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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三四章 以德服人

    现在只要让被打断的汉化重新开始,鲜卑这个民族甚至有可能就会直接湮灭在历史之中。

    把一个民族直接融合和抹去,在萧世廉和裴子烈等人看来,显然要比一味的杀戮和划分等级以引起歧视来得好。

    单纯的报复只会导致无穷无尽的血债血偿,导致一代又一代人不得不被笼罩在仇恨和杀戮之中,这显然并不利于一个民族的稳定和平向前发展。而把敌人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又何尝不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消灭了敌人呢?

    华夏民族作为一个农耕民族,实际上最擅长的并不是战争,而是融合,将其他民族的子民最终都融合到自己的民族之中,用自己的文化去教化他们,将他们那野蛮和落后的文化消灭掉。

    老祖宗常说以德服人,现在站在高位上,萧世廉和裴子烈等人已经更加清楚,以德服人的真正意思在哪里。

    以德服人,远远不只是是谁的拳头硬、谁的口号响亮、谁说的话有道理就要听谁的,更多的是用自己的道德礼仪去感化别人,让别人主动地丢下自己的传统和文化,投入到华夏文化温暖的怀抱之中,让别人心服口服并且扭过头来愿意为华夏的存续倾尽所有。

    固然鲜卑作为一个民族有可能就此灭亡,但是鲜卑人却能够因此而得到保存,血脉依旧在流淌,只不过是作为华夏大民族的一部分流淌而已。

    对于现在的鲜卑人来说,这显然是可以接受甚至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什么祖宗、什么传统,能保住命显然比那些来得重要,更何况鲜卑的汉化实际上已经进行了很多代人,甚至在北魏末年,中原地区的鲜卑人和汉人已经完全难以分别,只不过北方六镇作乱,又再一次给中原地区引入了新鲜的鲜卑血液,才让鲜卑这个概念重新受到重视,并且直接促成了后来北周的去汉化和鲜卑化的逆流。

    不然的话,中原地区的鲜卑人早就已经不认为自己是鲜卑人了,凭什么要听你的再去恢复原来的姓名、礼仪甚至语言等等?

    即使是这样,中原的鲜卑人也往往并不遵从于北周的这个命令,比如号称陇西李氏后人的现在关中李氏,没错,说的就是以李穆为首的这一大家子,按理说都应该改名,毕竟他们是从草原上来的,什么飞将军李广的后人,本来就是大家听听而已,只不过你家势大,所以不能表示不信罢了。

    至于曾经的北魏皇室,也应该从元氏改回拓跋氏才对。

    然而元氏依旧是元氏,李氏依旧是李氏。

    鲜卑化和去汉化与其说是对鲜卑人施行的,倒不如说是对汉人施行的,以让汉人能够强行融入到鲜卑文化之中,以降低汉人重新崛起之后对鲜卑统治的威胁。

    尤其是诸如杨坚这样的汉人高官能臣,朝廷的稳定离不开你,但是又担心你可能会有图谋不轨之心,那怎么办呢,就把你也变成鲜卑人,现在大家都是鲜卑人了,你觉得你的那些汉人属下还会听从你的号令么,而你觉得真正的鲜卑人又会真的拥戴你么?

    所以现在鲜卑化被取消,汉化继续进行,对于鲜卑人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是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有多少意见。

    因此既然陛下、朝廷和这些鲜卑人已经达成了默契,有些事明说与否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至少现在朝廷上下不会真的把鲜卑人怎么样,再过一代人,鲜卑和汉人之间不再有什么区别,什么民族矛盾和仇恨之类的也就烟消云散。

    李荩忱并没有注意到萧世廉和陈智深等人的目光,反倒是尉迟贞察觉到了他们怪异的神情,手上动作微微一僵,不过当李荩忱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正常。

    陛下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一样,足够为她遮挡住前方的狂风暴雨,因此还有什么好畏惧和紧张的呢?

    李荩忱沉声说道:“幽州虽然拿下,而且也切断了周人的甲骑甲胄生产,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萧世廉等人都提起精神。

    李荩忱径直说道:“海军陆战队和奋武军的人数本来就不占优势,若是宇文宪或者独孤永业执意反扑的话,燕郡能不能守住还要两说,因此我们必须要尽快从正面发动进攻,迫使宇文宪根本没有办法回师救援!”

    “启禀陛下,”萧世廉站出来,“按照太尉府的计划,各军最早将会从明日正午用饭之后发动进攻,现在这个时间,末将认为不应再提前,各军休息、整备方才几日,大战一旦开启之后必然是连日鏖战,将士们需要足够的时间休养。”

    顿了一下,萧世廉又补充一句:“另外搭建浮桥之事上午才刚刚做出决定,现在工部仍然在敲定方案,必须得抽出来半天打造相关器械。除了白沟方向外,下游清河和另外淇水方向上,渡河都由水师负责转运,但是为了保证三军之间互为奥援,臣以为另外两路兵马也应该同时在正午发动进攻。”

    李荩忱颔首:“那便明日正午,各军开拔。”

    众将轰然应诺,一个个都露出激动的神色,这场他们期盼已久的战斗,终于要来临了。

    而萧世廉和张须陀分别代表太尉府和军方被留了下来。

    “把作战方案再从沙盘上给朕演示一下。”李荩忱沉声说道。

    作战之前他必须要尽可能的让自己也心中有数。

    这次战斗,李荩忱实际上并没有操心太多。身为皇帝,当然不可能事必躬亲。现在在这大营之中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能打仗的人,因此自然轮不到李荩忱来操心这些事,不然的话这些年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太尉府、秘书监等等岂不是都白费了。

    真正需要李荩忱操心的,还是财政、农耕等等和后勤保障相关的事务,即使是陈叔慎已经抵达,这些事也都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大汉内部本来就缺少内政方面的人才,而且又是第一次抵达北方,对于北方的风土人情等等更是没有过什么接触,很有可能会出现问题,李荩忱自然不敢放松。

    陈叔慎专程从建康府赶到前线,当然并不仅仅是为了传达南方官员已经对陛下迁都洛阳的计划有所妥协的意愿。

第二零三五章 还挺匀称

    南方官员的意愿轮不到陈叔慎这种层次的人亲自来传达,而是因为李荩忱本身对于如何振兴北方都没有足够的信心,自然需要有专业人士来帮忙,而李荩忱在背后扮演一个监督的角色。

    这自然让李荩忱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管眼前的这一场仗怎么打。现在的汉军几乎可以说是自从大汉开国以来,不,自从南朝建立以来,南方军队的鼎盛,即使是没有火器,汉军对上已经屡战屡败的北周军队也有充足的底气,更不要说在北周军队之中以及整个冀州,白袍都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北周军队任何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汉军将领的案头上。

    从器械到信息再到每一个人,这场战斗已经不对称到了李荩忱都于心不忍的地步,要不是宇文宪据险而守算是占据着最后的地利,恐怕李荩忱都打算派人去劝降了。

    大家体面一点多好啊,没必要走到白衣捧玺、跪地而降的地步。

    因此明天也还是有劝降这个环节的。

    不管宇文宪想不想投降,李荩忱都打算走走过场,一来对面万一真的投降了,那就万事大吉,都准备洗洗干净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二来就算是对面不投降也没有任何关系,军中主簿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自然是抓紧抓住对方都是冥顽不灵之徒,为了天下早日和平安宁,今日之战更是不能手下留情。

    另外这也表明我们是仁义之师,至少给了你机会的,你不想把握那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萧世廉当然不知道陛下这个时候正在幻想着宇文宪乖乖投降、直接变成阶下囚,如果他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把手上指点沙盘用的木棍直接砸到陛下脸上去。

    多少将士都等着这一战建立功勋以衣锦还乡呢,宇文宪要是投降了,文官们怕都是要乐开花,甚至户部有可能会高兴地放礼花——此处多说一句,随着火药的出现,礼花也登上历史的舞台,在南方已经成为逢年过节有钱人家的必备,礼花所需要的火药数量不多,纯度也不需要那么高,自然成本要比军中所用的低廉。

    轻轻咳嗽一声,萧世廉在沙盘上指了指:“陛下,按照既定计划,明日白沟方向上,会以禁卫军、鹰扬军和虎翼军共同发动总攻,水师会先向前推进,用火炮摧毁敌人河岸上的防御,接着水师战船会负责运送第一批士卒抢占滩头并且站稳脚跟,工部随之组织人手搭建浮桥,以让后续大军通行。”

    “第一批前往北岸的士卒会有多少?”李荩忱径直问道。

    “目前预计为八千,由禁卫军四千,鹰扬军和虎翼军各两千组成。”萧世廉急忙说道。

    李荩忱不由得一笑:“还挺匀称。”

    禁卫军作为大汉内部战力最高的军队,作为前锋是必然的,但是也不能让一起参加进攻的鹰扬军和虎翼军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此这两部也各抽调两千人协助。

    八千人,几乎也是水师的最大运力了,当然这并不是一次性运过去。白沟水虽然不算宽阔,但是对岸早就已经壁垒高筑。

    宇文宪经营邺城周围防线这么多年,当然不是什么都没干,除了邺城本身成为北方第一座包砖城墙之外,外围的防线也有很大的加强,比如这白沟北岸,适合登陆的浅滩上都堆起了足足一人高的土墙。

    就算是汉军火炮再怎么犀利,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土墙都拆干净,这就意味着可以让水师运送兵员以抢滩登陆的缺口不可能会很多。

    而且根据白袍的情报,土墙之后便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继续向北才是北周军队的主营寨,营寨之前,沟壑纵横,营寨同样有壁垒保护。而那些沟壑本身也是北周军队的防线——或许用“战壕”来称呼更加合适。

    挨了这么多次的炮轰,北周军队显然也都学乖了,战壕的确是防止敌人火炮轰击的有效手段之一,实心炮弹不一定能够钻进去,而开花炮弹就算是在一段壕沟之中爆炸也没有关系,不可能伤害到另外一段壕沟之中的士卒。

    因此李荩忱也很清楚,这一次的战斗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轻松。

    宇文宪不是昏君,也不是庸主,所以他会采取各种积极变通的方法来抵消掉汉军火器上的优势,甲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宇文宪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甲骑上,很明显这些壕沟就是另外一种方式。

    “这八千兵马会分为两次,从火炮和霹雳车开出的五个缺口中进入,并且争取尽可能的拆毁敌人的土垒,为后续大军开进开辟道路。”萧世廉并没有在意陛下的吐槽,以他和李荩忱的关系,自然是一向有一说一,陛下说的没错,那就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也就是说第一批可能只有不到四千人,能不能顶住周人的进攻?”李荩忱问道。

    张须陀在旁边解释:“回陛下,第一批兵马会以禁卫军为主,携带大量的火枪和震天雷,并且还有水师就近炮击支援,另外剩下的步卒会以陌刀手为主,还抽调有两百名重甲士,完全可以应对敌人骑兵的冲击,即使是面对甲骑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李荩忱颔首,虽然这也算是精锐尽出,但是说到底太尉府还是没有敢直接让羽林骑的甲骑上。

