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情
“什么,去给两位皇子求情?”沈君高的目光从窗外的明月转移到了笔直站在堂上的李荩忱三人,“你们没有在开玩笑?”
李荩忱点了点头:“这两个皇子以后可以当做埋入扬州刺史一方的钉子,就算是在关键时候或许派不上用场,在平时也多少可以给咱们传递消息。”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求情,又当如何求?”沈君高苦笑一声说道,“难道让某,而或者司空和左卫将军去?这不等于明摆着告诉扬州刺史,这两个皇子已经变节了?”
“这”李荩忱声音一顿,脸上露出无奈神色。自己虽然在仓促之下答应了陈氏兄弟,但是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很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扬州刺史在这建康府内肯定也不只有陈叔俭和陈叔澄这两个钉子,一旦有人求情,他多少也会听到风声。
被太子的人保出来的,扬州刺史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继续用。
“还有那个陆琼”想到什么,沈君高紧跟着说道,“就算是以奏章的形式向陛下求情,肯定也要经过陆琼之手。而你们现在谁能肯定,这陆琼不是扬州刺史的人?!”
李荩忱顿时皱眉不语,而萧世廉和裴子烈对视一眼,都是苦笑一声。陈叔俭和陈叔澄没有来得及说和陆琼到底都谈了些什么,也没有说陆琼的态度,因此陆琼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谁都不敢打保票。
而偏偏陆琼就是那个将奏章整理转交到御书房的人,更或者说是帮助陛下预览一遍奏章的人,若是此人已经站在了扬州刺史那边,看到太子这边为了给陈叔俭和陈叔澄求情如此大费周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现在就去找陆琼!”萧世廉当即转身就要走,不过被裴子烈一把拽住了。
“找陆琼是不可能的,这位陆大人肯定不是摇摆不定的人,若是他下定了决心,必然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李荩忱低声说道。
沈君高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就算是真的侥幸能够过了陆大人那里,还有陛下。陛下看到我们如此大动干戈的给两位殿下求情,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以为这两位殿下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我们指使的?”
萧世廉顿时忍不住跺了跺脚:“那应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什么能行?!”
“伯清你先冷静,现在还没有走到绝路上!”李荩忱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和扬州刺史还是伯仲之间,双方都未全力一搏,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当务之急是找到一种方法”
看到李荩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君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们要想给两位殿下求情,可不只有让朝中几位大臣上奏章这样的方法。”
“难道还要司空和左卫将军为此专门入宫?”裴子烈皱了皱眉,“这似乎有些不妥。”
李荩忱郑重一拱手:“沈公,我等愚钝,还请沈公明示。”
沈君高沉声说道:“想要绕开陆琼,实际上很简单。陛下最宠爱的不是哪位皇子,而是乐昌和宁远两位公主殿下,宁远殿下尚未及笄,素来可爱,颇得陛下宠爱,这自不用说;而乐昌殿下才貌双绝,性格温婉,和其余皇子公主多有差别,陛下对其更是颇为信任,若是能得乐昌殿下开口求情,甚至要比请动司空求情来得好。”
“乐昌殿下?”李荩忱眉毛一挑,旋即想到了在徐陵书房之中的那一抹倩影。
而裴子烈和萧世廉都是皱了皱眉,萧世廉无奈的说道:“咱们和乐昌殿下可从来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这如何让殿下求情?”
“乐昌殿下为人善良,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两位殿下被杖责和禁足。”沈君高来回踱步,“或许就算是我们不主动去,殿下也会开口求情。”
“这个我们赌不起。”李荩忱皱眉说道。
点了点头,沈君高转而看向李荩忱:“对啊,我们赌不起,所以必须要见殿下一面,旁敲侧击的向殿下提起此事。”
“这”裴子烈疑惑的问道,“可是关键还是应当如何引起乐昌殿下的注意呢?”
不等说完,裴子烈实际上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因为从说出这个建议开始,沈君高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李荩忱的身上。萧世廉此时也回过神来,一击掌说道:
“对啊,众所周知,乐昌殿下是宗室第一才女,最喜诗词歌赋,而咱们这里正好有一个刚刚在诗会上夺魁的人,完全可以吸引殿下的注意!”
沈君高微微颔首:“世忠,殿下平生所爱,多为诗词。所以只要你能够拿出令人惊艳的诗词出来,必然可以吸引殿下。到时候只要殿下愿意和你说话,咱们这请求说不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去。”
顿了一下,沈君高不等李荩忱开口,直接说道:“东宫藏书虽然比不得孝穆公,但是也颇多孤本,尤其是最近傅傅大人得到了一本《孟德乐府诗集》,是世间少有的收录曹孟德诗词的集子,颇为珍贵,可以以此为借口请乐昌殿下前往一观。”
李荩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沈君高,他总有一种这位沈大人早就已经挖好陷阱的感觉。
“直接前往东宫,似乎有些不妥。”裴子烈沉声说道,“晚辈觉得应当挑选一处幽静所在,毕竟此事还是应当掩人耳目为好。东宫人多眼杂,万一走漏了风声,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萧世廉也是连连点头:“是啊,乐昌殿下现在还没有站在东宫这边,若是邀请其前往东宫,未免会让殿下心生警惕,到时候有些话反倒是不好说了。”
李荩忱嘴角抽搐了一下,能够把“美男计”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恐怕也就只有沈君高沈大人了。更重要的是,萧世廉和裴子烈两个家伙竟然还毫不犹豫的将他向火坑中推。
猛地向前一步,李荩忱沉声说道:“这也不妥。”
第一百五十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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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毛一挑,沈君高好奇的问道:“如何不妥?”
李荩忱轻轻咳嗽一声:“沈公,乐昌殿下绝非愚笨之人,沈公以如此拙劣之借口邀请其前来,摆明了是有事相求,就算是乐昌殿下对于诗词文章有再多的兴趣,恐怕也得掂量一二。”
听到李荩忱严词拒绝,一脸搞事情样子的萧世廉不满的哼了一声,没有热闹看显然让他很不爽。而裴子烈也诧异的看向李荩忱,显然想知道为何。
“那世忠你的意思是?”沈君高问道。
李荩忱沉声说道:“与其旁敲侧击,不若开门见山。直接将这文集以沈公的名义赠与乐昌殿下,而晚辈不才,可以在文集封面上题诗一首,另外还劳烦沈公写信一封,道明缘由,想必乐昌殿下会心中有分寸的。”
“也罢,事不宜迟,某现在就前去东宫向太子禀明此事,太子和傅大人应当会同意。”沈君高选即便要向外走去。
“沈大人且慢,”李荩忱一伸手,“此事慌张不得,就算是我们能够将这书及时送到乐昌殿下手上,现在陛下还在气头上,就算是乐昌殿下求情恐怕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等等。”
沈君高一怔:“等什么?”
