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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九九章 不变的战法

    火炮布成一个弧形,向自家阵型这边凹陷,其目的自然非常简单,所有的火炮都能够把炮弹送到一个点上,破坏力可想而知。

    吐谷浑军队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火炮的威胁,因此三番两次调动骑兵进攻,只不过薛汪带着骑兵一直牵制着,迫使吐谷浑骑兵很难抽身而出。

    吐谷浑军队倒是早就已经留了一手,还有七八百名骑兵留在营寨之中,此时同时从一侧的寨门冲出,只可惜他们留的兵马到底还是少了一点,汉军火枪手和弓弩手早就已经严阵以待,很轻松的就把人给逼了回去。

    最后吐谷浑军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军火炮抵达攻击位置。

    隆隆的炮声旋即响起,这似乎是吐谷浑军队早在武威城外就已经经历过的梦魇,很快营寨之中就传来骚乱的声音,甚至旗帜都跟着摇动,不知道是想要通知友军前来支援还是单纯的已经乱了方寸。

    除了骑兵,其余的吐谷浑军队并没有在营寨外布防。显然他们也清楚火炮的威力,到时候一队队步卒要是在营寨外列阵的话,敌人的火炮推上来,恐怕用不了两轮炮击,自家步卒就先支撑不住了。

    而且慕容伏允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汉军进攻的准备,整个营寨的正面墙体不但全部都是夯土打造的,而且加高加厚,要是再加高一些,说是一道城墙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发又一发实心炮弹砸在墙体上,很快就出现了多处坑洼凹陷,同时亦是尘土飞扬。

    这戈壁滩上,要么是一块块大石头,要么就是细碎的沙土,炮弹砸过去,那些沙土自然应声倒塌,而其中原本起到支撑作用的石头,此时四处乱滚。吐谷浑人应该是有在这种情况下建设城垣墙体的经验,这些石块都专门用红柳编织了筐子收拢,从而避免石块直接自己就滚落的尴尬情况,只可惜在炮弹的撞击下,这些柳条筐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带着石头一起滚落,惹得墙体后吐谷浑士卒又是一顿慌乱。

    墙体骤然出现缺口,汉军将士自然毫不犹豫发起进攻。

    只可惜慕容伏允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吐谷浑弓弩手似乎早就已经等待这个机会,箭矢呼啸而下。

    “举盾!”杜吒手里提着横刀、拿着盾牌,大声下令。

    前锋先登,一把横刀、一面盾牌,往往比其余什么东西都来的有用。箭矢呼啦啦钉在盾牌上,不过汉军将士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变慢。

    这个时候,哪怕是身边的袍泽弟兄都已经倒下,自己也必须要向前冲,说什么也得冲入那缺口中!

    火枪手们也纷纷扣动扳机,打的墙头上尘土飞扬,之前一些胆大想要探出头射箭的弓弩手应声而倒。

    随着杀声再度响起,足有数千名吐谷浑士卒以骑兵为前锋从营寨两端杀了出来。

    慕容伏允显然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你们主动进攻,露出侧翼,然后我再指挥兵马杀上去,尽可能的缩短我军步卒冲杀的距离,这样你们的火器因为忌讳伤到自己人,根本就不敢有所动作,到时候以步卒对步卒,以冷兵刃对冷兵刃,你们还能怎么样?

    这招数显然和之前对付韦圆成的招数有些类似,简而言之就是诱敌深入然后两翼夹击。

    实际上这有些类似于突厥骑兵的作战方式,显然在和突厥骑兵多年的作战之中,吐谷浑人也已经学习到了很多经验,并且逐步将其融合入自家军队的作战战术之中。

    而且不得不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慕容伏允因地制宜,每每都能够为自己创造出来这种作战方式所需要的有利局势,这才是能体现出来一名将领真正的指挥素养。

    只不过相比于上一次韦圆成的疏忽大意而导致的被慕容伏允有机可乘,这一次的汉军并没有任何的慌乱,负责进攻前锋甚至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从侧翼扑上来的敌人放在眼里,依旧对着前方的壁垒发动进攻,似乎在他们的眼中,除了前方的这个营寨墙壁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吸引自己了。

    虽然敌人的操作方式不一样,但是整个战法的精髓就是那样。

    李询在吸取了韦圆成的教训之后,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防备?

    不变的战法,终归不能每一次都让敌人吃亏而不吸取教训,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被敌人利用。

    李询已经果断的下令,原本作为预备队的韦圆成所部立刻从侧翼压了上去,同时一直被李询藏在军阵之中的两队骑兵也跟着杀出,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装备精良,手中的短铳纷纷开火,直接击破对面骑兵的拦截。

    同时汉军火枪手们也都已经上了刺刀,迈动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一边走一边装填,枪声阵阵,子弹直接覆盖吐谷浑士卒的队列。

    只可惜吐谷浑士卒应该是得到了死命令,或者说本身就已经意识到这一战的成败实际上就在自己这一次出击,所以即使是外围的袍泽不断倒下,其余的士卒踏着他们的尸体依旧坚定向前进攻。

    “变!”眼见得壁垒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敌人已经近在咫尺,杜吒虽然心中不舍,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拼命向前奔跑的汉军将士纷纷停住脚步,前排的士卒举起盾牌缓步后退,后方的士卒则开始面向左侧或者右侧,同样举起盾牌,遮蔽敌人的箭矢。

    原本看上去松散的队列,骤然聚集在一起,开始后退。

    吐谷浑军队哪里会让汉军称心如意,不少士卒直接从缺口之中冲出来向汉军发起进攻,而原本从两侧杀上来的人更是嗷嗷叫着向前冲。显然汉军的撤退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

    只可惜他们应该没有读过《曹刿论战》,不知道这种军阵严整缓步撤退的敌人,是最难应付的,还是不要追击的好。

    吐谷浑军队已经乌泱泱杀上来,很快就被汉军密集的枪弹淹没。

    刚才汉军火枪手为了能够尽快接敌,所以必须一边前进一边装填,只有最前面一排士卒能够装填后再开火。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吐谷浑人杀上来,火枪手们自然也可以顿住脚步。

第二二零零章 身手矫健

    刀盾手们已经从两侧跟上,掩护火枪手的侧翼,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因此火枪手得以以最典型的三排接敌阵列列队,一排一排枪打过去,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在肆意妄为的收割性命。

    只可惜慕容伏允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在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过就是在给汉军送人头之后,他很快就下令鸣金收兵。

    吐谷浑兵马正被笼罩在大汉火枪手布下的死亡扇面中,自然慌乱不堪,此时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一个个自然如蒙大赦,纷纷回头向后跑。

    此时不跑,等会枪弹保不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只不过吐谷浑这么一退,自然不可能再和汉军那样进退有据,后面的推攘前面的,顿时乱作一团,而枪弹还时不时的直接从身后窜出来,更是让吐谷浑士卒愈发的慌乱。

    汉军将士并没有着急追杀溃兵,敌人的骑兵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一旦他们真的提起速度来向前冲击,薛汪麾下的骑兵还真的不一定就能够挡得住他们,此时自然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不过正面战线上,杜吒实际并没有和敌人直接接触,就看着这些家伙被火枪一通乱射便乱糟糟的开始逃跑,杜吒虽然也很无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才自己要是不变阵的话,这个时候可能就已经冲入吐谷浑的壁垒之中了,但是当时谁能想到吐谷浑兵马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万一直接杀上来把汉军的队列冲散了,那岂不是尴尬?

    不过杜吒的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在意识到吐谷浑军队已经难以对自己的侧翼形成威胁之后,便带着汉军将士直扑向前方的缺口。刚才也有不少吐谷浑士卒从缺口处冲出来,直接正面进攻汉军军阵,只不过被杜吒用火枪从容的逼退。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两翼的吐谷浑士卒都已经败退,这些为数不多、以捡便宜为主要目的的吐谷浑队伍自然也就没有孤军奋战的必要,甚至都不需要陌刀手上阵,此时他们都已经主动退缩到了壁垒后面。

    原本缺口两侧,吐谷浑弓弩手正拼命放箭,此时看着汉军将士举着盾牌冲上来,顿时也慌了手脚,好在这些家伙应该也是吐谷浑军中的精锐,短暂的惊慌之后立刻抽出来短刃,跃出缺口,意欲主动接敌。而更多的刀盾手、长矛手之类的也都涌到缺口处,显然这些人相比于之前在前面射箭的弓弩手,反倒是因为刚才的进攻骤然受挫而有所胆怯,一时间不敢直接冲上前了。

    “来得好!”杜吒大笑一声,索性丢了盾牌,另一只手也抽出一把横刀,两把横刀舞动起来,虎虎生风。

    杀出来的吐谷浑士卒也多数都是披轻甲而手持短兵,横刀直接劈砍下去就是少不了的皮开肉烂,谁能挡得住这家伙就这么直愣愣的向前冲?

    主帅杀得猛,将士们自然也跟着是士气大阵,一个个嗷嗷叫着就向上冲,一把把横刀对上吐谷浑士卒的刀刃,同样是短刃对短刃,自然高下立辨。锋利而沉重的横刀一下砸下去,甚至有的兵刃直接断裂开来,紧接着汉军士卒就挥刀再劈砍一刀,哪里还有招架的余地?

    吐谷浑弓弩手们一看局势远非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好对付,登时也都乱了阵脚,扭过头就要开始逃命,然而汉军将士哪里还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名名士卒索性都和他们的主帅一样,丢了盾牌,直接挥舞横刀就冲了上去,直直的追上吐谷浑士卒然后一刀砍下去。

    有时候击溃敌人,也就这么简单。

    “杀!”杜吒直接冲入缺口,一刀砍翻了一名想要当着他的面翻入缺口的吐谷浑士卒。不过当他定睛向里面一看,敌人刀盾手和长矛手都已经嗷嗷叫着冲上来,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时候值得庆幸的,恐怕就是敌人的弓弩手并不在吧······

    不过即使是这样,杜吒也并不觉得这是自己能招架住的。

    他下意识的一个翻身,直接从缺口剩下的半边土墙上滚下来,而几乎是同时,长矛直接刺到了杜吒刚刚站立的地方,只可惜刺了一个空。杜吒则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我身手矫健,不然这个时候身上恐怕已经有好几个血窟窿了。

    战死了不丢人,但是因为冲的太猛而被敌人一击得手,杜吒怎么想都觉得这以后很有可能会变成反面教材。

    以后主簿们、学院的先生们念念叨叨自己的丢人牺牲经过以让大家有个教训,杜吒想想就觉得自家老爹可能都会羞愧的死了算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在杜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然现在的他没有死,也就是心里笑一笑罢了。还不等吐谷浑士卒回过神来,杜吒便大吼一声:“震天雷!”

