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九章 大汉天威,无不拜服
火枪手一直憋着一口气等现在。
火枪的射程自然在北周人的弓弩之上,只不过周人之前队列一直零散,所以罗毅并不觉得提前开火能够给予敌人有效的杀伤,还会浪费数量已经越来越少的弹药。
这也就导致火枪手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弓弩手先嚣张了半天,现在是时候让他们“闭嘴”了。
枪弹呼啸而来,密集的打在周人的盾牌上,当然还有很多枪弹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越过盾牌向后方延伸。周人当然也不傻,刀盾手早就已经举起盾牌护住头顶,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周军士卒都有资格拥有一面盾牌,很多人都自己制作了木板,此时举起来看上去颇为滑稽。
然而滑稽归滑稽,只要有用就是好东西。
罗毅咬了咬牙,因为他明显的看到,随着周人举起盾牌还有那些木板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火枪的杀伤作用大幅度降低。
火枪的威力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大。
火炮依旧还在轰鸣,不过受到射角的影响,一旦北周军队继续向前推进,火炮很有可能难以再阻挡他们的步伐。
罗毅打量着城下的敌人,炮弹不断的在人群之中炸裂,有的北周士卒直接被炮弹收割走了的性命,还有的则被气浪掀翻在地。然而后面的将士踏过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只是晕过去或者身不由己被掀翻的将士,清醒过来之后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加入到进攻的队列中。
按照常理,在这种情况下,一支军队已经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可是城下的敌军不然,他们逐渐开始奔跑,快速的向城墙逼近。
很多人的肩膀上还都带着沙袋,沙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尽快填平护城河,为他们进攻城墙提供更多的通道。而在队伍的后方,还有很多临时打造的填壕车,也就是两个轮子一个木板,但是也看的罗毅心头怦怦直跳。
罗毅很清楚自己这边最大的劣势就是人手不足,漫长的城墙非但没有给罗毅足够的安全感,反而让他手头的兵力显得捉襟见肘,罗毅能期望的也就是敌人不要再有大批的援军从其他方向赶来——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一来北周周围仅剩下的郡府就只有范阳了,根据白袍的情报,范阳的守军应该不过两三千人,减去不能出动的老弱,实际上也就只能有一千多人前来支援,还不足以直接威胁到燕郡的城防安全,二来燕郡北侧和东侧都已经在汉军的掌控之中,范阳的敌军就算赶来支援,也只会从南边过来。
而且罗毅还得尽可能地阻止敌人的攻城队伍靠近城墙,人手不足意味着一旦敌人开始蚁附攻城,罗毅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在城墙上阻挡他们上城。
不过还好城外的北周军队数量也不是非常多,至少还没有到足够让罗毅直接弃城走人的地步。
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北周军队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防护,但是这也让他们的弓弩手同样不太可能探出头来和汉军火枪手进行“交流”,论杀伤面积和准度,弓弩手可都没有办法和火枪手相比,甚至就连射速,火枪手也没有慢到哪里去,真的对上了,居高临下的汉军火枪手当然占据绝对的优势。
因此北周弓弩手干脆当缩头乌龟。
这让很多汉军火枪手甚至嚣张的把半边身子探出去,只为了能够更好的瞄准那些已经靠近护城河的敌人。
南门外的护城河并不宽,再加上护城河上还有那座不久之前刚刚被罗毅用过的大石桥,很难将其称之为一道合格的屏障。北周士卒冲到护城河边上,甚至有的干脆都不等后面的填壕车上来或者同伴的沙袋丢到河里去,自己就跳下去涉水而过。
“将军,都是精锐啊。”站在罗毅身边的李元方忍不住说道。他奉命带着一支由五百人组成的预备队在城门下待命,就等着哪边告急就直接顶到哪边去,这一会儿敌人连城墙都没有碰到,所以他也就没有什么事要做。
北周军队的拼命显然让罗毅的心情愈发的不好,以往这样疯狂而不顾生死的进攻,他几乎只在汉军将士的身上见到过。即使是局势都已经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这些周军的士气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这让罗毅在佩服独孤永业带兵有方的同时,也暗暗担忧。
独孤永业有胆量把这些精锐都派出来,难道居庸关外的奋武军已经被他击退了吗,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这么“猖狂”?
罗毅现在坚守燕郡的最大信心来源就在于平城的奋武军能够帮助他牵制住敌军,或者他能够帮助奋武军牵制住敌军而让奋武军突破居庸关、杀入幽州战场。可是敌人的进攻如此猛烈,也让罗毅不由得怀疑,他们这样不怕损失的进攻,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为何呢?
“保不齐这也是最后的疯狂。”马填的声音骤然响起,让罗毅和李元方都有些惊讶,甚至不远处一直心神不宁的卢鹏和祖樊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马填径直走到罗毅身前,拱手说道:“将军,昌平白袍急报,奋武军已入居庸关而过昌平,不日将抵燕郡,恳请将军务必死守城池,等待奋武军救援!”
“独孤永业呢?”
“独孤永业率亲卫逃出居庸关,又弃昌平而走,奋武军李监军正率军衔尾追击。”马填急忙补充道,“因为是口头传递,所以没有纸上文章战报,恳请将军见谅!”
罗毅哈哈大笑:“独孤永业已成丧家之犬,今日某据守燕郡,倒要看看独孤永业就算是到了,又能奈我何!”
卢鹏和祖樊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居庸关破了?独孤永业仅以身免?那还等什么!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凑上前来:“大汉天威,草民拜服!将军神勇,据守燕郡以待大功,若将军不弃,草民愿携家中老少共上城头,助将军一臂之力!”
罗毅瞥了他们两个一眼,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两位家主客气,既然好男儿有拳拳报国之心,某自不能辜负!”罗毅挥手,“来人,把昨日缴获之兵刃弓弩交给两位家主,任其选择!”
第二零二零章 你没有意见
北周军队对幽州的进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有了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罗毅也就不再束手束脚,原本打算突围的时候用的震天雷,不要钱一样从城墙上丢下来。
正要蚁附攻城的北周士卒被炸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几次进攻都到云梯竖起来就戛然而止。
再加上城中丁壮在世家的带领下纷纷上城帮助把守,更是让北周军队唯一一次成功登城的进攻,最后也被击退。
快到入夜时分,北周军队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仓皇向北撤退。
太阳尚未下山,汉军斥候就和从昌平一路开来的奋武军接上了头。
凌晨时分,罗毅打开城门,迎接一路狂奔的奋武军入城。
虽然满脸风尘,但是当李靖看到摇晃的火把光芒下罗毅的身影时,还是长松了一口气。
“罗将军,昔日建康一别,今日再见,已经立下泼天功业!”李靖拱了拱手。
当初罗毅奉命组建海军陆战队的时候,曾经和李靖在建康府见过,当时他们两个一个是陛下身边的小亲卫,固然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到底还没有走出去,而另一个更是不知道海军陆战队的未来又在何方,自然多有惴惴。
现在,他们站在燕郡城下,看着这座幽州雄城已经换上汉军的旗帜,看着当地的官吏无不雌伏大汉旗帜之下,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昔日一别,谁能想到又有今天。
到了清晨时分,率领火炮等器械断后而来的牛弘,也在罗毅专门派出的火枪队接应下进入燕郡。李靖和罗毅都担心独孤永业会转过身来对汉军的火炮辎重下黑手,结果他们发现还是高估独孤永业了,或者应该说高估了北周斥候的情报探查能力。
牛弘大步走入燕郡府衙之中,李靖和罗毅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见到牛弘过来,纷纷上前见礼。罗毅和牛弘当年都是北周将领,并非没有见过面,只不过后来一个在塞北,一个在岭南,更可以说阔别多年,此时再次相见,身份已经各自不同,但是这一份功业却是大家共同努力打下的,因此更是唏嘘不已。
不过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幽州战局还没有轻松到能够让他们在这里嘘寒问暖的地步。
“独孤永业已经率军撤退到范阳(今涿州),不过范阳城池狭小,又孤立于旷野之上,独孤永业要么在范阳休整之后立刻北上,要么就从范阳南下撤退到昌黎郡(今保定北),依托巨马水而守。”李靖伸手指着舆图上的标注向牛弘介绍现在的局势。
燕郡之围并不是因为罗毅打的有多么好,一来罗毅手中握着宇文贡,没有独孤永业这个主将坐镇的北周军队,自然是投鼠忌器,二来独孤永业自己从昌平郡马不停蹄的败退过来,甚至都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敌人衔尾追击,为了防止被敌军在燕郡城下来一个包饺子,独孤永业只能选择自己主动撤退。
一旦等到独孤永业收拢败兵、再次北上,恐怕还少不了会有一场恶战。
“渔阳郡那边发现了周人的冶铁工坊,数量不少,燕郡城中也缴获了很多甲骑的衣甲,以及从碣石那边被海军拦下的铁矿石和煤炭车队,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因此我们可以断定之前工部的揣测正确,幽州这边正是周人甲骑的衣甲打造之地。”罗毅紧接着说道,“现在甲骑不啻于周人对付我军火器的撒手锏,独孤永业绝对不会允许冶铁作坊就这么落入我们的手中。”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李靖挑了挑眉。
“好了你不要说了。”牛弘摆了摆手。
他知道李靖想要说什么,既然独孤永业要来抢冶铁工坊,那把冶铁工坊拆了不就是了。
牛弘当然不想同意,冶铁工坊放在哪里都是个宝贝,无论是大汉还是北周,且不说现在奋武军和海军陆战队一路血战拼杀而来,箭矢和枪弹等等都消耗的七七八八,急需补充,之后幽州想要发展,这些冶铁工坊也会是很大的臂助。
大汉工商业固然发展的快,但是还没有到钱财都能随便挥霍的地步,尤其是现在大多数的钱财都被北伐消耗干净,等到北伐结束之后,朝廷必然不会优先建设幽州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中原还有大片的土地等待着开发和建设呢,因此牛弘这个已经确定了的幽州刺史还指望着能够通过这些工坊振兴幽州经济呢。
罗毅笑道:“即使是没有这些工坊,独孤永业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燕郡就这么落入我们的手中。幽州可是宇文宪的大后方,咱们把宇文宪从邺城向北逃窜的道路都给切断了,就算是独孤永业不着急,宇文宪也会着急的。”
“说多了都没用,备战吧。”李靖叹了一口气,看向牛弘,“牛叔,民政上的事就拜托你这个新任刺史了。”
牛弘亦是颔首,旋即说道:“现在幽州城中能真正愿意为我大汉效劳的官吏终究不占多数,还需要罗将军配合抽调军中主簿为我一用,不知罗将军意下如何?”
罗毅有些诧异,不过他也知道还是自己人用起来最放心,民政也是大汉能够尽快在幽州站稳脚跟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罗毅当然不会拒绝。
“牛叔就不问一下我的意见么?”李靖打岔。
牛弘瞥了他一眼:“你没有意见。”
李靖张口结舌,最终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这不是耍流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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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竟然让一个武将担任幽州刺史,而不是自己。
这是崔彦睦最震惊的地方。
他一直幻想着罗毅会在结束战事之后主动上门来求自己主持民政事务,毕竟罗毅就是一介武夫,先来个下马威让自己以及各个世家意识到这些家伙不是好惹的,然后再好生请求大家一起出面维持幽州的秩序,这也在情理之中,所谓“一个萝卜加一个大棒”,不就是这样的操作流程么?