    羽林骑的甲骑可也是汉军不折不扣的宝贝,军方不舍得也正常。

    而且汉军第一批上岸的士卒,任务就是争夺土墙防线,战斗远没有推进到土墙后的空地上,宇文宪十有**不会在这个时候动用甲骑发动进攻。

    甲骑堵在缺口处,丧失了速度优势又不能辗转腾挪,被火炮加上震天雷好一顿教育,这场面想想李荩忱就觉得舒服。

    宇文宪肯定不会让他这么舒服的,那家伙机灵着呢。

    “那就看你们明天的表现了,”李荩忱算是肯定了这个详细的作战方案,“战斗开始之前,朕会给第一批上岸的将士训话。”

    张须陀和萧世廉都拱手称是。

    训话那是自然的,您老人家在军中最大的作用就是鼓舞士气。

    现在正是时候。

第二零三六章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大汉新元五年,五月廿二。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孟春时节,北方还没有明显的炎热感觉,尤其是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雨,不但白沟的水涨高了一些,空气中也湿漉漉的,小风儿打着卷一吹很是舒服。这种天气,就应该躺在摇椅上,看着书,品着茶,优哉游哉过一天。

    不过对于白沟两岸的将士们来说,当然没有这种心情。

    大战在即,各军都已经陆续有所行动。

    清晨时分,禁卫军就率先开始埋锅造饭,将士们各自擦拭着兵刃,一尊尊火炮已经被拉到了营寨门外,随时可以装船。禁卫军如此,其余鹰扬军等也争先恐后。

    虽然第一轮进攻以禁卫军为前锋,但是之后的进攻,大家都有份儿,因此谁都不能松懈。尤其是在禁卫军建立北岸阵地之后,各军都将搭建自己的浮桥渡过白沟,到时候就真的是各凭本事了,要是哪一支落后,脸上挂不住会被其余袍泽弟兄耻笑不说,论功行赏的时候可也没有你的份儿。

    要知道陛下就在背后看着呢!

    汉军这边一动,对岸的北周军队自然也开始有所行动。

    李荩忱走上寨墙——中军这边的寨墙很宽,实际上和城墙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陛下御驾亲征,最首要的自然就是安全,因此大家都不介意为陛下搭建起来一个足够坚固的中军壁垒,以至于这中军壁垒已经能够让人在上面任意走动,甚至假如需要的话,汉军都可以把火炮直接搬上来——因此自然而然这中军寨墙也成了观察敌情的好去处。

    萧世廉和陈智深、张须陀等人已经在寨墙上低声讨论着什么,见到李荩忱过来,纷纷躬身行礼。

    “对面已经坐不住了?”李荩忱看他们的神情,心中就已经了然。

    萧世廉急忙把手中的千里眼递给李荩忱。

    千里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北周军队已经沿着土墙设防,一台台床子弩在土墙上架起来,而大量的士卒趴在墙上,警惕的看着汉军这边,甚至李荩忱怀疑自己这边要是放一轮火炮的话,对面就能够吓得各种箭矢和投石呼啦啦打过来。

    “对面太紧张了,”萧世廉微笑着说道,“我们这边有什么动静,对面一定会严阵以待,如此一来,三番两次,对面就会疲惫不堪。”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荩忱不由得感慨道,“朕想到当初我们在荆州、在天宫院防守的时候,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天地翻覆,我等侥幸能够走到今天。”

    “此有赖陛下之功,臣等恰逢其会,承蒙陛下恩泽罢了。”萧世廉笑嘻嘻的说道。

    李荩忱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萧伯清都会油嘴滑舌了?”

    萧世廉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个时候,说点儿应景的话,也免得大家太过紧张。”

    李荩忱一怔,看向旁边,陈智深微微皱眉,只是紧紧盯着前方的白沟,而张须陀攥紧拳头,打量着正在向白沟岸边开进的军队。

    李荩忱只看到了对岸的“草木皆兵”,倒是忽略了自己手下的将领们,又何尝不紧张?这一场战争,是大汉多年经营、多年等待的一战,虽然现在大汉在各个方面上都已经有了绝对的优势,但是还没有看到结果,甚至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因此心中忐忑是必然的。

    陈智深和萧世廉这些久经战阵的或许还好,张须陀这样的年轻人,心中恐怕也免不了要一阵打鼓。

    虽然大汉还不至于这一战不成功之后就毫无再战之力,之前北周和北齐之间可是爆发了连年的大战,不也没有见谁出现国库开支不够、战争难以为继的情况么,最后北周能够战胜北齐,也不是因为在经济或者什么别的方面上已经形成碾压,而是因为北齐的战略失误。

    现在大汉已经有了强大的国内经济作为保障,将会有更多底气来面对和北方的长期战争。但是长期战争无疑意味着李荩忱制定的各种经济发展计划都会被无限期地推迟,更不要说大汉未来在各个方向上的扩张了。李荩忱现在最大的优势固然是自己年轻,但是他也不想一直到垂垂老矣才战胜北周这个对手。

    有着相同想法的当然不只是李荩忱。

    张须陀、李靖这些年轻人亦是如此。

    根据海军这些年在南洋的探索,再加上固有的知识积累,大家已经很清楚,世界还很辽阔,在遥远的西方还有大秦,也就是罗马,在西南的丛林和群山之后还有天竺,而从西域到大秦,还有很漫长的一大片土地不为人所知。

    除此之外,从南洋继续向南,根据很多土著人的描绘,应该还有连绵的岛屿和同样广阔的大陆,这些岛屿和陆地上蕴藏着令人垂涎的资源而又空无一人,这对于年轻人们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收复故土已经到了尾声,拖拖拉拉的显然没有什么意思,大家都在等着平定九州之后去开疆拓土呢。

    那些辽阔的天地,都应该被纳入大汉的旗帜下。

    因此对于眼前这一战,他们也都无比期盼着能够抓紧结束、抓紧胜利。

    正午很快来到,咚咚的鼓声一下子把李荩忱从思考之中拽了回来。

    身边转眼已经只剩下了张须陀,萧世廉已经先去军中安排,李荩忱这个吉祥物可以不在,但是萧世廉这个作为主帅统带三军的骠骑将军可不能不在。

    李荩忱也走下寨墙,他也要履行自己的承诺,上前线去给第一轮进攻的将士们鼓气。

    走下寨墙,李荩忱就看到陈宣华和杨妙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等着。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李荩忱笑道,“不好好在医院那边待着,等会大战开始,有的你们忙的。”

    张须陀已经很识趣的告退。

    而陈宣华撅起嘴,撇过头,明显是对于陛下的态度表示不满。

    杨妙含笑说道:“就是因为等会儿一旦忙起来就有可能好多天见不到陛下,所以专门过来和陛下说一声,免得陛下责怪。”

    顿了一下,杨妙伸手扯了扯陈宣华的衣袖:“这可是宣华亲自提议的,臣妾绝对不敢贪功。”

    李荩忱不由得笑出声。

    陈宣华这丫头才是典型的死傲娇。

第二零三七章 大汉,前进!

    陈宣华听到李荩忱的笑声,顿时狠狠地一跺脚:“妙儿,你胡说,谁,谁提议的?明明我是被你强拉过来的。”

    不过下一刻,李荩忱已经一把抱住了她。

    陈宣华转而用拳头狠狠锤了李荩忱两下,意识到自己下手可能太重了,又心疼的轻轻抚摸,抬起头委屈巴巴的说道:“陛下,臣妾打疼了没有?臣妾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荩忱刮了刮她的鼻子,“也知道你是真的想我了。”

    陈宣华抱住李荩忱,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姊夫,你也会想我的对吗?”

    女孩吹气如兰,再加上扑鼻的幽幽香气,李荩忱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一下。

    嗯,有点儿能够理解老高家那个败家玩意儿在大战紧要关头为什么会对冯小怜言听计从、甚至不惜破坏整个作战计划了。

    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啊。

    “那当然。”李荩忱径直说道。

    “那下次我骗姊姊和你一起。”陈宣华的声音很低,俏脸早就已经火热,“你不准说出去。”

    李荩忱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不过还不等他说你不要反悔,陈宣华就已经自己松开,郑重看向旁边的杨妙。杨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荩忱抱住。

    “望君平安。”杨妙也抱住了李荩忱,低声说道。

    陈宣华很没有素质的凑到了两个人的身边,结果就听到了这么四个字,顿时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妙儿乖,你们两个也别累着了。”李荩忱笑道,“需要人手的时候尽管说,朕会让容儿去帮你们的。”

    “陛下这可就省省吧,禁卫军为前锋,到时候容妹妹这边恐怕也少不了麻烦,陛下记得多照顾照顾她哦。”陈宣华一副老大人的样子。

    李荩忱不由得拍了一下她的小脑瓜,虽然蔡容入宫晚,但是年岁并不比你小,你这一幅大姐头的语气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像你已经是皇后了一样。

    陈宣华不以为忤,对着李荩忱做了一个鬼脸,又拉着尉迟贞的手嘱咐了几句,说的尉迟贞微微低头,也不知道是在偷笑还是羞涩,陈宣华这才和杨妙一起离开。

    李荩忱狐疑的看了一眼陈宣华的背影,旋即凑到尉迟贞身边:“贞儿,刚才这个臭丫头跟你说什么?”

    尉迟贞急忙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跑。

    而李荩忱抓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贞儿乖,来告诉我。”

    尉迟贞羞得躲开李荩忱的目光,只是不说话。

    李荩忱哼了一声,佯装生气,转身就要走,吓得尉迟贞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李荩忱则顺势微微侧头,尉迟贞趴在李荩忱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李荩忱顿时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下次你就好好当观众学习学习,先增长一下经验。”

    尉迟贞捂住脸,真的是羞死了。

    而李荩忱收起来笑容,正色说道:“战斗即将开始,你就在中军大帐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要去,把衣甲披上,纵有变乱,莫要慌张,朕会保护你的。现在朕去一趟河岸,马上就回来。”

    尉迟贞点了点头:“陛下注意安全。”

    “那当然了,”李荩忱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朕还等着到时候你在旁边当观众呢。”

    ——————-

    八千参加第一批进攻的将士已经在校场上列阵,八千人也不算少,即使是偌大的校场也几乎被站满。

    阵列森然,只听得到旗帜随风舞动的声音。

    李荩忱大步走上点将台,看着这些大汉的好男儿。

    第一批之中的排头兵又站在最前面,一个个手持陌刀或者火枪、身披衣甲,代表着大汉最精锐的战力。

    太尉府和军方不舍得动用羽林骑,但是羽林骑本身可不是这么想的。哪一场大战我们不是冲在最前面,这种时候说什么不能缺席。因此羽林骑的陌刀队和火枪队各两百人也被抽调出来成为第一批进攻的将士之中的一部分,不然的话程峰怕是要直接闹到陛下那里去。

    点将台上已经竖起来了一个铁皮筒,再没有麦克风的年代,就凑合一下吧。

    “将士们,袍泽们,”李荩忱的声音很洪亮,在寂静的校场上回荡,校场的另一端修建了回音壁,虽然对上这么大的校场显得有些无力,不过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好,“今日朕和你们一起,站在大汉的龙旗之下,和敌人展开决战,此战若胜,天下为我大汉所有,此战若败,经年心血将付之东流!”