    几枚滋啦啦冒烟的震天雷几乎同时飞了出去,直接落入土墙后面。

    “轰!”爆炸声此起彼伏,扎堆站在那里的吐谷浑士卒显然成为了震天雷再好不过的目标,横飞的弹片足够让他们怀疑人生。

    隔着土墙,杜吒都能够感受到整个墙体的颤抖,可想而知土墙后面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爆炸的烟尘还没有落下,汉军将士就已经争先恐后的跃上土墙。

    土墙后已经是一片狼藉,不过远处的吐谷浑士卒并没有慌张,显然他们在之前的武威攻防战中就已经见识过这种对步卒杀伤也不小的火器。很快一名名盾牌手就顶了上来,虽然这种防御方式对上震天雷也聊胜于无,但是至少能够给人些许心理安慰。

    杜吒乖乖的重新捡起来盾牌。

    自己双手拿着两把横刀,并不能直接威胁到敌人的盾牌。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一力破百巧,双方对撞,倒要看看谁的力气来得更大。汉军陌刀手也沿着壁垒展开,清扫那些没有盾牌遮护的吐谷浑士卒,而刀盾手们已经主动迎了上去。

    “砰砰!”一声声闷响传来,一面面盾牌径直对撞。

    汉军将士的盾牌上一般雕刻着面容狰狞的夜叉或者恶兽,而吐谷浑士卒的盾牌上则雕刻着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此时自然期望着牛羊也一样能够像为他们带来生活之源一样保佑着他们能够战胜敌人。

第二二零一章 想揍自己人

    只可惜在夜叉和恶兽面前,似乎牛羊并不是那么厉害了。

    盾牌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即使是火器已经在大汉军队之中开始逐步广泛列装,尤其是像是巩汉军这样的新招募的兵马,火器列装的实际上更多,毕竟火器和冷兵器几乎是完全不一样的操作和使用方法,对于之前已经习惯了冷兵器作战的士卒们来说,贴身肉搏以及列阵冲杀同排排队、装填射击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是作为一名火枪手,还得有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装填射击、什么时候上刺刀直接去白刃战的判断能力,毕竟不是所有时候火枪手都是保持列队的状态,因为火枪手强大的攻击力以及依旧还稀缺的数量,所以在攻坚以及结阵防守的时候,主将们往往习惯于把一支火枪手小队拆分为三四个人一组,分散开来,在盾牌和长矛手的保护下对外射击。

    这样自然就能够在整个防线上发挥出来火枪手的威力,不然的话火枪手在一边结阵,敌人自然可以绕到另外一边去发动进攻。

    这些战场作战的理念显然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受教育水平摆在这里,尤其是军中的受教育水平,说是零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让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于原本冷兵刃作战的士卒们转而变成一种崭新的兵种,对于他们来说未免有点邯郸学步,越学都学不会的感觉。

    之前汉军各部之中编入火枪手,也都是选择战场经验丰富,至少自己已经有独立作战思路,知道遇到敌人之后应该如何是好的老卒们上阵,不然的话弄了一群新兵蛋子编入火枪队,能不能见到敌人不胆怯,直接一路推过去,甚至还要手持火枪直接面对敌人如浪潮一样的进攻而寸步不动,本身就是一个难题。

    即使是这样,为了保险起见,各军编制自己的火枪手队伍,也都是把将领降级使用。

    不过这么费劲而且还浪费人才,自然就不如在编练新军的时候把一些新兵直接当做火枪手来培训。之前巩汉军进攻河西的时候,原本归属于巩汉军调配的火枪手并没有就位,导致巩汉军一度因为缺少足够的攻坚能力而只能在整支大军中划水,即使是有韦圆成等人表现比较突出,但是也难掩巩汉军没有经验又缺少火器的尴尬局面。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了,巩汉军有了自己的火枪队之后,自然是上下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在吐谷浑人头上获得功劳。火枪队本来就因为之前没有能够参与到河东之战中而一直摩拳擦掌等着找人建立自己的一份功勋。而其余的巩汉军将士又何尝不是如此?

    之前没有火枪队,咱们啃硬骨头就是费劲,现在有了火枪队配合,说什么也得打的比火枪队更好才是,否则的话人家岂不是要说,巩汉军能够建立功勋都是因为火枪队的功劳?剩下的这一群人岂不是就等于变成废物了?

    现在这些扑上去的刀盾手们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火枪队的出现无异于让刀盾手一下子变成了类似于火枪手带刀侍卫一样的存在,刀盾手们自然不情愿。这种事一旦变成了大家公认的既定事实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刀盾手们就只能蹲在距离前线咫尺之遥的距离上看着火枪手开开心心的开枪,而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连抢人头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他们也必须要证明一下,我们刀盾手并不是只能给火枪手打掩护,论攻坚,我们同样也不差!

    盾牌剧烈的摩擦,一把把横刀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来,好一顿捅刺劈砍,想要刺中吐谷浑士卒,只可惜对面的盾牌也遮蔽的很严实,几乎没有起不到什么作用。

    “重甲士!”杜吒果断下令。

    刀盾手们的心态他能够理解,但是也就仅限于理解了。

    这个时候没时间让他们去证明自己有多厉害,想要证明以后去演习场上还有机会,现在是在打仗,一直拖延时间保不齐会生变故。

    重甲士已经追随其余将士顶上来了,汉军将士在缺口两翼拉开防线,而重甲士在同伴的帮助下快速披上衣甲。对付敌人的盾牌防线,没有什么不是一锤子砸下去起不到作用的。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锤子。

    “破阵!”带队的一名仗主突然大吼一声,甚至吓了杜吒一跳。

    刀盾手们齐齐发狠,同时迈动脚步,几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就这么硬生生顶着吐谷浑的盾牌防线向前。

    原本两条直的防线,一个向外突出,一个向内凹陷,就像是张开的弓弦。

    “破阵!”汉军将士们顿时齐齐喊道。

    刀盾手们显然在为自己加油,而那些在后面等待上阵的汉军将士们在为袍泽加油,也在为即将上阵的自己加油。

    破阵,破阵,就在此时!

    吐谷浑人的弧线已经越来越弯曲,最终在汉军将士的呼喊声中应声断裂。

    这土墙内外,也不知道有多少汉军将士在振臂大呼,再加上步步紧逼的敌人,显然也给吐谷浑士卒带来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最终导致有一名士卒坚持不住,其余的人也就自然而然跟着败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吐谷浑人的心理防线,也在汉军越来越洪亮的喊声中崩溃。

    来自于不同部落、甚至有着不同图腾和信仰的他们,当然不可能聚集在一面旗帜下为了同一个信念而高呼,甚至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在不久之前还曾经相互攻击,只不过现在受到吐谷浑汗王的号召而只能先摒弃前嫌罢了。

    这样混杂的军队构成,显然并不足以让吐谷浑士卒们升起和汉军将士一样的斗志,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斗志先崩溃的那边,自然就无力再战。

    盾牌防线破开,刀盾手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向前冲杀。

    而长矛手和火枪手此时也纷纷顶上,负责掩护刀盾手的侧翼。

    刀盾手们打得这么猛,似乎是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而此时刚刚提起锤子的重甲士们,则面面相觑。

    等等,刚才我们为什么要披甲来着?

    “要不脱了吧。”一名重甲士弱弱的说道。

    “我有点想揍人,而且还是自己人。”另一名重甲士如是说道。

第二二零二章 破敌先锋

    正面防线一突破,汉军立刻如潮水一样涌入。

    吐谷浑军队则一路放火烧了自家营帐,且战且走。

    李询几乎可以断定,慕容伏允是早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情况的,不然的话烧自家帐篷,一般主帅是不太敢直接干出来的,毕竟这种事万一搞砸了,火烧到自己身上就算了,而且对士气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几乎就是在告诉将士们:

    没救了,等死吧。

    当然如果之前早就已经有所准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吐谷浑士卒显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慕容伏允的安排布置,此时自然动作就很是从容。

    火焰一起,吐谷浑士卒便缓缓向后撤退,大有隔着这一道火墙来看热闹的意思在。

    有本事你们就冲过来啊!

    甚至还有不少吐谷浑士卒来来往往,把更多适合于点火的东西一股脑的丢进去,同时自家兵马则从容的在火的后方排兵布阵。这个时候就算是有少数汉军将士能够从火焰燃烧不猛烈的地方冲上去,恐怕也少不了被吐谷浑弓弩手好一通招待。

    杜吒恨恨的跺了跺脚。

    火焰本身并不可怕,但是火焰背后的危险是足以致命的。

    李询已经下达了命令,让他依托营寨壁垒,不可冒进。

    也就是说进一步进攻的功劳,和杜吒也没有什么干系了。

    韦圆成已经带着麾下兵马从营寨一侧的寨门处发起进攻,吐谷浑骑兵纷纷冲上来,可惜薛汪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地带着人牵制住。汉军骑兵虽然没有办法摆脱敌人骑兵的纠缠,但是如果坐视敌人的骑兵直接杀过去阻拦自家步卒,那未免就太无能了。

    更何况薛汪还有个儿子叫薛举。

    很快李询就见识到了之前韦圆成曾经提到甚至直接保举的这个小将的厉害。银甲白马,于万军之中来往冲杀,当真是无人能挡。

    吐谷浑骑兵见到这位小爷儿,也都尽可能的绕道走。没有几十个人凑在一起,都不敢直接去招惹这位小爷儿。要不是其余的汉军骑兵多数都是新兵蛋子,根本没有办法跟上这位小爷儿的冲锋速度,也自然而然的限制于薛举本身的发挥——薛举虽然冲杀的勇猛,但是并没有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他很清楚假如没有袍泽在两侧屏护,自己真的落入万军包围之中,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也少不了会死的比较惨,所以薛举的进攻看上去很凶猛,但是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啊,还憋着一口气呢。

    要是真的为薛举配上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兵骁锐,那么就算是只有两三百人,这家伙也能带着一路杀过去,别说是牵制敌人骑兵了,就算是直接把敌人骑兵击溃都有可能。

    “英雄出少年啊。”李询忍不住感慨一声。

    难怪韦圆成这个同样也是出身世家、眼高于顶的家伙,会对薛举如此称赞。这个年轻人当得起!

    不过现在李询需要关心的还是眼前的战局。

    慕容伏允在营寨中纵火,虽然的确在李询的预料之外,毕竟火烧自家营帐,就算是早有预谋,一旦操作失误也可能导致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但是既然慕容伏允这么做的、甚至还真的成功达到了目的,那李询也只能随机应变。

    原本在侧翼掩护的韦圆成所部自然立刻顶上去,直接对着敌人位于左侧山壁后的营寨正门发起进攻。

    吐谷浑兵马的注意力都在正面防线上,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明明隔着火墙跳脚大骂的汉军,竟然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从另外一侧发起进攻。唯一能够起到示警作用的骑兵,此时还被薛家父子牵制着,甚至在局部交锋中被薛举压着打,根本来不及向自家人报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军步卒绕过山壁,骤然出现在营寨门口。

    可惜现在到底是在战斗之中,吐谷浑人还没有傻到就营寨寨门都不关的地步,不然的话汉军完全可以长驱直入。不过即使是这样,吐谷浑军队在营寨寨门左近,依旧没有布置多少兵马。

    火枪一排打过去,寨门口的吐谷浑士卒顿时惊慌逃窜。

    “杀!”韦圆成大吼一声,老天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可得抓住喽!