结果崔彦睦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住在汉军安排的驿馆之中苦苦等候,等候来的却是大汉的新任幽州刺史。
牛弘,对这个人崔彦睦并不熟悉,毕竟他的为官轨迹都在河北和中原。
第二零二一章 囚徒心理
牛弘则是在关中盘桓,早年就读于太学,后来被征调从军——虽然他自己应该是不愿意的,几乎没有东出潼关的经历。
不过崔彦睦倒是也知道这个人,从河套到平城,大汉奋武军之所以能够一步步走过来,和此人在背后大力主持屯田等各项事宜有脱不开的关系。
换句话说,没有牛弘处理民政,奋武军早就饿肚子了,更不要说什么击破居庸关,进攻幽州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平庸的官员,崔彦睦几乎可以断定。
牛弘笑眯眯的打量着崔彦睦:“崔兄,贵国燕王已降,城中大小世家更是唯命是从,崔兄何必再苦苦坚持?”
崔彦睦被牛弘的目光看的打了一个激灵,这家伙的笑容很和煦,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崔彦睦很清楚,这种披上衣甲、手握刀剑就能率军冲杀的家伙,手上不知道沾着多少鲜血,说他们人畜无害,那太阳也能打西边出来。
牛弘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他,你现在不过只是某手上的一只蝼蚁罢了,劝你不要自视甚高。
乖乖为大汉效劳的话,某尚且还能饶你一死,要是你还不识趣的话,那也不是非你不可。
崔彦睦深深叹了一口气:“某既出身崔氏,家族犹然沦落胡尘中,某若光明正大的出仕大汉,岂不是将家族陷于不仁不义的地步?个中苦衷,还请刺史见谅。”
牛弘笑了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圆滑啊,他崔彦睦和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几乎都没有什么直系的关系,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再劝一劝,开出来有利的条件,某是不可能直接为大汉打工的。
尤其是现在幽州局势未定,直接就反水了实在是有风险,万一哪天北周军队又杀过来了,某岂不是就不能再反水回去了?人这辈子,反水一次是弃暗投明,反水两次可就是反复无常了。
崔彦睦可不傻。
“清河崔氏现在也已经多派人和我大汉沟通联络,实际上已经和大汉内外一体,崔兄身为家中砥柱,难道并不知道?”牛弘反问。
崔彦睦的心里咯噔一声,好你们崔氏嫡系的几个浓眉大眼的,平日里书信往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结果谁曾想到你们在背后早就已经和汉人暗通曲款,原本某还以为朝廷对你们下手是冤枉你们了,现在看来还真没做错什么。
勉强笑了笑,崔彦睦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自己要说不知道吧,那岂不是就等于拆穿了自己之前为家族着想的说法,你为家族着想,很抱歉,你的家族好像并没有把你考虑在内,哪怕是涉及生死的问题;可是你要说知道吧,那牛弘肯定就拍拍手表示,既然大家都是一伙的了,那还客气什么,请吧,现在大汉稳定幽州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自己挖了一个坑自己跳进去了啊。
崔彦睦在心里哀鸣一声。
牛弘则整好以暇的看着他。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容不得你崔彦睦自己做决定了。
崔彦睦无奈之下,也只能拱手说道:“实不相瞒,久在幽燕,路途遥远,冀州家中之变,某亦不知,既然如此,那承蒙刺史不弃,愿为大汉效犬马之劳!”
牛弘哈哈笑着伸手托起崔彦睦:“某入城之后巡视府库、点查账本,发现崔兄亦有治民之才,至少这燕郡是被崔兄打点的井井有条。燕郡郡守之职,舍崔兄恐无他人能担,崔兄就莫要再推辞了。”
崔彦睦怔了一下,心里早就已经把牛弘的祖宗好几代骂了个遍。某给自己的定位好歹是一方刺史,咋跑到你这里,刺史没了就没了,竟然只剩下一个郡守留给自己?
官降得有点快?
而牛弘瞥了崔彦睦一眼,这家伙能力是有,但是胃口也不小,一个降人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担起来刺史的重担么?不考察考察心性,如何能用?
让他担任燕郡郡守也是牛弘和罗毅等人商讨之后的结论,一来放在燕郡能够帮助牛弘分担本地民政事务,二来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要是把他丢到昌平郡或者渔阳郡去,那这家伙保不齐还会干出什么事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崔彦睦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之前他以自己的才能和资历为凭,想要混一个不错的待遇,可很显然人家不吃这一套,给自己一个郡守,而且还是附郭的郡守,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爱要不要。
那也得要啊。
“多谢刺史垂青。”崔彦睦正色说道,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牛弘也松了一口气,崔彦睦久在幽燕,要说对这一带民政的了解,无出其右,要是崔彦睦抵死不从或者狮子大开口,牛弘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治理一方,空有一堆资料,想要从头干起,谈何容易?
有了崔彦睦在身边,可就相当于抱着一本活字典。
而崔彦睦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燕郡郡守,诸如卢氏、祖氏等家族,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乖乖的变成了大汉的顺民,家底接受大汉的清查、一切的田产和房产都进行核算。
要是没有崔彦睦在,这些世家还有各自的小九九,你藏点账单,我藏点奴仆什么的,但是崔彦睦久在幽州,知根知底,他们也知道自己根本藏不住,有什么也只能乖乖拿什么出来了。
不然的话,得罪了手持火枪、负责清查的汉军士卒,保不齐就给自己的脑袋钻个窟窿出来。
正在讨论燕郡布防的罗毅和李靖,得到牛弘一切顺利,甚至比想象之中还要顺利的汇报,相视一笑。
李靖不由得感慨:“当初某旁听金陵军事学院的课,这种做法被称为‘囚徒心理’,对于崔彦睦和各个世家来说,他们所做出的选择并不是作为一个整体的最佳选择,但是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然的话,若是崔彦睦坚决不配合工作,卢氏、祖氏等世家也各自藏私,我们还真的没法把他们怎么样。”
结果谁曾想到,崔彦睦捏着鼻子接受了郡守的位置,几个世家的家底也被掏的干净,大汉稳赚,他们都赔。
第二零二二章 死命令
“到底他们各自之间也不可能坦诚相待,更不可能互相信任。”罗毅笑着说道,伸手敲了敲舆图,“牛兄那边如此顺利,咱们这边更是不能落了下风,可不能被独孤永业围了城,也变成囚徒。”
“既然我们已经合兵一处,便不会如此。”李靖信心十足。
罗毅看向他:“此言怎讲?”
“独孤永业麾下兵马不过万人,我们亦有超过万人,即使是决战于城外,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反倒是据守偌大的城池,有可能被敌人寻找到突破口,另外如果我们困守城池的话,渔阳郡等地就有可能不保,毕竟渔阳郡那边我们也不过只有五百多人。”李靖解释。
“但是宇文宪必然会增兵以确保后路。”
“这就要看陛下那边和晋阳那边能不能给宇文宪足够的压迫了,跑都跑不掉,他又何必来确保后路呢?”李靖笑道,手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我们只是整个战局的一部分,也做了我们能做的,剩下的就要看咱们的袍泽弟兄争不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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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以南,汾水鼠雀谷。
鼠雀谷,又称冠爵津,是晋阳以南汾水河谷中数一数二的险要之地,“鼠雀”之意,自然就是只有鼠雀之类的小动物才能够通过这里的道路,可是偏偏沿着汾水北上又是从河东南部前往晋阳的必由之路,除此之外就只有从河内经由上党抵达晋阳的道路了,那条路沿着沁水到壶关一线延伸,同样抵达晋阳,不过两条路之间有群山阻隔,互不畅通。
所以杨素率兵沿着汾水北上,恐怕只有到了晋阳城下才能和从沁水北上的汉军汇合。
鼠雀谷南端的汉军大营之中,韦圆成刚刚带着一队斥候回来,站在舆图面前比划道:
“根据《水经注》记载,这鼠雀谷中的道路全部都是河滩上的大小鹅卵石还有各种岩石铺就而成,距离汾水矮的地方几乎就直接贴着河岸,而高的地方则距离河面有五六尺,远的地方又能够绕开河边足足一丈多,崎岖难行,正可谓‘上戴山阜,下临绝涧’,人马通行尚可,车辆通行都有些难度,更不要说又有敌人据险而守了。”
杨素负手站在沙盘前,工匠们正在努力按照抓回来的几名北周士卒的描述打造鼠雀谷沿线的山川形势,而李询则饶有兴致的听着韦圆成的描述。
放眼天下,曾经在鼠雀谷战斗过的就只有现在的北周皇帝宇文宪,当初北周进攻北齐,宇文宪率兵两万镇鼠雀谷以进攻晋阳,不过那个时候北齐并没有在鼠雀谷部署太多的兵马,因此宇文宪一路进兵甚至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真正的大战实际上一直到晋阳城下才爆发,而且还让冯小怜一搅和,打的乱七八糟。
而今局势自然不同,扼守鼠雀谷的是从华谷城等地一路败退过来的常善和韩果两人,他们原本的命令是驻守河东南部,结果一个丢了蒲州,一个丢了邵州尚且不说,后来又被杨素赶鸭子一样赶着向北,现在这一对难兄难弟就龟缩在鼠雀谷中。
汉军枪炮强大,这是大家公认的,所以在河东南部的平原上兵败并不丢人,可是若是连这种要冲险道都守不住,那就真的丢人了,不需要宇文宪亲自问罪,陈王宇文纯作为晋阳战区的主帅,肯定都不会放过他们两个的。
因此这一次的战斗必然是恶战。
“鼠雀谷地势崎岖、易守难攻,但是毕竟是一条道路。”李询缓缓开口,“道路和关隘自然不同,别人走得了,我们就也走得了。”
鼠雀谷虽然也是这河东出了名的险要之地,但是古往今来都未曾听闻有从这里设立关隘以据守的,这说明此地的险要还远远没有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步。现在汉军又有火炮和火枪作为依凭,攻坚能力自然不是古时军队能够比拟的。
尤其是之前齐子岭传来的捷报,更是证明了火炮即使是在山地作战中也并非没有用武之地,或许平原上是几十门火炮一字排开,而在山间,敌人的营寨甚或者关隘也会更加密集和狭小,七八门火炮就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韦圆成也微微颔首:“鼠雀谷此地虽为河东南北要冲,但是多年以来都没有设立任何关隘,所以周人想要坚守,也只能在河谷之中选取狭窄之地设立营寨,鼠雀谷绵延数十里,我们的斥候现在虽然深入其中不过三四里,但是既然抓到了俘虏,也就大概能够清楚敌人在其中的布置安排,诸位将军请看,鼠雀谷之中真正能够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不过就是这里,一座横跨汾水支流溪谷上的天然石桥,谓之‘鲁班桥’,据说乃是公输班所造。”
你都说是天然石桥了,公输班所造又是什么鬼?大家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营帐之中的紧张气氛也缓解了稍许。
顿了一下,韦圆成又在舆图上点了点:“周人主力便屯兵在鲁班桥以北山坡下的河滩上,除此之外,鼠雀谷南端和北端应该还有两处营寨据险而守。”
杨素径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见招拆招,步步为营,务必在半个月内突破鼠雀谷,抵达晋阳!”
