前如此正式汇报的原因,王昌有些紧张。而李荩忱淡淡说道:“不管白帝城情况怎么样,我们带的粮草不多,也不能一直在这三峡之中等着。”

    顿了一下,李荩忱径直指了指桌子:“你们都过来看看。”

    见李荩忱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似乎也并没有多在意自己,王昌也轻轻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又打起精神。他可不希望李荩忱真的不在乎他,虽然只是负责配合的水师将领,但是若能够趁此机会立下功勋,可自然再好不过。

    王昌本来就不是胆小鬼,否则也不可能被挑选出来配合李荩忱。

    如果李荩忱给他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

    一边想着,王昌一边上前,和陈智深等人一起将目光落在那舆图上。

    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李荩忱当然有着足够扎实的工程制图经验,因此他在骆牙那一张草图的基础上重新绘制了白帝城的平面图,此时呈现在陈智深等人面前的这一张舆图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不等陈智深等人从这精细的舆图之中回过神来,李荩忱已经伸手在被他重重圈出来的码头上敲了一下:

    “你们看,这里是白帝城码头,如果想要进攻白帝城,就必须要从这里上岸,登上上百级的台阶进攻城门,同时在码头的南北两侧还分别有两个小营寨,水陆并联,易守难攻,是白帝城的屏障。”

    陈智深顿时呲了呲牙,仿佛眼前这舆图上画的根本不是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而是随时都可以一口吃下去的猎物,哪怕这猎物的骨头比较硬,他也能够嚼碎了:

    “将军,您就下命令吧,末将肯定把这白帝城拿下来!”

    李荩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以为这白帝城就是这么容易打下来的么?”

    陈智深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突然说出来如此泄气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三百四十九章 推演

    而李荩忱径直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白帝城依山傍水,是一等一险要所在,但是绝对不是以后我们要面对的唯一一座坚城,反正现在时候还早,某给你们出一个问题。”

    陈智深等人都诧异的看向李荩忱,而李荩忱径直指向陈智深:“陈智深,王昌!”

    “末将在!”两人急忙挺胸抬头。

    “你们两个负责进攻,”李荩忱沉声说道,“曹忠、陆之武,你们两个负责防御。某来裁判谁胜谁负。”

    “啊?”陈智深几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没有理解李荩忱的意思。

    而李荩忱不慌不忙的说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坚城,难道还要某亲自来指导你们怎么打么?更何况以后我们有的是守城的时候,难道也要询问某的命令?”

    陈智深迟疑片刻,郑重一点头,径直拿起李荩忱早就在舆图旁边放好的一枚白色棋子,在夔门外落子:“明天夜里,我军水师的船只应该已经到达这个位置。”

    而王昌也反应过来,旋即配合着拿出两枚棋子,在码头左右两侧各放了一个。

    “某会下令以火船为首,冲击南侧敌人水师营寨,然后趁此机会以蒙冲护送大战船进攻码头。”王昌沉声说道,“另外还会抽调十条蒙冲监视北侧营寨,敌人水师不多,事发突然,想要阻挡我们登上码头基本不可能。”

    而李荩忱斜瞥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陆之武和曹忠两人:“你们两个要是再不动的话,这城可就要被人破了。”

    陆之武和曹忠反应过来,同样拿出棋子不断落子。一时间整个舆图似乎带着无数的杀声,血火的景象也不断地在所有人的面前浮现。

    李荩忱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挽起袖子大声争论的四个人。

    这实际上只是最简单的兵棋推演,在后世应该算是打仗之前最常见的分析战局方法,只有分别站在敌我的角度上分析,才能够更透彻的看清楚整个战局。

    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无疑还是一种非常新颖的思维方式。

    只要看陈智深等人对于李荩忱命令的依赖就知道,他们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上官下令、自己冲锋的模式。

    但是李荩忱现在必须要打破这种模式,因为随着战局的拉开,他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更多的支援,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这几个部将,而这意味着李荩忱必须要在恰当的时候让他们出去独当一面,因此李荩忱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他们指挥作战的思维。

    毕竟正如他自己所说,以后战局愈发宏大而混乱的时候,依托这个时代恶劣的信息传递方式和效率,李荩忱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指挥每一场战斗,大多数情况下都得依靠这些统兵在外的将领们临场发挥。

    这种兵棋推演无疑可以让他们更清楚的认识到敌我差别,从而不仅仅站在己方的角度来考虑这一场大战应该怎么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而陈智深等人也都多少领悟到李荩忱的意思,毕竟他们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也不单单依靠是纯粹蛮力,李荩忱虽然现阶段还不需要什么帅才,但是也不至于直接找几个只知道埋头向前冲锋的傻子只会自己的军队。

    那样的军队只能打硬仗,但是却很难取得胜利。

    随着陆之武和曹忠反应过来加入战局,很快两边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白帝城到底是白帝城,城池之易守难攻显然在陈智深和王昌等人的预料之外。

    哪怕是陆之武和曹忠两人慢了好几步,照样可以利用有限的兵力依托盘旋的道路和各处高低不平的建筑抵抗,更何况这还是城门在一开始就被突破的情况系。

    陈智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挽起了袖子,而王昌更是满头大汗,看着一个个代表他水师船队的棋子被从舆图上抹去,仿佛看到的是一条条正在飞快逝去的生命。

    而陆之武和曹忠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两人一个守住城南、一个守住城北,相互配合、相互支援,不断地将杀入城的敌人分割包围,战场的节奏很快就掌握在了守军的手中。

    “你们败了。”李荩忱伸手指着舆图上只剩下几枚白色棋子,对着陈智深和王昌两人淡淡说道。

    虽然陈智深还没有全军覆没,但是他的兵力已经损失过半,而王昌的水师更是被居高临下的守军摧毁了大半,单单凭借一半的兵力,就算是想要继续进攻恐怕也不可能,只有趁此机会抓紧乘坐剩余战船撤退这一种选择。

    陈智深大口大口喘着气,而王昌也面色微微发白,他们两个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败得如此惨烈。陆之武和曹忠的神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轻松击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们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白帝城城池布置给守军带来的优势。

    而他们现在可是进攻方,不是防守方。

    难怪当年公孙述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构城,也难怪三百年前刘备会退兵白帝城,以此为基础构建抵抗孙权的防线,最后迫使孙权难以西进一步,无法控制大江上游,最后更是间接“王楼船下益州”,轻而易举的攻破东吴。

    陈智深脸色愈发沉重,对于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这可是少有的景象,而他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看向李荩忱:“将军,那咱们?”