“看看有没有人先我们出手。”李荩忱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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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桌案前,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将一本从萧摩诃书房书架上拿的《孙子兵法》轻轻合上。
缓缓站起来,李荩忱转过屏风,他的护卫李平此时头搭在椅子上,显然支撑不住,已经睡着了。
小心的绕过李平,李荩忱伸手推开房门,这一千五百年前明亮的月色将庭前照亮。
拿起靠在墙边的子云枪,李荩忱快步走出去。脚步微微一顿,他转而走向旁边屋子,透过半掩的窗户,可以看到李怜儿睡的正香。
“这丫头还真是心大。”李荩忱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窗户合上。
那日在村子后山的景象有如胶片一般一一浮上李荩忱的脑海,不过他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关注的焦点集中在对于李成为数不多的片段上,回忆爹爹的每一个动作。
行云流水的枪法,在一个身受重伤的老人手上施展出来,而李荩忱扬起枪,跟着记忆中的动作挥动。不过可惜记忆过于短暂,李荩忱留下印象的终究只有三两招。
“军师,你怎么醒了?”李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手掩上房门,“可是要出去?”
这家伙总算还是机警,李荩忱沉声说道:“有些心事,睡不着。”
“哦,那军师是要练枪么?”李平随即强打精神,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护卫李荩忱的安全,今天李荩忱为了不引人瞩目,独自一人前往徐陵府邸,结果出来的时候险些吃了亏,这已经让李平很是自责,现在更是一副跟在李荩忱身边须臾不离的样子。
李荩忱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练便是,你先休息吧。”
“什么人?!”小院门外传来一声低喝,打断了李荩忱和李平的对话,一袭白衣的裴子烈仗剑冲进来,看到一脸错愕的李荩忱,方才顿住脚步,“呼,吓我一跳。”
这几天为了方便往来,裴子烈都是直接住在萧摩诃家中的,反正萧家规模不小,人却不多,有的是空房间。
李荩忱一拱手:“裴兄,天下虽然不太平,不过还不至于有那么多小毛贼!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世忠你不也没有休息么。”裴子烈笑道,“走,既然睡不着,不如小酌几杯?”
“月色如许,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不得不说萧府的花园修建的还是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坐于亭上,晚风徐徐。
裴子烈抿了一口酒:“这女儿红香醇可口,不减钟离当日!只可惜伯清睡得死,是没有这等口福了。”
李荩忱点了点头,不过对于这萧家的女儿红,他可算是有心理阴影了,所以只是沾了沾唇:“裴兄还在考虑白天的事情么?”
“是啊,昨天一天,我们说服了裴尚书和司空,并且也算是拿捏清楚孝穆公的态度,最后还算是留下了暗手,算是收获颇丰,”裴子烈放下酒杯,“可是某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太顺了?”李荩忱眉毛一挑。
裴子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世忠贤弟也是这么觉得?”
“那到底是哪里还有问题?司空是你我都了解的,既然话说出来了,肯定不会背叛。”李荩忱斟酌道,“剩下的就是孝穆公和裴尚书了。既然事情不对劲,就必然有变数,那这变数又在哪里?”
“孝穆公的变数在徐俭,”裴子烈毫不犹豫的说道,“徐俭既然和陈叔俭、陈叔澄见过面了,这说明他就算不是站在扬州刺史那一边,也必定心有所动,徐俭如此选择,孝穆公会怎么办?和儿子分道扬镳,还是相助一臂之力?”
李荩忱打量着酒杯之中晃荡的酒水;“孝穆公之变数,在意料之中,那么意料之外的又会是什么?”
“我总觉得裴尚书没有问题,但是那裴蕴很难说。”裴子烈沉声说道,“连伯清这等性子一向大大咧咧的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说明此人确实有问题。”
“裴蕴”李荩忱琢磨着这两个字,作为一个穿越客,他很清楚这两个字在历史上有着怎样的分量,“这裴蕴虽然不可信,但是毕竟现在裴尚书还不是他能左右的,我们小心为上便是,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扬州刺史的暗子,到底是谁。”
裴子烈点了点头:“左卫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准备粮草辎重,而城外大营也是难得的热闹,右卫毛将军正负责训练新军,据说这一支新军最后是要调归左卫将军麾下,跟随大军一起进攻西梁的,所以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陛下让右卫将军毛喜帮忙训练新军,也是真有意思。”李荩忱皱眉说道,右卫将军毛喜实际上还有一个重要的职务太子卫率,换句话说就是东宫禁卫的统帅,是太子麾下最亲近的武将,让他来训练新兵,说明陛下对太子的期待有增无减。
“陛下着急的训练新军,不一定有考虑那么多,更让某担心的是,陛下会不管北地形势,强行下令进攻西梁。”裴子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到时候我们不走也得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徽
“陛下现在恐怕还来不及想进攻西梁的事,眼前太子和扬州刺史的争斗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李荩忱沉声说道,“不过进攻西梁对于我们,对于整个大陈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得走的一步棋。”
裴子烈微微颔首,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轻声说道:“其实某现在最好奇,也是最担心的,还是陛下的心思。陛下对于太子和扬州刺史到底是什么态度,现在既没有想要将太子罢免的意思,却也没有打压扬州刺史的意思,虽说君心不可测,但是这也未免”
“或许这也算是陛下对于太子的一种考验吧,”李荩忱轻轻摩挲着下巴,毕竟裴子烈问出来的不只是他自己的疑惑,想必现在所有身在这漩涡之中的人都有相同的疑惑,尤其是李荩忱他们已经可以说站在了旋涡的中心,“更或者说是一种历练。”
“哦?”裴子烈一怔,“世忠你是说,陛下只是将扬州刺史当做一块磨刀石?”