    震天雷已经丢入寨墙中,紧接着两个炸药包就被汉军士卒给送到了寨门下,寨墙上两侧的吐谷浑士卒刚才就被震天雷的爆炸震的七荤八素,此时显然都没有回过神来,根本没有人阻拦汉军将士。

    “轰!”寨门一下子被炸开,烟尘滚滚,寨门后的吐谷浑士卒发出一声声惨叫,显然爆炸掀起的气浪让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形了。

    韦圆成也没有料到火药的爆炸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就连站在前排的自己人都翻了几个跟头。

    毕竟在原来训练的时候,使用炸药包进行爆破也只是走走过场罢了。汉军在拥有火炮和火枪等远程攻击火器的情况下,一般不倾向于鼓励将士们使用炸药包等等东西搞定向爆破。

    一来威力不容易控制,大多数汉军将士毕竟只是掌握最基础的火器使用方法,一旦到时候爆破的时候火药数量弄得不对就有可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二来可想而知,能够用其余火器远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又何必辛辛苦苦让将士们冒着敌人的箭矢之类的一直送到最前线呢?今日要不是因为韦圆成他们也的确打了吐谷浑人一个措手不及,自然也轮不到炸药包来逞威风。

    不过虽然平时不提倡,但是偶尔用一用当然也有奇效。

    韦圆成也顾不上看那滚滚烟尘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大不了就是和敌人的主力来一个面对面嘛,甚至很有可能会撞上慌乱的敌军。而假如自己犹豫不前的话,那就有可能和敌人已经整顿好的主力打照面了。当即韦圆成抄起一把陌刀,径直冲了进去。

    汉军将士紧紧追着他,鱼贯而入。

    烟尘之后,吐谷浑弓弩手们已经调转方向,箭矢呼啸着射过来,韦圆成手中的陌刀舞动的滴水不漏,而几名亲卫也扑上来举起盾牌帮助他遮挡箭矢。

    其余的汉军将士们不需要主将亲自下令,这种情况是早就预料到了的,所以一个个也都竖起盾牌。

第二二零三章 跑得真快

    当然这些将士里也有和自家主将一样对一身武艺有信心的,只是拼命地挥动刀刃,那箭矢射过来,光是舞动的罡风就已经足够让其偏转方向了。

    实际上韦圆成等人距离这些弓弩手已经很近了,本来弓弩手们也是在列队向着正面战线射击,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从一侧杀了过来。

    只可惜吐谷浑步卒们似乎并不太愿意自家的弓弩手和敌人的步卒过多“亲热”,一个个嗷嗷叫着杀上来。毕竟自家弓弩手要是当着自己的面被敌人一一砍倒,那面子就丢大发了不说,更是要命的。

    “杀!”韦圆成已经抢先一步撞入弓弩手的队伍之中,陌刀挥动,每一次斩击都是血肉横飞。

    吐谷浑弓弩手们也在仓皇后退,可惜身后是不断向上冲的自家步卒,顿时各个兵种挤压在一起,各自为战,看上去格外的混乱。

    混乱,就是韦圆成的目的!

    实际上韦圆成携带的依旧还是那些本部兵马,对上汇聚在大寨之中的敌人大队步卒,人数实际上并不占优势。

    因此只有尽可能的制造混乱以浑水摸鱼,才有可能实现对敌人最大程度杀伤和扰乱的效果。

    韦圆成显然成功了。

    吐谷浑军队明摆着乱了阵脚。

    这实际上也要怪慕容伏允把众多兵力集中到营寨之中,看上去这些兵马可以给人足够的安全感,而且也方便就近调遣,但是实际上问题也很突出,那就是一旦敌人直接冲上来短兵相接,尤其是直接攻击汇聚了很多弓弩手之类只适合远距离作战之兵种的侧翼,就会直接导致整个军队的进退失据。

    尤其是营寨的一半还被慕容伏允给放火烧掉了,更是显得营寨中兵马布阵格外的拥挤。

    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想要变换一下各个军阵的位置都不容易。

    不过可想而知,慕容伏允也是有他的苦衷。

    随着吐谷浑后续援兵的逐渐抵达,这些前锋兵马之中就已经不再全是慕容伏允的亲信嫡系,各个部落的兵马汇聚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会有很多矛盾冲突,甚至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于慕容伏允这个未来的吐谷浑汗王心服口服,因此阳奉阴违的必然也不在少数。

    一旦大军直接在这戈壁滩上展开,慕容伏允就可能丧失对某些兵马的直接指挥权,而且不见得这些家伙就不会在战事焦灼的时候听调不听宣,甚至一看风向不对劲,扭头就跑路。

    慕容伏允本身应该也没有对这些部落抱有太大的期望。

    把他们都一股脑的按在营寨之中,自然就是怕这些家伙直接跑路。

    至少他们的首领都在左近,一旦战局出现变数,慕容伏允心狠手辣一些的话,完全可以擒拿首领之后直接号令其本部兵马。

    只不过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尤其是除了骑兵之外都缩入营寨之后,慕容伏允自然而然丧失了外侧战场的主动权。韦圆成他们能够绕过山壁直接出现在寨门处,就是因为慕容伏允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前方的视野,再加上山壁的阻拦,他更难以看到汉军的动向。

    所以韦圆成的成功,也并非偶然。

    现在不需要慕容伏允下令,这些首领们也已经意识到,假如自己不拼命的话,眼前的局势还真的有点儿要命。

    “将军,对面这是要拼命啊!”校尉老孙挥着陌刀帮着韦圆成挡住从身侧杀上来的两个吐谷浑士卒,短暂的逼退他们之后忍不住大声说道。

    韦圆成不由得大笑:“咱们都已经杀到他们的心腹之中了,还由不得人家不拼命?”

    “也是!”老孙应了一声,把那两个吐谷浑士卒解决,但是他并没有继续向前冲,而是谨慎的退到韦圆成的身边,韦圆成的几个亲卫非死即伤,剩下的两三名亲卫显然不能在这乱军之中保护主将,因此老孙是特意赶来支援的。

    韦圆成要是有点什么好歹,弟兄们哪里接受得了?到时候距离韦圆成最近的老孙怕是要被千夫所指。

    “但是这下子咱们有点招架不住了。”老孙无奈。

    韦圆成对着东侧一努嘴:“放心,有人比咱们还着急。”

    老孙怔了一下,看到了已经越过火线的身影,顿时明白过来。

    韦圆成轻松的破开寨门,甚至先行和敌人杀作一团,杜吒当然是心急如焚。

    明明我们才是前锋!

    所以杜吒也顾不上火焰还在烧着,直接让士卒们把自家的盾牌向火里面一扔,硬生生的铺出来了一条道路。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从地上捡吐谷浑人丢下的盾牌,没办法啊。吐谷浑人的盾牌就是单纯的木头,而汉军的盾牌都做过专门的防火处理。要是把前者丢进去,那是在灭火还是助长火势?

    另外汉军将士还拆了一段土墙,直接把土给改了上去,在这西北戈壁上,没有水,就只能用土来压了。

    还好本身这场火就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现在这么一压,火焰随即向两侧分开。汉军将士就这么硬生生的在火焰之河上搭出来了桥梁。

    杜吒立刻带着麾下将士沿着这个缺口杀进去,这也是刚才韦圆成所看到的那一幕。

    汉军前锋投入战斗,整个局势顿时再生变化,吐谷浑军队登时腹背受敌,只能放弃原本的进攻,主动开始后退收缩防线,可惜慕容伏允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韦圆成和杜吒不约而同的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向前猛攻,紧紧地咬住吐谷浑后退兵马不放,根本就不给慕容伏允重新结阵的机会。

    尤其是慕容伏允的两翼,本来就是各个部落组成的兵马,这个时候自然是应声而溃,直接从后方的几处寨门退了出去。

    左右两翼骤然空虚,慕容伏允也不敢在营寨之中久留,紧跟着撤退,同时还不忘调集了大量弓弩手射住阵脚,逼迫韦圆成和杜吒不敢直接向前追——火枪手还没有跟上来,韦圆成他们没有这么头铁。

    前方营寨之中赤色旗帜一飘起来,李询就已经下令全军压上。

    只可惜李询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敌人竟然败退的这么快······

    等汉军主力杀上来的时候,慕容伏允的将旗都已经在营寨之外了。

    李询看到韦圆成的时候,这小子正忍不住大骂:“这个慕容伏允,属狗的?跑得真快!”

第二二零四章 逃跑属狗,打仗就怂

    “慕容慕容,天理难容。逃跑属狗,打仗就怂。”

    李荩忱看着战报上李询专门记载的这句军中传唱的歌谣,忍不住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军中哪个歪才写出来的,倒是很振奋士气。

    西北荒原一战,李询率军摧破吐谷浑前锋,斩首上千,战报传来,大汉上下自然为之一振,长安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颇有过节的气氛。

    之前萧摩诃虽然在洮水也胜了一场,但是毕竟那只是偏师战场,甚至都不足以直接影响到西北的安危,所以真正牵动人心弦的,到底还是西北正面战场。

    安定和武威一日没有消息传来,长安这边自然也是一日不能安心。

    现在李询已经摧敌前锋,甚至已经率领所部抵达大河沿岸,大有和吐谷浑隔河对峙的架势,不过慕容伏允此时依旧带领所部兵马扼守大河北岸的两处渡口,不知道是不是还寄希望于能够为后续兵马抵达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不过李荩忱相信,裴子烈和李询既然都已经能够把战线一路推进到大河边,自然就不可能再给敌人一点儿机会,渡过大河向大汉的腹心之地进攻,有过一次就可以了!

    张须陀在旁边微笑着说道:“慕容伏允应当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只可惜麾下兵马属实难以依赖,根据战报来看,当时敌军数量犹然在我前锋之上,然而其军多无斗志,我军破入营寨则各部皆败,慕容伏允亦是回天乏术。”

    李荩忱颔首,慕容伏允是个难缠的狗皮膏药,这个历史上早就有所证明,唐朝开国之后为了对付慕容伏允可是没有少下力气,甚至主力大军曾经为了追杀慕容伏允一路杀入南疆,抵达且末等地,而偏师也向南都快冲入吐蕃了。

    现在来看,这个慕容伏允已经有几分难缠的意思在了。

    这家伙打仗或许是个好手,但是逃跑绝对是个大师级人物,该跑的时候脚底抹油说跑就跑,汉军将士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家伙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前线将士也多有抱怨说,并不是我们不想斩将夺旗,而是对面的将实在是不给这个机会啊。

    希望到时候裴子烈能够解决掉这个家伙吧,不然的话李荩忱也不介意把李靖给拽上去,毕竟历史上就是李靖一手终结了吐谷浑,虽然提前了几十年,但是保不齐历史会重演呢?