    “这白帝城,不可强攻,只能智取啊。”李荩忱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分外的坚定。

    陈智深下意识的一挑眉毛,而李荩忱伸手在白帝城舆图上点了点:“咱们现在都已经快到城下了,因此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这样,明天让船队中熟悉白帝城情况的船老大带着一队人马伪装成渔夫和纤夫,先行前往白帝城。”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陆之武当即忍不住问道,“若是处置不得当,甚至有可能打草惊蛇,那白帝城就更不用”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真的用血肉去强攻?”李荩忱哼了一声打断他,“想要拿下白帝城,我们必须里应外合。”

    顿了一下,李荩忱声音微微提高:“某会亲自带队!”

第三百五十章 码头

    “将军三思!”曹忠和王昌等人都不由得惊呼出来。

    李荩忱是整支军队的核心和灵魂,之前为了避免动静太大,李荩忱只带了一千人作为前锋,就已经很冒险了,而现在如果他再亲自前往白帝城,就真的是在刀尖上行走。

    这意味李荩忱乃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

    而陈智深更是毫不犹豫的一拱手:“将军,还是让末将去吧,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信任。”

    有陈智深率先表态,其余的将领们也都不犹豫,纷纷向前踏出几步:“将军,末将愿代将军走一遭!”

    李荩忱随意的瞥了他们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是胆小之辈,这话肯定是出自肺腑,不过李荩忱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去,毕竟这其中需要随机应变的太多了。

    “吾意已决,无须再言,”李荩忱直接回答一句,旋即看向陈智深,“军中有没有熟悉白帝城一带口音的将士?”

    陈智深挠了挠头,他的麾下多数都是江南和荆湖子弟,这个还真的不好找。而王昌却先站出一步:“启禀将军,三峡一带沿线口音差不多,而末将麾下有不少都是西陵和巫峡这边的渔夫出身,或许可以帮助将军。”

    李荩忱点了点头:“挑选十多个精明强壮的,随某前去。”

    虽然李荩忱不得不说句实话,水师将士在作战配合和勇猛上应该没有办法和他的嫡系相比,但是也总比一群异乡人在大街上直接被认出来的好,毕竟李荩忱那一口混杂着江南和江淮的口音,照样足够在白帝城的大街上惹人注目。

    顿了一下,李荩忱看向陆之武:“伯玉(陆之武表字),可否有兴趣随同某走一遭?”

    没有想到李荩忱会突然叫上自己,陆之武心头一热,作为一个刚刚加入李荩忱体系之中的新人,之前陆之武一直在陈智深和曹忠等人面前有些拘谨,哪怕是陈智深和曹忠对于他这个后来者并没有恶意,这种情况一直到王昌到来方才算有所好转。

    现在李荩忱叫上自己,此间的信任和对自己的历练不言而喻,当即上前一步:“敢不从命!”

    在李荩忱的部将之中,陈智深勇猛、曹忠慎重,两人可以相辅相成,再加上一个通晓水师的王昌,足够照顾整个正面战场,若是再加上陆之武,反倒是有些多余,所以李荩忱索性将他带在身边。此去白帝城,身边也总得有一个关键时候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

    “陈智深,曹忠,王昌!”李荩忱转而看向剩下的三个人。

    “末将在!”三人急忙应了一声。

    “明天夜里,白帝城头,举火为号,到时候某只能给你们一刻钟的功夫,若是冲不进城门,你们就可以提着脑袋去九泉之下找老子了。”李荩忱冷声说道,“至于怎么打,刚才你们自己也推演过了,应该不用老子再教了。”

    “遵命!”陈智深三人不敢迟疑。

    而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此战在于快、准、狠,打开城门是一方面,若是打开城门之后你们还不能赶到,那我们照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两千弟兄生死之间,你们心里有数!”

    陈智深当即昂起头:“请将军放心!”

    “请将军放心!”其余将领也纷纷吼道。

    此时站在舱门外的李平以及其余亲卫听着传出来的吼声,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这是慷慨激昂的回答声,更是咚咚作响的战鼓声!

    青山在朦胧雾气之间时隐时现,而就在这雾气之中,隐约可以听见浩荡的江流声。大江已经没有了在下游时候的宽阔而平静,越来越狭窄的江面上,乱石嶙峋,自江心突兀而出,江水层层拍打着乱石和山崖,化作无数飞溅的水沫,转瞬融入到弥漫的雾气中。

    而就在这浓密的雾气当中,一座背靠青山、前临江流的雄城伫立在青山延伸向大江、截断江流的半岛上。

    任何想要出瞿塘峡继续前进向巴蜀的船只,都要在这一座雄城下通过,周围百里江山,都在这座城的雄视之中。

    只有到了白帝城,看着这云雾缭绕之中雄踞大江中流的城池,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么的雄壮。

    在后世,李荩忱虽然没有去过白帝城,但是也曾经看过白帝城的图片,只可惜三峡大坝的修建淹没了大多数险要的江滩,让雄壮的瞿塘峡“高峡出平湖”,而白帝城也彻底成了湖上的一座孤岛,不复今日的壮观。

    当然李荩忱并不觉得三峡大坝的修建有什么不对,长江水患对于主要产粮区的江南有着很大的威胁,而当时又恰恰是吃不饱饭的年代,所以修建这么一个大坝,毁掉的只是一些景致,但是养活的却是一代又一代的人。

    人都活不成,再美的景致也不过是空谈。

    “将军,前面就是白帝城码头了。”一名水师幢将低声说道。

    李荩忱下意识的抬头看去,雾气之中,可以隐约看见几条船只的轮廓,而空荡荡的码头上只有懒懒散散或站或坐的几名纤夫和短工。

    径直伸手抓起来旁边的鱼篓,李荩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赤着脚、一身蓑笠,袖子和裤腿都高高挽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年轻渔夫,当下里不由笑着说:

    “走,咱们上岸,让弟兄们把歌都唱起来!”

    “诺!”那名幢将急忙应道,而李荩忱伸手拦住他:

    “等等,到了白帝城内,你可不能这么称呼,就喊某老大就是。”

    幢将点头答应,转身离开,而李荩忱也回头看向李平和陆之武等人:“你们等会儿可不能露馅了,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

    见李荩忱脸上带着轻松神色,甚至还笑得出来,李平和陆之武等人心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李荩忱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一次行动冒险是在所难免的,甚至还少不了要拼命,现在李荩忱如此轻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当然也随之轻松。

    陆之武心中更是暗暗赞叹一声。

    料敌于百里之外、安然于敌巢之前。

    这个李荩忱,当真是条值得敬佩的汉子和值得追随的上官。

    片刻之后,几条渔船缓缓靠上码头,而船上嘹亮的歌声传到码头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过云雾,传到高处的白帝城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戴才

    永安都尉戴才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就像这白帝城外朦朦胧胧的云雾一样,总觉得心中沉沉的。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他,这白帝城固然雄壮,但是久在此处也难免心生厌倦,更何况戴才这个名为统兵镇守一方,实际上就是被发配的中年将领?