“不。”李荩忱手中酒杯在桌子上蹲了一下,凝神低声说道,“与其说是另外一块磨刀石,倒不如说是另外一把兵刃,现在陛下给他们一个公平角斗的机会,谁能胜利,谁才能登上皇位。”
裴子烈手中的酒杯差点儿被他直接捏碎,不过好在裴子烈素来心思沉稳,不是萧世廉那种一点儿小事就会大呼小叫的主儿,脸上掠过的一抹震惊神色勉强压制住,他尽最大可能压低声音:“你确定?”
“我怎么可能确定。”李荩忱哼了一声。
历史上陈顼没有几年就一命呜呼了,就算是她真的有什么布置,也没有起到作用。而根据陈叔陵能够轻而易举的在陈顼灵柩前刺杀陈叔宝,便可以看出陈叔陵可是有好一番布置,而陈顼明显也没有过多的限制他,只可惜陈顼实在是活的太短了。
而李荩忱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一半是依据他所知道的历史,一半是因为对于陈顼现在反常反应的推测。
没有想到被李荩忱直截了当的否认了,裴子烈倒满酒一饮而尽:“你还真是敢猜。”
“扬州刺史都敢做了,咱们怎么就不能猜一猜?”李荩忱好笑着说道,伸手重新帮裴子烈满上,“罢了罢了,咱们且不谈这件事,某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裴子烈指了指李荩忱没有下去多少的酒杯:“你这可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先喝完了这一杯再说。”
“小弟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杯下肚,明天早晨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被怜儿骂呢。”李荩忱皱了皱眉,旋即从怀里贴身小兜中拿出来一块方帕,而将方帕展开,正是当初在村子后山李成交给他的那个香囊。
唯一有可能证明李荩忱身份的香囊。
看到这香囊,原本还有些不悦想要督促李荩忱抓紧喝了那一杯的裴子烈止住了话,只是静静看向李荩忱。
“这是阿爹当年捡到我的时候在我身边发现的,香囊上面有些绣的很精致的纹路,阿爹觉得非同寻常,所以这些年一直保存在身边。”李荩忱缓缓说道,“裴兄出身世家,见多识广,还劳烦裴兄帮小弟看看,这香囊是什么来路?”
裴子烈郑重一颔首,李荩忱之前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而此时拿出来,这是对他裴子烈的信任。当然这样带着精美花纹的香囊,肯定不是平凡人家所能有,出身寒门的萧摩诃或者萧世廉肯定也认不出来,所以拿出来也没用。
至于吴明彻和徐陵等人,明显是李荩忱信不过。
心头沉甸甸的,裴子烈伸出手小心的将这一些地方都有些褪色的香囊展开,看着上面的花纹:“这我也不认得,不过应该是某个世家的家徽或者标记。”
李荩忱眉毛一挑:“家徽?”
裴子烈点了点头:“或许世忠贤弟不知道,世家门阀最注重的就是血脉和出身,为了区分家族内部成员和外面人,往往都会设计出来有自家特点的家徽或者其余的标记,将其装饰在家中以及亲族衣衫上,绣在这种香囊上也属于司空见惯之事。”
顿了一下,裴子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某裴氏出身闻喜裴家,闻喜裴家本家门前有柏树,因此本家所在地又称之为裴柏村,而相应的家中一向以柏树作为家徽,以柏树枝叶作为装饰品和标志。外人看见衣衫而或者这种香囊上有柏树的标记,便知道是裴家的人。”
轻轻把玩着香囊,裴子烈皱眉说道:“江南世家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但是某也算是见识过其中的大多数标记或者家徽,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如此说来,这应该不是”李荩忱轻轻呼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虽然抱有一定的幻想,但是也早早做好了幻想破灭的准备,毕竟现在的李荩忱,也并不怎么指望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可能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世家。
“世忠你也知道,这年头世家门阀起伏更迭很快,有一些曾经辉煌一时的世家,很快就会落入尘埃,比如当年乌衣巷赫的王谢两家,到现在早就没有了踪影。”裴子烈斟酌说道,“这已经过去几十年,说不定嗯,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世忠不要放在心上。”
李荩忱微微颔首:“没事的,某现在又不计较有没有这么一个出身,裴兄的意思某清楚,若是能够找到,某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呢。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也未必是好事。”
“嗯,”裴子烈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锦囊不是我南朝世家,而是属于北朝某个世家。北朝世家同样众多,而我裴家这一支从北方南渡而来,扎根于南朝,和北方本家已经少有往来,更不要说和北方其余世家,所以对于那些世家门阀的家徽和标记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清楚了。”
李荩忱怔了一下,苦笑道:“还是少和北方世家门阀掺和在一起比较好。”
“嗯,今日某所说,世忠你记在心上便是,以后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裴子烈一边抿了一口酒,“来来来,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喝酒!”
李荩忱郑重一点头,端起酒杯。
第一百五十二章 礼物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户,虽然斑驳,却依旧顽强的洒在桌上。风从窗户缝中透进来,轻轻吹动砚台中磨好的墨汁,墨的香气轻轻飘荡,而伴随着墨香的,还有浅浅的檀香味道。
桌子上的纸张随着风轻轻起伏着,似乎察觉到这些纸张的不老实,主人伸出手拿起镇纸压住,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她低呼一声,又旋即将镇纸拿开,轻轻摩挲着那一张上好的“丹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份《爱莲说》。
“殿下,这是沈公着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寻觅到的《曹孟德文集》。”一名婢女缓步走过来,将手中托着的东西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乐昌公主怔了一下,略有些诧异的拿过来那包裹:“沈公送来的?”