    顿了一下,李荩忱抽出自己的佩剑:“朕在此命令、也恳请诸位将士,奋勇冲杀,摧克敌军,而朕就站在你们的身后,你们倒下,朕会带着下一批将士亲自上阵,接替你们的旗帜,一直到胜利为止!”

    一道道目光注视着李荩忱,变得愈发火热和昂扬。

    陛下就在他们的身后,父老乡亲就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必须要向前进,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吾皇!”萧世廉站在李荩忱的身后,此时也向前一步,霍然抽出自己的佩剑,大声喊道。

    “万岁!”八千将士,不,整个白沟南岸,十数万汉军将士,无论是前锋、水师还是辎重营,甚或者看护队和民夫,此时都高举手臂随着这翻涌滚动的声浪高呼,向他们的帝王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誓死追随的决心。

    “大汉!”李荩忱则在萧世廉之后朗声喊道。

    “万岁!”又是山呼海啸,将士们多日等候积攒下来的紧张、激动和期待,在这一刻爆发,袍泽弟兄们充满自信的呼喊声驱散了他们心中的畏惧、担忧和迷茫。

    追随着大家、追随着赤色的旗帜,向前,这就是他们唯一正确的选择!

    “大汉,前进!”李荩忱振臂。

    汉军将士轰然应诺,随着令旗舞动,一名名幢将下达命令,队列开出校场。

    而李荩忱亲自走到战鼓旁边,敲响了牛皮大鼓。

    咚咚的鼓声分外急促,有如雷霆霹雳一样催动着人的步伐。

    经过几日的修整,大汉这辆已经停住脚步的战车,在这鼓声之中再一次启动,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头准备碾压任何的敌人。

    李荩忱一边重重敲着鼓,一边看着这开拔的队伍。战斗已经拉开帷幕,无论南北两岸,都没有人再能拦下战争的进行。

第二零三八章 水师格外积极

    第一批士卒已经陆续登船。

    李荩忱停止了擂鼓,径直说道:“去河岸。”

    “陛下!”张须陀急忙跳出来想要拦住李荩忱。

    这家伙一直默默跟在李荩忱的身后,生怕陛下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李荩忱一边戴上头盔,一边伸手推开他的手臂:“无妨,敌人的床子弩还射不到南岸来。”

    注意到点将台下同样身披甲胄的陈叔慎,李荩忱不由得笑问:“子敬也有闲暇前来观阵?”

    陈叔慎急忙拱手:“回陛下,此战事关国运,臣自然想要亲眼见证。臣已经连夜起草关于重整河内等地市场的奏章,此时已经送到陛下的案头上,只为今日能够一观大汉军容之盛。”

    “你这小子。”李荩忱指了指他。

    这家伙表达了两个意思,一个是臣以及熬夜加班干完活了,所以现在干什么陛下好像也不能说臣不对,第二个自然是现在陛下自己都带头翘班,臣当然也可以。

    李荩忱一挥手:“和朕一起到前面去看看?”

    陈叔慎欣然说道:“臣既在此处,自当护卫追随陛下。”

    ————-——

    “轰轰轰!”

    还没有走到河岸上,就能听见隆隆的炮声。

    水师战船显然已经开始炮击对岸的北周营寨。

    白沟本身并不算非常宽,但是狭窄的地方往往水流湍急,因此汉军选择的渡河之处水流平缓而水面开阔,不过这样自然也是有坏处的,那就是南岸的火炮和投石机摸不到北岸。

    不过对汉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本来汉军就有强大的水师,水师列装的火炮数量犹然在陆师之上,虽然射程近一些,但是胜在数量足够多。除此之外,汉军还临时打造了很多小型船只,这些船只的作用就只有一个——搭载陆师的火炮。

    陆师的火炮早晚也都是要过河的,因此提前装船、下水,还能够发出来一些作用,比如把这些火炮推进到白沟靠近河面中轴线的位置,不但能够击中对岸的敌人壁垒,甚至还能够利用这些火炮射程更远的优势阻断壁垒后的敌人前进支援。

    现在这些火炮也都已经和水师战船站在一起,向敌人倾泻自己的怒火。

    对面河岸上,已经是烟尘滚滚。

    李荩忱微微眯眼,他站在南岸用来观测敌情的高台的······第二层上。高台总共三层,不过文武百官出奇的达成一致,陛下站在第二层看看就可以了,上到最高一层的话有风险,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北周的床子弩都不可能够得着。

    对此李荩忱已经很满足了。

    君臣之间也得相互理解、相互配合,自己能够御驾亲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按理说这个时候自己最多也就是待在洛阳等候消息才是,群臣们也是冒着一定的风险才允许陛下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因此也没有必要事事处处都要忤逆他们。

    李荩忱还不想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专断独行的名声。

    大家互相体谅体谅,明君贤臣,岂不美哉?

    从李荩忱所站的位置向南岸看去,滚滚烟尘,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火药爆炸的硝烟还有尘土、甚至掀起的水珠等等混杂在一起,弥漫的尘土充斥着整个战线。

    而水师两艘黄龙大舰已经开始向对岸移动。

    白沟本来就不是非常深,再加上动用五牙大舰的话本身就有搁浅的可能,而且根据之前就已经明确的情报,宇文宪专门向土垒外的河道投加了石块以降低北岸的河水深度,所为的自然就是不给大汉的五牙大舰等大型船只辗转腾挪的机会。

    李荩忱也很能理解宇文宪的纠结,如果把河滩弄得太浅了,将会有利于汉军抢滩登陆,而如果把河滩弄得太深了,又会方便汉军水师大船向前推进。

    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不管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敌我形势,都注定会处于被动。而一旦战局的主动权被汉军掌握,李荩忱自然不会给宇文宪任何一点儿机会。

    最终宇文宪选择了阻断汉军大型船只运送兵马的可能,那汉军自然就可以拿出搭建浮桥甚至永久性桥梁这样的相对应解决方案。

    只要整个水面都在大汉的掌控之下,如何施为实际上不还是李荩忱说了算。

    既然五牙大舰不能派上用场,那自然而然就轮到军中已经快要退役的黄龙大舰等等老船上阵了,在之前水师向北调动的时候,戚昕就曾经考虑到这个问题,北方河流普遍要比南方水流量小,对应的自然不是水浅就是河面窄,因此五牙大舰这种在大江上游都能塞满多半个河道的庞然大物,不见的就能在北方如鱼得水,而面对根本没有几艘能用船只的北周水师,黄龙大舰也已经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了,因此戚昕本身就倾向于动用黄龙大舰。

    当然了,戚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

    水师本来就要缩减编制,之所以现在还维持着庞大规模就是因为还有北周的存在,一旦北伐结束,大小河流尽数变成大汉的内河之后,水师自然也就不再有存在的意义,因此戚昕需要抓紧把南陈时代保留下来的黄龙大舰等老旧船只消耗掉,这样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为水师更换新的战船,最好是更换为海船,把水师整编制的转移到海军的序列之中去。

    海军这些年在安南、南洋赚的盆满瓢满,水师无疑已经快成了给海军拖后腿的。

    要说戚昕和众多的水师将士们不眼馋那是不可能的,一旦成为海军,那就意味着他们将会有更多开疆拓土、获取财富的机会。

    尤其是南洋探索的成功无疑告诉人们在那广阔的大洋深处还有更多的财富。随着大汉一统北方,之后肯定将会迎来远洋探索的新时代。

    因此水师对于这一战格外积极。

    打得好了,水师有功,朝廷和军方自然就不会亏待他们。

    打得不好了,这些家伙既然没什么本事,那等战争结束了就都直接丢回家种地吧,探索远洋?想得美!

    所以水师也是倾尽全力。

    既然五牙大舰不能靠岸,那就在河面中心横过来炮击,同时为后方的船只装载起到遮蔽的作用。

    河面上炮声隆隆,北周的投石机也在拼命还击,好不热闹。

第二零三九章 宿命中的敌人

    石弹呼啸着落在战船上,有一些体型大的,即使是五牙大舰这种庞然大物也会微微晃动。

    船上虽然都加装了厚重的盾牌,但是石弹撞上来还是会留下坑坑洼洼甚至裂缝。不过投石机肆虐的机会并不多,往往一发石弹丢过来就会遭到战船上四五门火炮的一齐招呼。

    土墙后面藏着投石机,这是汉军在这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的,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宇文宪竟然会堆了这么多投石机,一下子上来还真的给了水师一个“惊喜”,两艘体型较小的蒙冲战船差点儿就直接被沉重的石块砸沉。

    好在戚昕还是有点儿谨慎和理智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让那些搭载了陆师火炮的小船上前和五牙大舰并肩作战,不然的话五牙大舰就算是被三四个石弹同时砸中也就是微微晃动,而这些小船只要被擦到了,就必然“人仰马翻”,船不沉就算谢天谢地了。

    高高的土墙显然限制了火炮的威力,炮弹往往砸在土墙上,很少有能够跨过土墙再准确的击中几乎紧贴着土墙的投石机的。

    而投石机的具体位置也很难判断,只有当投石臂竖起的时候才能知道投石机的具体位置,可是很明显周人还在前后移动投石机,所以很难确定其真正所在的点。

    戚昕握紧刀柄,站在旗舰的船楼上。

    刚才就有一发石弹落在距离船楼不远的甲板上,不过戚昕根本没有因此而动。

    身边的一门火炮又吐出一发炮弹。

    炮弹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土墙后面。

    位于船楼上的火炮射界更加开阔,也是最有可能击中投石机的。

    而甲板上的火炮,受到仰角限制,往往只能击中土墙。

    就在炮弹落点的不远处,一门投石机再次露出狰狞的身影,说明刚才那发炮弹并没有起到足够的作用。

    戚昕径直走过去:“装弹!”

    几名士卒本来就因为这一发炮弹没有击中而有些紧张,听到戚昕的命令,忙不迭的填装。

    而戚昕深吸了一口气,水师这些年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战事,再加上军中精锐都被抽调到海军那边,新手太多,平时操演的时候尚且可以从容应对,但是真正上了战场,和操演到底不一样,操演只是走流程、打靶子,而现在打的则是敌人,是你打不中他,他反过来就有可能送你归西的敌人,遇到这种比较复杂的情况,缺少实战经验再加上紧张,出现问题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必须要有人来打破这种困境,不然的话岂不是让从陛下以降,包括文武和陆师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水师的笑话么?

    戚昕亲自点火,火炮发出轰鸣。

    实心炮弹越过土墙,当那投石机正要再一次抛射石弹的时候,炮弹径直击中了投石机的投石臂,投石臂断裂,末端的石弹“砰”的一声砸落,甚至大家好像都能够听到投石机周围北周士卒的惨叫。

    顿时船上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戚昕一挥手:“就这么打!”