    “陛下,现在重点就是突破大河,然后解救武威了。”张须陀低声说道,“武威身在重围之中,尚且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李荩忱亦是一时默然。

    宇文忻他们能够坚守到现在——至少从吐谷浑兵马迟迟未到就可以看出,武威那边战事应该还没有结束,不然的话吐谷浑人肯定早就跑到大河边了——实际上就连李荩忱本身一开始都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宇文忻等人虽然投降大汉,但是众所周知,他们的主要意图实际上只是为了保全家族以及并不打算真的为北周殉葬罢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提出坚决不和宇文宪的北周对阵的要求,他们显然以为这个要求李荩忱很可能并不会答应,所以最后保不齐还能放他们回去耕作,变成一个富家翁。

    毕竟他们几个也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李荩忱自然没有什么理由要了他们的性命。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李荩忱竟然并没有把他们丢在一边,而是将西北防务交给他们。对于文官来说,这自然也有一种发配边疆的感觉,但是至少对于武将们来说,镇守边疆本来就是自己身为武将应该做的事,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且大汉西北虽无战事,却也是大汉重要的门户,李荩忱把他们安排在西北,既满足了他们看上去苛刻的要求,也让他们不至于就此蹉跎一生。

    然而即使是包括李荩忱在内,大汉所有当时曾经参与做出这个决定的文武官员,实际上都不是非常确定宇文忻他们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想要为大汉所用,假如和平时期,他们操练兵马、镇守边疆州郡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战争一旦来临,他们还能够恪守对大汉的忠诚么?实际上就连李荩忱自己心里都不是非常有底气。

    不过现在至少武威还在进行的战争告诉李荩忱,自己把宇文忻他们放在这个位置上是正确的。

    因此大汉更要尽快解决当面之敌,救援武威。

    “白袍已经派人穿过大漠前往武威,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么?”李荩忱径直问道。

    武威被包围之后,汉军也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恢复和城中的联络,只可惜武威城外的道路总共就那么宽,敌人也显然早就提防有如此一招,因此广布斥候哨探,汉军斥候次次都是折损过半尚且看不到武威城头,只能作罢,现在建立联系的最后希望也寄托在了绕路大漠前往武威的白袍将士身上。

    张须陀无奈的摇了摇头,假如有什么消息传来,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陛下的,陛下自己也应该清楚这个道理,只不过难掩心中的着急罢了。

    “敌人越是封锁的严密,越是说明武威的战况犹然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李荩忱呼了一口气,“告知裴子烈,可派前锋先探武威,但是主力断不能冒进,一旦敌人意图围点打援,则我军便入圈套矣!”

    李荩忱无从得知慕容世伏是不是有这样的胆量和决心,放汉军进入武威周围之后再一举合围,把城里城外的打包消灭干净,而且他也无从得知慕容世伏是不是有这样的好胃口,不过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然的话大汉想要在短时间内再凑出来一路兵马杀入西北可就难了,而且萧摩诃这一路偏师也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西北之战,可以说是大汉开国之后所经历的最惊险的一战。

    论敌人的强大,当然比不上鲜卑骑兵甚或者突厥骑兵,论敌人的数量,当然也比不得北周浩浩荡荡的数十万大军,但是惊险就惊险在中原到西北路途遥远,消息往来不便,军队开进更是耗费诸多时日,这给李荩忱一种一切都难以掌握的感觉。

第二二零五章 吃东西是惩罚

    身为大汉的皇帝,也身为大汉将士们心中百战百胜的将军,李荩忱在整个北伐之战中实际上都是处于居高临下、掌握全局的位置上。

    他亲临前线,主持进攻,东西各路兵马动向也都可以短时间内汇集于御帐之中,太尉府制定的战略计划可以送李荩忱过目之后再传诸各军,甚至李荩忱居中都可以统筹指挥东西各路军队的前进、确定下一个攻略目标。

    但是现在即使是李荩忱已经身在长安,却依旧没有办法快速地了解西北战局的动向。

    毕竟从长安到武威,距离可要比当初从洛阳到河东、青州等地来的远的多。

    等到前线消息传来的时候,实际上新的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

    李荩忱很想和他的将士们站在一起,但是他也清楚,自己身为皇帝,还有其余更多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因此只能等。

    张须陀将太尉府制定的远期攻略西域的计划递交给李荩忱之后便躬身告退。时间也不早了,当然不能打扰到陛下休息,要不是西北战报送来了,张须陀也不会这个点还在这里。

    李荩忱呼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侧头一看,尉迟贞靠在一侧柱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睡着了,有一线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流淌下来,垂涎欲滴,娇嫩的唇“砸吧”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伸了一个懒腰,李荩忱径直起身,把尉迟贞抱了起来。

    女孩在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扑腾了一下反应过来,要不是李荩忱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抱的紧,这丫头恐怕就直接滚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嘴角还有口水,尉迟贞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眯着眼说道:“陛下,什么时候了,臣妾都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快子夜也罢,时候不早了,本来也就只有太尉府的事,西北战报送来,朕总是要和张爱卿商量一下的,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去歇息了。”李荩忱有些愧疚的说道。

    尉迟贞搂住李荩忱的脖子:“臣妾既然兼任陛下的贴身女官,自然要一直陪着陛下才是,睡过去了本来就是臣妾的失职。”

    “那行,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惩罚你呀?”李荩忱把她放在榻上,除去鞋袜。

    尉迟贞想了想:“陛下罚臣妾吃夜宵吧。”

    啊?

    李荩忱有些无奈。

    那是惩罚么?

    尉迟贞当即一本正经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道:“吃夜宵的话会长胖的,长胖了就不好看了,到时候还需要费尽力气去减肥,所以就是非常好的惩罚。”

    我看你是睡觉梦到好吃的,然后肚子饿了吧?李荩忱忍不住吐槽一句。

    “那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尉迟贞顿时来了兴致,“不求大鱼大肉,有点小点心就是对臣妾很大的惩罚了,臣妾也不想长好多肉。”

    “那睡觉吧。”李荩忱果断说道,“梦里什么都有。”

    尉迟贞抱膝而坐,乖巧的说道:“陛下,还是惩罚一下妾身吧。”

    李荩忱凑过去:“朕看不让你吃才是惩罚你。”

    “陛下最好了。”

    “那好,朕这里也有吃的,你先吃这个,然后朕让御膳房去准备。”李荩忱坏笑道。

    尉迟贞登时反应过来,伸手扯过被子:“陛下,还是早点歇息吧。”

    “想得美!”李荩忱把她拽了出来,佯装生气,“快点!”

    尉迟贞羞红满面,伸手解下帷帐。

    ——————————-

    李荩忱收到吐谷浑前锋已破的消息时,李询已经率领大军抵达大河边,并且连夜攻打渡口。

    慕容伏允依托渡口布设了层层防线,尤其是他吸取了武威城防的经验,挖掘了大量的壕沟,里三层外三层,火炮轰隆隆打过去,看上去尘土飞扬,但是实际上躲在壕沟、甚至躲在壕沟中防炮洞里的吐谷浑士卒几乎毫发无伤。

    而在壕沟之后又有一层壁垒,汉军向壕沟发起进攻,则壁垒上的弓弩手就可以从容压制,而汉军火枪手根本不可能挺进到这么近的位置上,自然就导致汉军屡屡处于被动,被敌人弓弩手压着打的感觉当然也不怎么样。

    甚至李询以及后续赶到的裴子烈,都有一种感觉,慕容伏允之前在戈壁滩上的坚守,是为了给后方构筑防线争取时间。

    这也让他们觉得很奇怪。

    又一次尝试进攻被击退之后,裴子烈果断击鼓聚将。

    “按理说吐谷浑主力前进,不应该早就抵达大河了么,此时应该准备渡河才对。”李询眉头紧缩,站在沙盘前。

    负责指挥骑兵沿着大河来往搜集消息的薛汪也是无奈的说道:“根据哨探来报,其余几个渡口也只有少量吐谷浑士卒把守,并没有看到大军意欲集结渡河的情况。”

    裴子烈颔首。

    如李询所言,双方前锋之前已经在戈壁滩上对峙那么久,之后你追我赶也不是一日就回到了大河边,甚至慕容伏允一路上还曾经几次意图集结兵力防御,只不过都被汉军快速击破罢了,但也的确拖延了不少时间。

    因此无论是裴子烈还是李询,都已经做好了在大河边和敌人主力遭遇并且决战的准备。

    对方虽然背水,但是腾挪空间也相对更小,大汉军队可以充分地发挥火器的作用。

    结果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战场,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如乌龟一样的防御体系,而设想中浩浩荡荡的吐谷浑主力更是没有出现。

    当时斥候来报,吐谷浑越过武威南下的,绝对不只是慕容伏允现在所带领的这些兵马。

    那剩下的更多的人呢?

    尤其是现在慕容伏允这个阵仗,总让人觉得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可是他要等什么?

    敌人的主力没有出现在大河岸边任何一个方向,金城那边也没有传来预警的消息,难道他们半路折回了?

    此时营帐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满头问号。

    这仗打的,莫名其妙啊。

    颇给人一种我集中力量想去打一块大木板,结果就是一块小铁片摆在这里,木板不知道去何方了的感觉。这铁片打上去可能会划破手,而等我的手破了,又哪里下得去力气去打木板?

    眼前慕容伏允的防御,实际上并非无法解决。

第二二零六章 有人知道答案

    敌人龟缩在渡口外侧,汉军主力已到,全力强攻也能拿下。

    可是之后呢?

    找不到敌人的主力,裴子烈如何敢下全部的力气?

    这一仗打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李询沉声说道:“既然我们的斥候迟迟没有发现敌人主力,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就是敌人的主力因为某种原因被迫还师?所以慕容世伏也只能留下儿子坚守防线、步步后退,而自己先去解决迫在眉睫的麻烦。”

    “还有什么麻烦值得吐谷浑人在这个时候班师?”韦圆成皱眉。

    “有很多可能。”裴子烈径直说道,“吐谷浑人内部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现在慕容世伏率领几乎全部的精锐倾巢而出进攻西北,其背后留守的各部落不见得就不会有矛盾冲突,一旦他们在后面搅动的天翻地覆,那么慕容世伏难道还有心情在这里等着么?”

    李询也忍不住说道:“更何况我们在吐谷浑人的背后并非一点儿力量都没有······”

    “将军是说武威的守军?”韦圆成顿时惊讶的说道,“如果考虑战损的话,武威的守军应该也就只剩下数千了,这怎么可能?”

    数千可战之兵,依托城池再加上火器,的确可以让敌人很头疼。但是要说主动出击甚至直接扰乱敌人整个后方,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不太现实。

    李询沉声说道:“武威守军数量虽然少,但是敌人留在武威城外设防的敌人难道就多了吗?吐谷浑主力已经越过武威向西北进发,这就意味着他们本身所能留下的兵马应该就不是非常多。所以我军假如能够从武威主动出击,绕过长城,那么就可以直接威胁到张掖,一旦切断张掖,则敌人粮道就受到了直接的威胁,如果某是慕容世伏,此时恐怕也想要仓皇回军吧?”

    韦圆成不由得诧异的说道:“以武威守军,能做到这一点么?”