婢女急忙点了点头。说到沈公,这整个建康府能够称得上一句“沈公”的也就只有沈君高了,所以乐昌公主有如此一问,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沈公,而是诧异为什么沈君高会给她送东西。
“好了,你退下吧。”乐昌摆了摆手,端详着放在桌案上的那包裹,心中也在掂量着这包裹的轻重。不过一想到包裹之中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按在了上面。
毕竟对于一个喜欢书籍的人来说,这《曹孟德文集》可不比《孟德新书》等等曹操流传于世的其余作品,毕竟曹操的诗词文章并不是集中写成的,这些作品分散在他人生中的各个时期,所以后人想要整理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一套《曹孟德文集》可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搜集出来的。
之前乐昌公主也曾经想要自己整理一下曹家父子三人的诗词文章,最后却发现这实在是卷帙浩繁的工作,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现在一本《曹孟德文集》放在她眼前,自然没有不拆开看一下的道理。
刚刚拆开包裹,将那本书拿出来,乐昌公主便怔住了,因为一张和之前誊抄那《爱莲说》所用一样的“丹纸”从书页之间滑了出来,上面一共写着四句诗,虽然字不怎么样,但是落款足够吸引乐昌的注意,因为正是“李荩忱”三个字。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乐昌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那四句诗念出来,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将庭院照亮,但是她却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首诗,还真是好重的杀气和不祥之气。
还不等乐昌回过神来,又是一封信也跟着掉出来,而这封信上面的字要比李荩忱的字好不少,飞扬跋扈、墨汁淋漓,充满沈君高这隐士的飘逸。
乐昌公主秀眉微蹙,果然这本书想要收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公,此计可行?”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在闭目养神的沈君高面前来回踱步,他手中轻轻拨弄着一串佛珠,不过脸上却带着几分不解神色,“乐昌殿下虽然喜好诗词文集不假,但是凭借一本《曹孟德文集》,就会让她动心?”
开口这人正是东宫管记傅,东宫之中大多数的内外开销以及人事往来都是他来负责的,说句不好听的,太子中庶子周确是陈叔宝的秘书长,那么这傅傅大人就是陈叔宝的大管家。
不过能够坐在太子大管家位置上的,又岂是平常人?
沈君高缓缓睁开眼,显然傅对于将这一本自己刚刚到手的书转眼就拿出去很是心痛,当然沈君高也清楚,傅对于陈叔宝忠心耿耿,虽然心痛,但是他不会有所反对。
只要是对太子有利,就是对他傅有利,一本《曹孟德文集》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沈君高当时就决定直接向傅要这一本书,此时听到傅的疑问,他不由得一笑:“这本书有多珍贵,傅大人清楚,想必公主殿下也清楚,哪怕是知道我们必有所求,殿下也会掂量掂量,更何况我们送给殿下的,可不只有一本书。”
“为了请殿下给陈叔俭和陈叔澄两位皇子开口求情,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傅皱眉说道,他当然也不会不问缘由的将东西直接交给沈君高。
沈君高沉声说道:“现在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二人是扬州刺史诸多暗子之中仅仅暴露出来的两个,所以我们要想知道更深的地方还有谁,就必须要把这兄弟二人拉拢过来。别说是一本书了,两本、三本,更或者**本,只要乐昌殿下肯开口,那就是划算。”
顿了一下,沈君高眉毛一扬,看着傅:“傅兄,换句话说,千金买骨,方能彰显我东宫之胸怀也!”
“好一个‘千金买骨’!”傅不由得击节称赞。
对于东宫来说,要是能帮助这两位皇子脱离困境,一旦陈叔俭和陈叔澄的身份被扬州刺史那边察觉而变得不重要,东宫也可以趁此机会展现自己的胸襟,从而使得更多原本倒向扬州刺史的文武大臣心中有所掂量、甚至临阵动摇。
“能不能‘千金买骨’还不知道,至少现在咱们还没有等到大鱼上钩啊。”沈君高紧皱眉头,现在真正牵动东宫诸多臣子的,还是那些暗中站在扬州刺史那边的大臣,他们只有暴露了身份,才能让东宫这边松一口气。
毕竟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
“莺儿,去把这本书包一下,给沈公送回去。”乐昌公主轻轻拍了拍那本《曹孟德文集》,“并且转告沈公,此礼过重,乐昌何德何能,授受不起。”
那名一开始送来包裹的婢女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殿下:“殿下,这本书您不是已经念叨很久了”
“念归念,但是这样厚重的礼物我受不起,”乐昌坚决的说道,“这厚厚的一本书,就是厚厚的人情,想要还清楚可就难了。”
“那沈公所求”唤作莺儿的婢女也不是傻子,沈君高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送上这么一本书。
“你再告诉沈公,他所求本宫若是能帮自当帮忙,若是不能帮再多的礼也没有用。现在就先以以这首诗作为酬劳吧。”乐昌公主淡淡说道,而手已经不自觉的落在了桌子上,将那张薄薄的纸按住。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上钩
“为陈叔俭和陈叔澄求情?”乐昌公主看了信上的前两行字,顿时秀眉微蹙。
沈君高的心思她多少也知道,毕竟当时在石头山上沈君高就有些坐不住了,身为太子的舅父,如果他再闲云野鹤一般过日子,那么有可能都不知道哪一天被扬州刺史的人暗算的。
所以乐昌在潜意识中以为沈君高是想要通过她向父皇进言,从而谋求职务,至少有了官职在身,也算是有了在这涌动的暗流之中安身立命的资本。
可是当看到二十四皇子和二十五皇子这两个称谓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将沈君高想的太简单了,沈君高或者说现在的东宫想要的,是两枚能够打入敌人之中的棋子。
而很显然,在明面上和李荩忱等东宫年轻一代已经势同水火的陈叔俭和陈叔澄,就是两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李荩忱他们是怎么和这两个兄弟达成共识的。
一旦陈叔俭和陈叔澄的禁足被解除,他们就能够重新和扬州刺史的人交往,东宫也就能够探查清楚对方的安排布置,那么沈君高身处什么职位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更重要的是,沈君高若是真的想要担任一官半职,也用不到乐昌帮着他进言。
转而捻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诗,乐昌公主忍不住喃喃说道:“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不过还真是值得这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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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显然远没有沈君高心态好,此时还是有些着急的来回踱步:“且不说背地里还有什么人,单单就说这陆琼,之前某还真是看错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想背叛太子。”
“陆大人也没有说过效忠太子啊。”沈君高哼了一声,挑出来傅话语之中最大的问题,“他如何选择那是他的事,当务之急除了弄清楚后面还有什么样的大鱼,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还得弄清楚站在我们这边的有多少人。”
傅脚步顿了一下,微微颔首:“东宫之中,太子中庶子周大人,太子卫率毛将军,应该都是还能信得过的,其余的可就不好说了,之前咱们一直处于被动,怎么说这东宫之中也得有那么几个小鱼小虾的,才能及时把我们的消息传出去。”
“是啊,”沈君高苦笑一声,“奈何这东宫之中人多眼杂,想要找出来这几条小鱼小虾,可没有那么容易。”
傅沉声说道:“其实这个好办,只要以后我们注意一下,大事、重事不集中商量,只是几个人知道,然后再分头安排下去便是,小鱼小虾有,但是肯定不会太多,了解不了事情的全部,自然也就摸不清脉络。”
沈君高微微颔首:“某会派人安排的。”
而还不等他说完,匆匆的脚步声就在外面响起。
“沈公,傅大人!”