众将顿时都打起精神,几十里路,换在平时当然用不了半个月,但是现在到底是进攻要冲之地,半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很紧张。
不过河内那边的捷报已经传来,幽州战局也有可能一片大好,河东这边若是连晋阳城都看不到,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属实无能?
因此杨素下的是死命令,大家并不反对。
“汾水水师到什么位置了?”杨素问道。
汾水水师必然是此战之中的重要力量,不过在之前汾水水师临时折返回关中去接收的新战船,以淘汰原本水师之中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造的船只了。
“应该还有两天才能返回战场。”负责和水师来往联络的参谋急忙回答。
“让他们加紧,不然的话就只能喝汤了。”杨素扬了扬手,“其余各部,明日清晨,以镇林军为前锋,向鼠雀谷进兵!”
众将轰然应诺。
第二零二三章 杨素打算拉一把
镇林军作为前锋,配合水师一起作战,尽快将战线突破到鲁班桥这一鼠雀谷中段的要冲之地。
这是现在杨素能够拿出的最没有异议的方案。
河东诸军中,禁卫军本身就在邵州,现在已经通过齐子岭和扬武军周芃部汇合,周芃和禁卫军的淳于岑共同率军从沁水北上,因此河东诸军只剩下镇林军、巩汉军和鹰扬军,当然还不能忘了汾水水师。
鹰扬军的人数本来就不多,之前抢渡风陵,又飞夺蒲州,已经立下了大功,此时自然不好再和其他袍泽争夺功劳。一来黄玩也不傻,自家人本来就少,再拼命争功,那镇林军和巩汉军又会怎么想?二来之后的战事还多着呢,鹰扬军自然也不能在现在就把兵马都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至于巩汉军,本来就以新兵为主,当然不会和镇林军抢。
打头阵这种事,干好了是功劳,干不好可就有罪过了,巩汉军这些新兵蛋子,就算是他们要上阵,杨素也不会同意的。
等到众将离去之后,杨素看着帐中唯一留下的李询,不等他说话,李询就先开口说道:“处道,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鼠雀股不管怎么说也是险要之地,各军将士用命,拿下鼠雀股也只是早晚问题,固然兵贵神速,但是假如沁水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我们因为过于着急而中了圈套,有可能得不偿失啊。”
杨素的命令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快”,无论陆师还是水师,都要尽快发动进攻,拿下鼠雀谷,这让李询多少有些担心。
就怕欲速而不达啊。
杨素沉声说道:“陛下已经率军北上抵达白沟水,越过白沟水就是邺城,我们这边必须要抓紧了,不然的话宇文宪有可能从邺城越过太行再逃往晋阳,若是陛下已经攻破邺城,而我们这边却还被困在鼠雀谷,又何如交代?到时候陛下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是少不了会有人跳出来指指点点。”
李询叹了一口气。
军事永远是不可能独立于政治而存在的。鹰扬军也好,镇林军和巩汉军也罢,虽然军中的将领来自于天南地北,但是士卒多数都是出自关中,换句话说,现在杨素所率领的整个河东大军,包括从原来渭水水师改编而来的汾水水师在内,几乎都是从关中走出来的,因此实际上他们和平城的韩擒虎部一起,共同代表着北方将门。
相比之下,陈智深率领的中路兵马和吴惠觉率领的东路兵马,就是南方将门的势力范围。
现在朝廷内部商议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北伐,其次就是迁都。迁都洛阳已然成为定论,只是时间早晚,不过南方的文武虽然默认了这个事实,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对北方的文武生出什么额外的好感,甚至他们不介意给占了便宜的这些北方人找找茬。
在这种情况下,河东汉军若是进兵太慢,肯定会被人指摘,到时候就算是陛下圣明,知道他们的难处,也很有可能迫于舆论压力必须要委屈他们一下。
“但是如果我们表现的太抢眼了,是否也有所不妥?”李询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杨素瞥了他一眼,不由得一笑。
“很好笑吗?”李询挑了挑眉,有些无辜。
“现在正是各军争锋的时候,我军一路北上攻城略地,固然顺利,但是敢问将军,可能斩首万余,可曾攻破险要?”杨素反问。
李询一时讷讷。
而杨素笑道:“所以你这个问题很好笑啊。”
李询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素说的没错,他们这一路北上,实际上非常顺利,各地州府基本都是望风而降,而常善和韩果这两个家伙也不想在平原上和汉军过多纠缠,在前面一路撒欢儿的跑,他们就算是衔尾追击也没有什么斩获,相比于拿下齐子岭的萧世略所部、拿下河内的禁卫军和拿下汲郡的陈智深所部来说,属实是差得远了。
李询担心的是自己这边会不会功高震主,却没有意识到汉军各部北伐之后立下的功劳,没有一个少的,自己要是再不加把劲的话,到时候论功行赏很有可能连名字都不配被写在功劳簿上。
“你平时也是这么和别人说话的?”李询勉强挤出来一句话,带着不满的意思。好好说话也就算了,你这不是明摆着嘲讽某么?
杨素看了他一眼,径直去翻阅公文:“这样说你好理解。”
李询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这家伙,就差直接说自己傻了。
而杨素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一笑。
多年来,李询虽然转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但是杨素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李询依旧还是没有从自己降将的身份之中走出来,所以他有时候过于谨慎,很有可能会白白错过很多机会。
现在是三百年来最后的乱世征伐了,大家都在拼了命的抢夺功勋,等到和平来临,对外战事必然会越来越少,到时候可就不是随时都能够上阵立功了。因此李询的谦虚谨慎,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必要。
先把功劳抢到手,对付那些攻讦也会更有底气。
身为李家现在在军中的顶尖人物,李询显然还不足以重现当年李氏子弟遍天下的盛况。随着李穆等老一辈逐渐故去,若是李询还不能担当起来李氏继承人的责任,那么堂堂陇西李氏很有可能也只是昙花一现,就此作罢了。
同是关中世家,又看在李穆老爷子曾经亲自写信说明此事的面子上,杨素不介意拉李询一把,就看他自己上不上道了。
毕竟杨素也不是慈善家。
偌大的弘农杨氏也等着他主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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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雀谷,回马滩头。
此处是鼠雀谷南端第一个险要浅滩,两岸群山林立,只有一大片滩涂因为水流回转的原因出现在山谷中,连接南北山路。顾名思义,从南向北的人,看到这处滩头,就要想想是不是调转马头了。
这也是汉军进入鼠雀谷要攻占的第一个要冲。
北周军队在浅滩的北端立下营寨,在河道上又布设了铁索和鹿砦等等,以防止水师战船直接溯流而上,包抄营寨的后方。
第二零二四章 回马滩头,激战不休
从浅滩向北,是一个大上坡,坡度虽然不甚陡峭——明显经过后期的开凿和修缮以供人通行——但是现在布满了鹿砦和蒺藜,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山坡上有一处石头堆砌的壁垒,便是周人的防线。
北周军队根本就没打算和汉军在浅滩上纠缠,浅滩宽阔,一挡不住你们火枪手推进,二挡不住你们水师战船抢滩登陆,索性就直接让给你们了。
水师抵达之后,第一时间派遣斥候摸排水文情况,最终汾水水师的主将李叔让得出了战船难以向前推进的结论。
河道是没问题,但是河道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恶心了。
必须得一点点的把这些障碍清理掉才行。
因此回马滩头的战斗,只能依靠陆师。换句话说,水师一路狂奔赶回战场,白费力了,慢慢悠悠的过来,等陆师拿下周军第一道营寨再清干净河道上的障碍都不迟。
韦圆成对着李叔让做了一个鬼脸,李叔让虽然很郁闷,但是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咱们走着瞧!之后进攻鲁班桥等险要之地,你小子最好别来求某帮忙。
汉军将士已经推进到回马滩,而北周军队也在营寨的栅栏后严阵以待。
不远处箭楼上的那台床子弩已经顺势待发。
汉军的火炮也缓缓的向前推动。
杨素和李询并肩策马站在回马滩的南端入口,看着只等一声令下的汉军将士。
战场随着双方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时间反倒是变得有些寂静。
唯有呼呼的风声还有砰砰的心跳。
“进攻!”李询果断下令。
汉军将士推动火炮进入预设阵地,紧接着便是隆隆炮声。
炮声打破了山谷之中的宁静,炮声中,硝烟四起、碎石尘土满天飞。而汉军将士快速的向前推进。
炮弹从北端的山坡下一直向上一轮又一轮的射击,山坡上布设的那些鹿砦之类的阻碍物被炮弹直接击碎,更有甚者被开花弹掀起的气浪硬生生的掀飞,至于这些障碍物后面的栅栏,待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宣告着它们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在接下来的防御之中起到什么作用。
一发炮弹正中那个箭楼,生生凿出一个大洞,不过因为没有击中箭楼四根支撑用的柱子,所以并没有对箭楼的稳定性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周人士卒应该也是吓了一跳,那台床子弩也不管敌人有没有在射程之内了,一支铁矢已经飞跃而出。
或许铁矢划破空气的锐啸是这个时候北周士卒最大的心理安慰了。不过不得不说周人抓住的这个机会还是不错的,汉军已经开始向前推进,实际上刚刚进入床子弩的射程范围。
回马滩的北端,道路骤然收缩,视野已经被炮火掀起的扬尘所遮蔽,于汉军来说,这样可以帮助他们遮挡住自己前进的身形,自然是不错的选择,而于北周军队来说,漫漫烟尘之中没有人知道有什么,因此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尽可能地把箭矢全部都射进去。
“举盾!”带队走在前面的汉军校尉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吼道。
下一刻,一支铁矢刺破烟尘,呼啸而来。
“卧倒!”校尉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
汉军将士同时扑倒在地。
对付这种来势汹汹的铁矢,用血肉之躯硬抗显然是不可能的,躲开就是唯一的选择。铁矢擦着汉军将士的头顶掠过,很多人都感觉到了头上的罡风,手心中更是冷汗直冒。
作为前锋的汉军将士多数都是镇林军中的骁锐,多有在安南丛林之中和那些安南猴子血战的经历,论单兵的反应能力和警惕性,当然可以说是大汉诸军中数一数二的,这也是杨素安排镇林军冲在前面的另一层原因。
换做巩汉军在这里,恐怕刚才这一下,就有不少人要被串糖葫芦了。箭矢紧跟在床子弩射出的铁矢后面而来,不过北周军队到底还是着急了一些,绝大多数的箭矢都没有够得到汉军将士,而他们换来的则是火炮的一阵轰击。
火枪手也已经从后面顶了上来,对着山坡上开火,且不管枪弹能不能打中,光是这个声势就已经足够威慑着北周士卒不敢抬头。
汉军将士旋即起身,沿着山坡向上。
“隆隆隆!”落石的声音传来,只见几块大石头顺着山坡直接滚落,速度越来越快,一路上撞开那些残破的鹿砦和栅栏等等,转眼就到了汉军阵前。
汉军将士忙不迭的躲闪,可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好几个人被石头撞到,直接卷入石头下,这东西只要被碰到了便非死即伤,被卷入石头底下更是不用想着还能活了。
其余的汉军将士一时也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贸然再向上,继续向上的话,山路会更加狭小,他们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了。
此时后方中军,带着火枪手护卫杨素和李询的韦圆成,看到前方进攻如此不顺,也不由得跺了跺脚。
他的神情也落入李询的眼中,李询皱眉,必须得想出来解决办法了,不然的话韦圆成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眼前的局势只会让汉军将士们更加焦躁或者气馁。
杨素沉声说道:“这北端山坡远不算陡峭,但是胜在长,能够让敌人的营寨伫立在我军火枪射程之外,只有火炮将将好能够够得到营寨。可是敌人却能够从容不迫的将乱石从山坡上丢下来,对我们造成杀伤。”
“巡抚,末将以为,应当组成突击队,抽调大量的火枪手随突击队一起向前进攻,以火枪尽可能压制敌人营寨,火炮则向纵深射击,为突击队争取到一定的时间,至少要尽快占领山坡高处,不然的话光是山坡上滚落的石块就足够我们喝一壶的。”黄玩也开口说道。
鹰扬军没有作战任务,所以黄玩也跟到中军这边来观望局势,同时汲取经验,毕竟之后的战斗中还少不了鹰扬军上阵。
李询反驳:“若是突击队也失败了呢?”