    宇文忻等人到底靠不靠谱,一直以来都是大汉军方难以下决断的一个问题,这也导致太尉府也好,安定等地的援兵也罢,在制定计划的时候皆是翻来覆去纠结于此事。毕竟武威只能够坚守一天和坚守好几个月对整个战局是有天差地别影响的,而假如武威守军能够表现的比想象之中还要好,那事情就更加有趣了,到时候很有可能武威守军在前面进攻打得正猛,后方的军队却因为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而不敢贸然前进,反而有可能导致大好的战局转眼之间颠倒。

    所以现在韦圆成的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一直以来困扰着裴子烈和李询等人的问题。

    武威守军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而武威,现在又在发生什么?

    “不管武威发生了什么,而或者吐谷浑人的背后,西域或者伏俟城发生了什么,至少我们的斥候可以确定敌人的主力的确已经不在战场左近,那我们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击破敌人在渡口的防御,打通和金城之间的联系,让整个战线连为一体,到时候无论是渡河救援武威还是和敌人姗姗来迟的主力对峙大河两岸,至少我们掌握着主动。”裴子烈很干脆的下令,“不用再犹豫了,集中兵力,尽快荡平河边壁垒!”

    “遵命!”

    ————————-

    一直困扰着裴子烈他们的问题,有人能够回答。

    牛二,这名字听上去怎么都像是泼皮无赖。

    但是对于西北白袍来说,这个名字却是值得大家敬仰的。

    “牛二”只是诨名,是这家伙在西北白袍之中的化名。安定牛氏现在因为出了一个率领奋武军征战平城、又稳定幽州,已经担任幽州刺史的牛弘而逐渐为世人所知,现在又因为拥护大汉在西北的统治,俨然有西北第一家族之风范。而牛二便是出身安定牛氏的旁支,家中行二,因为情报工作往往需要白袍将士隐姓埋名,所以在牛二变成他的诨名和代号之后,人们几乎已经说不上来他的大名了。

    这些年牛二之名在西北白袍中也是如雷贯耳,曾经几度化身成商贩深入河西、甚至曾经一路抵达西域,并且着手建立起来了大汉在河西的情报网。

    虽然由于吐谷浑内部本来就严格的管控和打压——就算是牛二发展的下线并不全都是汉人,也只是在吐谷浑社会中的中下层百姓,自然也属于吐谷浑方面严格管控的对象——这些年搜集情报并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战斗开始之后,河西沿线州府多数都进行军管并且设立严格的进出制度,让消息的传递更是变得艰难,但是至少牛二在整个情报网建立的过程中,同样也搜集了大量和河西有关的资料,这对于大汉制定下一步作战方针有很大的帮助,除此之外,又有谁能确定,这些情报网就真的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呢?

    此时的牛二就带着两名年轻人顶着风沙行走在长城外荒凉的大漠上,艰难向大河的方向前进。

    现在西北白袍所面临的最大的任务就是尽快和武威守军恢复联系。武威在重围之中,白袍曾经几度想要偷摸入城,结果都被外围来往如狼一样的吐谷浑骑兵抓住,损失惨重。

    亲自指挥此任务的牛二,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西北白袍总共就只有这么多人,在戈壁滩上目标太大,一旦被敌人骑兵发现,那么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牛二并不害怕。

    身为白袍,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在敌人的刀尖上跳舞,岂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假如这种牺牲是飞蛾扑火一样的牺牲,那抱歉,牛二不能这么干。

    每一个将士的性命都得尽可能地用在刀刃上。

    白白送命,那任务永远都不可能完成了。

    不过好在很快牛二就收到了从张掖艰难传来的消息,武威守军竟然在夜里向西突围,突破敌人两道封锁线之后,并未沿着长城向南撤退,而是一路向西北而去,现在整个张掖都已经乱作一团。

    牛二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威守军竟然如此勇猛,这个时候还敢做出逆流而上的举动。

    不过牛二更清楚,武威守军冒死分兵以切断敌人的后勤粮道,必然逼迫敌人主力快速班师。

第二二零七章 三个白袍

    看上去敌人主力回师,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是这也意味着到时候凭借武威的那些兵马,宇文忻根本不可能抵挡敌人的两面夹击。

    一座武威城固然是固若金汤,但是假如城中守军没了一半,宇文忻也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和宇文忻见过很多次,牛二很清楚宇文忻是一个心志坚定、敢打敢冲的狠人。别看这位曾经的北周国公平日里一声不吭,但是心里面早就已经把整个战场都拿捏在手中,不然的话牛二不相信宇文忻能够凭借一座孤城坚守这么长时间。

    牛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宇文忻想要做什么。

    率军突围以击张掖,可以让敌人回师,固然是把自己放在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但是敌人主力回撤,自家援军自然也就可以跟着向前,解武威之围,甚至配合守军内外夹击,都有可能实现。到时候把吐谷浑的主力兵马留在武威城下,甚至都并非不可能!

    但是宇文忻这样做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首先他要能够突破敌人的封锁之后快速杀入张掖、获取敌人后方大量的粮食和武器器械。

    这个其实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

    根据张掖白袍的消息,城中本来就已经陷入混乱,到时候再配合以城内的白袍,拿下张掖对于宇文忻来说是可行的。

    之后自然就是要汉军主力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快速向前突进、最好是追着敌人的主力猛打猛冲,让敌人没有喘息之机。这一点裴子烈和李询久经战阵,当然也能够做到。

    可是关键就在于,如何才能让汉军主力得到确切的消息,并且做出配合的举动。

    这个任务可想而知,自然落在白袍的身上。

    牛二必须要尽快把敌人主力真的撤退、武威需要援兵的消息送到汉军大营。

    只不过从武威到大河边,沿路不知道有多少吐谷浑哨骑,所以牛二就算是再着急,也只能沿着长城走外面的大漠。

    跟着他一起的两个年轻人都是今年才加入白袍的,在军中他们或许已经是有过一两年作战经验的老卒了,但是在白袍,他们还是不折不扣的新人,毕竟白袍要面对的斗争,要比战场上来得更加残酷。

    战场上的狠辣和杀戮,在白袍这里一点儿都不少,另外白袍还有更多地能力需要具备。

    牛二也是本着历练一下两个年轻人的想法,带着他们走这一遭。

    风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整个人身上满是黄沙。

    “我们还需要走多久?这大漠看过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旁边的白袍,诨号是“小天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水汉子。

    另一边的诨号则是“老成”,这是个现在家人都已经迁居到成都府外的巴人,身材要瘦削一些,不过据说之前在军中曾经用一把家里传下来的镰刀接连击杀五人,浑身浴血、一时无人能挡,所以从军一年就被破格提拔入白袍,尤其是这个家伙身上还有羌人的血统,所以在西北探听情报等等倒是比汉人方便。

    听到小天水的抱怨,老成笑道:“等到此战结束,咱们能喘口气的时候,带着你从祁山入蜀道,到时候那山爬起来,你才知道什么叫‘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天水撇了撇嘴:“祁山就在我家南边,别以为我们见过,不就是翻山越岭的本事高一点么,老成你可别吹牛了。”

    老成一笑,不置可否。

    牛二也跟着说道:“等到此战结束,只要咱们还活着,就好好的闹上两盅。”

    “咱们要是把情报送到了,本身就是大功一件吧,朝廷应该不会那么抠门,连口酒水都不舍得给吧。”小天水笑道,“到时候都不用牛统领请客了。”

    牛二正想要说什么,前面沙丘上骤然出现几个绰约身影。

    眼睛眯了眯,牛二果断压低声音说道:“分散,卧倒,快!”

    沙丘棱线上正是几名骑兵,或许也因为战马在黄沙里属实难以行走,所以他们也都是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时间没有看到对面沙丘坡下的三个人。

    当然牛二他们浑身都已经满是黄沙,远远一看还真的不好发现。

    三个人急忙退入沙丘的阴影之中,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战马嘶鸣声骤然响起。

    “前面的,什么人?!”吐谷浑骑兵已经抽出马刀,来不及翻身上马,索性直接从沙丘上滑了下来。

    “战!”牛二登时从怀中抽出火铳。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一旦他们上来搜身,又是火铳又是短刃又是密信的,不用想也知道牛二他们是什么身份。

    “嗖嗖!”箭矢几乎擦着头皮飞过。

    几名吐谷浑士卒已经逼了上来。

    “砰!”牛二点燃了火铳回首就是一枪,直接把距离最近的那名吐谷浑士卒击倒。

    后面的几名吐谷浑士卒没想到敌人竟然手握火器,一时间都不敢上前,卧倒在沙丘上,沙子虽然滚烫,但是总比被浑身打的都是血窟窿来得好。

    而老成点燃了一个震天雷丢过来,好一声闷响之后,黄沙乱舞,虽然不知道敌人到底被炸死了没有,但是至少遮蔽了视线,为牛二他们转身跑路争取到了时间。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真的和敌人硬碰硬。

    对面少说十几个人在后面呢。

    凑在一起,牛二果断的说道:“某去引开追兵,你们分头逃,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务必把信件送到我军大营!”

    还好自己当时一式三份,让每个人都拿了一份,不然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分了。不过就算是这带有敌人兵力具体安排的密信送不到,只凭口头传递消息,也能让汉军先快速向前推进以救援武威!

    老成和小天水对视一眼,刚想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

    吐谷浑士卒已经在呼唤同伴。

    牛二把怀里的两枚震天雷还有密信掏出来,一股脑塞给他们两个,转身就冲出沙丘,就地一滚,几支箭矢几乎咬着他扎入沙子中。而牛二的火铳再次开火,可惜这次没有收获,不过也逼迫着吐谷浑士卒都向后缩了缩。

    分离只在转瞬,老成和小天水也顾不上别的了,当即分头向两个方向狂奔。

第二二零八章 憋屈的精锐

    沙子就在脚下流淌,分外灼热,但是无论老成还是小天水都没有停下脚步。

    现在没有什么比手中沉甸甸的密信来得更加重要。

    身后偶尔还能听见枪声和牛二肆意的嘲弄声。

    不过当他们跑出很远之后,耳边剩下的,就已经只有风声了。

    若有若无,天边传来微弱的呐喊。

    不过很快这声音就被狂风撕碎。

    小天水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他隐约听到了随后的爆炸。

    不过这时候他更要向前。

    老成甚至脚步都没有顿住,三步并作两步翻过又一个沙丘。

    他是向北跑的,这意味着还要绕过一个大圈子,所以他的任务更重,并没有回头去看甚至哪怕喘息一口的时间。

    ————————————————

    当身在大河南岸的裴子烈收到老成送来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

    三天,对于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来说,或许不过是转瞬,但是也是在这三天里,无数的将士已经倒在了这滚滚黄沙之中、倒在了涛涛大河的岸边。

    虽然不知道敌人因为什么会主动回撤,但是裴子烈和李询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给部下的命令就很简单明了。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打通大河、拿下几处渡口。

    在汉军的强攻下,大河东岸的几处渡口陆续拿下,当然也是因为慕容伏允本着收缩防线的原因并没有安排太多的兵马,不然的话这些地方据险而守也是有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毕竟当初薛汪在河东岸的时候,就曾经凭借这里的地形有效的拖延了敌人渡河的时间。