萧世廉人未到而声先到。
“父皇,怎么在此处睡着了?天色将晚,莫要着凉了。”乐昌公主缓步走入御书房,正好看到陈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急忙招呼跟在身边的婢女让她们将披风拿来。
陈顼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窗外的夕阳:“这不过才睡了一两个时辰罢了,碍不得大事。这些天积压的奏章不少,累了总得打个盹。”
“难怪刚才看到宦官们都在外面不敢吭声,”乐昌微笑着说道,“倒是女儿打扰到了父皇休息。”
陈顼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乐昌你不来,朕就要睡过了,你看这么多奏章,还不知道要批阅到猴年马月呢!”
一边吩咐侍女端上来汤煲,乐昌一边走过去给陈顼揉捏肩膀:“爹爹,这是女儿特意嘱咐御膳房准备的乌鸡汤,爹爹劳累,吃晚膳之前不妨先饮些汤暖暖肠胃。”
“还是乐昌你有心啊,”陈顼轻笑着说道,伸手拿起来最上面一个奏章,只是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有意思。”
乐昌公主一怔,而陈顼似乎并没有想要让她避嫌的意思,直接将奏章递给乐昌:“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二十四和二十五这才禁足了几天,就开始有人坐不住了。”
难道沈公他们不只是走了自己这边,还以奏章上书父皇?
按理说不应该啊,毕竟沈君高她们直接上奏章,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陈顼,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二人已经站在东宫这边了么,难道就不担忧父皇怀疑之前这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东宫指使的么?
那样对于东宫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可是有害无利。
“陈伯固?”看到奏章上的落款,乐昌顿时怔住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个名字。
“伯”是陈顼的兄长、当年陈文帝陈儿子的辈分,和陈顼的儿子都是“叔”字辈一个道理。
而陈伯固是陈的第五个儿子,也是陈儿女之中最为争气的一个,现在是南陈的国子祭酒、侍中,还加镇右将军,是朝中少有的涉及文武两官职的大臣,也是少有的在外建立武勋,之后又转入朝廷之中担任文职的。
因此陈顼对陈伯固的信任也可见一斑。
陈伯固行事一向严酷苛刻,国子监在他的管辖之下,学习风气超过其余历代,为此也给陈伯固赢得了不少名声,使其真正成为皇亲国戚之中除了陈顼的儿子之外,实打实的第一人。
而此时陈伯固站出来为陈叔俭和陈叔澄求情,这事情就如陈顼所说,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陈伯固为人处世的方式,大多数人都清楚,以他铁面无私的性格,此时开口给陈氏兄弟二人求情,若是说这其中没有一点儿猫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只能说明陈叔俭和陈叔澄对于陈伯固很重要,更换句话说,是对于扬州刺史很重要。
而陈伯固不用说,便是东宫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隐藏更甚的棋子。
“始料未及,始料未及。”陈顼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儿子竟然已经真的手腕通天,到了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陈伯固那个铁面阎王竟然会和陈叔陵站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平
可以说陈伯固的出现也让乐昌吃了一惊。
陈叔陵甚至就连这个宗室之中一向公认“冷面无私”的家伙都能够说动,那么他到底还布下了多大的棋局?
如果说之前陈叔俭和陈叔澄这等游手好闲的皇子会成为陈叔陵利用的棋子,乐昌毫不怀疑,毕竟诸如他们两个,平日里也是无所事事,所以很容易受到陈叔陵的“蛊惑”而站在陈叔陵一边,同时陈叔陵也需要有人来帮着他四处联络。
身份高贵并且有很多闲暇时间的陈叔俭和陈叔澄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当陈伯固也跟着冒出水面的时候,别说是乐昌公主,就连陈顼都有些惊讶。
这说明陈叔陵布下的局已经不只是陈顼原本预料之中简简单单的局,这已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了。陈伯固是国子祭酒、侍中,这种有实权的朝中重臣,不是陈叔俭兄弟二人能够相比的。
“你二哥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陈顼眯了眯眼,眼睛之中隐约有了杀气。陈叔陵如此大的局,已经让一向性格多疑的陈顼坐不住了,毕竟对付性格软弱的陈叔宝,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
乐昌公主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自家爹爹这是开始怀疑陈叔陵想要的是什么了。
到底是陈叔宝的皇位,还是陈顼的皇位。
“陈叔陵”陈顼将这三个字重复念了一遍,拳头缓缓攥紧,“你到底还瞒着朕什么。”
“父皇!”乐昌担忧的看着陈顼,此时脸色阴沉的陈顼让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父皇你莫要生气,二哥就算是胆大包天,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
“哼,”陈顼之前微微眯着的眼睛此时猛地睁开,“胆大包天,他的胆子,真是比朕想象的还要大,是不是觉得朕已经命不久矣?!”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陈顼低声说道:“陈伯固不是想要给陈叔俭和陈叔澄求情么,那便先应允他,不过这之后乐昌,你去把这奏章誊抄一份,然后给”
顿了一下,陈顼声音愈发冰冷:“就给沈君高送过去。”
“沈沈公?!”乐昌公主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父皇这是要坐山观虎斗?”