    永安白帝城是天下一等一的雄关要塞,但是这雄关再坚固,也得经历战火磨洗淬炼才能体现出来,而现在的白帝城,无论是北周还是南陈,都没有在这里大打出手的意思。

    听说荆州那边又有一场大战,打的如火如荼,更是让戴才郁闷。他岁数已经不小了,人过不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名义上是镇守一方,可是看看自己麾下那群老弱兵马、还有白帝城年久失修的城池,戴才从不相信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敌人面前自己能够坚持的住。

    这白帝城就像是被遗忘在天下棋盘角落上的弃子,谁都不记得这里,而北周军方自然也不会想起来还有一个四十多岁、镇守白帝城十多年没有得到提拔的都尉。

    十多年没有离开这白帝城是一回事,可是这十多年戴才一直都是永安都尉。都尉,对于名将遍地的北周军方来说,不过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儿,单单就是襄阳城中一抓就能抓出来一大把。

    更重要的是在戴才走马上任之前,这永安城最大的官不叫永安都尉,而叫永安都督。

    一字之差,这其中的差距却是云泥之别。

    数百年来,这里都是争霸的中心之一,三百年来,永安白帝城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荒芜。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抱着打开一片天地雄心的年轻将领已经鬓生白发,而他头上的都尉却依旧是都尉。

    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没有调走的机会。离开官署的戴才走在空荡荡的白帝城大街上,就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而浓郁的雾气更是让他看不清方向、分不清时间。

    “快来看看啊,新鲜的三峡江鱼,便宜卖啦!”一声吆喝穿透时浓时淡的雾气,传到戴才的耳朵当中,让戴才下意识一怔,旋即抬头看去。

    就在前面道路的拐角处,几个年轻汉子一身白帝城中常见的渔夫打扮,手里提着几尾鲜鱼,而他们的脚下还有竹篓,正在大声吆喝着。只是这白帝城中百姓本来就不多,所以他们这吆喝声只是吸引过来一两个路人。

    戴才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些年轻汉子能够从三峡的湍流之中捕捉起来这么多鲜鱼,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可是他们还是来错了地方。随着白帝城这么多年来日渐荒废,车马行人早就不见踪影,甚至就连本地的百姓也都投亲访友,走的七七八八,恐怕他们这努力是要白费了。

    不过旋即戴才心中又升起一丝警惕,这白帝城中是有渔夫不假,但是多数都是中年或者老人了,这些年轻小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身在白帝城十多年,对于这城中的一草一木一人都很熟悉,敢打保票肯定没有这几个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从上江来的,还是下江来的?

    虽然十多年都没有经历过战事,但是戴才好歹是一个武将,这些年轻人总给他一种危险的味道,就像战场上遇到的敌人,他一边缓缓按住自己的佩刀,一边示意身后懒洋洋跟着自己的亲卫抓紧跟上来。

    看到走过来的戴才,李荩忱眉毛微微一挑,这个人虽然没有穿官服,但是腰间挎刀,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李荩忱身边的陆之武也注意到这个人,下意识的伸手到竹篓当中,这里面在活鱼之下放着短刃,是他们唯一能够依赖的兵刃。

    李荩忱伸手拦住陆之武,冲着另外一边那名水师幢将使了一个眼色,幢将急忙上前几步:“这位客官一看就是贵人之相,可要买几条鱼?这可是今天刚刚从江里捕上来的鱼,新鲜着呢。”

    戴才的目光在那水师幢将身上扫过,旋即从幢将手中接过来一尾鲜鱼,那鱼还努力甩动着尾巴,不断将水珠泼洒到戴才脸上。而戴才只是用衣袖抹了抹,微笑着说道:

    “你们这鱼是从三峡里捕捞上来的?那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等皆是秭归渔夫,趁着昨日天好,溯江而上,一路捕鱼,想着拿到这白帝城来叫卖。”水师幢将急忙说道,他是信州本地人,和秭归那边的口音差不多,因此干脆直接自称是秭归人。

    秭归在地理上属于信州,但是南陈在信州的势力只局限在安蜀城一带,实际上秭归到白帝城这一线是南陈和北周的缓冲区,更或者换句话说是两不管地带。

    戴才打量一眼幢将,紧接着转而看向幢将身后的几个人,那几名年轻人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完全像是戴才之前曾经见到过的不少本地渔民的样子。而秭归那边来的渔夫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所以有这么一群渔夫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骤然看到这几个人,总给戴才一种不安的感觉,不过这种怀疑的神情只是在戴才的脸上一闪即逝,他旋即换上一副笑容,好奇地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一边说着,戴才一边伸手拿出来铜钱递过来,显然这条鱼他打算买下来了。

    水师幢将低声说道:“多谢这位贵人,咱们村里人一共十多号,还有几个兄弟直接前往上江的临江等地,而我们来这白帝城,不过就是为了能够卖几个钱补贴家用。”

    戴才微微点头,眼前这汉子回答颇为妥当,而他身后几个汉子或是整理竹篓、或是大声叫卖,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戴才心中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一边把鱼递给身后的亲卫,一边走到旁边那几个正在整理竹篓的年轻人身边。

    李荩忱虽然低着头,不过还是看到进入视野之中的一双脚,急忙抬起头,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戴才轻轻摩挲下巴,好奇的问道:“某记忆中秭归距离西陵更近一些吧,你们为什么溯江而上来这白帝城,而不直接顺流而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敌袭

    戴才这个问题丢出来,下意识将目光看过来的水师幢将顿时脸色微变,他之前说自己是从秭归来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口音和秭归那边比较像而已,却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当下里只能向前一步,解释道:

    “贵人有所不知,西陵那边已经荒无人烟,据说东面的陈国人正在打仗,连西陵那边的人马都抽调走了,我们就算是想去,也没人能买我们的鱼啊。”

    这个解释还算是完美,戴才微微点头,然而他紧接着看了水师幢将一眼,旋即看向李荩忱:“怎么什么话都是你来说,难道这几个小兄弟就不会说话”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这些人不但一个个年轻力壮,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之中似乎只有两三个人开口,其余的人都不说话。

    “这是我本家兄弟,胆子比较小,认生。他平时在村子里没有出来过,这还是第一次”水师幢将的瞳孔缩了缩,在旁边着急解释道。

    而戴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转过来还看着李荩忱:“这位小兄弟,别怕,某不是什么坏人,可以和某说一句话么?”

    李荩忱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早知道如此,自己就跟着学几句川蜀话了,现在他一开口,眼前这家伙肯定就能察觉到不对。

    不过他的目光微微向下,正好看见戴才腰带另外一侧系着的官印,心中下意识的感慨一声。

    整个白帝城的情况他很清楚,总共就只有一个文官再加上一个都尉管理,据说那文官平日里根本就不在白帝城,文武政事总共就一个都尉负责,而眼前显然就是这白帝城的都尉,这白帝城中别人也没有资格佩戴官印。

    这么巧?