那就不是让将士们焦躁的问题了,而是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士气。
“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另择他途、绕路通过,不是么?”黄玩不由得反问一句。
李询一时语塞。
绕路?都已经箭在弦上了,绕路是肯定不行的。
第二零二五章 突击队
看李询有些犹豫,黄玩正想要表示,镇林军要是办不到,那就让我们鹰扬军上吧,李询就先开口说道:“也好!”
黄玩悻悻然,老哥,你不行可别硬上!
李询则看向杨素:“处道兄,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
杨素点头:“那应该让谁带队呢?”
“司马泳质!”李询朗声喊道。
“末将在!”一个年轻人从队列之中站出来。
李询看向杨素:“巡抚以为如何?”
杨素怔了一下,司马泳质是司马消难的儿子,司马消难曾经是北周方面重将,扼守潼关,在萧世廉进攻潼关一战中兵败被俘,本人并没有投降为大汉所用,不过李荩忱也知道这家伙在历史上也是一个倒霉蛋,好好地忠臣硬生生的被逼着投降南陈,之后即使是明知道南陈不可为,司马消难也始终忠心不改,得到了隋朝文武的称赞,隋文帝先是免他死罪,又赦免他为平民。
因此李荩忱也没有打算刻意刁难司马消难。李荩忱给面子,司马消难当然不会自找不快,乖乖的前去长安军事学院担任教书的任务,而他的儿子司马泳质也送入军中,因为考核优异而作为补充兵员进入镇林军,因战功刚刚升任校尉。
李询之所以把司马泳质挑出来,倒并不是为了给司马消难面子,双方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尤其是司马消难站在宇文宪这一边,实际上和原本站在杨坚这边的陇西李氏已经势同水火,主要还是因为司马泳质北方人的身份带队,不会引起其余北方将领的不满。
而黄玩也说不出来什么,这是因为司马消难是萧世廉生擒的,之后两人私交还算不错,让司马消难去长安军事学院就是萧世廉的举荐,黄玩自然不能给萧世廉这个鹰扬军的老上官添堵。
“善。”杨素径直说道,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火铳递给司马泳质,“莫要辱没了你身后的这面旗帜。”
司马泳质慨然应诺。
此时前方的局势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汉军将士几次尝试进攻,都被滚石击退,除此之外,还有周人备好的木头之类的,不管什么东西,经过山坡的加速,都足以形成致命的威胁。
“快!”司马泳质的动作很快,汉军火炮已经尽可能的向前推进,只为了掩护他,甚至不惜把火炮都暴露在敌人床子弩的射程范围内,司马泳质更是能够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之重。
汉军将士紧跟着他冲到山坡下,周人推下来的这些乱石,反倒是给了他们天然的掩护。一名名火枪手透过乱石的缝隙开始向上射击,而作为敢死队的汉军将士也逐渐集结。
总共两百人,人人都是一手横刀、一手盾牌,以求最大限度上的轻便,而前排开路的士卒还携带有震天雷,他们将负责在紧要时候用震天雷炸开缺口。
“抓住任何条件都要向上!”司马泳质环顾周围,每一名汉军将士都攥紧了兵刃,他们之中多是经验丰富的老卒,但是也不乏有新兵,毕竟新兵也有在训练和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出色的,在体力上比老卒更占据优势的新兵并非没有用武之地。
“那没有条件呢?”一名看上去傻乎乎的新兵问道。
大家顿时发出低笑,这家伙还真是个愣子。
司马泳质也笑了出来,大家当然都知道突击队意味着什么,就是敢死队嘛!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司马泳质很果断的回答了他这个问题,“长安军事学院进修班的,出列!”
十多名仗主、幢将纷纷出列。他们都是经过军事学院基层将领进修班培训的,无论是单兵作战、指挥能力还是思想都过硬,要不是现在局势紧张,李询才不舍得把他们派上阵呢。
“由你们各自带领一支小队,突入营寨之后,不惜一切代价,向敌人纵深突进!”司马泳质径直说道。
“喏!”众将齐声答应。
司马泳质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压上来的火枪队。
带着火枪队的校尉对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接着下令上刺刀。
火枪队将会跟在突击队后面向前进攻,一来是为了尽可能地压制敌人,二来则是在突击队失败之后,他们将会成为下一批突击队,直接向上冲。
既然要打,那就全力以赴。
“杀!”司马泳质骤然跃起,汉军将士也纷纷跟上他,与此同时,火炮也向纵深射击,也就是说一旦周人还有在之前的炮击之中幸存的,那么他们的存在将会给汉军造成很大的麻烦。
尤其是到前面山路狭窄的地方,飞滚而下的石头就足够让突击队功败垂成。
火枪手们紧跟着突击队向前,抬高枪头向上射击,还好这山坡终归是有坡度的,不然的话火枪手们就得想想自己这么干会不会先打到自己人的脑袋。
不过之前的炮击显然已经给前排的北周士卒很大的杀伤,甚至就连那个箭楼都已经摇摇欲坠,此时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两支箭矢射过来,被手持盾牌的汉军将士轻而易举的格挡开来。
距离越来越近,司马泳质提起一口气,越过前方的鹿砦,再往前就是路上最狭窄的地方,越过这里,海阔天空。
“杀!”他大吼一声,脚步加快。
周人努力探出头来,不过都被后面的火枪手射中,一时间山坡顶端倒是一片寂静,只听到枪弹击中木头的声音还有火炮的响声。
汉军将士紧随其后,生死一线,转眼度过。
司马泳质来不及庆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寨墙下。
寨墙早就已经千疮百孔,而火枪队此时也不敢再射击。
“震天雷!”
几枚震天雷同时从寨墙的孔洞中丢了进去,爆炸声伴着周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司马泳质不等爆炸平息,率先跃入寨墙,汉军突击队也鱼贯而入。
回马滩上,杨素看着汉军的旗帜升起,长舒了一口气。
李询和黄玩也都露出轻松的神色,不过山顶上激烈的战斗声无疑在告诉他们,围绕鼠雀谷展开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
“进攻!”李询果断下令,汉军向前开进。
河道上,水师也抓紧派出船只清扫河道,根据俘虏描述,鲁班桥那里前后都有浅滩,陆师难行,但是水师有很大的机会。
第二零二六章 韩果常善,难兄难弟
从回马滩到鲁班桥的距离实际上并不是非常远。
常善率部驻扎鲁班桥,很快接应到了从回马滩败退下来的韩果。
看着韩果身边不过只剩下几十名士卒,常善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吐沫,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
他们两个之前曾经多次并肩作战,一直没有机会分个高下。一开始奉命前来河东的时候,未尝没有相互较量一下的意思,常善一开始得知韩果在邵州吃了败仗,还想笑话笑话他,结果自己也吃了败仗。
这一对难兄难弟来不及互相嘲讽,被汉军跟赶鸭子一样赶到了华谷城,又赶到了鼠雀谷,被汉军突破蒲州、邵州两处要冲渡口,他们没有全军覆没就算不错的了。
现在也不指望自己,只能指望鼠雀谷这等天然险要能够阻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快,列阵!”韩果大声喊道。
汉军追的很快,几乎就在身后不到百丈的位置上。
常善看到了从不远处山坡上出现的汉军将士,心中同样是打了一个寒颤,他也没有想到汉军竟然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韩果身边的这几十人就是回马滩之战最后剩下的兵马了,要知道韩果可是足足带了千人去驻守回马滩,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很快常善就得到了答案,汉军的火枪声在山谷中此起彼伏,落在后面的几名北周士卒眼见得自己是跑不掉了,很干脆的跪倒在地,将手中兵刃直接丢在一边,甚至丢到河里去,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汉军火枪手看也不看他们,直接从他们的缝隙之中掠过,继续向前追击,而后面自然有其余的汉军将士押着俘虏向后走。
一切······都是那么的娴熟。
说明韩果麾下的士卒十有**都是这样被汉军给俘虏。
韩果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一路上他也已经在不经意回首之间看到了太多,但是此时到底是当着常善的面,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常善也尴尬的笑了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很清楚,换做自己手下遭遇这样的溃败,表现不见得就会比韩果好到哪里去,从大河北岸一路败退,北周军队的脊梁骨都已经被打断了,军中出现逃兵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尤其是那些之前被征调的河东各个世家的部曲,甚至都出现了成建制的逃跑。
因此现在军中兵马,得有三分之一是从鼠雀谷南北两侧各个州府临时抓来的丁壮,剩下的这些士卒,也多半是因为本来就是晋阳或者冀州的士卒而没有逃跑罢了。现在这些地方至少还在北周军队的掌握之中,当逃兵显然没有什么好处。
这样一支大家都在相互计算什么时候逃跑最为合适的军队,能有多少战力,可想而知。要不是背靠晋阳,至少军中粮饷尚且还能得到保障,再加上常善和韩果组建了以鲜卑人为主的督战队、抓到逃兵之后就直接砍脑袋,从而对这些士卒形成震慑作用,否则这些家伙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所以韩果很尴尬,常善却也笑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轮到他了。