陈顼手撑桌子,微微点头:“你二哥不好对付,但是朕这些年对于东宫的扶持也从来没有少过,且不说这沈君高这几日蠢蠢欲动,原本东宫的周确、毛喜还有傅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相比于陈伯固也毫不逊色,朕现在还是给你长兄这个机会。”
目光缓缓转移到那奏章上,陈顼沉声说道:“若是你长兄对付不了,那就得朕亲自来收拾这个心怀不轨的孽障了。”
顿了一下,陈顼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乐昌公主打了一个寒颤。
“当然还有你那个废物长兄,也没有必要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双眸微微闭上,乐昌躬身行礼:“天色不早了,父皇吩咐的女儿都记在心里,父皇先去用膳,早些歇息吧。”
似乎感受到女儿语气之中突如其来的冷意,陈顼皱了皱眉,不过他也不是傻子,隐约明白什么,只是在心中低低叹息一声。
“你是说徐俭告病?”听到萧世廉的话,沈君高自然没有兴趣再去计较刚才他的冒冒失失。“听周大人说,昨天还在朝会上见到了徐俭,为什么今天就会突然告病了?”
萧世廉一摊手:“这就不知道了,某也是刚刚得知消息,所以抓紧跑过来告诉两位大人。这徐俭之前可是和陈叔俭、陈叔澄兄弟碰过面的,此时告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徐陵那个老狐狸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竟然和扬州刺史勾勾搭搭,所以干脆以这种方式让他强行和扬州刺史断绝往来?”傅脸上也是露出一抹诧异神色。
沈君高缓缓坐回到位置上:“以现在来看,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了。徐陵为人机警狡猾,若是徐俭真的和扬州刺史勾勾搭搭,他不可能没有察觉,而既然陛下已经警告他,以孝穆公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放纵徐俭做出什么糊涂事。”
“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被禁足,徐俭也随之告病,现在扬州刺史暴露出来的暗子可就只剩下一个陆琼了。”傅惊喜的掰动手指。
想前几日整个东宫如履薄冰,仿佛建康府中处处都有扬州刺史的眼线和暗子,曾几何时,这一切都颠倒过来,至少徐俭和陈氏兄弟,扬州刺史在短期内是依仗不上了,没有了这些马前卒,可就轮到他如履薄冰了。
“可是话说回来,我们实际上也没有”傅突然想起来什么,诧异的说道。
按照东宫的策略,实际上这几天一直都是静观其变,想要趁此机会引诱扬州刺史埋下更深的暗子出现,可是事到如今,蛇还没有引出来,但是这草都已经快被打干净了。
“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沈君高苦笑一声,伸手冲着皇城的方向遥遥一拱手,“这是陛下的功劳。”
“陛下?”傅一皱眉,旋即明白沈君高的意思。
此话不假,陈叔俭和陈叔澄兄弟被禁足也好,徐陵收到警告也罢,实际上背后都有陛下的身影,甚至可以说陛下是起最主要作用的。
不过傅困惑的说道:“虽然是陛下出手不假,可是为什么陛下在此时要突然出手帮助我们东宫,要知道对于扬州刺史,陛下可是一想没有什么实质惩罚,甚至上一次瓜洲渡也只是罚俸罢了”
话说到此处,萧世廉也好奇的看向沈君高,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有所疑问。
沈君高轻轻叹息一声,虽然一向是闲云野鹤,但是不代表他的目光就短浅,甚至以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所经历的和所看到的甚至要比傅更多。
沉默片刻,沈君高无奈的说道:“这原本是一场因为我们的后知后觉而不公平的游戏,现在陛下让它变得公平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访
李荩忱缓步穿过回廊,向着议事堂走去。这几天东宫主要干的事情就是“等”,而李荩忱也趁此机会将东宫藏书尽量多的浏览一遍。
虽然徐陵家的藏书甚至要比东宫多少不少,不过李荩忱现在还没有心情去和那个老狐狸斗智斗勇,所以还是干脆待在这东宫书房好了,反正陈叔宝对于书房根本不感兴趣,李荩忱在这书房之中待了两三天,甚至都没有遇到过陈叔宝。
倒是傅经常出入书房,打量那些他费劲心血搜集来的书籍,同时学问颇深的他也能够给李荩忱答疑解惑,只不过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佛教信徒,傅说着说着就会不知不觉说到“阿弥陀佛”上,对佛法实际上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李荩忱每次听着听着就快睡着了。
当然李荩忱也不否认,除了佛法,在其余方面上,傅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大家,毕竟陈顼给陈叔宝精挑细选的这些东宫臣子,也不可能有滥竽充数。
只是似乎陈叔宝并不怎么喜欢利用身边的这些资源。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脚步声,让李荩忱怔了一下。在这陈叔宝甚至都不经常出现的东宫,可是少有人行走,更何况现在东宫之中仅有的几个人也应该都在议事堂。
几名仆人打扮的随从走在最前面,而被他们护在中间那人身披斗篷,看上去有些神秘。
似乎注意到旁边有目光,那道身影微微一顿,旋即侧过身。乐昌公主伸手掀开斗篷,看到站在那里的李荩忱,微微一笑:“李公子。”
“殿殿下!”李荩忱也是怔了一下,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又撞上乐昌,当下里也无暇细想乐昌为何而来,李荩忱有些慌乱的行礼。
乐昌公主似乎对于这个称呼并不怎么喜欢,秀眉微蹙,不过旋即不着痕迹的舒展开来:“李公子为何在此?”
她身边那些身着便衣的御林军已经很有默契向四周散开,不过一道道目光还是紧紧落在李荩忱身上,只要李荩忱有什么想要威胁公主殿下安全的动作,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当然了,李荩忱有这个色(和谐)心也没有这个色(和谐)胆,面对乐昌的疑问,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殿下又为何在此?”