    而戴才的手已经攥紧了刀柄,他周围的几名亲卫也察觉到事情似乎不对劲,同样快步走上来。

    “动手!”李荩忱伸手直接探入竹篓之中,一把抓起竹篓底下的短刃,而与此同时他重重挥出去的一拳直接捣在戴才的肚子上。

    戴才猝然受到一击,猛地后退两步,佩刀铿锵出鞘,而眼前寒光一闪,李荩忱的短刃已经刺向他的面门。

    “啊!”戴才低喝一声,手中佩刀下意识的向前一拨,挡住李荩忱的短刃,只是能有如此敏捷身手的也就只有他,他身后几个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亲卫被骤然发难的陆之武等人轻而易举的拿下。

    李平和另外几名士卒左右包抄上来,而戴才转身就要跑,他可不傻,对方不用说肯定是敌人,而自己现在再不跑的话,这白帝城就真的要完蛋。

    “哪里走!”李荩忱冷笑一声,快步赶上去,一把抓住戴才的衣领。而戴才下意识的回手就是一刀,吓得李荩忱急忙松手,手中短刀横在胸前,不过好在戴才那一刀慌乱之下并没有真的砍到李荩忱。

    而还不等戴才继续向前,两把短刃同时架在了戴才的脖子上,几名亲卫熟练的将戴才按倒在地,李平一脸不快的直接将一块破布塞进了戴才的嘴里。

    “夺城!”李荩忱还顾不上处置这个俘虏,刚才那几声已经足够将整个白帝城惊动,所以他转身向着白帝城唯一的城门发足狂奔。

    陆之武等人也回过神来,抓紧跟上李荩忱。而剩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卒干脆利落的将戴才打晕过去,然后架起来人也跟着往城门方向走。

    其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士卒也都看到了狂奔的李荩忱,顿时明白要行动,什么竹篓和鱼都顾不上了,随手解开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抽出短刀就跟上李荩忱。

    一时间雾气中宁静的白帝城都被这奔跑的脚步声所震动。少数几个

    “什么人?!”

    站在城门口懒洋洋的几名北周士卒此时也看到从雾气之中冲出来的身影,手中的兵刃几乎是下意识抽出来。

    他们虽然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战事,但是这些年在戴才的统带下,日常的训练还是有的,而此时更是出于潜意识下的反应。

    “杀!”提着刀奔跑在前的李荩忱大吼一声,径直撞开迎面两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士卒,向着城门上跑去,“三个人跟我来,其余人守住城门!”

    李平等亲卫快步跟上李荩忱,而陆之武也没有闲着,带着后面的人挡住怒吼着杀上来的北周士卒。

    上城步道上几名值守的士卒也察觉到了异样,不过转瞬之间雾气之中冲出来的身影就直接挥刀砍过来。

    鲜血迸溅,和浓郁的雾气融合在一起,而李荩忱一手拽住那士卒的尸体,后面几名北周士卒手中的长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并刺过来,全都刺在这尸体上。

    而李荩忱一声不吭的猛地推动尸体,长枪刺穿那尸体的胸膛。看到明明应该被自己刺死的身影竟然还在往前,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卒,第一反应根本不是抽出来长枪再刺,而是惊慌的转身就走。

    李荩忱将那尸体随手一撇,径直快步追上落在后面的一名士卒,手中短刃干脆利落的穿透胸膛。

    其余的守军听着身后同伴的惨叫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正好看见一个浑身鲜血的身影穿过层层雾气,向他们杀来。而在那雾气之中脚步声、怒吼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些家伙就像是从地狱之中冒出来的夜叉修罗,谁都抵挡不住。

    一时间上城步道上的七八名守军仓皇逃窜,而李荩忱也懒得去抓他们,当务之急是抓紧通知城外等候的军队。一旦等城中守军回过神来,他们这十多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而刚刚踏上城墙,李荩忱一眼便看到了城门上熊熊燃烧的火把,毫不犹豫的向那边冲去。

    城墙上并没有多少守军,毕竟现在不是战时,就算是永安都尉戴才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把所有守军都拉到城头上日夜不停的看着,甚至城上巡逻的兵马也不过就是一个幢将带着百十号人罢了。

    “敌袭!”站在城门上的北周幢将声音都变了,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敌人,他早就忘了击鼓,而李荩忱的身影在下一刻已经冲到他的身边,雪亮的刀光充斥着幢将的瞳孔。

    “砰!”一声低响,幢将手中的兵刃掉落在地,他很聪明的并没有开口。如果他再叫的话,恐怕李荩忱手中的兵刃会毫不犹豫的再向前一寸,划破他的喉咙。

第三百五十三章 城门

    “将军,咱们不能再向前了,前面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白帝城的码头,若是再往前”王昌脸上带着担忧神色,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雾气之中已经出现的轮廓。

    相比于高处的山上白帝城,江上或许是因为有江风的原因,所以雾气并不算浓重,隔着百丈远的距离就能看见码头轮廓。而南陈水师的战船也小心翼翼的兵分三路,两路盯住白帝城下的两处营寨,而最后一路在王昌和陈智深的亲自带领下,随时准备扑城。

    这是最普通的进攻方式,也是面对白帝城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城唯一能够采取的办法。

    不过好在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冲进城而已,之前打开城门等等活计都是李荩忱和先期潜入城中的人负责的,否则无论王昌还是陈智深都不知道,为了进攻这白帝城,他们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

    “再往前一点儿,否则城上就算有信号传来,我们也看不见。”陈智深死死咬着牙,他相信李荩忱能够创造奇迹,但是这奇迹也需要他陈智深的后续配合,若是看不到李荩忱的信号,那也是白搭。

    “可是”王昌欲言又止,若是再往前的话,一旦城中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些人很容易反而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陈智深刚想要解释,王昌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伸手指着前方雾气之中时隐时现、左右晃动的光点,声音哆嗦的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样子:“看,快看!”

    左右晃动的光点正是李荩忱之前和他们约定好的信号,这火光刺透浓浓的雾气,倒映在所有人的眼睛中。

    而陈智深也反应过来,手中佩刀一指,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声吼道:“擂鼓,进攻!”

    咚咚的鼓声刹那之后有如惊雷在整个江面上炸响,静谧的雾气中,这鼓声突兀而响亮。片刻之后不远处的南侧和北侧江面上也响起同样的鼓点,是这出奇安宁的江面上唯一的声音!

    原本划桨都屏住呼吸的水手们几乎是同时加快速度,船桨高高抬起又重重拍打在水面上,催动着战船快速向前、劈开没有波澜的江面。而船上所有步卒也攥紧手中的兵刃,一道道目光直直盯着那雾气中晃动的光点。

    那里是胜利,而他们现在正向着胜利前进!