汉军火枪手并没有继续向前,隔着一个山头和北周军队遥遥对峙。
而汾水上出现了汉军战船的身影。
虽是逆流而上,水师来的也不慢。
回马滩一战,因为北周军队在水中布设了大量的障碍物,使得水师只能远远地看戏,这让汾水水师的主帅李叔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回马滩被拿下之后,水师快速进入清扫战场,并且加紧向鲁班桥进发。
鲁班桥的地势当真名不虚传,一道石梁横亘两座山丘之间,狭窄的桥面上也就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而石桥南端又是陡坡一直下到河滩上,北端和这个情况差不多。因为石桥下是一条从山谷中汇聚而来的溪流,沿着山壁流淌下来,汇入汾水,水流湍急,一旦从石桥上摔下去,命就不用想要了。
同时这也是汾水回旋之处,水深不可测,河水翻滚、卷起层层浪花,拍打着岸边,看那浅滩上的层层叠叠鹅卵石就知道,千万年前这里恐怕也都是山壁层列,不过现在都已经被河水侵蚀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先是陡坡,再是窄桥,在进攻回马滩之前,军中参谋就已经在计划怎么进攻鲁班桥,回马滩只是入口处的缓坡罢了,因为山坡太长的问题给汉军造成的阻碍,实际上一开始军中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不过缓坡到底不是陡坡,就算敌人能够避免受到汉军火器的打击并且发挥出来居高临下的优势,相对应的汉军前进也会更加简单。
汉军还没有堕落到没有火器就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能用火器的时候,用火器来减少伤亡,大家都是乐于见到的,不过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全军上下没有人会轻言后退。
针对鲁班桥,再采用强攻的方法似乎就有些不合适了,一来鲁班桥南端的滩头过于狭窄,火炮就算是排开,也就是摆下五六门的样子,二来这等陡坡,士卒徒手向上攀爬尚且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些地方甚至都得手脚并用,更不要手持刀剑、顶着敌人的箭矢了。
所以参谋们共同建议以水师越过鲁班桥,直接在鲁班桥更加宽阔的北端滩头抢滩,这样还能够直接拿下敌人的后方营寨,切断鲁班桥守军的退路。
不过水师向前进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边的汾水水流湍急,北周军队还没有本事布设各种水下和水面的防御措施,但是想要冒着敌人的箭矢和石弹直接越过防线,水师必将承受很大的压力。
李叔让并不害怕,慨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汾水水师成立之后,一直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阵仗,进攻玉壁城应该是唯一一次,可是即使是只有这一次,还差点儿被韦圆成抢走了功劳,最后两人只能算平分战功。
要说原来的时候是因为汾水水师战船多数都是接收的原本北周水师的破旧船只,战船自己还能跑、不散架,就算不错的了,大家对汾水水师也没有多少要求,那么现在自然不同。
第二零二七章 鲁班桥头,三军争渡
长安工坊打造的战船现在专门供应汾水水师,清一水儿的适合于内河作战的蒙冲快船,船上都安装有锃光瓦亮的新式轻型火炮,以取代原来笨重的投石机,再配合上五百步弩,汾水水师已经实现了远近皆有的强大作战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充当陆师的运输队,那李叔让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作为旗舰的蒙冲快船就在第二的位置上,前面的那条快船也遴选的精锐,用来探摸情况,而一旦他们受挫或者干脆直接被击沉,那李叔让就会身先士卒,带着后续的战船发动进攻,哪怕是有去无回。
汾水的水量到底不比大江,而且又是两侧峡谷收紧的地方,因此水面更是狭窄。
当初大汉打造的五牙大舰,在三峡何等险流之中也能来去自如,而现在即使是蒙冲这种比五牙大舰小了足足三四圈的家伙,在汾水河道上也显得有些拥挤。
汉军在鲁班桥南端滩头上列阵,却一直保持在周人的投石机射程范围外。北周军队在鲁班桥上设立了好几个投石机,垂下的投石臂蓄势待发。
这些投石机当然不是诸如大汉霹雳车那样的大家伙,抛射的也是网兜兜住的小石块,好处自然一个是轻便,一个就是需要的石弹在鲁班桥下的河滩上遍地都是,而且这些投石机居高临下抛射,对步卒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当意识到汉军意图以水师为前锋的时候,周人立刻调转投石机的方向,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汉军水师的“亲切问候”。
蒙冲上的火炮同时开火,虽然是射程不远的轻型火炮,但是比之周人的小型投石机到底还是胜过一筹的。与此同时,河滩上陆师的火炮虽是姗姗来迟,但终究没有缺席,刚刚布设好,就配合水师一起发动炮击。
不过河滩上的火炮只有三四门,而水师的蒙冲战船又是一字排开,每艘船上虽然都有一门火炮,但是距离周人防线有远有近,校准自然是谈不上的,因此第一轮炮弹打过去,零零散散的落在各处,有的落在桥头尚且还好,有的则飞到桥后,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更有甚者直接飞到水里去,掀起来的水柱都快摸到鲁班桥了。
火炮手们委实也有些尴尬,这火炮要是打的远或者近了,根本没有办法对敌人造成杀伤,但是如果正正打中了鲁班桥,那么会不会导致这个石梁直接垮塌?这样的话陆师就真的不用再发起进攻了,等着水师转运就好。
随着战船继续向前,周人的投石机也开始发威。
相比于汉军火炮的零零散散,周人的投石机显然更加容易进行瞄准。如此狭小的水路,操控投石机的北周士卒就算是无能,也至少可以把石块抛射到河道的位置上去,至于之后能砸中什么,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船上早就已经竖起、或者准确说是斜着拉起来盾牌。
这些战船就是为了深入汾水等内河支流作战而打造的,会遭到敌人箭矢和石弹洗礼的情况早就已经在预料之中,不但船只本身进行了加厚,还设立有专门的盾牌。
这些实际上就是厚重木板的盾牌,平时垂在战船两舷外,可以作为战船两侧的保护,避免撞击山壁等等造成船只的直接毁坏,而遇到攻击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拉起来,再用柱子镶嵌入卡槽中顶住,自然就成了斜着向上遮蔽甲板的护盾。
只听得那大大小小的石弹撞在这些盾牌上,发出令人心里也都跟着一起打哆嗦的沉闷响声,就像是冬日里一场冰雹砸落一样。当然还是有石弹从盾牌的缝隙中或者盾牌遮挡不住的地方——比如说火炮的炮位等等——抛射进来,不过甲板上本来留下的士卒就不多,倒是没有造成多少死伤。
就是当先的那艘蒙冲战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石弹洗礼,不少盾牌在如此连续的撞击下也有些承担不住,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裂缝,终于还是有一面盾牌支撑不住,率先裂开,盾牌后负责支撑的两名士卒旋即松手,让盾牌自己放下,这样盾牌还能作为船舷的护板,不然的话一旦四分五裂,那他们免不了要倒霉的被压在下面。
箭矢似乎就等着这个时候,从缝隙之中直接窜进去,不过那两名士卒早就有这个准备,连滚带爬躲到其他盾牌后面。
汉军火炮当然也不能任由周人如此嚣张,第二轮炮弹旋即拍了过去,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精准,只见好几个投石机都直接被炮弹掀飞,其余的投石机也顿时没了声响,北周士卒显然都被这阵仗吓住了。
趁此机会,第一艘蒙冲飞快向前,转眼就越过了鲁班桥,战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顶着激荡的水流冲上河滩。
箭矢如雨,插满蒙冲两侧支起来的盾牌,这种无谓的抵抗显然足以说明此时北周士卒心中的惊恐。
鲁班桥后的滩涂上,正是北周军队的营寨,原本来往运输石弹和箭矢的北周士卒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这么轻易的就突破了阻拦,一时间也顾不上向山坡上运送物资了,纷纷抽出刀刃扑过来,不就是一艘蒙冲战船么,仗着人多势众,北周军队还没有到直接就要退避三舍的地步。
战船上的盾牌间隔落下,而火枪手纷纷开火。
枪弹很密集,落在滩头,有的碰撞了鹅卵石,火星四溅,更有的直接钻入北周士卒的胸膛。
北周军队登时陷入混乱,不过山坡上的韩果已经带着弓弩手顶了上来,箭矢不断地从缝隙之中钻入,迫使汉军甚至都不得不再把盾牌给拉起来,没办法,谁让人家人多呢,而且距离已经近在咫尺,所以更谈不上发挥火枪射程的优势。
此时船上的火炮再次轰响,一发炮弹准确无误的钻入人群之中,并且骤然炸裂,十多名弓弩手同时被这爆炸的炮弹掀翻。
狭小的山路,密集的人群,一旦给予火炮射击的机会,又何尝不是汉军最合适的战场呢。
韩果到底没有和弓弩手们站在一起,算是逃过一劫,大喊着“散开”。可惜为时晚矣,汉军水师的旗舰也紧跟着突破封锁。
第二零二八章 桥上桥下,激战未休
又一门火炮喷吐着象征死亡的光焰,爆炸不断响起,就像是重锤砸在了北周士卒的心头上。
营寨中的床子弩也开始反击,一支铁矢捆绑着火罐撞在第一艘蒙冲舷侧的盾牌上,虽然这些盾牌都做了完善的防火处理,但是还是有飞溅的火星点燃了船上的绳索和帆布,很快大火就开始在甲板上蔓延。
汉军将士忙不迭的开始救火,北周士卒则终于趁此机会稳住阵型,看到这恶魔一样的战船正在被大火灼烧,他们也发出欢呼声。
汉军水师的旗舰此时从抢滩的蒙冲战船一侧掠过,战船明轮拍打水面,带动着船上的水压器把水顺着管道压上来,又从水管中喷出,给着火的战船甲板带来一阵甘霖。
战船之间相互救火,自然也是新打造的蒙冲战船一大特性。
要不是这战船有很多革新之处需要将士们操练掌握,汾水水师又何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才赶来参加这场战斗?