    最后剩下的这个渡口,外围的防线也都已经被击破。

    壕沟固然能够起到阻挡汉军火炮的作用,但是对于以盾牌开路、贴身白刃战同样并不畏惧汉军将士来说,这并不能真的阻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这几日汉军将士沿着壕沟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和敌人争夺一条又一条的壕沟、激战在一个又一个的坑位,几乎每一刀都刀刀见血,而且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转角遇到爱”。

    除此之外,汉军将士的火铳还有震天雷等等,自然也都派上了用场,这些东西或是面对面直接把敌人击杀,或是在经过拐角的时候直接丢过去,就能够给拐角后藏身的敌人一个惊喜。

    不过这东西一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经常有打到自己人或者干脆直接炸到自己人的情况,好在汉军将士现在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表明身份的口哨或者敲击盾牌的方式,以告知前面壕沟拐角处的自家人,大家不要动手,不然的话有时候一场夜色里发动的突进,就已经足够汉军将士杀伤不少袍泽的了。

    然而随着汉军将士沿着壕沟一步步深入,敌人也开始缴获了不少火铳和震天雷,不过一来敌人并不是非常会使用这些东西,二来他们缴获的量到底还是在少数,因此还不至于直接威胁到汉军将士战线的稳固。

    现在汉军便是稳扎稳打,以每天向前挺进一个横向壕沟的架势向前进攻。敌人总共挖掘了五条横向壕沟,壕沟和壕沟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长,不过每两条横向壕沟之间相互连接的交通壕很多,这就意味着想要拿下整条壕沟,就需要在每一个壕沟交叉处来往争夺,几乎每一个十字交叉的地方,都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以至于有的地方甚至汉军火枪手都可以趴在尸体上、以之为掩体进行射击。

    好在汉军的推进比较稳定,壕沟中堆积的尸体能够在第二天随着汉军向前进攻便得到及时的处理,不然的话保不齐会闹出什么疫病来,毕竟这大河岸边,风很大,太阳也很大,中午的时候也热得很,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尸体发胀的情况了。

    随着汉军进攻日久,几乎各部都曾上阵厮杀。

    随着裴子烈抵达的汉军主力,不再是以巩汉军为主,镇林军、虎翼军等汉军精锐尽在其中。之前北伐的时候,汉军这些主力部队都曾经是某个战场上的主宰,都曾经立下了好一番功业。而现在抽调到西北的,几乎都是这些部队原本替换下来的队伍。

    这些队伍并非是战斗力不强,甚至恰恰相反,他们多数都是在北伐刚刚开始的时候负责啃下敌人防线中间硬骨头的精锐部队。

    只是看他们打出的旗号就知道,镇林军的“蒲坂先锋”表明这一支军队曾经参与过河东之战开端的蒲坂争夺战,在抢占此处大河要冲的时候立下过大功。

    而虎翼军的“崤山之虎”,自然表示这支队伍曾经在骠骑将军萧世廉的亲自率领下进攻河洛侧翼的潼关——函谷关防线并且取得突破。至于鹰扬军的“大河先登”更不用说,说明这是最先突破敌人大河防线,把旗帜插在大河北岸的中路汉军前锋。

    这些部队因为在战斗早期的攻坚中多数损失惨重,甚至有的都已经经过了成建制的重新整编。只可惜等到他们休整完成、打算重新上阵的时候,北周这个巨厦都已经分崩离析,自然也就没有了他们用武之地,只能带着自己曾经的荣誉羡慕的看着后续的部队在前面高歌猛进,而自己则要担负起把守后方的任务。

    北伐结束,西北战火又起,各军后撤已经来不及,因此这些原本在漫长休整之中都快头上长草、天天恨不得都出去帮老百姓耕作的将士们一下子有了上阵杀敌的机会,当然是纷纷把自家响亮的旗号打出来,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西北,非得让西北守边的这些家伙们看看,什么是精锐部队,什么是百战骁锐。

    结果来了西北之后,大家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

    西北守边的家伙们打的够猛,猛到气势汹汹的吐谷浑大军竟然要绕道而行。这下好了,大家是见不到西北原来的那些袍泽了,因为他们都在武威重围之中或者金城等地。

    大家能够见到的,是一个个都打着和自己差不多旗号、在各军之中都以精锐自称、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家伙。

    精锐对精锐,又是友军,明明都看着对方不顺眼,明明都恨不得拉着对方打一架,可是结果却是只能并肩作战,甚至还得互相帮衬着,这种感觉属实是不怎么样。

    很憋屈。

第二二零九章 刮目相看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陛下很有远见卓识的把裴子烈给派遣了过来。

    裴子烈在军中的名望虽然远比不上陛下,甚至还因为已经有很久没有亲自率军在前作战、而是一直坐镇后方,都已经比不上至少曾经作为河洛战役西部战场之主帅的萧世廉。

    不过裴子烈一向稳重的性格再加上原本就主持军方在朝中各项事务的经历,自然而然就给大家一种靠谱的感觉,各部虽然相互之间多半都看着对方不顺眼,但是至少大家都得给裴子烈一个面子。

    而且裴子烈也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一群群嗷嗷叫的精锐,这简直就是把一群猛虎给圈在一个笼子里,所以他索性就针对慕容伏允布下的这个防御阵势进行车轮战,每天派遣一部兵马上阵,既能够让各部兵马都快速的熟悉堑壕战的要点所在,又能够有效的激励各部把注意力都放在对敌人的进攻上,而不是内斗。

    经过一次次残酷战斗的证明,堑壕战已经逐渐引起很多汉军将领的注意。随着火器的发展,可想而知未来能够和大汉相抗衡的对手,自然而然也会有着足够先进的火器或者有着足够的手段以应对火器的威胁,而无论是减轻敌人的火器对自家人的伤害,还是尽可能的在火器难以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杀伤敌人,堑壕以及如何进行堑壕战都值得注意。

    汉军将士必须要懂得能够利用堑壕躲避敌人的火器打击,当然也包括投石机之类的打击,又要懂得如何快速的顶着敌人的箭矢杀入敌人的堑壕之中和对方进行缠斗。

    尤其是火铳、震天雷等适合于堑壕缠斗的火器,汉军将士们自然要掌握正确的使用方法。

    只不过在此之前,如何进行堑壕战一直都是一个空白的领域,甚至堑壕这种东西,追根溯源也只是来自于当初陛下亲自指挥的天宫院之战罢了。

    在此之前,在营寨或者城池外挖掘壕沟以做防守是很常见的,甚至也有将领尝试在壕沟中设下伏兵以扰乱敌人的布阵。

    但是让士卒依托壕沟以躲避箭矢或迫使敌人进入另类的巷战以分化其更占优势的兵力、逐个击破,却是很少见的,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毕竟之前壕沟还是作为一种防御装置而出现,自然很难让人把壕沟和士卒、和白刃战、和躲避火器等等联系起来。

    历史上的经验,往往也都是无数前人的血泪堆积起来的。

    既然针对堑壕战,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的经验,那也就只能由汉军将士们通过无数的实战一点点摸索,然后再把实际的战果以及中间的操作情况通过战报送往军事学院,由军事学院再组织资深的将领对整个作战过程在沙盘上进行复盘,重新推演分析,以旁观者的角度从中总结经验并且分析不足,进而教授给学生。

    大汉已经通过军事学院构筑起了一套完善的复盘、总结以及战功评定、战事胜负分析等等的体系,但是这套体系能够运转并且发挥出来作用,归根结底还是需要汉军将士的实战、需要用鲜血去探路。

    看上去很抗揍的吐谷浑堑壕、嗷嗷叫着要向前冲的各军精锐,这对于裴子烈来说,的确是一个探路的好机会,或许也可以尽可能地降低我军的损失。

    不过裴子烈本身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精锐到底是精锐,这些嗷嗷叫的家伙的确够给自己长脸的,这些天稳扎稳打向前推进,敌人几次夜里想要组织反击也都被汉军从容击退,堑壕战应该怎么打、怎么打最有效,裴子烈感觉竟然还真的要被这些家伙们给摸索出来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老成送来的密信,裴子烈知道,自己的时间突然间不多了。

    聚将鼓的声音咚咚回荡,而李询、韦圆成等人已经陆续赶到。

    裴子烈开门见山:“武威守军已经在六天之前向北突围,并沿着老长城向西进攻张掖,因此这就是敌人主力露面之后,反而姗姗未到,一直没有抵达主战场的原因。”

    登时将领们面面相觑。

    武威这群家伙,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就不怕死?

    此时进攻张掖,简直就是把自己往龙潭虎穴里面送嘛,敌人主力一旦问讯回撤,那么到时候连想跑的地方都没有?

    什么,你说外围的大漠?

    一支原本就劳师远征的军队,退入大漠之中,难道还指望着他们能活着出来?

    更何况吐谷浑军队肯定也对他们深恨之,到时候难道就不会一路追杀入大漠嘛?

    “这是在送死,却也是相信我们。”李询果断说道。

    众将齐齐颔首。

    原本前来西北,他们是抱着西北这群笨蛋,自己挡不住吐谷浑,需要他们千里迢迢来帮忙的心思。

    毕竟能够一家独吞的功劳,谁愿意拱手让给友军?

    现在他们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敌人想的太简单了,敌人很明白汉军的长处并且已经开始针对性的制定应对之策,壕沟就是一个鲜明的体现,这说明敌人至少不是原本想象之中的蛮夷部落、未开化之民族,他们也很聪明,知道随机应变,至少比有时候汉军遇到的一些对手只知道按照原来的排兵布阵方式应对新式的火器,然后被打的落花流水来的强。再加上他们的人数优势,的确也可以称之为“棘手”了。

    当然,他们也把武威的袍泽们想的太笨拙。

    事实证明,人家不但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拖住了敌人足足一个月,而且现在还在努力去做更加胆大妄为的事情!

    此时,所有人都对武威的守军刮目相看。

    这些家伙们,真的有种!

    并且武威的袍泽们也相信他们,相信援军弟兄肯定会拼尽全力缠住敌人的主力并且完成在武威城下包抄合围敌人的最终战略目标。

    因为只有这一点实现了,突袭张掖的汉军才能够得到保全不说,他们切断吐谷浑粮道的意义也随之凸显出来。不然的话这就是一块肉主动送到了狼的嘴边罢了。

    “武威又少了一路兵马,能守得住么?”一名将领忍不住问道。

第二二一零章 老成的请求

    韦圆成登时挥了挥拳:“一个月,他们守住了,突围并且奇袭张掖,他们也做到了,现在与其说我们要问他们能不能守得住,倒不如说问问我们自己,能不能赶得到!”

    大家顿时激动起来。

    “请国公下令,现在我们就一齐上阵,摧破敌阵!”

    “对,渡河,即刻渡河,其余渡口可以先行一步!”

    “国公,不能犹豫!”

    韦圆成倒是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旋即想想也是。

    在场的,既然都敢自称精锐,又有几个是真的孬种?之前有点顾虑,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人家绝对不是害怕了!