    汉军将士们轰然应诺,主帅给他们露了一手,让他们意识到,这些狡猾的敌人并不是打不中,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掌握到关窍。

    炮弹密集的飞舞,一些体型比较大、目标比较明显的投石机全部都被击中,有的还被开花弹“洗礼”,变成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

    随着大型投石机陆续哑火,剩下的小投石机只能抛射小石块,对战船的威胁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

    明显感觉到船上受到的石弹撞击没有之前的厉害,戚昕当机立断下令各船前进,当然这个“各船”指的除了五牙大舰之外的其余战船。

    原本排成和城墙也似阵列的五牙大舰逐渐向前或者向后,露出来缝隙,黄龙大舰、蒙冲快船还有那些小炮船陆续涌出,船上的火炮和床子弩同时开火。

    虽然这些战船的炮击并没有五牙大舰那样一排排火炮打过去、声势浩大,但是零零散散的炮弹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炮弹掀起的风暴横扫整个河岸,相比于以铲除敌人的投石机为首要目的的五牙大舰来说,这些战船的目标就更加简单明了——拆迁!

    前方的这道壁垒必须要尽快拆掉,而炮击显然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一发又一发的实心炮弹如重锤一样砸在壁垒上,还有一些比较老旧的黄龙大舰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安装火炮,只能依靠原本列装的投石机,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无所谓投石机还是火炮了,炮弹而或者石弹砸上去,都能够在壁垒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轰!”壁垒到底比不上城墙,很快就出现一处又一处的缺口。

    北周士卒徒劳的射箭,已经难以阻挡汉军越来越近。

    一艘艘黄龙大舰不断向前,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这一战之后就到了自己的寿命,因此将士们更希望能够在最后时刻让这些老家伙们展现自己当年的雄姿英发。

    站在五牙大舰上的戚昕,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感慨万千。作为一名曾经的南陈水师将领,他亲眼见证了南朝水师的发展,也见证了这些战船从下水时的威风八面到现在的垂垂老矣、完全落后于时代。

    南陈水师从当初南陈的独霸江上,到后来在汉军的五牙大舰下毫无还手之力,而这些黄龙大舰的命运也和南陈水师的命运重合。

    如今它们已经在大汉水师之中等待退役,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它们迎来了自己宿命之中的战斗。

    没错,南陈水师是为了和北齐、北周战斗而组建,这些黄龙大舰更是为了应对有朝一日有可能围绕大江展开的战斗而打造。可是在之前的岁月之中,它们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争,从平定华皎之乱一直到汉王入江南,这几乎都是南朝的内乱,唯一一次登场南北之间的战争就是在江陵,然而那次也只是扮演着运输队的角色,真正的战斗都是从陆地上展开的。

    现在,在这距离大江千万里之遥的北方,这些黄龙大舰终于对上了自己真正的对手。

    这又如何不让戚昕感慨万千?

    自己的命运似乎和这些黄龙大舰一样,漂泊曲折,而现在这场战斗,就是让他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水师,前进!”

第二零四零章 抢滩,不惜代价!

    水师战船拼了命的向前,箭矢、石弹如雨一样砸落在战船的甲板上,而汉军将士也已经杀红了眼,哪里管的上那么多,抄起来一面盾牌,即使是身上片甲也没有,也要让船上的火炮能够继续发射。

    炮弹已经在北周的壁垒上撕扯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这些就是等会儿汉军将士登陆之后要进攻的地方,拿下缺口,扫荡整个壁垒,河岸上将再无人能够阻挡汉军!

    五牙大舰上的炮火开始向后延伸,这是一个信号,抢滩登陆,即将开始!

    大大小小的战船从五牙大舰的缝隙之中冲出,向着滩头推进。

    滩头上、壁垒后,北周弓弩手又何尝不知道生死一线?因此他们也在尽最大可能把箭矢射出去。

    箭矢如雨,哪怕汉军将士手持盾牌,也阻挡不了箭矢从各个盾牌的缝隙之中窜出来。不过火枪手们立刻予以还击,从远处的五牙大舰,到近处的黄龙大舰以及众多的大小船只上,汉军火枪手纷纷开火,密集的枪弹就像是一阵狂风从壁垒上席卷而过,那些原本还猖狂着向外射箭的北周士卒几乎转眼之间便呼啦啦倒下。

    很快听到周人的呼喊声和惨叫声,壁垒上已经很难再看到周军士卒的身影。

    一艘艘小船率先冲上滩头,船上的汉军将士蜂拥而上。

    后续的黄龙大舰动作也丝毫不慢,这些即将退役的战船,对于汉军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好珍惜的,尽一切可能向前推进,哪怕是搁浅也无所谓。

    为了能够尽快的把更多士卒送上岸边,水师不惜一切代价!

    随着黄龙大舰剧烈晃动一下,船底随之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是河滩上的鹅卵石正在剧烈摩擦船底。

    “下船!”带队的汉军校尉、仗主们高声呼喊,自己率先从船上缘绳而下。

    这些老式的黄龙大舰当然没有考虑过抢滩登陆的情况,一来抢滩登陆这种事往往轮不到南陈军队去想,二来大江上那自然是码头密布、栈桥众多,去哪里上岸不好,非得冒着搁浅的风险往浅滩上冲?

    因此将士们想要下船,也只能从船两侧攀援而下。

    船头上的汉军火枪手持续开火,压制着壁垒上的周人。

    汉军将士根本来不及在河滩上集结,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抢攻、尽快突破!

    壁垒上已经被火炮撕开了很多缺口,北周弓弩手靠在缺口处向外射箭,他们在折损了大量的人手之后也吸取教训,开始寻找汉军火枪手的射击死角。

    箭矢乱舞,只要能够射出来的箭矢就有可能杀伤汉军将士。

    宽阔的河滩上,很快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尸体,鲜血顺着河滩流淌,将河水都染成了红色。而后续的汉军将士淌着水继续向岸上推进。

    风呼啸的声音骤然传来,禁卫军前锋大将、破虏将军卢青下意识的大喊:“卧倒!”

    周围的汉军将士正向前奔跑,鲜有人听到他的呼喊。

    下一刻,一支铁矢呼啸而来,接连刺穿三四个人。

    刚刚上岸,汉军将士的阵列自然是免不了的密集,此时自然也是床子弩发挥威力的时候。

    北周军队挑选的时机非常合适。

    他们的床子弩并不是架设在壁垒上的,而是在壁垒中和城墙那样挖出来了几个孔洞,这些孔洞不需要太大,只要床子弩的铁矢能够从孔洞之中飞出就足够。

    之前周人的投石机非常嚣张,可是床子弩却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显然他们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时机。

    铁矢在河滩上肆虐,汉军将士有些狼狈的趴倒在地。

    而战船上的火炮终于又找到了目标,一个个陆续开火,炮弹几乎顶着床子弩暴露出来的位置射过去,很快就把床子弩周围的墙体全部都扒了个干净,而汉军火枪手对着那些慌乱奔跑的北周士卒拼命射击,与此同时,河滩上的汉军将士纷纷起身,再一次向前冲击。

    或许这样的进攻并不是最快速的进攻方式,但是应该是最有效率的进攻,能够通过步卒和火器之间的配合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作为前锋的刀盾手已经冲到壁垒下,而周人士卒从壁垒中冲出来,妄图用血肉之躯阻挡汉军的进攻,他们最后的防御手段也已经被破解,现在他们也只有血肉能够作为依凭。

    卢青也跳起来,他的手中早就握紧了装填好的短铳,一名北周士卒跳上壁垒,想要从壁垒上跃入混战的人群里。

    “砰!”卢青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那北周士卒晃动一下,摔落。

    随手将短铳插回腰上,卢青抽出横刀:“杀!”

    出身巴人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够作为大汉十万大军的前锋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要知道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要的,一旦成功那就是泼天的功劳!

    而巴人,现在虽然已经融入大汉,但是巴人的体型相比于南方将士尚且还要偏瘦小,更不要说和北方人相比了,这也就意味着巴人往往很难在后来平原上的战斗中体现出来自己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优势,因此大多数的巴人将士都陆续被调动到岭南、南中等地以把那些地方的驻军替换回来。

    巴人到底是最早归顺于大汉的族群,多年的共同耕作和文化交流,早就已经让巴人从内向外和普通的汉人都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让巴人去守卫南方的群山,对于大汉军方来说也是一件放心的事。

    可是巴人们到底还是想要在北伐之战中立下一份功劳,不然总觉得自己这种开国元勋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北伐之战你们巴人都没有参与,天天把那些曾经的光辉事迹挂在嘴边说有什么用?

    所以卢青作为巴人之中的骁将,自然就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他能够成为前锋大将其实也并不完全靠的实力,主要还是因为这一批禁卫军之中的能战将领,也就是淳于岑和鲁世真,一个在齐子岭,现在配合扬武军沿着沁水前往晋阳,另一个则在淇水,带领禁卫军构成东翼,牵制正面战场的周军,谁都不可能临时抽开身跑到这边来带着禁卫军冲锋。

第二零四一章 巴人将士

    至于李平,现在奉命统带整个禁卫军,自然也不可能身先士卒——主帅都上阵了,那谁指挥——因此这件好事就落在了卢青的头上。

    虽然卢青在这之前也没有料到,毕竟论战绩和资质,禁卫军中都轮不到自己率队上阵。不过既然轮到自己了,就万万不能给巴人弟兄们丢脸,更不能给禁卫军丢脸。

    周围的亲卫们都是巴人出身,自然也都抱着和卢青一样的想法。

    这些被汉人将士称呼为“川猴子”的巴人将士,利用自己身形的瘦小轻便,敏捷的躲避箭矢,在人群之中穿梭前进,很快就冲到了最前面,三下五除二爬上壁垒。

    “杀!”一名巴人校尉挥动横刀,劈翻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北周弓弩手,飞起一脚又把他踹下壁垒,那北周弓弩手的尸体滚动,撞倒了好几个人。

    汉军将士眼看着这些在军中往往因为身材瘦小而被嘲笑的巴人也都杀得如此勇猛,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当即拼命向前冲,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让川猴子在前面逞威风!

    山里作战,大家自问都不是川猴子的对手,曾经几次演习都因为是在山里展开的而被川猴子打的落花流水,甚至大家还都听说之前的齐子岭之战就是因为军中巴人身手矫健、快速向前攀爬推进,方才没有给周人足够的反应时间,一举突破。即使是现在,沁水之战的主力依旧是巴人。

    巴人既然已经在山中称雄了,现在平地上再让他们如此逞威风,那江南、关中还有荆湘子弟的脸都往哪里放?

    卢青三步并作两步冲过缺口,几名北周士卒几乎同时发现了他,纵身扑上。

    一发震天雷不知道被哪个混蛋从后面丢了过来,就在壁垒后爆炸,掀起的气浪直接把这几个北周士卒掀翻在地,不过气浪推动着卢青也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靠在缺口的壁垒上。

    卢青不得不说,这个混蛋扔的还挺准。

    一名北周士卒大叫着从壁垒上跳下来,伸手直接去掐卢青的脖子,卢青手中的刀柄狠狠的向后,锤中那人的小腹,那人吃痛,手上稍微一松,卢青已经拧过身,把那人狠狠的撞开。

    别看卢青身材瘦小,但是论灵活多变以及杀人技巧,在禁卫军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又如何能服众?