    当船靠在码头上的第一刻,陈智深飞身跳下战船,一马当先向着高处的白帝城狂奔,而他身后紧跟着的旗手也挥动手中的旗帜,原本焉头耷脑的旗帜在风中舒展开来,猎猎舞动。

    “什么人?!”码头上几个正在打盹的北周士卒此时已经被完全惊醒,诧异的看着在雾气中出现的庞大船影,他们在白帝城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只。平日里那些江上来往的渔船与之相比就像是趴在猛犬脚下的老鼠。

    而江面上可以清楚听见的咚咚鼓声无疑在告诉这些守军,来的是敌人!

    而不等他们向前,陈智深的身影骤然从雾气之中冲出,手起刀落将两名守军砍翻在地,紧接着大步冲上台阶。

    这总共一百多级的台阶,高低不平,此时在陈智深的眼中,就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山。后面的南陈士卒也都快步跟上陈智深,他们甚至已经能够从雾气之中看到前方白帝城城门的轮廓,而这台阶无疑就是他们和胜利之间相隔的距离。

    “弓弩手!”一声呼喊从街道上传来,也不知道多少北周士卒慌乱的沿着各处街道向着城门汇聚,而几名北周将领的呼喊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够听的清楚。

    “小心!”李荩忱低喝一声,伸手抄起一块从城上守军手中缴获来的盾牌就要向城门下冲。若是被敌人关上城门,那他们就成了一支被困在城上的孤军,到时候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零零散散的几支箭矢从雾气之中射出,不过因为雾气太大,根本看不清楚目标,再加上这些守军根本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缺乏经验,以及现在场面的混乱,所以这些箭矢大多数都射偏了,仅剩下的几支奔着城门而来的箭矢,还没有碰到人,就软绵绵的掉在地上。

    “带着两个人沿着台阶去接应陈智深。”李荩忱转身吩咐李平一句。

    李平不敢怠慢,敌人的箭矢已经越来越密集,整个上城步道上下已经被封死,城门下留守的几名士卒或死或伤,现在他们已经等不起了。至于江上的鼓声,虽然同样越来越密集,但是至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陈智深等人的身影,李荩忱当然分外着急。

    李平一挥手,两名亲卫转身跟上,他们根本没有走上城步道,直接取出城楼之中守城用的绳索器具坠到城下,从城墙上滑下去。

    吩咐完李平,李荩忱径直便要向城下冲去。已经反应过来的敌人正沿着街道拼命向这边冲。箭矢封锁上城步道,步卒举着盾牌冲锋,虽然一切步骤看上去都颇为生硬,各部之间也缺少配合,不过饶是如此,李荩忱对于那个永安都尉有些钦佩。

    能把一群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弱病残训练成这个井然有序的样子,也算是有点儿本事。

    “将军,让末将去吧!”陆之武伸手一把拽住李荩忱,“末将一定为将军守住城门!”

    李荩忱眉毛一挑,刚想要说话,陆之武已经毫不犹豫的一把夺过李荩忱手中的盾牌,举盾护住脸,挡住迎面而来的两支箭矢,旋即干脆就地一滚。而他身后几名士卒一咬牙,也都如此有样学样,一起沿着上城步道滚下去。

    “快,关城门!”城下已经可以听见北周将领的呼喊声,而从上城步道滚下去的陆之武等人猛地一跃而起,直接撞进北周士卒当中!

    刀光闪动,杀声不绝,虽然只有区区五六个人,但是显然这些久经沙场的南陈士卒根本不是那些北周守军能够抵挡的。在陆之武的率领下,这些人时而收缩,时而张开,手中虽然拿着的是短刃,但是每一刀出去必然伴随着一声惨叫。

    李荩忱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次带着陆之武前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台阶上黑压压的身影已经出现,冲在最前面的陈智深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步迈过最后一级台阶,冲入城中。而在他的身后,南陈的战旗迎风舞动。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得手

    陈智深带着大部队冲进来,白帝城战局已定。李荩忱没有再管城下,毕竟这么多南陈军队冲进来,这些北周士卒恐怕终于要支撑不住了,他转而看向旁边躺在城墙上的戴才:

    “把这家伙弄醒!”

    戴才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个出手袭击自己的年轻人,而那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露出半边白牙,只是在戴才的眼中,这笑容怎么都没有好意。

    “你你是谁?”戴才听着不远处的杀声,脸色微微发白。发生了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当了十几年的永安都尉,第一战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李荩忱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大陈荡寇将军李荩忱。”

    “嘶!”戴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在川蜀,但是对于这个现在天下传得甚是响亮的年轻人的名头很是熟悉。南陈能够横扫荆州,据说就是这个年轻人在幕后一手策划的,更重要的是章山一战,这个年轻人不但让尉迟迥吃瘪,而且趁这个机会一战拜将,可以说让很弱人羡慕嫉妒。

    而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带着无数光环和传说的年轻人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要说戴才没有一点儿恐惧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毕竟也四十好几的人了,心态很快就稳定下来,冷笑一声说道:“败军之将,得以见到赫赫大名的李将军,也算是荣幸,只求李将军给个痛快。”

    李荩忱轻笑一声:“某可还没有胜呢。”

    戴才怔了一下,旋即下意识的向城垛下看去,南陈士卒还在他的军队之中左冲右突,虽然人数少,但是谁都难以阻拦。

    更重要的是另外一边的台阶上杀声四起,大队的南陈军队正如潮水涌入城中,当先的一名壮汉手中大刀挥舞,卷动风声呼呼作响,一时间他的前面所有北周守军都仓皇逃窜。

    这一战虽然还没有落下帷幕,但是谁都知道李荩忱已经胜利了。

    “戴都尉,某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这白帝城,”李荩忱微微笑道,“某需要的还有人。只有人和城都拿下了,这一战某才算胜利了。”

    戴才诧异的看向李荩忱,而李荩忱报以真诚的微笑。

    这句话是出自李荩忱真心,因为他现在需要的确实是白帝城中的人,更或者换句话说是对川蜀情况熟悉的人。这一次突袭白帝城,甚至连会说真正川蜀本地话的人都找不出来,就已经让李荩忱清楚的认识到这个问题。

    更何况眼前这个戴才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现在他的兵马还在城下奋战。

    “某是不可能投降你的!”戴才一梗脖子,冷声说道。

    而李荩忱不慌不忙的伸手拿起刀子在戴才面前晃了晃,戴才心中一紧,不过还是死死咬着牙。自己当这永安都尉十多年,第一战就败成这个样子,死了也算是解脱。

    不过李荩忱却直接一刀划开了戴才手上的绳索,吓得李荩忱身边的亲卫都向前一步。

    而戴才惊讶的看着李荩忱的动作,下意识的活动了活动手腕:“你这是为何?”

    李荩忱根本没有多看他,而是看向城下:“十多年的永安都尉,当腻歪了吧,想不想和某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

    “是不,不是”戴才脱口而出,毕竟这事已经困扰他太多年的心理问题,在听到李荩忱的询问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回答,不过他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回答正中李荩忱下怀,急忙想要解释,可是第一字都已经说出来了,再解释还有什么用?