火被扑灭,汉军将士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火枪手和弓弩手们抓住时机拼命向船下那些妄图冲上来的北周士卒射击。
与此同时,战船的后方放下踏板,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汉军将士纷纷顺着踏板冲上浅滩。
在这种适合于冲滩的战船设计时候,工部的造船工匠们就考虑过船只上下的问题,一开始的时候上下船的位置选择的是船头,这样可以第一时间把士卒送上河滩或者海滩。
但是在后来的演习之中证明,这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当面对拥有大量弓弩手甚至火枪手的敌人时候,敌人完全可以集中火力对直接从船上冲下来的士卒进行射击,在一次水师和陆师的联合演习之中,当时担任防守一方的禁卫军就曾经给予水师很大的杀伤,最后迫使水师不得不主动撤退,惹得水师的主帅戚昕差点儿把当时指挥作战的几个家伙全部都撤掉。
水师可还没有丢过这个人。
因此后来战船的上下方式调整为了船后,蒙冲也是有船楼的,船楼位置稍稍向前移动,留出来一块平台正好可以放下踏板,让士卒从上下,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毕竟这些内河作战船只全部和当初设计的五牙大舰一样,采取的是两侧明轮驱动,因此从战船两侧上下自然也就变得不太现实。
不过这也就要求战船必须尽可能地抢滩或者干脆直接坐滩,不然的话士卒下水的地方都是深水区,还上个什么岸。
以蒙冲为代表的这些战船,设计的时候就是往轻便快捷的方向考虑,更何况内河行驶,又不用和海上行驶那样考虑大风大浪会不会对体型过于宽敞的战船造成影响,所以自然可以通过拉宽船身来减少吃水。吃水浅,自然就能够更大可能的冲上滩头。
当然,船上也配备有小木筏,一旦登陆的地方水太深,也可以通过木筏进行转运,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从船头还是船尾下船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区别,船尾水深,船头的水恐怕也浅不到哪里去。
“南蛮上岸了!”一名北周士卒发现那些从船后绕上来的汉军士卒,刚喊出来一声,火枪就很干脆利落的取走了他的性命。
汉军的旗舰也靠上岸,火炮直接轰击不远处的北周营寨,让营寨之中一直嚣张的一台投石机哑火。后续的战船也逐渐抵达,火炮逐次开火,整个鲁班桥上下以及北周营寨之中黑烟滚滚,也不知道是因为火药爆炸的不充分还是因为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的缘故。
汉军士卒上岸,顿时惹得鲁班桥头的北周士卒一阵惊慌失措。
弓弩手纷纷转身,甚至就连仅剩下的两台投石机也调转方向。
“轰!”陆师的一发炮弹落在鲁班桥的南端,几名北周士卒直接被炮弹击飞。
“杀!”陆师将士纷纷开始攀登陡坡。
鲁班桥南端的北周士卒此时都匆匆赶回去支援北端的战事,当然名义上是支援,实际上到底是想要支援还是想要跑路那就不得而知了。带兵守在北侧的常善此时一直在向背后看,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登时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挥舞着刀喊道:
“回去,都给本将回去!”
北周士卒们此时哪里还听他的,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败了”,登时鲁班桥南北,原本尚且还算整齐的军阵乱作一团。
“轰!”又是一发炮弹准确的落入人群之中,血肉横飞。
此时即使是一些狂热的想要杀敌立功的北周士卒都冷静下来,落在身上、脸上的血肉在提醒他们,就算是想要杀敌立功,也绝对不是现在。
又是一声爆炸,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汉军前锋已经冲上了鲁班桥,登时北周士卒们纷纷开始向浅滩上跑去。
“谁敢后退!”常善挥动手中的刀,把几个跑得快的劈翻在地。
他的亲卫们也跟着纷纷挥动刀剑。
北周士卒们这才顿住脚步。
“弟兄们,枪炮无眼,此时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要是能够守住鲁班桥,就能够为桥下的弟兄们争取时间,把这个该死的南蛮子撵回去!”常善大吼,“随某杀!”
北周士卒们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枪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炮弹更是是不是的砸入人群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是至少眼前这狭窄的鲁班桥,还是能够带给人安全感的。
盾牌同时举起,汉军将士快步向前冲。
“放箭!”常善的声音有些嘶哑,脸更是变得扭曲。
箭矢呼啸,刺在汉军士卒的盾牌上。
“顶上去!”带队的汉军校尉大喊。
鲁班桥头,双方将士对撞,刀剑劈砍,盾牌对碰。
在这高悬的桥头,任何一个不慎就会直接跌落悬崖,考验的更是一个人乃至于一支军队的斗志和作战能力。
“杀!”当先的几名汉军将士在发现盾牌对撞一直难以分出胜负之后,干脆直接把盾牌向着对面一丢,然后双手握住横刀,拼命地劈砍,一时间北周士卒也只有招架之力,不得不后退。
常善眼看着原本冲到鲁班桥中段的北周士卒仓皇退回来,不由得跺了跺脚:“放箭!”
第二零二九章 白沟南北,大战在即
弓弩手们齐齐看向常善,将军疯了?
现在双方将士可都在桥头上混战啊,这个时候放箭,岂不是相当于直接把他们置之死地么?
常善的脸已经变得狰狞可怖:“放箭,都还愣着干什么,不怕死么,快放箭!”
死亡的威胁到底还是战胜了其他的人性和道德。
常善自己抢过来一支弩扣动扳机,剩下的北周弓弩手们也跟着放箭。箭矢呼啸而出,将桥头上厮杀的两军将士全部都覆盖。
“小心!”此时南端刚刚想要冲上去的一名汉军仗主被躲在石头后面开火的汉军火枪手拽住,下一刻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掀动的寒风如刀子一样,让那汉军仗主只觉得三魂六魄都跟着狠狠颤抖一下。
并不是他没有经历过生死,而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敌人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射箭。
仗主仰躺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后面的士卒们都顿住不再向上,一个个诧异的交换眼神,不知道鲁班桥上发生了什么。
火枪手微微探出头,不由得咂了咂嘴:“真够狠的。”
鲁班桥上汉军将士明显比不上北周士卒人多,因此这绝对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不过换句话说,这“一千”北周士卒,还真的不如“八百”汉军将士能打。
火炮再一次对鲁班桥头的北周军阵进行轰击,而几名汉军火枪手也爬了上来,一起对着北岸开火。
仗主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明知道对面是一群疯子,这个时候也必须要有人冲上去,他纵身跃出,举起盾牌:“大汉!”
“大汉!”汉军将士紧随其后,踏过同伴们插满箭矢的尸体,向前推进。
就在刚才,一发炮弹落到了常善的身边,飞舞的弹片直接削掉了他的手臂,此时亲卫们拖着他靠在山壁上,鲜血止也止不住的向外喷涌。常善深吸了一口气:“都走吧。”
“将军?”亲卫们惊讶的看着他。
汉军已经越来越近,随着主将中弹,北周士卒们再无抵抗下去的斗志,狼狈的逃窜。
这次常善没有阻拦他们。就在刚才,自家的刀盾手等近战步卒几乎都被自家的箭矢射杀,剩下的这些弓弩手当然不能指望去和又一批冲上来的汉军抗衡。
“都走吧!”常善惨然一笑。
这一路败退,总算是到头了。
山坡下杀声同样震天,越来越多的水师将士冲上浅滩,并且组成队列向营寨逼近,另外战船上的火枪手和弓弩手也死死地封锁了从鲁班桥上撤退下来的道路,那些狼狈逃窜的弓弩手,实际上都是丢下兵刃直接跪倒在地,只求汉军火枪手瞄准的时候能够放过他们。
不知道韩果怎么样了,现在也顾不上他了。
常善呼了一口气。
亲卫们扭头去和已经近在咫尺的汉军将士拼命,不过很快就被杀红了眼的汉军将士消灭。
常善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的命运。
火炮声在山下此起彼伏,大周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在这隆隆的炮声之中苟延残喘,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杨素和李询一前一后登上了鲁班桥。
战场上的尸体大多数都已经被拉走,唯有鲁班桥上因为地势险要还来不及打扫。
遍地的两军将士的尸体从山坡上一直铺满桥面,这还是在不少周人的尸体都被推到桥下去以空出来道路之后。
常善的尸体就靠在桥头,至死依然握着刀。
而韩果的脑袋,杨素在上桥之前就已经见过了,李叔让率兵冲入营寨,亲自砍下了他的首级。
“损失不小啊。”李询忍不住感慨一声。
这绝对算得上开春北伐之后,河东汉军损失最大的一场战斗,无论是水师还是陆师,加起来伤亡士卒数量得接近千人,其中还是以水师占据大头,毕竟陆师在鲁班桥这狭小的地方上想要有太大损失也不太可能。
不过水师以中箭、被石头砸中等等轻伤为主,绝大多数的牺牲,就在这鲁班桥上。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杨素淡淡说道,“我们更要对得起这些将士的牺牲。”
“向北,就是晋阳!”李询提起一口气。
晋阳,这北周在河东的军事重镇和最后的要塞,已经近在眼前!
————————————
白沟水。
邺城以南,白沟水虽然算不上一条大河,但是横亘整个冀州平原,其中下游又称为清河。白沟水和淇水从汲郡北侧汇聚,并且绕过汲郡城池,连接大河。
淇水和白沟水的关系又有些奇怪,白沟水实际上应该算是大河的支流,从大河出,经过清河郡、渤海郡,最终在幽州南侧入大海,淇水则是从太行出而流入白沟,而汲郡就在白沟水和大河构成的怀抱之中,南侧是大河,北侧是白沟,而西侧则是淇水和白沟共用的河道。
白沟水从汲郡继续向东北下游走,一直保持和大河的平行,不到百里就是黎阳郡,黎阳郡和汲郡一起构成白沟南侧、大河北岸的防线,不过现在这条防线已经完全落入汉军的手中。
禁卫军和汲郡的陈智深中路大军合兵一处,在汲郡西北白沟水岸边安营扎寨,而在白沟水的对岸,宇文宪亲自率领大军严阵以待,北周军队几乎是完全对称的沿着白沟北岸展开,扼守从渤海郡一直到太行山的整条防线。
一条白沟南北,大战已然一触即发。
李荩忱此时就坐在御帐中,听着众将和工部、户部官员商讨渡过白沟水的具体方案。
按照军方的意思,现在汉军等于中路大军和禁卫军合兵一处,另外还得算上渤海郡南侧的东路军以及沿着淇水和北周军队对峙的扬武军、鹰扬军各一部,林林总总加起来三十万大军,利用战船以及临时打造的船只来来往往运输也实在是太麻烦了,既然这白沟水远算不上宽,那就把水师派到淇水和白沟下游去运送左右两翼兵马,而中路大军干脆直接在河上搭建桥梁。
工部对这个方案并不反对,只要你们能够在对岸站住脚跟,别说是搭建桥梁了,把白沟水填平都没的问题。
前提是,只要你们给钱。
钱给够了,大河都能给你们截住,想过多少人都可以!
军方才没钱呢,给钱肯定户部拿钱。
第二零三零章 世上安得双全法
户部翻来覆去、绕来绕去,反正李荩忱已经听得很明白,就是两个字“没钱”!说多点也可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知道军方、工部等等肯定会趁着北伐的机会狮子大开口,因此现在站在御帐之中的户部代表不再是之前的侍郎,而是户部尚书陈叔慎,皇帝陛下的正牌小舅子。
谁敢真的跟这位国舅爷、大汉的大管家吹胡子瞪眼?
恐怕陛下会第一个收拾你。
“子敬,”李荩忱懒得听下去了,直接喊陈叔慎,“朕来问你。”
和萧世廉、陈智深等人争执的耳红脖子粗的陈叔慎急忙上前。
陈叔慎是昨天才刚刚抵达前线的,算起来李荩忱也已经得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朝廷收入和支出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李荩忱实际上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陈叔慎来了之后就能挽起袖子吵架,这也让李荩忱不由得感慨一声。
到底还是年轻好啊。
“陛下!”陈叔慎激动的说道,“户部府库之中虽然还不能说一无所有到可以跑马,但是每一笔支出都是经过缜密计算并且分配的,尤其是现在战事,钱财紧张,断不可再拿出来一笔钱财行如此之事,这是竭泽而渔啊!”