    主帅单兵作战能力出众的好处自然就是亲卫们能够有更多的精力在外围清场,很快周围的北周弓弩手还是其余的士卒都被卢青的亲卫清扫干净,汉军将士已然源源不断从缺口之中涌进去。

    卢青呼了一口气,提着横刀爬上壁垒。

    壁垒之后,是早就已经出现在情报之中的那片空地,现在空地上满是破碎的投石机和床子弩等守备器械,还有大片大片周人的尸体。虽然灵活的推动投石机、打一发石弹换一个地方,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投石机的生存率,但是在汉军密集的炮火下,应该被撕成碎片的就一定会被撕成碎片。

    卢青不知道假如易地而处,面对那连珠炮火,自己会是怎样的绝望,因此她还是很佩服宇文宪的。

    到底是一代枭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胆量普天之下也的确没有几个人了。

    远处的北周营寨中,黑压压的队列开出,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早就已经在空地外的壕沟边缘列阵。

    当汉军突破壁垒之后,他们就开始迈动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军阵之中升起来一朵黑云,快速的向这边逼近。

    箭矢,密密麻麻全都是箭矢!

    “卧倒!”卢青大吼一声,下意识的就地一滚,从壁垒上滚下去,背部紧紧地贴住壁垒,同时掏出来火铳抓紧上膛。

    他也没有想到,今天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卧倒。

    有了上一次被周人的铁矢打的措手不及的经验,这一次汉军将是倒是从容很多,距离壁垒近的,直接靠住壁垒,周人的这一堵墙就是天然的盾牌,而距离壁垒远或者在缺口处毫无遮拦的,纷纷举起盾牌,或者如卢青所说卧倒在地。

    当然这个卧倒并不是直接趴在地上,从天上坠落的箭矢照样可以对你造成杀伤,而是指蜷缩在掩体后面,这个掩体自然就是遍地的尸体,以周人的为主。

    箭矢密密麻麻落在头顶的壁垒上、眼前的河滩上,当声音逐渐变小,卢青一直提着的一口气顿时释放出来:“开火!”

    壁垒后,早就已经握紧火枪的汉军火枪手们齐齐开火,同时船上的火炮也配合着轰鸣。

    因为大部分船只折返去转运下一批兵马,因此火炮的轰击远远没有之前那么猛烈,而且周人还没有进入火炮的有效射程,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能不能击中尚且还得两说。

    不过好在卢青还是有数量足够多的火枪手的。

    向前推进的北周军队纷纷竖起盾牌,同时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的甲骑和同样身披重甲的步卒,另外还有一辆辆类似于塞门刀车的厚重盾牌车向前推动,所有的士卒几乎都躲在这些盾牌后面。

    卢青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心怦怦直跳。

    这是什么来的?

    还真就派遣甲骑上阵了?

    宇文宪会不会在抢滩登陆的时候派遣甲骑冲阵,一直以来都是太尉府争论不休的问题之一,不过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不会。甲骑冲击壁垒和河滩,有很大的风险,一来在越过缺口的时候有可能会被汉军火炮集中击破,二来那满是鹅卵石的河滩好像也不适合甲骑推进吧?

    让甲骑上阵,固然有可能给以轻装步卒为首的汉军前锋一个惊喜,但是这其中无疑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即使是作为前锋主将、在这件事上也有足够发言权的卢青,也秉持着相同的想法。

    结果还是没有想到,宇文宪真的就派出了甲骑。

    甲骑逐渐提速,而甲骑旁边的那些披甲士卒,显然是北周军队仿照汉军编练的,以弥补甲骑作战时缺少相互照应。

    汉军在不断变强,北周军队自然也会与时俱进。

    宇文宪可不是吃干饭的。

    而且卢青不得不承认,北周军队现在也已经逐步开始重视情报保密工作,尤其是在白袍之前在这一带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很多东西是可以藏得住的。

第二零四二章 火枪虽好,不是万能

    之前甲骑的出现好歹还算是在汉军的预料之中,而现在这些重甲士显然情报里从来没有提及。

    这种新组建的精英部队往往都是在北周军队中鲜卑人的掌控之下,严密封锁消息。

    由于鲜卑人,尤其是鲜卑武人对北周朝廷的忠诚度还是能够保障的,再加上之前作为白袍主要消息来源的闻喜裴氏也已经归入大汉,因此白袍凭借现在千疮百孔的情报网,往往很难获得和这种部队相关的机密信息,也往往只有等到某支军队遭遇到了才能知晓。

    之前传出甲骑的消息,实际上也是在大汉已经听到很多风声之后。

    这恐怕也是北周鲜卑化为数不多的好处了······

    因此总是要有那么一个吃螃蟹的倒霉蛋,而这次的倒霉蛋,显然就是卢青。

    甲骑的出现,顿时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火枪手的枪弹击打在他们的厚重铠甲上以及周围很明显是专门为防范火枪手准备的盾牌上,显得有些无力。

    自从甲骑出现之后,现在列装的火枪就暴露出来了很多的问题,火枪之中装填的枪弹,射程虽然已经逐步能够保证,成为胜过弓弩的利器,但是准度和杀伤力上还有所欠缺。

    精确度一直是困扰大汉火枪生产的一个问题,因此为了增加杀伤的可能性,火枪手必须要列队集体射击,单发点射想要准确命中目标的可能性并不高,尤其是在混乱的战场上。

    列队射击,面对大批大批的步卒时候,自然是非常有效的选择,反正目标那么大,只要你甩出去一枪,只要脸不是太黑,总归是能够击中人的,对上大队的轻骑亦是如此。可是对上甲骑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枪弹只有从衣甲少数的缝隙或者薄弱的地方钻进去,才能有效地起到杀伤的效果,不然的话就算是在那厚重的铠甲上凿出来再多的坑坑洼洼也于事无补。

    至于火枪的杀伤力,其实同样的道理,对付轻装步卒已经足够。大汉最新列装军队的火枪,是标准的前膛燧发枪,受到李荩忱的指点,大汉火枪的发展自然快速地从一开始笨重的火绳枪跳过打转轮火枪来到了前膛燧发枪这一步,但是受限制于大汉的冶炼工业,现在的枪弹依旧还是普通的圆形枪弹,其实和炮弹的模样、效果相差无几,甚至就连发射原理都是类似的,像是后世的那种带有子弹壳的子弹,现在的大汉还是打造不出来的。

    李荩忱并没有打算在这上面揠苗助长,经过几次改进,现在的子弹在稳定性和杀伤力上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人要知足。大汉的技术还需要稳步的向前发展,发展太快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生产出来的产品具有很高的不稳定性。

    因此此时握紧手中火枪的卢青,面对汹涌而上的北周军队,属实是有些无奈。

    火枪虽然好,但是也不是万能的。

    不过除了火枪之外,汉军将士并非没有别的手段。不少士卒已经抽出刺刀,还有的则攥紧了横刀的刀柄,而火枪手之后,陌刀队也严阵以待,只要敌人冲上来,他们那足以砍动战马的陌刀就能够好好的教育教育他们。

    至少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陌刀还是很有威力的。

    除了陌刀,还有横刀,除了横刀,还有刺刀,除了刺刀,还有拳头和牙齿!

    汉军将士即使是手无寸铁,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话说回来,每一名主将都不期望战斗进行到这个程度,因为那注定意味着巨大的牺牲。

    好在火枪的这一通射击,让北周军队多少也有些慌乱,弓弩手不再嚣张的射箭,给个卢青宝贵的时间。

    河滩上的汉军将士一齐把本来就逐渐靠岸的陆师火炮拖了上来。这些火炮原本装载在一条条小船上,用以配合水师进行炮击,现在自然派上了用场。

    与此同时,河面上还留下掩护的五牙大舰再一次开始鸣炮,只不过距离属实是有些远,炮弹虽然都越过了壁垒,但是多数落在北周军阵之前,不管怎么说,这也震慑了北周军队,让他们的步伐骤然变缓,也让卢青能够把火炮拖到缺口的位置。

    “放!”

    虽然不过四五门火炮,但是射程远、威力大的陆师火炮,开火之后的声势自然不是水师的轻炮能够相比的。

    “轰!”炮弹直接砸入周人阵列中,其中一发硬生生撞在那盾牌车上,火枪无法摧克的盾牌车,被炮弹这么一撞,径直四分五裂。

    周人的队列之中响起呐喊的声音,背后的营寨里同样是鼓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

    进攻,进攻!

    这一次周人并没有表现出一如既往地畏惧或者害怕,相反,在这咚咚的鼓声之中,他们开始快速的向前推进,那一声声杂乱的嘶吼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疯狂。

    汉军将士们面面相觑,好像他们对面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一群士卒,而是一群疯狗。

    卢青也皱紧了眉头,周人突然如此拼命,也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汉军突破白沟,继续向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邺城,周人不可能不拼命,或者换句话说,宇文宪不可能不拼命。看看这些周军士卒,一个个披坚执锐,十有**也是宇文宪现在手头上能够拿出来的全部精锐了。

    对于这些精锐们来说,身上很久以来就打上了北周的标志,他们对于北周的忠诚自然就和大汉的禁卫军一样。宇文宪作为北周在外大军的主帅,麾下当然不可能全是各地世家的部曲私兵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有愿意为其性命相托的嫡系将士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现在北周已经到了存亡的关头,他们自然要拼命。

    换做禁卫军,自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和敌人决一死战。

    只不过北周军队此时展现出来的,似乎更加的疯狂,如果换做禁卫军上阵,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刻恐怕依旧会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尽可能地用手中的火枪击杀更多的敌人。

    不过卢青也不能否认,现在敌人这种近乎癫狂的进攻,的确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更滑稽的是,就在刚刚,北周军队还依托壁垒阻挡汉军的进攻,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变成汉军依托壁垒阻挡周人。

第二零四三章 袍泽俱在,绝不言退

    周人的呼喊声愈发的响亮,原本整齐的队形也开始变得散乱无章,不过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向前冲,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而汉军的这道防线就像是脆弱的一层纸。

    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周人中枪倒下,但是这向前冲锋的浪潮似乎并不会因此而阻断。

    卢青攥紧了手中的火枪,他看到周围的汉军将士脸上多少都呈现出恐惧的神情。

    这癫狂、凶狠的进攻,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不计一切代价、不怕任何死伤,甚至其目的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

    任何想要活下去的人,哪怕是已经做好随时牺牲准备的将士,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一种无力感。

    他们不畏惧牺牲,但是他们也不想被这汹涌滚动的人潮吞没,毫无还手之力,战死也至少让我们战死的轰轰烈烈吧!

    “把震天雷都拿出来!”卢青的声音有些嘶哑。

    嘶哑的声音实际上也代表他此时的体能,经过刚才的乱战,汉军将士们实际上也已经疲惫不堪,而他们面对的敌人则一直在养精蓄锐,就等待着这个反攻的时机。

    而南岸的新一批将士已经陆续上船,战船正快速的向北岸接近。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能够坚持一刻,援军就会到来,可是假如在这一刻之内崩溃,那么刚才所付出的巨大牺牲都将付之东流。

    一刻,看似简单,但是对方足足有上万人,而卢青的周围不过只有两千将士,对方拥有甲骑和重甲士,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卢青这里固然也有火枪手和陌刀手,可是数量上根本没有办法和人家相比。

    火炮固然还在轰鸣,水师的火炮也加入到了阻拦的队列之中,然后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来的也实在是太快了,炮弹在人群之中爆炸,虽然一下子能够将五六个甚至十多个敌人炸死或者掀飞,但是到底北周军队的人数很多,因此这点儿损伤对于他们来说更多是心理上的压迫,而不会是实际上的损耗。

    可是很明显周人士卒的眼中现在已经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壁垒,所以他们根本不想管、也不会在乎身边到底有多少弟兄倒下,他们想的就只有尽一切可能向前冲,尽可能从汉军的防线上突破,把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全部都撵下水!