    更何况李荩忱那一句话直直的刺激到了他的心坎。

    当了十多年的永安都尉,他已经被朝廷遗忘,而若是能够更上一层,那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十多年在这永安城兢兢业业,他已经为北周尽职尽责了。鲜卑人负他在先,他也不后悔负鲜卑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戴才冲着李荩忱一拱手:“末将永安都尉戴才,愿听从荡寇将军之命。”

    李荩忱微微颔首,戴才的资料之前骆牙搜集了不少,这是一个对于钱财酒色不感兴趣的汉子,为人稳重谨慎,看上去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但是李荩忱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最大的问题。

    在一个地方不升不降十多年,任谁都会厌烦,这戴才也肯定免不了。所以李荩忱索性抓住这个点试探一下戴才,没有想到戴才心中早就对此颇为不满,李荩忱这一句话让他心中最后的防线被突破。

    “都尉客气,以后某想要在这巴蜀立足,还要多多仰仗都尉呢!”李荩忱微微一笑。

    而戴才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说什么“仰仗”他,这分明是李荩忱向他许下了光明的前程。

    “敢不为将军效死!”戴才朗声说道。

    李荩忱一颔首,冲着身边的亲卫一挥手,亲卫急忙敲响了城门上的金锣。

    清脆的锣声在白帝城中回荡着,而城下无论奋勇向前的南陈将士还是节节败退的北周军队都下意识的看向城门,暂时停住步伐。

    一面李字将旗在城门上升起,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站在城门上,其中一人是南陈将士熟悉的李荩忱,而另外一个则是北周守军都认识的戴才。

    “弟兄们,某已经打算归降大陈荡寇将军,某都降了,你们也都降了吧!”戴才朗声喊道。

    而本来就因为主将不在而没有多少斗志的守军,听到这句话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将兵刃丢在地上。披坚执锐率军冲杀在前的陈智深和陆之武等人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白帝城城内街道盘旋、道路崎岖,若是守军节节抵抗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要遇到不少麻烦。

    对于现在的南陈军队来说,当然牺牲的人越少越好。

    看着麾下的兵马都放下兵刃,而拿着自己印信的南陈士卒也飞快的向城外两处军寨而去,戴才提在嗓子眼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这些手下虽然不堪用,但是也是他这么多年辛勤训练带出来的,看着这些人战死,他又何尝忍心?

    冲着李荩忱一拱手,戴才正色说道:“白帝城尽归将军矣。”

    李荩忱点了点头,看着逐渐被火把点亮的白帝城。

    这座雄城终于落在了自己手中。

    而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郡

    白帝城中原本属于戴才的府衙中,一支支火把取代了随风飘忽不定的灯笼,驱散了淡淡的雾气,将整个府邸照的分外明亮。

    而来来往往的将领都是一般无二的全身披挂,甚至有的人衣甲上还有鲜血,更是让这官衙看上去更像是军营之中的中军大帐。

    “白帝城中总共五百七十二户、屋舍六百二十八间、存粮两千石有余、府库钱财五千贯、大小船只三十七艘,尽数交割,”戴才沉声说道,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李荩忱,“兵马折损未知,因此不敢上报,还请将军恕罪。”

    李荩忱伸手接过来册子,翻看几眼,转而重新递给戴才:“某率领的只是前锋,大军主力明日才能赶到,随同官员更是可能要到后日,所以这两天的城中政务还得劳烦都尉代为处理。”

    戴才怔了一下:“那将军?”

    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陈智深、陆之武、曹忠和王昌等将领并肩走进来,每一个人衣甲上都还有点点血迹,脸上也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是一双眼睛散发出火热的目光,甫一进门就紧紧盯着李荩忱,反倒看的李荩忱浑身发凉。

    “末将参见将军!”一众将领激动的说道。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仅仅付出了二十多个人的伤亡,他们就这么轻松的拿下了白帝城。

    一切如梦如幻。

    当然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和白帝城中守军没有多少防备有很大的关联,但是李荩忱的奇兵才是真正能够占领城池的一步。这些北周士卒陈智深他们也有与之交手,虽然和尉迟迥率领的北周精锐和很大的差距,但是也勉强能够比拟西梁军队。

    若是这样的军队在戴才的指挥下依托地形节节抵抗,那么他们想要拿下白帝城,岂是那么容易?

    “这位便是永安都尉戴才,以后大家都是袍泽了。”李荩忱介绍戴才,又转而介绍了自己麾下的将领们。

    戴才当即恭敬地冲着所有人一一行礼,而陈智深等人不敢怠慢,急忙还礼。谁都看得出来,自家将军对于这个降将很是看重,而人家又一副谦恭受教的样子,谁都不好开口刁难。

    李荩忱麾下这些人虽然各有的特点、也各有缺点,但是并没有真正油嘴滑舌、小肚鸡肠之人。

    “这白帝城中的钱粮太少了。”李荩忱皱着眉说道,直接回答了戴才刚才的疑惑。

    这城中还有两千石存粮,或许对于守军已经足够了,但是李荩忱麾下可不仅仅有一千多号人,还有五千多即将赶过来的援军。

    现在军队的粮食尚且可以通过三峡从荆州运输,不过李荩忱必须要随时提防荆州战事紧张,粮道受到威胁的可能。如果能够从巴蜀获得足够的粮食,减少对荆州的依赖,也减少萧摩诃那边的压力,自然再好不过。

    戴才怔了一下,苦笑着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白帝城早就不是当年重中之重的边防重镇了,城中守军和百姓都不多,对粮食的需求也不大,因此一般都是从后方的临江和万川等地定时调拨运送。另外我们在后面山上坡地也有种植一些粮食,收成不多。”

    李荩忱挑了挑眉,他现在需要的无外乎就是两种,兵和粮,可是现在听戴才所说,这白帝城中对这两样似乎一概欠奉。

    “不过要说粮草,”戴才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到舆图边,伸手一指,“几位将军请看此处。”

    陈智深等人也下意识的向前凑了凑,而戴才手指的地方正是万川郡和临江郡之间的南部郡,三郡位于永安的上游,地处白帝城西南侧,沿着大江一字排开,而最重要的自然还是万川郡和临江郡,共同构成了通往巴郡的门户道路。

    “这南部郡不是三郡之中最小的一个么?”李荩忱诧异的问道,他在入蜀的时候,对于巴蜀周围的情况还是了解不少的,尤其是这扼守巴郡东侧门户的三郡,更是看了不少资料。

    “确实如此,”戴才点了点头,“只是将军不知,因为这南部郡地处临江郡和万川郡之间,方便粮草的补给和转运,所以周围城池的粮草都是先行运到南部郡,再由此处向各地转运,因此这城建在江滩上少有的开阔之地,易攻难守,实际上也是有方便储存粮草的原因。”