这话刚刚说出口,李荩忱就怔住了,眼前的可不再是当初那个萍水相逢的姑娘,而是当朝殿下,他这么说未免有些唐突。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疑问,乐昌并没有发火,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那日在徐陵府上书房,顿时微微低头想要掩饰住脸颊的火热:“父皇有命,有几句口谕需要告知东宫。”
没有想到乐昌公主竟然真的回答了,李荩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旋即想起来什么:“太子殿下此时并不在,应该是和江总、孔范等人前去城外游览了。”
“不在?”乐昌公主顿时诧异的看过来,此时正值白天,又是朝会之后,身为太子的陈叔宝不留在东宫处理事务,竟然出去游山玩水了,这还真是出乎乐昌的意料。
李荩忱一摊手,陈叔宝想要出去“寻找诗意”,这也不是傅和沈君高等人能够拦得住的,甚至就连身为太子中庶子的周确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右卫将军毛喜亲自训练出来的太子亲卫武艺高强,这又是在建康府,所以还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沈君高他们也就只能放任陈叔宝去了。
至少陈叔宝出去走这么一圈,可以在东宫老实几天。
“周大人府邸之中有些事,可能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不过沈公和傅大人都在,殿下若是有急事,某这就去让两位大人前来迎接。”李荩忱急忙说道,实际上现在东宫之中的事务都是周确、沈君高和傅决定的,有没有陈叔宝这个象征真的没有区别。
乐昌公主一时间只是沉默,这东宫的情况要比父皇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更或者说还要糜烂不堪。可以说现在沈君高他们能够支撑住局势,甚至还能反击,真的是不容易,毕竟相比于文武双全的扬州刺史陈叔陵,东宫太子陈叔宝似乎有些不争气。
不过既然来了,乐昌就没有白来一遭的道理:“无须声张,且请李公子在前面带路,我们过去吧。”
“这”李荩忱虽然很想说这同礼法不和,不过一看乐昌这一身装束,明显是不想声张,只能点了点头。
“李公子那一首《赤壁》,真是发人深省。”乐昌公主一边向前走,一边淡淡说道。
李荩忱怔了一下,自己当时那一首《赤壁》实际上只是看到“曹孟德”三个字而想起来的,反正沈君高让他写一首诗,李荩忱就索性将这首诗搬了出来。
“东风不与周郎便”乐昌公主似乎并没有在意李荩忱有些尴尬的脸色,细细品味着这句诗,“这世事无常,有时候只能感慨苍天相助。”
世事无常李荩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些时日了,从淮北吕梁山中到今日建康府东宫,又如何预料得到?
“世事无常,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当年周郎于赤壁一把火,烧掉的是八十万人”李荩忱喃喃说道,一次又一次经历了生死的他,非但没有将生死看淡,反而把生命看得愈发珍贵,“这乱世,还需要多少次赤壁的火才能终结?”
没有想到李荩忱非但没有溜须拍马,反而说出这么一段话,乐昌公主脚步微微一顿,作为一个深宫之中长大的皇家女儿,李荩忱这话之中包含着什么,实际上她听不太明白,但是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字里行间的强烈祈愿。
对于结束这乱世的祈愿。
眼前的这位李公子,不知道胸膛之中又有着怎样的抱负?
而沈君高和傅此时也接到了消息,快步迎上来:“臣参见殿下,有失远迎,还请殿下万万恕罪。”
“沈公、傅公请起,本宫奉父皇之托而来,事起突然,打扰两位了。”乐昌公主顾不上再和李荩忱交谈,一边还礼一边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告知
香炉之中的熏香散发出袅袅香烟,上好的茶沏出来,更平添一份清香。
本来沈君高将乐昌公主让于上座,不过乐昌坚持不受,所以最后索性相对而坐。沈君高一边坐下,一边好奇的问道:“殿下此时前来东宫,可是要找太子?”
“刚才李公子已经告知于本宫,长兄不在倒也无妨,”乐昌公主之前的笑容已经尽数收敛,“沈公托付本宫所办的事情,本宫无从下手,因为已经有人向陛下求情。”
“有人谁?!”沈君高差点了站起来,而傅和李荩忱也都是脸色微变,旋即流露出喜色。
大鱼,终于上钩了。
沈君高的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乐昌公主沉声说道:“陈伯固。”
“嘶!”傅倒吸一口凉气,相比于一向游离于宦海之外的沈君高,久在官场又身为文官的他,可是很清楚这位陈伯固陈大人是什么来路。“当真是陈伯固?”
乐昌公主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份奏折:“这是本宫誊抄一遍的奏章,几位尽可以去看。”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沈君高眉头紧锁,虽然预料到肯定还有大鱼在后面,但是陈伯固这条鱼未免太大了。也难怪陈顼会嘱托乐昌亲自跑一趟说明这个消息。
而傅下意识的看向沈君高,此时此刻他也想到了之前沈君高关于“公平的游戏”的说法,此时乐昌公主的出现等于证实了沈君高的猜想。陈伯固的出现已经让游戏的公平性被打破,所以陈顼索性将陈伯固的存在告诉东宫。
毕竟就算是东宫知道了陈伯固的身份,也只是改变了“敌暗我明”的危险状况,现在双方都是站在明面上罢了。但是真的想要对付陈伯固这种一向谨言慎行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
“父皇想要本宫转告的,本宫已经告知诸位,至于之后应当何去何从,还得沈公和傅公多加费心了。”乐昌公主站起来,“此次出门,意在小心,事情已了,本宫告辞。”
“世忠,你代我二人送送殿下。”沈君高对李荩忱吩咐一句,伸手拿起来奏章,而傅显然也已经按捺不住,急忙凑过来。
李荩忱应了一声:“殿下请。”
“不必了,李公子请回吧,本宫还是认得路的,就不劳烦李公子了。”乐昌微笑着说道,旋即想起来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父皇之前曾看了李公子的诗词,对李公子之文采多有赞叹,若是李公子闲暇时候还有诗作,可以由本宫转交给父皇。”
李荩忱错愕的看向乐昌,旋即郑重一拱手:“明白了,多谢殿下。”
俏脸微微一红,乐昌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说出来这么一段话,陈顼是说过对李荩忱的诗词文章感兴趣不假,但是李荩忱真的想要将作品交给陈顼赏读,完全没有必要非得经由乐昌之手。
刚才这话说出来,总有一种借着陛下的名义向李荩忱索要诗词文章的意思。
李荩忱也察觉到了乐昌脸上的变化,旋即微微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殿下来即是客,某自当送殿下出去,殿下请。”
这一次乐昌公主只是恍恍惚惚应了一声,没有拒绝。
“殿下对李世忠似乎不太一样啊。”李荩忱和乐昌并不知道,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刚才他们两个之间的言行被傅尽收眼底,“可是难得看到殿下的笑意。”