    毕竟武威守不守得住也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既然宇文忻在坚守武威一个多月之后,犹然还有胆量这么做,那就说明在宇文忻的心中短时间内还是能守得住的,剩下的就要看汉军的主力能不能及时抵达武威战场,给敌人来一个痛快的包饺子。

    所以现在,没有什么比渡河更重要了!

    “各部依照原定备用作战计划,向前进攻,务必于明日之前拿下渡口,同时即刻向金城方向求援,请金城尽可能调集渡船,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务必要尽快运送到此地,而且也请萧将军调动一路兵马越过大河,同我军主力一起夹击敌军!”裴子烈接着说道。

    众将慨然应诺,转身离去。

    裴子烈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在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便是把这个消息送过来的老成。

    “为何不下去休息?”裴子烈好奇的问道。

    老成的任务毕竟只是把消息送过来,他已经完成任务了。

    一名白袍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往往也就暴露了他本来的身份——毕竟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平白无故失踪了一个人,敌人动动脑子也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因此老成肯定也回不去了。

    更何况这种玩命的活计,给人的精神压力也太大,很多白袍将士在完成了一次潜伏工作之后,一般都倾向于主动申请调离一线岗位,毕竟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任务,能够成功完成一次往往都已经是大难不死,再来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自己还可以保住性命,而且再加上自己一次暴露之后想要重新开始工作,就需要在一个新的地方从头再来,这对于之前就已经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提心吊胆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白袍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受的,因此还不如领着丰厚的奖赏过自己退居二线的悠闲日子呢。

    在裴子烈看来,老成也应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这一次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而且他送出的情报已经足够影响到整个西北战局,功劳不可谓不大,光是论功行赏就已经足够他剩下的半辈子吃喝无忧了。

    可是老成竟然就直愣愣的站在这里,裴子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老成当即上前一步,郑重一拱手:“恳请国公准许,由属下为前锋带路,前往武威,属下在武威多年,武威、张掖等地的地形地势以至于之前敌人的兵力部署等等都很熟悉,能为大军所用。”

    裴子烈怔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可是尔已经有大功,若是在前线有什么闪失,恐怕本帅就没有办法向白袍田统领交代了。”

    白袍将士一向劳苦功高,田端也好,甚至陛下也罢,显然都不期望白袍将士在立下大功之后再因为被派上前线而牺牲,甚至都没有享受到一点儿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带来的好处,到时候白袍要是真的追责下来,裴子烈也不好交代的。

    毕竟白袍完全独立于军方之外,和军方也只是合作关系,而只对陛下负责,到时候白袍要追究裴子烈的责任,裴子烈也不好推脱。更何况老成也确实是有大功,裴子烈从个人情感出发也不期望他会有什么闪失。

    老成一时默然,不过旋即再次郑重拱手,意思不言而喻。

    裴子烈沉默,只能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亲卫带他前去前锋。

    老成径直扭头。

    当初牛二带着他们一群人前往武威,内外沟通消息不知道战死了多少人,之后他们三个又来传递消息,牛二孤身引开敌人的兵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凶多吉少,而剩下的小天水,明明走的是比老成更近很多的路,可是到现在却还没有到,这路上肯定也已经遇到了什么凶险,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老成决不能让他们白白的就这么死了。

    他要报仇!

    哪怕是他的身份之前就已经暴露,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拿起来一把刀和敌人决生死。

    所以老成走的毫不迟疑。

    早上一天前线,就能够多杀一个敌人。

    而且他也要随着大军尽快赶到武威城下,武威外还有那么多和敌人斗智斗勇的袍泽,他们的处境随着敌人主力大军的抵达指挥变得更加凶险。

    裴子烈似乎明白老成为什么会放弃一切、坚决要上前线,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有多少汉军将士倒在了这一片黄沙戈壁之中、倒在了为大汉支撑起一片天空的道路上,也不知道后人是否还能记得他们的姓名,或者记得他们的存在,裴子烈只知道,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遗忘,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牺牲有可能失去一切,这些将士们也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他们并不害怕战死,他们只是害怕哪怕是自己战死,也没有办法保护身后的黎民百姓。

    裴子烈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但是他现在已经逐渐明白了答案,这答案或许就是陛下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想要他们明白的答案。

    热血抛洒,保护的是身后的苍生,捍卫的是脚下祖辈们血汗浸染的土地。大汉的将士并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而战——为了功成名就而战这是必然的,毕竟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私欲,这个本来就无从改变——但是除此之外,汉军将士相比于他们之前历朝历代的同行们,更是为守卫这个国家、更是为这个民族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而战,是为自己整个家国的未来而战。

第二二一一章 难得的赌

    这些将士们,他们知道自己牺牲的有价值,哪怕身后名无人知晓。

    他们知道自己战死的有必要,哪怕这滚滚黄沙可能很快就掩盖他们的尸骨,让袍泽和亲属都无从寻觅,从而根本没有办法再回到生我养我的土地。

    裴子烈默默地看在那里。

    很多年后,裴子烈的一名亲卫在接受报纸采访的时候,犹然回忆说道,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他亲眼见到了戎马一生的晋国公留下了眼泪,这也是这位老亲卫陪伴晋国公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看到晋国公落泪。

    不过裴子烈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神情,转身召集参谋,投入到了接下来新的作战计划制定中。毕竟之前针对和敌人主力正对面决战制定的那些战略,这个时候都派不上用场了,所谓的备选方案,也只是简单的涉及了一些兵力调动和配合方式罢了,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完善呢,更何况就算是这些参谋们再怎么足智多谋,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不来了,因此突破大河防线之后各部应该如何齐头并进、快速推进到武威城下,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

    慕容伏允应该也没有想到汉军的进攻竟然在转眼之间变得这么猛烈,原本依托已经占据的壕沟从容不迫向前推进的汉军各部,现在就和下山的猛虎一样向前猛攻,一名名士卒沿着壕沟不要命的向前冲,甚至就连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壕沟中的陌刀手,乃至于重甲士,一个个的也都上阵了。

    陌刀也好,重甲士的那一身行头也罢,在壕沟之中似乎并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往往一多半的力气都用在对两侧墙壁的破坏上了,只是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

    不过他们的上阵显然更是让其余汉军将士和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向前进攻,甚至有很多干脆就直接跃出壕沟,把震天雷之类的向前一扔,压住对面壕沟想要抬头的吐谷浑士卒,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去,等吐谷浑士卒被震得七荤八素,勉强回过神来的时候,汉军将士已经握紧短刃扑了上来,直要他们的性命。

    吐谷浑士卒这几天也被汉军缓慢有序的进攻节奏给“惯坏了”。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于节节抵抗,每天让给汉军一个壕沟又有何妨?反正上面下来的命令也不是和汉军拼命,而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罢了。

    结果汉军的进攻节奏骤然变快,两条壕沟很快易主,剩下的最后一条壕沟也马上就要被突破。换句话说汉军将士很快就完成了原本三天的“工作量”,不过这也是在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之下。

    慕容伏允不得不说的确堪称是吐谷浑军中数得上的将才,他应该很快就反应过来哪里出了岔子,因此立刻调动军队阻挡汉军暴风骤雨一样的进攻,可惜吐谷浑前锋的兵马屡战屡败,士气本来就不是非常高,再加上困守渡口,更多的也是惶恐和担忧,哪里有奋战的意图?

    慕容伏允没舍得烧掉船,大家自然就有求生的**。

    至于你说背水一战?

    吐谷浑士卒的精神还远远没有高尚到要为吐谷浑王室奉献一切的地步,更何况背水一战的前提也得是你要让自家人看不到任何一点儿希望了。很明显现在的慕容伏允还是不敢的。

    战局前途未卜,他必须要为自己留些退路,不然的话到时候自己被困在东岸进退不得,就真的要以身殉国了。

    慕容伏允看中的,到底是吐谷浑的王位。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从父王手中接过王位罢了。

    让他为了证明这个而付出生命,那他还证明个屁啊。

    因此汉军看破了吐谷浑军队调动的原因,那大河边的这一战自然也就毫无悬念。

    裴子烈率军猛攻,看上去牺牲巨大,而且很有可能一旦被击退之后大伤士气,但是摆明了裴子烈这就是在赌,他在赌慕容伏允根本就不敢和自己来一出“背水一战”,赌慕容伏允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凭借这些兵马抵挡得住汉军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

    裴子烈赌赢了。

    一向稳重的裴子烈,并不是不会赌,而是没有把握的赌,在他看来就没有赌的必要。而今天,他很有把握。

    随着汉军兵锋越过最后一道壕沟,逼近壕沟后的围墙,围墙上的吐谷浑弓弩手已经寥寥无几,原本密集的箭矢也稀稀落落。

    汉军的火炮等等器械此时还没有跟上来,这也就说明敌人正在撤退。很快巢车就推进到了靠近外围壕沟的位置,在这里已经清楚的能够看到围墙后敌人的兵力调动。只可惜地形还是有起伏,渡口深处发生了什么,巢车上的将士就无法看到了。

    好在汉军侧翼也拿下了渡口一侧的山坡。这处山坡之前薛汪也曾经用来观望渡口敌军形势。

    之后被慕容伏允所占领之后,立刻在上面修筑营寨、挖掘壕沟,汉军这几天多次进攻却没有什么效果,无奈只能作罢。好在这山坡并不算正顶着渡口的位置,因此山坡上的敌人并不能直接以檑木滚石之类的打击进攻渡口的汉军将士,再加上之前战斗集中在外围,汉军有巢车也可以起到居高临下观望整个战场的作用。

    现在不一样了,随着汉军兵锋向前,自然也需要知道围墙后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动向,拿下山坡就变得至关重要。

    鹰扬军到底是由陈智深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很快就一路冲上了山。山上吐谷浑士卒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这次根本没有多少斗志,很多人看到汉军突破寨门,就纷纷举手投降。

    而汉军占据山坡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看到整个渡口。

    敌人正在撤退!

    总共十多条船只,正来往摆渡兵马,虽然慕容伏允的大纛犹然还在营寨之中,但是汉军将士借助千里眼能够看到,大河对岸也有一面将旗,亦是慕容伏允的,明显他本人已经渡河。

    这或许也是山坡上的吐谷浑兵马并没有什么斗志的原因。

    自家人正在跑路,而自己可以逃跑的路都被堵上了,那不投降难道要等死么?

第二二一二章 渡口惨案

    营寨中的吐谷浑士卒似乎也知道汉军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此时也没有人结阵御敌了,乱糟糟的向渡口拥挤过去,争先恐后的想要上船。总共就那些船,来往摆渡也需要很长时间,人越来越多,惊恐的情绪自然就越来越大。

    尤其是慕容伏允摆明了已经在对岸了,更是给吐谷浑士卒们一种自己已经完全被抛弃的感觉。

    营寨外,汉军杀声震天。

    营寨里,那乌压压的人,似乎早就已经乱了方寸。

    山坡上的鹰扬军将士捶动战鼓,向山坡下表示敌人已经不堪一击。

    得到消息的汉军将士自然更是拼命向前进攻。

    留守在壁垒处的多数都是慕容伏允的亲卫以及和吐谷浑王室,或者直接说和慕容伏允联系紧密的一些部落,他们多半和慕容伏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为了能够为慕容伏允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自然坚决顶在最前面,毕竟一旦慕容伏允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部落自然也就面临很大的危机。

    然而慕容伏允跑的属实是有点快,这让原本还下定决心坚守壁垒的这些可以称之为精锐的吐谷浑兵马一时间也没有了斗志。

    慕容伏允都跑了,那他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真的要送死么?