    李荩忱轻轻摩挲着下巴,这南部郡位于两处要塞之间,却地处江滩,城池地势开阔,不比其余巴蜀城池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这样的城池甚至还有可能给进攻临江郡的敌人提供不错的立足点,从规划上来看怎么都有点儿画蛇添足的意味,在后来历史上也逐渐融入另外两郡的管辖范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目的。

    白帝城是一处要塞,但是任何的要塞往往意味着都缺少相应的经济文化体系,依赖于更大城镇的粮草补给。因此白帝城对于李荩忱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桥头堡,绝对不能算立足之地。

    他的目光沿着大江缓缓向上游移动,真正合适的立足之地现在来看当然是巴郡(今重庆),然后再往北就是地处天府之国的蜀郡(今成都),这一南一北两座城构成了整个巴蜀的框架。

    李荩忱需要先行拿下巴郡,才能有资格在巴蜀立足,而想要拿下巴郡,就必须要把临江三郡收入囊中。

    因此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临江三郡都必须要打。

    “陈智深,王昌!”李荩忱目光一转,落在陈智深身上。

    “末将在!”陈智深急忙应了一声,他想起来之前李荩忱在入蜀的时候曾经说过,以后有的是仗打,现在看来这机会落在他头上了。而王昌虽然诧异李荩忱只有一千兵马还想进攻的想法,不过还是条件反射的也跟着应了一声。

    “你们二人带领八百士卒以及相应水师战船进攻临江郡,如果拿下临江郡最好,如果对方有所警觉而据城坚守,那你们也不要恋战,直接进攻南部郡,务必要拿下粮场!”李荩忱沉声说道。

    一听李荩忱的目标真的是临江三郡,陈智深和王昌顿时都打起精神。他们麾下加上水师士卒不过也就是千余人,想要沿着大江辗转三郡之地,岂是那么容易,所以这是命令,也是李荩忱对他们的考验。

    而李荩忱径直转过头看向戴才:“戴都尉,可能还需要你的人配合指点道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兵源

    戴才急忙说道:“这个没问题。”

    想起来什么,戴才紧接着建议道:“将军何不以末将麾下一部分将士为前锋,诈开临江城门呢?”

    怔了一下,李荩忱有些迟疑,他相信戴才,但是不代表他也相信戴才的那些麾下,如果那些人到时候临阵倒戈,那恐怕陈智深他们就真的凶险了。

    而陈智深等人也将信将疑的看着戴才,相比于李荩忱,他们对于投降的戴才都没有多少信任,只不过碍于李荩忱的面子,不好当众说出来,而且根据这戴才之前所讲述,此人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可是现在还让他们去相信戴才的部下,那就未免过分了。

    戴才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陈智深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给戴才一种火辣辣灼烧的感觉。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而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得尽力融入这个团体。

    不管融入哪个团体,都必然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更何况李荩忱这个团体当中最不少的就是骄兵悍将。

    “启禀将军,末将在永安十余年,麾下忠心于末将的人还是有的,末将会挑选出来十人,由一幢将带领,并不携带兵刃,听从陈、王两位将军的调遣。”戴才一拱手沉声说道,“还请将军相信末将。”

    陈智深和王昌等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脸上的敌意消散了不少。

    “子栋(戴才表字),某并不是不相信你,”李荩忱脸色也缓和下来,微微一笑,“你不要多想,这巴蜀群山之间,城池星散,某想要攻城略地,对子栋可多仰仗之处。”

    李荩忱没有再有如之前一样称呼他“都尉”,而是以他的表字称呼,自然表示对戴才的亲近和信任。戴才心中顿时轻松一口气,恭敬地一拱手:“末将必不辜负将军厚托。”

    而李荩忱紧接着转过头看向陈智深和王昌:“你们两个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智深和王昌也不傻,急忙同时拱手:“末将必不辱命。”

    李荩忱微微颔首:“此战重在速战速决,趁着敌人不防备的时候进攻方才能够拿下此几处。”

    而戴才也紧跟着说道:“据末将所知,临江城比邻巴郡,驻军尚且多一些,应该有一千上下,而南部郡和万川郡比之永安城尚且不如,总共只有几百老弱士卒和数十名衙役。”

    陈智深和王昌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这倒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当然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对敌人掉以轻心,只是估计这一战应该要比想象中的轻松不少。

    李荩忱静静站着目送陈智深和王昌转身离开,无论怎么说这也是第一次让这两员大将单独行动,没有李荩忱的指挥、没有再多军队的配合,李荩忱不知道自己得到的会是一场胜利还是失败,但是他必须要锻炼这些将领,让他们更快的在血火之中成长。

    让其余将领先行退下,李荩忱转而看向唯一留下来的戴才:“子栋,某还有一件事。”

    戴才怔了一下:“将军但说无妨。”

    李荩忱摩挲着下巴,沉声说道:“想必子栋你也知道,我大陈正在荆州和蛮夷打的难解难分,因此除了某带来的这七八千兵马之外,朝廷应该已经很难给予某更多帮助。”

    戴才只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李荩忱的意思:“将军是想要兵马?”

    李荩忱沉默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着急想要解决粮草的问题固然不假,但是真正困扰李荩忱的实际上并不是粮草,而是兵源。

    打仗就要死人,可是现在对于整个南陈来说,最要命的就是兵马不足,他又得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兵员来补充自己的损失、更进一步控制整个巴蜀地区?

    戴才苦笑一声:“这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自从蜀汉灭亡之后,巴蜀多年来缺乏管理,再加上多有征战,所以民生凋敝,只是看这白帝城的情况将军恐怕也就知道一二。至于巴蜀守军,甚至还有不少是当年尉迟迥进攻巴蜀的时候留下来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荩忱在桌案前来回踱步,这情况他是预料到的,实际上不只是在蜀汉灭亡之后,当年先是诸葛亮北伐,再是姜维北伐,在蜀汉时期实际上整个天府之国就被掏的差不多了,在之后南北相争,重点都在淮南到荆州一线,对于巴蜀自然更是缺少关注和管理,因此曾经富饶的天府变成这个样子也在情理之中。

    南陈军中缺少足够的丁壮、整个领导阶层都在偏向老年化,而实际上北周又何尝不存在这个问题?

    这些年北周和北齐征战不休,又和南陈时有摩擦,这中间都是有大量士卒伤亡的,而北周相比于南陈,还有一个属于半后方的巴蜀,所以尚且可以通过不断抽调年轻的巴蜀守军来弥补军队的损失,继续占据优势。

    只不过这种补充方法怎么看也有饮鸩止渴的味道,因此现在呈现在李荩忱面前的巴蜀守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戴才的那些部下李荩忱也都看过了,能够挑选出来补充进军队的不过只有区区两三百人,剩下的最多拿来充当衙役或者劳力,李荩忱可不敢带着这样的军队上战场。

    而戴才话锋一转:“将军,实际上巴蜀人丁稀少,只是汉人少罢了,不知道将军可曾听说过白兵?”