李荩忱颔首,陈叔慎作为户部尚书,并不是因为皇亲国戚的身份而能够站稳脚跟的,这个年轻的小舅子的确有足够的本事,不然的话他一个前朝皇室余孽,长期坐在这个位置上却尸位素餐的话,早就有人跳出来抨击了。
“子敬,户部的难处朕知道。”李荩忱缓缓说道。
周围的将领们顿时露出喜色,而陈叔慎则是心中咯噔一声。陛下一般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下一句自然就是“你们户部要多体谅体谅、多担待担待,尽可能的去解决问题”,对此,陈叔慎每一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去强忍住不和李荩忱拍桌子的。
要不是撂挑子的话会被我家姊姊凶得狗血喷头,早就不干了!
“户部的重点还是筹集资金准备稳定北方,白沟之战的耗费户部就不要再操心了。”李荩忱说出的话让营帐中的众人都是一惊。
只不过陈叔慎是惊喜,各军将领们则是惊吓。
“陛下圣明!”陈叔慎果断的拱手行礼,似乎生怕下一刻李荩忱就直接反悔了。
李荩忱颔首,算是表明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不会反悔。
将领们则面面相觑,陛下直接把户部给踢了出去,那到底打算如何安排这场战事呢。
李荩忱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淡淡说道:“搭建桥梁渡过白沟,朕认为并没有这个必要。大汉的内河水师战船已经逐步通过鸿沟北上,从五牙大舰到新打造的中小型蒙冲战船一应俱全,白沟之战,有水师来往转运兵马就已经足够了,若是再搭建桥梁也可以,以让大军快速通行的浮桥为主,其余的一律免谈。”
大家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陛下的话语之中明显带着不满。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萧世廉,不管怎么说,萧世廉作为骠骑将军,是在场众多将领的主心骨。
“臣遵旨!”萧世廉很干脆的答应了一声。
众将顿时悻悻然,不过他们也知道,陛下既然已经把话咬死了,那再多说什么也无用。
陛下今天也算是第一次没有以征战为重,并且还不忘把将领们敲打了一番。
这说明陛下已经开始逐步把治国的重点从战争转移到战后的治理上了,户部必须要留下来足够多的资金以保证北方的战后重建工作。
对于军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大家也都清楚,北伐之后,九州之地将再无战乱,和平也即将到来,朝廷开始着手北方的重建和振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且北方的振兴,对于大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一来朝廷需要派出更多有丰富经验的官员北上参与治理,甚至已经传出了会让军中将领转为民政文官的风声以弥补朝廷在中层官员、尤其是地方州府主副官员上的巨大缺口,对于军中将领们来说,天下一统之后的卸磨杀驴是很常见的事,所以如果能够转为地方官员,当然是明哲保身甚至再开创一番事业的不错选择。
二来还是因为钱的问题。
北方的重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需要南方各个钱庄的大力投资。现在南方各个钱庄、商贾等等都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到时候北方大规模开始招商引资的时候进入,之前中原各州府重建时候的经验已经告诉他们,在几乎和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区别的北方,只要有钱去投资,就能够生出来更多的钱财。
而各家各户,谁家没有在钱庄之中有积蓄并且参与到钱庄组织的各个投资项目之中?因此大家都指望着北方重建和振兴能够让自己大赚一笔。这年头,没钱真的说什么话都不太管用。
因此户部留下充足的资金以备牵头进行北方的重建,将领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能为了一时的短见断了自家未来的财路,只能在心里有些惋惜。
陛下曾经写过一首诗,里面有一句是“世上安得双全法”,现在大家感同身受。
“各部配合太尉府尽快拿出进攻方案,”李荩忱径直说道,“不能再一直拖拖拉拉的了。”
众将轰然应诺,不管怎么说,他们想要搭建桥梁的意图还是实现了的,浮桥就浮桥嘛,总比用船一点一点的来回转运好,尤其是在现在军方在淇水和白沟的下游清河上都有作战计划的情况下。
内河水师这几年实际上并没有怎么发展,甚至还抽调了很多人手前往海军,再加上上次大汉北伐的时候,鸿沟还没有修通,而且大河又处于冰封的状态,因此水师可以说全程在南方打酱油,只有一支新组建的破破烂烂的汾水水师走了个过场,算是向大家宣告,至少大汉还有内河水师这一兵种,而且在北伐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所以统率内河水师的戚昕虽然已经尽可能地把水师战船都从南方拉了过来,但是在军方庞大而恢弘的全面进攻计划之下,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第二零三一章 南方群臣的态度
现在对岸北周军队的数量也不少,只有尽可能快的把更多兵马都运送到北岸去,才能够开拓出来一片能够让汉军坚守以等待后续兵马全部渡过白沟的阵地,因此军方想要建设桥梁的意图也是能够予以理解的。
不过既然能够通过浮桥等替代手段解决的,还是尽可能使用替代手段吧。
国库里有几斤几两,李荩忱心里也清楚,能省一点是一点。
军方将领都离去之后,李荩忱缓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有时候手下人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军方和文官会因为资金的问题起冲突,南北官员之间又会因为人员分配的问题起冲突,甚至就连六部和军方各自的内部也会因为抢夺任务和战功起冲突。现在陛下御驾亲征,这些事情自然就都一股脑的拉到李荩忱的面前,既然陛下在,那就最好、也只能让陛下来做决断,不然的话陛下岂不是显得和吉祥物一样了么?
其实有时候李荩忱很想当一个吉祥物。
不过或许当他成为吉祥物的时候,又会挣扎着想要掌握实权。
果不其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陛下应该多注意休息,保重龙体。”陈叔慎对着李荩忱拱了拱手,陛下明显露出疲惫的神色,虽然他也是一路赶来之后就直接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不过到底自己担负起的只是一个户部,而陛下担负起的则是偌大的天下,承担的压力本来就是无法相比的。
李荩忱摆了摆手,表示无虞:“建康府那边现在怎么样,你姊姊还好么?”
陈叔慎心里也放松了些,陛下留下自己显然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只是聊聊家常。
对于陈叔慎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国舅爷的身份能够让他在做很多事的时候都有便利,大家总归都要看在陛下和皇后的面子上对国舅礼让三分,比如今天,就算不当着陛下的面,军方将领们也不敢真的把陈叔慎怎么样。
“南方最近很是安宁,姊姊亦是牵挂陛下,时时说起和陛下已经有许久未见。”陈叔慎微笑着说道,“好在现在路途通顺,家书往来胜过往昔,总能聊解相思之苦。”
李荩忱点了点头,南方安宁,也就是说南方的文武群臣现在已经逐渐接受了迁都洛阳、国家的政治中心北移这一个事实。
政治中心北移本来就是必然,南方虽然这些年发展得很快,但是北方的底蕴到底还是摆在这里的,再加上中原为天下之中、帝王当居中原而镇天下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所以李荩忱不可能舍弃洛阳或者长安而一直把都城放在建康府。
即使是到两宋时期,江南繁华之处实际上已经胜过中原,但是南宋定都临安,依旧和晋室衣冠南渡一样,被冠以“偏安”的称呼。
更何况李荩忱现在已经完成了南中、岭南和南洋的布局,剩下的就是等待人们一代又一代繁衍、人口一代又一代增多就好了,真正需要李荩忱操心的还是北方,三百年战火摧残让北方遍地都是废墟,如何才能尽快安民和振兴才是最重要的。
政治中心北上,自然也就意味着资金、文化等等的北上,南方的资金必将会反哺北方,带动北方的发展。
只要南方文武们不横加阻拦,那么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李荩忱走到这一步。
陈叔慎微笑着说道:“陛下或许还不知道,现在建康府很多商贾乃至于文人墨客,都开始北上,向着洛阳进发,可想而知,等到今年年底,洛阳又会是另外一番繁荣景象。”
李荩忱怔了一下,抚掌感慨:“这倒是好事。”
显然南方群众已经不再倾向于坚持以建康府为都城,开始逐渐接受洛阳这座华夏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重新崛起,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一个事实,那么他们至少可以让自己在洛阳这座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市中先占据一席之地。
民意已然如此,难怪官员们也就不再多说,抓紧发动家人北上才是要紧的事情。
自家动作要是再慢一些的话,恐怕连喝汤都来不及了。
“朕已经和皇后商量过了,等到北方平定之后,皇后就可以带着留守文武百官次第北上,”李荩忱径直说道,“说不定明年除夕,就能团圆。”
陈叔慎微微一笑,陛下对皇后的信任的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而自家姊姊对陛下的忠诚,也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一对模范夫妻,的确令人羡慕。
“届时臣的家眷也能随鸾驾北上,算是沾了沾陛下的光。”
“你啊,沾的光可不少。”李荩忱指着他笑道,“到时候可得好好敬你姊姊两杯。”
“自然!”陈叔慎赶忙答应。
君臣登时相对而笑。
——————-
“陛下,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尉迟贞将李荩忱批改完的奏章整理好,看着李荩忱正对着舆图发呆,不由得低声提醒他。
李荩忱回过神来,看尉迟贞已经忍不住打哈欠,便点了点头:“贞儿先去睡吧。”
“那可不行。”尉迟贞果断的说道,“万一陛下还有什么事,到时候话传出去,姊妹们再说臣妾照顾不周。”
李荩忱不由得环顾周围:“这里可没有外人了,谁能嘴碎?”
“那陛下也得早点休息,今天骠骑将军专门托长公主入内来问,说陛下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害的蔡姊姊专门出面解释了一下。”尉迟贞笑着说道。
李荩忱怔了一下,难怪今天蔡容来找自己批复文件的时候,没给什么好脸色,敢情是又给她添麻烦了。
“那行,休息吧。”李荩忱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舆图,他的目光跨过白沟,穿过邺城,落在北方幽州的位置上。
幽州一直是李荩忱最担心的一处战场,相比之下李荩忱对眼前的白沟之战以及河东那边的战局都有信心。
说什么也要切断宇文宪的退路,来一个瓮中捉鳖,不然的话让宇文宪跑到了草原上或者跑到辽东去,有可能又是祸患。
这家伙活脱脱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尉迟贞乖顺的上前伺候他宽衣:“陛下要沐浴么?妾身刚才已经派人烧水。”
第二零三二章 跟着陈宣华不学好
“既然都烧水了,那为何不呢?”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尉迟贞眨了眨眼,“一起?”
尉迟贞转身想要跑,不过还是被李荩忱一把抓住了。
他凑到尉迟贞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白兔还想往哪里跑?”