    “疯了,都疯了!”一名鹰扬军的校尉忍不住喃喃说道。

    鹰扬军和虎翼军作为配合禁卫军进攻两支部队,在第一批渡过白沟的队伍之中也各自有五百人,之前的战斗中损失同样不小,此时他们早就已经因为战斗的混乱而分不清编制,各级将官也只能就近抓起来能用的部队组织防守。

    抢滩登陆,自然是能上岸一个是一个,这些基层将官们就算没有前往长安军事学院甚至金陵军事学院等地进行进修,也在历年的演习之中汲取了很多经验,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最忌讳的自然就是在河滩上乱糟糟的寻找自己的队伍,能指挥多少人就指挥多少人,没有校尉,仗主就有权指挥作战,没有仗主,幢将就指挥继续进攻,战略目的甚至战斗目标都是早就明确了的,也不需要主将再依次下达命令!

    现在这校尉也是和自家顶头的偏将失去了联系,身边将士也不过只剩下一百来号人,自然有些慌乱。

    几名幢将也都把目光投过来,一个仗主也没有,这几个幢将也都是各个军中都有,此时自然都要听从于校尉的直接指挥。

    大汉禁卫军独特编练方式的优点自然在这个时候也体现出来,换做任何一支强军的低层军官也不会信服于其余军队中层军官的领导,我们是精锐,你们这些杂牌凭什么跑到我们头上指手画脚?

    但是禁卫军不一样,禁卫军本来就不是固定的,而是各军之中遴选精锐老卒抽调而成,换而言之就是给所有战斗、训练突出的士卒一次保卫御驾、光耀门楣的机会。

    因此别看禁卫军号称精锐,可是谁还没当过禁卫军怎么地?

    比如这名校尉的的袖口上就绣着一条铁灰色的盘龙,三爪盘龙表明校尉曾经服役于禁卫军并且立下了三等战功,算起来现在这些连勋章都没有的禁卫军幢将,还是他的晚辈呢,校尉要是真的把自己配套的勋章也拿出来,能羡慕死这帮小子。

    因此大家都在等待校尉发号施令。

    “不能退!”校尉果断的说道,“我们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信号,平虏将军(卢青)的旗号也没有退,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轰!”火炮的轰鸣声传来。

    大家都跟着一震。

    “校尉,最后一发了!”炮手大喊。

    这最后一发的意思自然不是炮弹没有了,而是敌人已经近在咫尺,炮手们又不能给大炮上刺刀。

    校尉抽出横刀:“大汉儿郎们,且看看周围,赤旗一面未曾动,袍泽俱在,我等虽死不退!”

    “虽死不退!”汉军将士齐声呼喊。

    下一刻,周人已经涌上缺口。

    火枪的声音纷纷扬起,在开完之后,火枪手们直接抽出横刀和敌人捉对厮杀。而仅剩下的六七枚震天雷,这个时候也一股脑的丢了出去,足足二三十名北周士卒直接被炸翻,但是更多的周人就像是密集的蝗虫一样继续向前,汉军曾经击破的缺口,此时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长矛顶在前面,直逼迫着汉军将士不得不撑起盾牌后退。

    校尉拍了拍炮手的肩膀,没有说话,直接投身到前方的战斗中。

    炮手明白校尉的意思,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把火炮剩下的炮弹全部点燃,这爆炸的威力足够把火炮毁坏掉,更能够把周围所有冲上来的北周士卒带入地狱,当然汉军将士也必死无疑。

    可是原本就是必死的局面,能多拉一个垫背的总不是坏事。

    “杀!”校尉手中的大开大合,虎虎生风。

    陌刀手们紧跟着他冲上去,利用陌刀的沉重劈砍开那一排排如林竖立、又如浪涛一样排山倒海一样端平、向前推进的长矛。

    长矛被砍断,汉军将士重新冲过缺口。而火枪手们也抓住这个机会,趴在壁垒上对着周人拼命射击,火药的烟尘弥漫开来,整个战场看上去都被黑烟笼罩。

第二零四四章 且用且珍惜

    杀声震天,汉军将士们和周人士卒在缺口处来回拉锯。

    而手持横刀同样准备把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火炮手,一时间有些恍惚。

    曾经登陆的时候认为壁垒防线很短,短到敌人似乎集结了无数的弓弩手从这短短的壁垒后向外放箭,想要从任何一个地方突破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而现在,这壁垒又是那么的长,长到有无数的缺口需要袍泽将士用血肉去填补。

    “轰!”炮声骤然密集,一下子把火炮手从这感慨之中拉回来。

    整个战场上,几乎所有汉军将士都听到了来自于身后的炮声。

    有水师的轻炮,声音清脆;有陆师的重炮,轰鸣不已;甚至还有老式的投石机,石弹破空,一点儿不比火炮的声音难听!

    援军,援军就在背后!

    “杀!”前方的校尉已经身中好几刀,被几名将士硬生生拽了下来,犹然高举着刀大喊。

    “杀!”来不及抽刀的火枪手,眼看着敌人已经扑上来,干脆直接挺起插上刺刀的火枪杀入敌阵,再怎么说这火枪也不是烧火棍,还能当长矛用不是?

    “杀!”陌刀手们逐渐找到了节奏,一个个、肩并肩,向前迈动步伐,大刀挥舞,狂风骤起,简直就是一个向前移动的绞肉机。

    这处缺口的战事总算是因此而缓了下来,不过在这漫长的防线上,这里终究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还是靠近边缘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激战还是在壁垒的中段,北周的甲骑和重甲士突进的地方。

    “轰!”火炮似乎就在身前炸响,卢青只觉得大地都在颤抖,只不过他已经无从判断这大地的颤抖是因为什么了,或许是因为敌人甲骑的推进,或许是因为汉军火炮的轰鸣,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在卢青的面前,没有火炮,没有甲骑,只有一名名汉军将士和周人拼命地捉对厮杀。

    身上的衣甲早就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手中的刀也早就已经因为无数次的劈砍而卷刃,盾牌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到猛烈的撞击而四分五裂。

    卢青犹然清楚的记得,当甲骑第一次撞入汉军将士仓促结成的军阵时,无数汉军将士挥动着陌刀意图想要阻拦他们,可是最终都被甲骑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的撞开,汉军将士也不知道有多少直接被甲骑撕扯成碎片。

    不过甲骑最终还是被拦了下来,并不是因为汉军将士有多么厉害,汉军能够杀伤到甲骑的手段,除了几乎完全要看手气的对着甲骑的眼睛开枪之外,就只有火炮和震天雷了,在甲骑直接和汉军交锋之前,火炮就已经尽一切可能杀伤甲骑,甲骑一半以上的伤亡都是拜火炮所赐,当甲骑靠近之后,更有汉军将士抱着震天雷甚至点燃的炮弹直接扑入甲骑的队列之中,同样打乱了甲骑的队列。

    这样做最大的意义并不是杀伤了多少甲骑,而是迫使原本来势汹汹的甲骑也不得不开始向两侧规避。

    如此一来,本来就不算宽阔的缺口处,更是没有多少甲骑能够直直的冲进来了。

    汉军将士完全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将这剩下的几个迎面冲来的甲骑掀翻在地。

    周人到底不舍的让甲骑如此不要命的冲阵,尤其是幽州已经落入汉军手中的消息,想必宇文宪也已经知道了——大汉绕行海路尚且收到了消息,更何况宇文宪呢——短期内没有了打造甲骑战甲的工坊,宇文宪自然也就只能“且用且珍惜”了。

    甲骑冲击,更主要的还是造声势以鼓舞士气。

    甲骑兜开之后,负责向前进攻的实际上是周人的重甲士。这些手持开山斧、几乎是汉军重甲士翻版的家伙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至少他们的速度比不上甲骑,这对卢青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带了那么多震天雷来,可不是留着吃干饭的。

    震天雷的爆炸威力并不是非常大,直接丢过去给这些重甲士们一个惊喜倒是非常合适,不少重甲士都是直接被掉在脚边的震天雷直接掀翻在地,火药爆炸的威力,即使是身披重甲,到底也很难抗衡。

    而重甲士最大的弊端自然就是沉重的铁甲带来的行动不便,这些家伙摔倒在地,想要爬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此战斗最终演变成了卢青眼前的这个样子,双方的轻甲步卒不要命的相互搏杀。

    周围的几处缺口上,双方将士的尸体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快把缺口填平了。

    “轰!”背后的炮声愈发的轰响,援军已经越来越近。

    卢青狠狠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从地上抄起来一把横刀,挺着刀冲入战团之中。

    水师火炮的炮弹不断落在周人的阵列之中,背后传来的惨叫声就像鞭子一样督促着前面的周人士卒抓紧向前冲杀,不然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和同伴们一样直接被炮火杀死。

    哪怕向前也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条,但是总比现在就死了来得好。

    头顶上传来声响,紧接着便看到一个个的身影出现。

    好多周人不再把目光放在缺口处,汉军陌刀手强大的劈砍能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要直接冲过去很有可能还需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所以他们寄希望于直接翻越这也不算非常高的壁垒。

    其实这也是汉军“作茧自缚”,火炮在这之前把很多壁垒的高度给降低了,不然的话想要翻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名北周仗主从壁垒上跳下来,直接把卢青扑倒在地,两个人在混杂着乱石和鲜血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那北周仗主神情狰狞,抡起来拳头就对着卢青打过去,在他看来,这个小个子的南蛮不但是个首领级别的人物,而且应该很好欺负,擒贼就要先擒王。

    可惜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卢青提起膝盖直接顶在他的小腹上,仗主吃痛,手上动作一缓,卢青的拳头随即到来,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紧接着起身,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这个人掀翻。

    等北周仗主晃晃悠悠想要起身的时候,卢青哪里还会给他机会?早就摸起来地上的横刀,贯穿了他的胸口。

第二零四五章 丰碑

    仗主张了张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之中回过味来,可惜在战场上,棋差一招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在这仗主之后,更多的北周士卒蜂拥而来,并不是所有的汉军将士都有卢青这样丰富的临阵经验,能够在第一时间抓住敌人的破绽并且一击致命,因此很多人都被人数更占优势的周人击杀。

    北周士卒从壁垒上翻越,也就等于出现在了缺口处汉军陌刀队的背后,陌刀队腹背受敌又猝不及防,顿时损伤惨重。好在陌刀队到底也是军中久经训练的精锐,所以快速做出反应,后排的陌刀队立刻调转方向,挥刀阻挡已经杀到眼皮子底下的周人,甚至还有的陌刀手直接丢掉了陌刀,捡起来横刀或者抽出自己的短刃,不然的话这么狭小的距离上,陌刀属实是施展不开。

    不过即使是这样,脆弱的防线根本挡不住人数越来越多的周人。

    卢青勉强拄着刀站起来,刚才和那个北周仗主的搏命之中,他的脚也扭了一下,此时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蔓延上来,让卢青忍不住长吸一口凉气。