    白兵李荩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三国时期刘备的亲卫部队,统带这一支部队的赵云、陈到等人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而实际上白兵真的有完整的结构框架,还是在刘备入蜀稳定下来之后。

    而当时白兵的兵源和蜀汉另外一支传奇部队无当飞军的兵源差不多,都不是来自汉人。更或者说在三国那个汉人人口骤减的时代,魏蜀吴三国,尤其是地处偏僻的蜀国和吴国,其兵员主要来源实际上都已经不是汉人,吴国的来自山越,而蜀国的

    “你是说巴人?”李荩忱皱了皱眉。

    说句好听点叫“巴人”,而按照这个时代更普遍的说法,应该叫“蛮”。

第三百五十七章 巴人八部

    戴才郑重点了点头:“正是巴人。”

    “巴人八部,自成一体,盘踞川江、呼啸山林,岂是那么好以之为己用的?”李荩忱迟疑说道。

    按照东晋的《华阳国志》记载,巴蜀山中的巴人部落可以分为“濮、、苴、***、、夷、蜒”八部,这八部的来源各不相同,有的是曾经巴国的主要构成群体,有的是外来群体,但是在数百年的演化之中,这些相对于后来汉人都属于巴人的族群自然就被称为巴人。

    巴人八大部众广泛分布在传统意义上巴州的各个角落,而在三国时期,这些分布在南到南中、北到汉中的广大山区范围内的巴人族群曾经大量补充进蜀汉军队当中。

    相比于汉人,巴人作战勇猛、尤其擅长山地作战,其中的人,因为作战时候喜欢手持盾牌向前迅猛冲锋,因此被称为“板蛮”。

    若是能够将巴人收为己用,那么李荩忱不但将会拥有充足的兵力,而且对于整个巴蜀的占领也将更加轻松。

    “巴人不比汉人,对付巴人当真容易?”李荩忱脸上神色愈发沉重。

    不是李荩忱不敢尝试或者对巴人有什么偏见毕竟对于一个典型的后世人,五十六个民族的观念都已经深入心中,巴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半少数民族、半汉人的群体,李荩忱当然不可能歧视而是李荩忱心中也清楚这些蛮人的生活习惯和习俗和汉人有很大区别,不可能用对付汉人的方式来对付巴人。

    戴才微微一笑,在对巴蜀的了解上,他要比李荩忱军中任何人都要合适,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于李荩忱能够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前程很是信任。毕竟和之前可有可无的永安都尉相比,现在他的位置可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将军有所不知,巴人虽然和汉人在各方面都有差别,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巴人实际上更为淳朴,他们崇尚的不过是单纯的武力和胜利,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崇信的是‘强者为尊’。”

    “哦?”李荩忱怔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的有些复杂。古来蛮人传说起来茹毛饮血、生性好杀,但是这实际上是很多信仰单纯儒家学说的人,为了“华夷之辨”而强行抹黑罢了。

    至少在李荩忱的印象中,重情重义的五溪蛮蛮王沙摩柯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这些蛮族信仰的实际上就是单纯的力量和勇士,他们需要的也不是杀戮,而是生存。

    “而将军对于这巴蜀,就是‘强者’。”戴才紧跟着说了一句,微笑着看着李荩忱。

    “那某应该如何是好?”李荩忱的手轻轻敲着桌子。

    戴才胸有成竹的说道:“末将和巴人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就在这白帝城北侧还有大江南岸的山中,就有不少巴人部落,所以现在将军只需要等就是。”

    “等?”李荩忱下意识的看向舆图,实际上在巴蜀一带,汉人泽水而居,控制的也就是大江以及其余几条江水沿岸,而在其余地方的茫茫大山之中,主要都是巴人部落。

    “等将军控制了三郡之地、兵临巴郡,这些巴人自然就会找上门来,”戴才微笑着说道,“要知道这些巴人和周国之间的仇恨,可一点儿都不少呢。”

    李荩忱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自秦汉以来,巴人虽然曾经多次作乱,但是其主要原因都是中央王朝和地方政府的压迫和税收,在大多数情况下巴人对政府还是很忠诚的,这在蜀汉时期以巴人为兵就可见一斑。

    而到了南北朝时期,情况随之大变,曾经在三国时期吃茶风云的五溪蛮因为吴国的多年镇压、剥削已经逐渐消散,南中蛮也由于诸葛亮的打压而退居山中,反倒是巴人趁着战乱占领川南各处,一时间大有川蜀不复华夏之地的架势。

    之后南朝各代多有对巴人的打击,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双方还是相安无事,巴人也保持表面上对南朝的尊重,然而给巴人打击最沉重的实际上占领巴蜀之后的北周。

    为了平定这个未来的大后方,西魏以及取而代之的北周曾经浩浩荡荡出动大军扫荡沔汉和巴蜀蛮族,扫荡沔汉的是大将军杨忠,而扫荡永安一带的就是已经战死在江陵的陆腾。

    据记载,当时陆腾沿着大江一路杀过来,巴人尸积如山、血染大江,惨烈无比。而这还不算完,为了能够让巴人在退军之后依旧老老实实,陆腾取巴人首级堆积京观以夸功,剩余巴人纷纷遁入深山。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北周在巴蜀基本没有什么强有力的驻军,照样可以维持地方的基本统治。

    不过这可不代表这些巴人就真的老老实实,这种杀人灭族的仇恨肯定都是铭刻在骨子里,更何况无论在哪个时代,被对手堆京观都是莫大的耻辱,因此这些巴人一旦得到机会肯定还会动手。

    之前的江陵之战,李荩忱作为头功,对陆腾的死也有着必然的责任和功劳,因此巴人肯定也会把李荩忱当做为他们报仇的恩人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戴才很有信心,只要李荩忱能够在周围打下来足够大的地盘、控制诸如三郡这样的重点,展现出来自己足够的实力,那么根本不用李荩忱主动去联络,这些巴人肯定也会前来投靠。

    “子栋之言,于某帮助大焉。”李荩忱脸上的笑容收敛,肃然说道。

    如果没有戴才的话,他想要获取这些信息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毕竟巴蜀和南朝分隔那么多年,山中的蛮夷都被北周镇压过很多次,更不要说依托城镇的世家豪族,

    这些世家豪族或是已经和北周有密不可分的利益联系,或是为了谨慎起见而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至少在李荩忱走出下一步的过程中很难主动前来给李荩忱提供足够的帮助,而如果李荩忱找上门去,这些人到底是坦诚相待还是虚与委蛇更是不好说。

    毕竟经过数百年的积淀,每个世家豪族多少都得有自己的顾忌,不可能因为一场胜利就直接毫不犹豫的将整个家族都压在这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129/ 第一时间欣赏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作者:然籇所写的《权倾南北》为转载作品,权倾南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权倾南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权倾南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权倾南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