    他们和慕容伏允的心态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自己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汉军杀上来,壁垒上的吐谷浑士卒登时慌乱逃窜,甚至有一些弓弩手都已经张弓搭箭了,但是看着外面近在咫尺的汉军,再看看身边的袍泽泰半逃散,竟然也都干脆直接把弓弩一丢,能跑多远有多远。

    “轰!”汉军将士把震天雷丢过寨墙,寨墙后面几乎没有呼喊声。

    一名胆子比较大的率先爬上寨墙,只是看了一眼,便高呼同伴们抓紧向前。

    这一道夯土的寨墙根本就没有门,不过汉军将士或是直接借助短梯翻过去,或是干脆豪横一些,用火药直接把某一段墙体炸开,很快就打开缺口。寨墙后面零星还有一些狂热的吐谷浑士卒想要抵抗,但是面对汉军的刀剑,他们的抵抗更像是螳臂当车。

    汉军旗帜越过寨墙,当然也都被那些吐谷浑士卒看在眼里,纷纷更加努力的向渡口挤过去。

    大河在这一段的水流并不是非常湍急,毕竟这里也是为数不多的浅滩所在,水流到底是受到浅滩的缓冲而平缓一些,不过即使是这样,大河依旧还是大河。

    很快就有一条船因为船上搭载的人太多而直接倾覆,不少人在水里张开手臂挣扎扑腾,那一个个黑点在岸上看去虽然很渺小,但是每个人都真真切切的听到涛声里的惨叫,所以一时间反倒是都有些畏惧。

    当然总是还有一些另类的,船颠覆在他们看来不啻于撤退的速度更慢了,因此索性直接冲入河水中,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横渡大河。

    岸上一双双眼睛顿时汇聚在他们的身上,不过很快一个浪头打过来,河面上就再也没有了这些泅渡“勇士”的身影。

    逐渐的,吐谷浑士卒们眼中的惊慌被绝望所取代。

    敌人是那么近,而对岸是那么远。

    渡口码头已经被慕容伏允的亲卫团团围住,刀剑弓弩直接指着前方的自己人,逼迫着这些吐谷浑士卒们不敢造次,这样才能让陆陆续续撤退下来的慕容伏允嫡系兵马优先上船。

    别闹了,打仗的时候你们不行,现在撤退的时候你们还想跑在最前面?也不想想自己对于王子殿下有多少贡献,这个时候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够先上船?

    一把把兵刃直直对着自己,而这些兵刃本来应该是对着敌人的。

    “我们要上船!”

    “不打自己人!”

    “让我们上去!”

    不知道哪一个吐谷浑士卒率先喊起来,很快无数的人都在呐喊,一名名吐谷浑士卒向着码头冲过来!

    码头边缘上列阵的慕容伏允亲卫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家伙们竟然还真的想要造反,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不管怎么说双方都曾经在一面旗帜下作战,甚至还曾经相互掩护,此时直接向着他们挥动刀剑,未免有些残忍。

    但是看着这些人凶神恶煞一样的神情,在他们心里,还有半点儿袍泽情谊么?

    “放箭!”一名吐谷浑将领果断下令。

    此时不放箭,将会陷入更大的混乱,到时候一个人也别想跑。

    眼见得对岸的船就已经要过来了,只要自己剩下的这些人能够上船就万事大吉,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不然的话自己也跑不掉了!

    有人下令,原本还在犹豫的弓弩手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放箭。

    良心,人性,这个时候都已经被求生的本能所取代。实际上对面那些嗷嗷叫着冲上来的吐谷浑士卒,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箭矢落入人群之中,不少士卒都惨叫着中箭,他们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人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局势发展到现在,难道求生都有错了么?

    尸体越来越多,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盾牌被举起来,吐谷浑士卒们疯狂的向前冲,这个时候,前方堵着他们的已经不是袍泽,而是拦路虎,是需要消灭的敌人,是甚至比身后那些汉军还要可怕的敌人。

    刀剑交错,肩膀、胸膛对撞,吐谷浑士卒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大喊着向前进。

    “轰!”汉军已经把火炮一路抬到了壁垒处,甚至干脆直接架设在壁垒上,火炮轰鸣,把一发发炮弹直接送入人群中。

    开花弹就直接落在那些吐谷浑士卒的屁股后面,飞舞的弹片无情的收割着生命。而这几乎就死死咬着自己的炮声还有同伴的惨叫神显然督促着吐谷浑士卒拼命地向前。

    哪怕前面是自家人的防线,甚至自己人还在放箭,而背后是敌人的炮火,那这个时候向前冲乱自己人的防线以争取一线生机也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毕竟这些吐谷浑士卒,相互之间名义上是袍泽、是友军,实际上各个部落之间多有互相看着不顺眼的地方,只不过大家团结在吐谷浑王的旗帜下尚且还能并肩作战罢了。

第二二一三章 防御薄如纸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吐谷浑王室了,吐谷浑的王子已经在河对岸。

    有的只有面前的这条大河,少数的几条船只,还有杀上来的汉军。生和死之间,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不能指望着他们会悍不畏死的和汉军决一死战。

    汉军将士已经涌了上来,落在后面的吐谷浑士卒已经仓皇跪倒在地,跑是跑不掉了,只求宽大处理吧。

    而前面的吐谷浑士卒有不少已经冲破了自己人的阻拦,杂乱的拥挤上船只,一条条船只承载了远超于其承载能力的人数,船体都快要直接没入水中了。可惜刚刚才翻了一条船的教训并没有让这些吐谷浑士卒们觉得有什么不对。

    更或者对于他们来说,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教训可言,哪怕到时候落入水中,至少自己距离西岸又近了一些不是?

    能够活着回到家乡,又有谁不想回去呢?

    对于吐谷浑士卒们来说,大河本来就已经是他们认知范围内世界的边缘了,过了大河继续向东进入传统意义上的汉家土地,他们本来就有一种在异国他乡征战的感觉,自然而然不可能有安全感。

    所以当战局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时候,他们想要的就只有活着,就只有活着回去!

    韦圆成策马冲入营寨,营寨道路两侧满是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吐谷浑士卒的,有的朝向汉军进攻的方向,有的朝向渡口的方向,让人都已经很难判断这些敌人到底是因何而死,或是被汉军击杀,或是被自己人击杀,凌乱的尸体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混乱和惨状。

    还有很多吐谷浑士卒低着头跪倒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前方的大河上,最后几条船艰难的向对岸驶去,可惜大河上的浪涛很快就把这些船给打翻,韦圆成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吐谷浑士卒在水里挣扎。

    很不幸,这些生在高原雪山、长在高原雪山的吐谷浑士卒们,似乎水性并不怎么样。

    不过韦圆成也很遗憾,好像一条船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将军,码头那边有两条船之前因为上的人太多直接沉底了,现在弟兄们正在打捞。”一名仗主跑过来禀报。

    韦圆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两条船,还是太少了。

    紧接着他看向旁边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汉军将士们——大家好一通厮杀,结果并没有多少斩获,甚至汉军本身的杀敌数量还不如吐谷浑士卒内讧死伤来得多。

    更让人无奈的是,之前汉军摆明就是高估了吐谷浑军队的抵抗斗志,结果就那么几条壕沟硬生生的打了这么多天,结果今天各军齐齐向前,不一会儿就直接突破,要说郁闷那么肯定是郁闷的。

    更令人郁闷的是,之前拼命进攻,这些吐谷浑士卒打死也不退,现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韦圆成当然知道这实际上是因为慕容伏允自己怂了,导致吐谷浑军心涣散,不过此时不是向将士们解释这个的时候,他大声喊道:“快点搜集木头,准备打造船只,快,把那些俘虏都给我调动起来,一个都不能闲着!”

    这些没骨气的家伙,正好好好用一用。

    ————————-

    武威城下。

    原本应该从西北而来的敌人,此时突然变成从东南而来,让武威将士们多少也有些不适应,毕竟这是他们期盼了太久援军应该来的方向,结果到头来出现的还是敌人,要说心里不舒坦那是肯定的,甚至军中士气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毕竟身在重围之中的将士们,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变化,不知道友军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在努力向这边赶过来,一切都是未知数,自然也就让人一直提心吊胆。

    而且现在的武威守军数量也没有办法和当初死守武威的时候相比了。宇文忻带着一部分兵马突围而去,一并前往的还有史万岁,留在城中的只剩下了贺若弼和高劢。之前四个人把守同一个方向,现在骤然变成了一个人负责一个甚至两个方向,当然无论是主将还是下面的仗主和幢将们等等都能够感受到压力。

    尤其是去而复返的吐谷浑主力带给他们的压力。

    吐谷浑主力重新出现在武威东南,率军在城东南挖掘壕沟并且修筑壁垒的贺若弼心里就已经清楚,肯定是宇文忻偷袭张掖得手,因此慕容世伏不能在率军孤军深入了。

    当然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意味着汉军主力正在向前推进,不然的话就算是背后受到打击,只要吐谷浑还能保持洮水的粮道畅通,更或者就地搜集粮食,也能够先拿下天水或者安定之类的,让自己在西北有一个立足之地,到时候也方便解决了背后的武威之后再重新向大汉纵深发动进攻。

    向前压迫的汉军主力显然逼迫着慕容世伏只能后退。

    所以贺若弼在看到气势汹汹的敌军时候,反倒是舒了一口气。

    这场战争最刺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过最艰难的时候才刚刚到来。如果他们抵挡不住吐谷浑主力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和汉军主力配合尽可能的击杀吐谷浑的有生力量,放任吐谷浑撤退,只会留下后患不说,宇文忻的后路自然也变得非常危险。

    因此必须要挡住吐谷浑!

    武威的防御现在很脆弱,贺若弼自己也没有信心。

    尤其是对上摆明要求活路的敌人。

    武威东侧和南侧并没有太多的壕沟,原本就只有一条护城壕罢了,之后贺若弼又临时开挖了两条壕沟,但是因为城外的吐谷浑监视的兵马多次向前进攻以求阻拦,贺若弼一度只能率军先后退,这自然而然就导致这两条壕沟构成的防御体系也只是一个半成品罢了。

    此时怕是靠不住了。

    能够靠得住的就只有护城壕外一道胸墙,再加上武威城池本身。

    这简直比之前还凶险,但是贺若弼无从选择。

    这一场仗打到现在,也到了拼命地时候!

    纵然防御薄如纸,他也要挡住敌人。

    汉军将士们来往奔走,一个个神情坚毅。

    这让贺若弼不得不佩服于军中的几个主簿以及他们所从属的这种军事管理体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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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