    “砰!”身后突然传来火枪的声音,一开始稀稀落落,后来密集的枪声在整个战线上回荡。

    火枪都是对着墙头射击,不少意图翻越壁垒的北周士卒都被火枪击中。

    卢青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挥动手中的刀,身边也同样多数满是伤口的汉军将士,紧跟着他向前冲,那面本来已经千疮百孔的旗帜骄傲的舞动,似乎在向敌人表明,自己从来都没有被战胜。

    脚步声匆匆,卢青的身边,一道道身影追上他、越过他,和那些原本要把汉军陌刀队一举歼灭的北周士卒厮杀在一起。

    火枪手们也都上了刺刀冲上来,扬起的火枪对着壁垒墙头,任何有胆量再出现的北周士卒,都会得到火枪手的一通乱射。再有胆量,不,应该说是侥幸能够从壁垒上活下来的,自然就会被汉军将士毫不客气的直接用刺刀刺杀。

    这可是实打实的往枪口上撞啊。

    卢青不再继续向前冲,而是拄着刀看着眼前的景象。

    赤色的潮流从身后涌动上来,再翻涌向前,原本在壁垒外令人胆战心惊的黑色潮流,则逐步开始后退,不断有爆炸在那黑色潮水之中掀起,血肉横飞,那原本密密麻麻、让任何人看到都难免手脚冰凉的人群,随着前面的人逐渐后退,后面的人也陷入慌乱之中,爆炸更是导致很多人惊恐的想要向后逃窜。

    局势已经反转。

    身后更多的船逐渐靠岸,又一批援军陆续抵达,随着援军而来的还有医疗队。

    “先找重伤员,注意流矢!”女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卢青急忙转过头,恭敬拱手:“属下平虏将军卢青,参见长公主。”

    带着第一批医疗队上岸的正是长公主李怜儿,本来身为长公主之尊,李怜儿要亲自带领第一批医疗队前往北岸,文武百官和陛下当然都是不同意的,但是李怜儿坚持要比自家夫君萧世廉更早一步踏上战场,拦也拦不住她,更何况第一批医疗队面对的环境肯定最为复杂,任务也最重,也的确需要诸如李怜儿这样会武艺又能够充当主心骨的人在。

    李怜儿也看到了卢青,对于这个汉军巴人宿将,她并不陌生:“卢将军辛苦了,血战北岸,众将士都看在眼里,恨不得更早一步能够和卢将军并肩作战,可曾受伤?”

    卢青连忙摆手,而李怜儿只是看他拄着刀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撒谎,登时让医官给他检查,自己先提着刀向前走去。

    战线已经被后续登陆的汉军将士推到了壁垒之外,河滩上除了偶尔掠过的流矢之外已经没有多少危险。

    应该是意识到继续进攻也没有多少希望,周人营寨中已经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声音,本来就在缓缓后退的北周军队,一时间如潮水溃堤,蜂拥后退。

    汉军这边虽然没有鸣金收兵,但是主将都抓紧约束部队。

    别闹了,就算是加上新上岸的这两批士卒,汉军也不过万人,这还不算第一批的死伤,要知道第一批上岸的几千将士恐怕有三分之二都已经倒在这血肉堆砌的防线上了,因此北周军队一时间闹不清楚汉军的虚实而选择撤退在情理之中,汉军要是再自不量力的向前追击,那就暴露了。

    汉军逐步撤回来,巩固壁垒防线,打扫战场。

    一些被俘虏的北周士卒有气无力的被押着走上船,壁垒防线这边总共就只有那么宽,当然不能让这些家伙在这里占地方,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汉军的伤员。

    医疗队及时顶上来,就能够及时把重伤员经过简单包扎处理之后向后运输,尽可能争取治疗时间。

    对于北周的伤员亦是如此,不过重伤的就顾不上了,经过简单包扎之后就直接先堆在一边,而轻伤的则负责跟着一起打扫战场以及照顾自家的重伤员,汉军也没有那么多药物可以供敌人的伤患使用,要不是大汉现在还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恐怕医官们都不会去给他们包扎救助,让他们自生自灭去拉倒了。

    不过这些重伤员,等汉军这边战场打扫干净了,加入这些家伙还有命或者,汉军不介意拯救一下,说到底大多数还都是汉家子弟,以后依旧能够为国所用。

    当然那些壁垒外的尸体和伤员,汉军就管不了了。

    周人已经派人打出白旗前来打扫战场,汉军自然也不会阻拦。

    几名医官已经勘察完战场,一个个面色凝重。

    李怜儿不用他们说,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尸体从河滩一直铺到壁垒内外,硝烟散尽,受伤的将士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发出一声声呻吟。

    战斗时候的兴奋已经退散,剩下的只有疲惫和袍泽战死的伤感。

    不过任何人都不能否认,那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壁垒,那一面面即使经过了最残酷的攻防战、阵地几度易手之后依旧在高傲飘扬的赤色旗帜,正是这些将士们不屈灵魂的象征和见证。

    这是属于他们的丰碑。

    “尽尔等所能。”李怜儿没有布置任务,只是吩咐了一句。

第二零四六章 鸡肋,鸡肋

    白沟南岸,汉军大营。

    “宇文宪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李荩忱沉声问道。

    按照太尉府的计划,第一阶段的战斗已经结束,汉军正在河面上搭建浮桥,后续部队会快速地通过白沟。

    不过大家都高兴不起来,根据前线的伤亡统计,虽然汉军至少造成了六七千北周军队的死伤,但是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人数足足三千多,其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批上岸的部队,而且多数都是重伤,医疗队那边给过来的答复也只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

    对于拥有火器和水师的汉军来说,这只能算得上一场惨胜。

    不过抢滩登陆,以少击多,惨胜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现在也不是为这一场惨胜而庆幸或者庆祝的时候,双方围绕白沟展开的决战,实际上才刚刚完成第一步罢了,白沟之后,还有同样坚固的北周营寨,在北周营寨的外面尚且还有纵横交错的壕沟。

    汉军将领们显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些壕沟有可能带来的威胁,但是作为一个穿越客,李荩忱却是很清楚,正是壕沟加上铁丝网这种组合缔造了一战的绞肉机,之前在李荩忱真正一战成名的天宫院之战中,他实际上也是利用山势开挖壕沟,构建两侧阻击阵地,迫使周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攻却徒劳无功。

    不过李荩忱并没有因此而丧失信心。

    他虽然并不清楚宇文宪对于壕沟的了解到底有多深,能不能真正发挥出来壕沟的作用,尤其是在抵御火炮炮击时候的作用,但是至少先北周的壕沟外面并没有出现铁丝网。

    这也应该是李荩忱最庆幸的,战争虽然在向前快速发展,但是至少敌人对战争的了解还没有达到出乎李荩忱预料的地步。

    除此之外,其实最简单的一件事就是,就算大汉的火炮甚至火枪都没有办法发挥多少作用,汉军还有足够数量的步卒,甲骑在这种情况下十有**派不上用场暂且不说,以重甲士、陌刀队和众多的步卒组成的汉军,照样可以向敌人发动进攻。

    大汉,可不只有火器,当初就算没有火器,汉军不还是纵横南北无人能敌么?

    现在天下大局已经发展到无人再能遏制大汉的时候,宇文宪现在腹背受敌,难道以为凭借着纵横交错的几处壕沟就能够挡住大汉?

    因此李荩忱现在更感兴趣的,实际上是宇文宪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自从白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北周军队一直龟缩在营寨之中,并没有什么动作,当然这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周人需要整顿败兵,但是李荩忱不相信宇文宪就会这么认命了。

    即使是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汉军的进攻,宇文宪不可能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营寨上,脆弱的营寨哪怕是有了外围的壕沟,在大汉军队的眼中也比不上高大的城墙。

    “宇文宪要么继续组织对壁垒的进攻,要么就只能留下来一部分兵马原地固守,自己带着主力向北撤退,巩固邺城防务。”张须陀站在沙盘前说道,“明日清晨,我军后续兵马陆续渡过白沟之后,就会对周人营寨发动进攻,留给宇文宪的时间就只有今天晚上。”

    “太尉府就那么肯定宇文宪不会选择原地固守么?”陈智深忍不住开口问道,实际上有这样疑惑的并不只是他,周围不少将领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张须陀径直说道,“昔年魏武曾有如此之感慨,今日宇文宪不也正是在吃这鸡肋么?继续向我们进攻的话,胜算几何,损失几何,白日的战斗就已经可见一斑,因此此时不走的话,他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那我等更需要趁胜追击!”陈智深顿时一挥拳头。

    实际上他和众多将领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宇文宪跑或者不跑没有关系,你得把足够的人头留下来,现在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我们上哪里去获得首级以作为功勋?

    既然现在宇文宪有可能要跑,那我们还不得抓紧追!

    “此事不能着急。”张须陀急忙说道,同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萧世廉,显然在之前他已经和萧世廉通过气了。

    萧世廉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轻轻咳嗽一声:“宇文宪会不会走尚且两说,现在我军刚刚渡过白沟,尚且还在打扫战场、转运伤兵,再加上天色昏暗,没有摸排清楚敌人具体情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这个时候宇文宪也正打算等我们送上门来。”

    有萧世廉开口,原本鼓噪的众将才安静下来。

    宇文宪作为北周军队中数一数二的统帅,统兵作战能力肯定不是之前曾经遇到的那些普通对手能够相比的,甚至作为曾经北周唯一的一个兵马大元帅,他的指挥作战能力应该更在尉迟迥、王轨等人之上,换句话说,这才是最值得重视的对手,只不过这个对手身为皇帝,一般也不可能身临前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战斗的指挥部署上。

    可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宇文宪肯定不可能再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今日白天北周军队的指挥就很有可能是宇文宪亲自安排的。

    如果不是当时坐镇南岸的李荩忱当机立断,下令一部分原本打算到南岸来接人的水师战船空船折返回援,以炮击阻断敌人后续兵马对汉军防线施加压力,恐怕在汉军援兵赶到之前,北周军队就已经把防线撕破了,即使是这样,最后汉军援兵实际上也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赶到,再晚一步,可能前锋这数千人就要全军覆没了。

    因此大家谁都不敢小觑宇文宪。

    如骠骑将军所言,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

    “就算是宇文宪今夜连夜撤兵又何妨,就让他走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李荩忱,此时也开口,“天地虽大,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大不了我们在邺城和他展开决战就是了,今日一战我军损伤并不小,休整一下、稳步前进也好。”

    陛下既然都已经说话了,那就相当于给这次讨论下了一个结论,大家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现在是北伐的最后关头,陛下、太尉府和骠骑将军显然都是本着求稳的心态。

第二零四七章 征战经年,终有今日

    从幽州到晋阳再到白沟的广大战线上,汉军不管是处于进攻状态还是防守状态,实际上都已经占据了优势,并且按照太尉府的规划逐步形成对邺城的合围。

    等到汉军拿下晋阳并且在渤海郡等地有所突破之后,宇文宪不管选择在哪个方向上和汉军决战,对于汉军来说实际上都无所谓了。

    打就打嘛,以举国之力碾压一城之兵,要是再打不过的话,李荩忱干脆把国号改成“送”算了,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白沟之战,李荩忱和太尉府达成的共识就是求稳。

    而诸如陈智深等将领,固然渴望着趁着最后的战斗能够建立功勋,但是他们还没有到骄傲自大、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当然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不慎中了宇文宪的计谋,那么将会沦为全军上下的笑柄。

    更何况继续向前的话,作为现在距离邺城最近的一路兵马,决战主攻的任务少不了还是他们的,因此没有什么好担心和懊恼的。

    现在又不是当年以小博大的时候,大家都稳一点比较好。

    将领们告退之后,李荩忱看着仅剩下的萧世廉、张须陀和鲍兴,忍不住感慨一声:“朕征战经年,从未想过能有今日之局面,天下将定,不知道宇文宪又作何感想?”