尉迟贞靠在李荩忱的怀里,非但没有羞涩,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那就请陛下怜惜了,臣妾等候陛下多时。”
李荩忱顿时皱了皱眉:“小小年纪不学好。”
“哪有?”尉迟贞不由得叫屈。
“姊姊们没有给你说过么,你还小,过两年再说。”李荩忱很果断的说道,“你先去洗,朕等会。”
尉迟贞抱住李荩忱的胳膊,眼睛里仿佛含着万千秋水,倒映着李荩忱的身影:
“陛下———”
“那好吧,一起。”李荩忱登时流出痛苦的神情,在心里已经把陈宣华和杨妙这些临阵脱逃的丫头们骂了一个遍。
能吃的都不在,不能吃的就凑在眼前格外的嚣张。
自从中路军和禁卫军会师之后,原本带着看护队跟着中路军的陈宣华和杨妙也都和蔡容她们会合,在汲郡城外建设了一个庞大的医院,随时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这几天陈宣华他们都跟着在工地上忙来忙去,基本没有空来搭理李荩忱。
至于萧湘她们,或是在洛阳,或是在河内,都在为了书院或者义学等等事情在忙碌,甚至根本就不在军中大营。
不在军中的尚且不说,即使是算在军中的陈宣华她们,也不想每天跑来跑去,所以李荩忱身边随驾的妃嫔竟然只剩下一个充当小秘书的尉迟贞,可是这丫头年纪还小,李荩忱并不打算影响到她的发育,因此只能忍着,并且心里默默吐槽,等到陈宣华或者杨妙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两个丫头。
一把抄起来尉迟贞,李荩忱抱着她向浴桶走去。而尉迟贞轻轻咬住下唇,闭上眼睛,显然为自己的主动而感到羞涩。不过靠在陛下的胸口,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也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蒸汽已经漫了上来,尉迟贞感受到李荩忱在解开自己的衣带。本来她下意识的想要按住李荩忱的手,不过陛下的手放在腰上轻轻摩挲,很是舒服,让尉迟贞几乎沉醉其中,干脆什么都不管了。
水贴上肌(*)肤,尉迟贞闭着眼,感受到身后的火热。
“抓紧洗干净,咱们睡觉。”李荩忱此时也是火蹭蹭的向上冒,只能强忍住,低声说道。
“陛下,妾身可以帮你。”尉迟贞转过身,凑到李荩忱的耳边。
李荩忱咽了一口吐沫,果断的说道:“不行!”
“那好吧。”尉迟贞失落的说道,旋即捂住头,“呀!”
李荩忱赏了她一个脑锛:“你才多大,过两年再说,别总是想七想八的,跟着陈宣华她们都不学好。”
讲道理和陈宣华是没有关系的,从亲密程度而论,尉迟贞知道这些也都是从元乐尚和陈月仪那里。
因此尉迟贞为陈宣华心疼三秒,在陛下的心中,陈宣华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正面形象了吧?
而大军营寨南侧的医院中,陈宣华刚刚脱下白大褂,扑倒在床上,懒洋洋刚想要说什么,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和她住在一起的杨妙放下医书:“宣华你别受了风寒,明天出门的时候多穿点。”
陈宣华坐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根据我的直觉,这应该不是受了风寒,而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又是陛下?”杨妙无奈。
“除了这个混蛋还有谁!”陈宣华哼了一声,抓过来枕头捂住自己的头,“我真是好倒霉啊,竟然嫁给了这个混蛋还要挨骂。”
杨妙不由得笑了笑:“后宫之中谁不知道你是自愿的?现在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陛下的众多妃嫔之中,除了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淑妃萧湘是他救下来的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抢来的。
陈宣华就是个例外,这丫头分明是自己投怀送抱,不然的话乐昌不见得就会允许她入宫。因此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偏偏陈宣华没有。
“据我所知,陛下可从来没有欺负过你。”杨妙补充一句。
“他还没有?”陈宣华跳起来,爬到杨妙的榻上,伸手便往杨妙左边胸口摸(*)去,“妙儿,摸着良心问一问,哪次把我们两个折腾得不够惨?”
杨妙一边抓住陈宣华想要耍流氓的手,一边笑道:“那也是你愿意的,要是你这么说的话,下次我就不陪你一起了。”
“不嘛,”陈宣华顿时换了脸色,笑嘻嘻的说道,“妙儿你最好了,咱们姊妹同心,其利断金,专门对付那个大灰狼。”
杨妙拍了拍她的咸猪手:“你快到那边去,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不然明天我就自己去找陛下了,反正大战还没有开始,医院这边也没有多少事了。不妨我先去跟陛下说道说道你在这里说他坏话的事。”
“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陈宣华果断的说道。
杨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点了点陈宣华的额头,示意她自己听没听到得看她的表现。
陈宣华吐了吐舌头,很乖的缩了回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杨妙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找陛下和皇后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和孩子托管费。也不知道皇后如此温柔大方,怎么就带出来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妹妹。
十有**是被陛下惯坏了。
嗯没错,陛下自己惯得,挨骂也是应该的。
反正陛下在后宫也没什么形象,那就怪他好了。
——————————-
夜深人静,御帐之中更是悄然无声。
“啊!”尉迟贞低呼一声,霍然坐起来。
“怎么了?”李荩忱睡得迷迷糊糊的。
小丫头伸手按着胸口,平复急促的呼吸,缓缓的抱住自己的双膝,缩了缩。
虽然没有亮光,但是李荩忱依旧能够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
“做噩梦了?”李荩忱伸出手臂,“过来,抱抱你。”
“嗯。”尉迟贞应了一声,缩回到李荩忱的臂弯中,眼泪汪汪,“陛下,妾身梦到不好的东西了,打扰到了陛下休息,还请陛下恕罪。”
李荩忱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有朕在呢,尽管放心大胆的睡,朕会保护你的。”
尉迟贞抱紧了李荩忱:“陛下······”
第二零三三章 幽州捷报
李荩忱一边拿起床头的手帕给尉迟贞擦了擦汗,一边问道:
“是梦到什么了?”
尉迟贞仰起头:“刚才梦到杀戮,梦到了和陛下失散,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我,而现在能够靠在陛下的怀里,知道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真的很好。”
李荩忱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擦去脸蛋上的泪水,又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这丫头承担着家族存续的巨大压力,而且年纪又小,自然和更加成熟一些的尉迟炽繁不一样。心中担着事,自然有压力。
现在尉迟炽繁不在身边,李荩忱自然就成了她唯一的支柱。
“不用害怕,有我在。”李荩忱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尉迟贞应了一声,在李荩忱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旋即羞涩的低下头。李荩忱刚想哄她好好睡觉,外面突然传来李平的声音:“陛下!”
李荩忱皱了皱眉,又揉了揉眼睛,竖起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有人叫朕?”
“是李平李将军吧?”尉迟贞说道,“听声音很像。”
“这小子不是应该和禁卫军前军在一起么,为什么又跑到营帐外面值班?”李荩忱有些无奈。
守在门口的内侍已经转回,隔着帘子低声说道:“陛下,中军将军禀报,有捷报传来,各军主将已经通知,现在骠骑将军恳请陛下做决断。”
李荩忱霍然起身,捷报,这个时候不是晋阳就是幽州!
无论是哪个战场,对于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总算是把这个捷报给盼来了。
“陛下要去么?”尉迟贞本来就睡不着,此时也跟着起身。
李荩忱颔首,去自然是要去的,他又看了一眼尉迟贞,小丫头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之中缓过神来,李荩忱心中不忍:“抓紧起来,去帮朕研墨。”
尉迟贞一喜,急忙起身。
李荩忱看着她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衫,不由得笑了笑,万军之中,小丫头一个人缺少安全感也很正常,李荩忱当然不介意带着她,不然大半夜的和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也没意思。
专门拿出自己的另一个大氅把尉迟贞裹得严严实实,李荩忱这才走出营帐。李平见到陛下出来,急忙躬身行礼。
李荩忱只是看了一眼这小子脸上尴尬的神情,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一二。大半夜的去喊陛下起床,本来就是一件失礼的事情,尤其是万一打扰到了陛下休息,还有可能挨一顿骂,身为骠骑将军的萧世廉亲自来的话,自然是不会挨骂的,但是之后免不了会被人嘲笑一番,所以李平这个李荩忱的老跟班自然就被大家给推了出来。
显然这小子也不愿意,只不过没得选罢了,论和陛下的熟悉程度,在座的谁都无法和他相比。
“幽州还是晋阳?”李荩忱并没有打算为难他。
李平悄悄舒了一口气:“是幽州,刚刚海军转送幽州捷报,海军陆战队拿下燕郡,奋武军拿下居庸关,现在已经会师燕郡,抵挡独孤永业从范阳而来的反击。”
李荩忱亦是心中一松,太尉府谋划这么久的幽州攻略总算是尘埃落定。幽州就算再一次被独孤永业凭借优势兵力夺回,恐怕各种冶炼作坊之类的也会被海军陆战队破坏殆尽。
海军陆战队这个崭新的兵种已经证明了其存在的意义,甚至连带着海军也被证明并不只能在南洋折腾花样出来。
大汉这些年在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上的投入并不少,甚至已经引起了陆师的非议,更不要说文官们了,针对是不是需要在海军中投入这么多资金,这些资金是不是能够换来相应的价值,文武官员们经常会发生争执。
只不过李荩忱力排众议,坚持发展海军,再加上海军在南洋的表现还算是不错,才没有导致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夭折。
李荩忱宁肯花费从现在看来足以让朝廷肉痛的钱财,也要大力发展海军,自然是为了大汉日后的远洋战略做准备,从近处的南洋澳洲,到远方的欧洲、非洲还有美洲,都应该被牢牢地固定在大汉的贸易网络甚至殖民网络上。
海军和陆战队成功拿下幽州,于大汉的意义远不只在于冶铁工坊和辽东的商路探索。
萧世廉已经和陈智深、张须陀等人在舆图前讨论,见到李荩忱进来,急忙拱手行礼。
“军中甲胄在身,免了。”李荩忱径直摆了摆手,“奏章呢?”
萧世廉急忙把奏章递上来,旋即看到了尉迟贞已经走到李荩忱的桌案前磨墨,不由得眉毛一挑。陛下竟然这个时候还带着尉迟家的小姑娘一起,尉迟家想要东山再起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甚至有可能会和长孙氏一起成为大汉对鲜卑采取怀柔政策的典型。
现在的大汉内部,对于鲜卑的仇恨并没有强大到必须撕破脸皮、非杀不可的地步,双方之间仇恨比较多的应该还是南方的文武官员,不管怎么说南北对峙这么多年,谁的手上没有对方的血债?而北方的文武,本来就曾经和这些鲜卑人同朝为官,自然不至于非得要把他们置之死地。
因为要综合考虑各方的心态,所以李荩忱对于鲜卑人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比较含糊。大部分的鲜卑人还是聚集在河北一带,大汉北伐成功之后应该如何处置他们是朝廷内部争论过很多次的问题。
一视同仁的话,显然不足以安抚一些人的心态,可是如果大汉对巴人八部、岭南各部等等都采取平定对待的方式,而让鲜卑低人一等,无疑又会引起鲜卑人的不满,很有可能为鲜卑人作乱埋下隐患。
现在来看,陛下已经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观点,陛下本身应该是倾向于平等对待、同化鲜卑人了。
这也是萧世廉、裴子烈等朝中重臣之前就已经通过气的方略。
北魏孝文帝改革之后,鲜卑本来就在汉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结果谁知道北周又闹出来一个“鲜卑化”,硬生生的把汉化道路给打断,甚至刻意营造民族阶层和对立以强调鲜卑作为统治阶层对其余民族的优越以加强鲜卑人对本朝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