    从当初淮北吕梁山中跑出来的漏网之鱼,到太建十年因赫赫战功封侯,第一次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站稳脚跟,再到现在大汉新元五年,他已然是统率千军万马、九州无不拜服的大汉皇帝,就连李荩忱自己回首过往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哪怕是作为一个后来者已经算开挂了,个中艰辛,恐怕只有李荩忱这个亲身经历全部过程的人才能懂得。

    萧世廉的心情也不错,作为除了李荩忱这个名义上的主帅之外,军中真正的一把手,这一次只要能够稳稳地拿下邺城,那么破敌灭国之功就少不了他的,此时他甚至有点为留在洛阳坐镇后方的裴子烈感到惋惜。

    李荩忱御驾亲征,几乎是动用倾国之力,大汉精锐倾巢而出,因此背后肯定要有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坐镇。作为大汉万年的后方捍卫者,两淮巡抚戴才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戴才到底只是方面之将,而且多年镇守后方,让他实际的战功乏陈可数,就只有平定江南这还算平定内乱的功劳罢了,自然在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很难服众。

    因此萧世廉和裴子烈这两个大将之间就必须要有一个坐镇后方,统筹兵马粮草转运调度等一系列的事情,同时也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现在正是李荩忱的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再加上大汉的律法、规章制度之类的都已经通过一次次的修订而逐渐正规化,人才的选拔制度也运转起来,官吏的选拔和培养都步入正轨,因此就算是有对大汉心怀不轨的人,这种情况下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们不敢动,不代表着李荩忱就可以对这些潜藏的暗流熟视无睹,一旦自己在前线有什么挫败,这些家伙很有可能在后面开始捣乱,因此李荩忱在保证自己前线的稳扎稳打同时,也必须要有一个能够镇住场子的人蹲在后方。

    萧世廉到底性情还是莽撞了一下,真的要说坐镇,裴子烈要比萧世廉合适,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的裴子烈自请坐镇洛阳,给了萧世廉一个再立大功的机会,当然了,以后要是再有进攻塞外的机会,肯定萧世廉就不会和裴子烈抢夺,不能好处都让你拿走了。

    现在战局进展的颇为顺利,萧世廉的心情当然好,同时为了避免自己万一走错一步导致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也一改之前一贯的风格,主张稳扎稳打,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劳能够稳稳地拿到手,还因为陛下就在军中,万一因为自己的冒进而出了什么事,萧世廉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宇文宪此时应该看着陛下之前的劝降书信,后悔万千。”鲍兴微笑着说道。

    李荩忱在白沟之战前专门派人渡过白沟,递交劝降信,可惜宇文宪很果断的拒绝了,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知道宇文宪是不是真的后悔还不如直接投降了?

    不过李荩忱也清楚,开玩笑归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应该放松警惕和轻视敌人。

    还远没有到轻松的时候。

    “尽快派遣斥候摸排周人的布防情况,另外联系冀州白袍,从邺城到白沟沿线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报告!”李荩忱果断的说道,“今夜全军上下严谨备战,不得松懈!”

    “诺!”萧世廉和张须陀急忙答应。

    “各自归位,”李荩忱挥了挥手,“鲍卿家,随朕巡营。”

    “陛下三思!”张须陀急忙说道,您老人家就别乱跑了,“多日劳累,恳请陛下以龙体为要,多加休息。”

    “今夜我汉家将士枕戈待旦,朕又如何能够安然高卧?”李荩忱慨然说道,同时在心里嘟囔了一声,连尉迟贞都被陈宣华拉过去打下手了,朕连个暖床的都没有,还不如去巡营以鼓舞一下士气呢。

    张须陀和萧世廉也只能作罢。

    反正李荩忱要去巡营的话,肯定也要羽林骑随身保护,论安全程度,只要在军营之中,实际上在哪里都差不多,去鼓舞一下士气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

    白沟北岸,北周大寨。

    白日的激战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北岸壁垒,以至于汉军从容上岸,因此北周军中士气低迷,除了巡逻放哨的士卒之外,多数营帐之中都早早地熄灭了灯火。

    除了宇文宪的御帐。

    宇文宪坐在御帐中,伸手扶着额头,面前的一碗鸡汤没有热气了,可是根本未曾动过。

    “殿下行军征战辛苦,但也要注意身体。”下首传来平淡的声音。

    “先生是在笑朕的狼狈?”宇文宪抬起头,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愤怒,但是难以掩饰疲惫。

    称“殿下”而不称“陛下”,称“先生”而不称“卿家”,整个北周也就只有许善心这独一份儿了。

    许善心独自坐在宇文宪的右侧,孤零零一个人,甚至连亲卫都没有带着,而他对面则坐着两个人,一文一武。

第二零四八章 胸有成竹

    这两个人,一个是宇文宪的次子、清河郡王宇文质,也是北周甲骑的主将,披甲端坐,堪称才俊,颇有几分魏武之黄须儿的感觉。

    之前宇文质和叔父冀王宇文通一起把守河内,河内失守之后,白沟之战迫在眉睫,宇文质的甲骑自然不能缺席,所以宇文通留守淇水北岸,而宇文质带领一部分甲骑转而来到白沟追随父皇作战。

    宇文宪的嫡长子宇文贵,年少有才名,可惜英年早逝,因此北周虽然没有册立太子,以宇文宪对宇文质这个次子的重视程度,太子应该非他莫属了,当然前提是北周能够在这一次的大战之中幸存的话。

    另一个则是独孤熊,出身独孤氏,其名为“熊”,却生性不好武,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

    独孤氏因为联姻的关系素来和杨坚亲近,现在也有很多人在大汉为官,但是独孤熊年轻时便和宇文宪关系颇为密切,现在是冀州刺史、行军长史,实际上已经担负起北周仅剩下的这一片土地的民政事务和军资后勤调度,是不折不扣的宇文宪的心腹。

    许善心对宇文宪的称呼显然引起了宇文质和独孤熊的不满,不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也无计可施。

    他们两个无奈的神情自然被许善心尽收眼底,这个身在敌营多年的大汉使者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既然有胆量坐在这里,许善心就是有底气的。

    大汉承认的北周前朝正统是宇文赟,现在已经举国而降,因此宇文宪在大汉官方的称呼之中只是北周的齐王,并不承认他是皇帝,这也是为什么大汉已经称呼李荩忱为“天下之主”,因为另外一个皇帝根本不算数,天下就这么一个皇帝。

    当然了大汉也没有办法改变宇文宪早就已经称帝的事实,不过能够从法理和道义上压着北周一天是一天,压着压着北周可能就没了。

    即使是在北周朝堂之上面见宇文宪,许善心也是秉持着大汉官方的称呼,毕竟作为大汉的使者,他代表的也是大汉官方的态度。

    因为许善心长期以来都处于软禁的状态,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宇文宪,北周文武自然不会没事把这嘴巴够臭的家伙放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然而这些年来许善心即使是被软禁,也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地对北周朝堂内部施加影响,从中挑拨离间。

    由鲜卑武将和汉人世家文臣组成的朝堂内部本来就不是一面不透风的墙,甚至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只不过鲜卑人强大的武力——准确说也不能算强大,只是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管他这刀锋利不锋利,那都是刀啊——迫使汉人也只能团结在宇文宪的旗帜下罢了。

    闻喜裴氏的背叛就是最好的证明,曾经北周最主要的支撑转眼之间就成了大汉的顺臣,甚至就连文官之首的裴矩裴老哥都已经逃之夭夭了,北周内部也已经风雨飘摇,要不是宇文宪直接明确的向诸如清河崔氏等剩下的冀州大世家施加武力威胁的话,这些大世家恐怕会争先恐后的把北周卖一个底朝天。

    换句话说,并不是因为许善心有多少通天的能力,实际上还是因为北周内部文武之间、利益分配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爆发,当然还有汉人和鲜卑人之间的矛盾。

    在之前北周内部汉人和鲜卑人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并不能称之为突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天下最强的就是北周,汉人,尤其是北方的汉人,想要安身立命,就必须要听命于北周,哪怕这个王朝甚至已经在开历史的倒车,要搞什么鲜卑化。

    要么听命,要么当一介草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而现在不一样了,南方崛起的大汉是正统的华夏王朝,国祚是从当年典午东晋正朔一步步传承下来的,本来就比北周鲜卑王朝更能够象征和代表华夏,原来的时候南方王朝一直偏安江左,大家身在北方想要穿过战线去投奔都不现实——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南朝太菜了,万一哪天北朝直接打过去,那岂不是尴尬?

    如今的大汉,则已经强盛到足够让北周俯首,双方之间签订的几次和约,虽然北周名义上还是和大汉分庭抗礼,但是大家都能够看出来,北周已经没有多少和大汉抗争的底气和本钱了,现在宇文宪所做的这一切或许用“垂死挣扎”来形容更加合适。

    所以北方人南下进入中原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人才的大量流失以及鲜卑人和汉人之间逐渐产生的不信任和猜忌,也是宇文宪下定决心对冀州世家动手的原因之一,不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样做实际上就是在饮鸩止渴。

    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的兄长宇文邕再世,甚至宇文泰重生,这局面很有可能也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这也是为什么宇文宪会在深夜召见一直随军的大汉使者许善心。

    当初宇文宪带着许善心一起前来白沟前线,自然是害怕这个家伙在背地里勾连串结各方势力,直接把邺城给自己闹一个底朝天。

    大汉是有这样的前科的,尤其是宇文宪自己都不清楚汉人的白袍到底在邺城经营了多少年,邺城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白袍的眼线。

    宇文宪这些年为了打击白袍,也曾经组建由鲜卑人构成的密谍组织,甚至他都不要求密谍组织去刺探多少敌人的情报,只要能够防止自己的情报源源不断落入敌人的手中就足够了,然而即使是这样,密谍组织还是在打入白袍内部的过程中损失惨重。

    对方的警惕性以及作战能力还有上下层关系的联系方式、忠诚度等等,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早就已经不是北周匆匆组建的密谍队伍能够抗衡的了。

    在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甚至还出现密谍组织内部成员被白袍策反的情况之后,宇文宪也只能下令把密谍组织解散,并且开始逐步把北周内部的机要,尤其是军事方面的机密都安排给鲜卑人,甚至直接安排给宇文氏的皇亲国戚,至于汉人将领,比如常善和韩果之流,不管是不是可靠,都得远远地打发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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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