“你个吃斋念佛的,怎么在意这个?”沈君高一边端详着那奏章,一边笑着说道。至少现在知道了等候已久的大鱼是谁,也让沈君高松了一口气,“乐昌殿下最喜欢的就是诗词文章,而世忠的诗词文章自不用说,所以殿下对世忠感兴趣也在情理之中。”
傅轻轻捻着手中的佛珠串:“看他二人,似乎并不只是感兴趣那么简单啊。”
“不简单也好,对我们也没有坏处,”沈君高眉毛一挑,“乐昌殿下是陛下最亲近的女儿,若是乐昌殿下能够站在东宫这边,更或者说只是在关键时候能够帮我们说两句话,都是好事。”
乐昌公主在陈顼心中的地位众所周知,陈顼对于自己的儿子们一向是不怎么信任,一些需要专门吩咐的事情都是乐昌帮着他来办的,比如上一次诗会,又比如之后拜访徐陵府邸。
若是乐昌能够站在陈叔宝这一边,当然是有利无害。
想到这里,傅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住,轻声说道:“沈公,你这心思,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啊。要知道陛下最心疼的可就是乐昌殿下,肯定会给殿下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普天之下,和皇家门当户对的又有谁?”沈君高笑了一声,“傅兄还是不要多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儿女的心思,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随他们去便是,能帮得上也好,帮不上也罢,现在咱们应该愁心的可不是这个。”
傅自失的摇了摇头:“今天殿下得知太子不在,多少有些不悦,咱们以后可得留心了,若是太子再像今天这样在外,难免会有意外,等太子回来之后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沈君高微微颔首,今天来的是乐昌殿下也就罢了,以乐昌殿下一向善良的性格,倒是肯定不会在陈顼面前过于强调此事,甚至都有可能不会提及。
但是若是哪一天陛下亲自到来,这东宫中甚至连太子都不在,那才是真的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了。
“殿下亲来,倒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沈君高一边转过身,重新拿起来那奏章,“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这个陈伯固。”
傅轻轻放下手中的佛珠串,看向沈君高:“这陈伯固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倒也不是不好对付。此人一向严苛,不善于交际,人缘算不上好,扬州刺史以陈伯固为自己的暗子,固然是可以借助陈伯固侍中的身份,了解京城中的一举一动,但是在某看来,他这一步棋,终究还是下错了。”
沈君高若有所思,而傅眯了眯眼:“一步死棋,哪怕是再重要,也终究是死棋罢了,只可惜现在需要的,是能够将整个棋盘活起来的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武艺
“陆琼?!”沈君高猛地瞪大眼睛,轻轻拍手,“难怪,难怪!”
傅微微颔首,难怪扬州刺史即使是在朝中有陈伯固的帮助,也依旧要前去联络陆琼,因为陈伯固的性格注定了他能够掌握动向,却很难将整个局面活起来,甚至还有可能得罪不少人。
而恰恰相反,现在扬州刺史需要的不只是在建康府中的一个点或者几个点只有点而无法连点成线的话,就算是扬州刺史有再多的点,终究没用。
而很显然陆琼就是陈叔陵想要找的另一个节点,这样陈叔陵的手腕才能从之前陈伯固、陈叔俭等皇亲国戚之中伸出来,真正的探入朝廷的各个方面。
只不过在现在看来,只要陈顼还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那么陆琼这个点陈叔陵就很难拿下,就算是真的拿下了,陆琼有陈顼全力压制,也不会真的能帮上陈叔陵什么。
毕竟一旦陈叔陵在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之中都有了足够的点、有了足够的支持者,那么他以点连线,将威胁到的可就远远不止是陈叔宝,还有陈顼本身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顼让乐昌公主亲自过来一趟,一来是说明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二来也是在暗示东宫,陛下现在并不是公平的,而是已经开始偏袒东宫。
因为这个“游戏”若是再公平的进行下去,陈顼屁股低下的龙椅,可能就会不稳当了。对于陈顼来说,现在的陈叔宝以及东宫众多臣子应当从这一场“游戏”中受到更多的磨炼和考验,但是不能输。
赵武灵王的下场,陈顼不想要。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沈君高镇定下来,轻轻摆手:“这陆琼我们现在动不得,甚至扬州刺史也动不得,只要陛下龙体健康,陆琼就应该不会生出二心。”
傅点头说道:“陆琼不傻,肯定还是知道分寸的,而陛下也不会等着,多少都会给陆琼提醒和警告。一样的警告,他能够给徐陵,自然也就能够给陆琼。”
“如此一来,这京城之中涌动的暗流,总算是可以平静一段时间了。”沈君高呼了一口气,“扬州刺史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现在我们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否则少不了会把陛下的注意转移到东宫。”
忍不住苦笑一声,傅沉沉点头。
现在掌握在东宫手中的力量虽然有些散乱,但是绝对不少,若是东宫趁着扬州刺史偃旗息鼓的时候开始肆无忌惮的采取动作,肯定会引起陈顼的注意。
以陛下多疑的性格,能够怀疑陈叔陵威胁他的帝位,更能够怀疑陈叔宝想早日将自家父皇取而代之,一旦因为集结力量而闹得风风雨雨,反倒是得不偿失。
对于看着东宫的家底一点一点丰厚起来的傅和沈君高来说,一切还是谨慎小心为上。
晨光熹微,照亮并不算很大的院落,大树下身影错乱,李荩忱握拳向前直冲,而裴子烈原本是并掌成刀,见自己比李荩忱慢了一步,索性直接向后撤半步。
“不动如山!”
随着一声低喝,裴子烈猛地扎稳马步,而李荩忱捶过来的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裴子烈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显然李荩忱这一拳并没有真正威胁到他。
“嘶!”李荩忱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拳砸过去还是很疼的,让他也不得不向后连退,以防止裴子烈的后招。而裴子烈也没有让李荩忱失望,他双拳狂风暴雨一般砸过来,直接将李荩忱笼罩在其中。
“侵略如火!”快速走动的身影骤然归一,而裴子烈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李荩忱的小腹外。
“好!”萧世廉一拍手。
“好什么好,我哥都输了。”李怜儿在一边不满的说道。
萧世廉挠了挠头,一时间不敢多说。
而李荩忱郑重一拱手:“裴兄武艺高超,受教了,只是不知道裴兄刚才这是什么招式?”
相比于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冒出汗珠的李荩忱,此时裴子烈尚且气息平稳,微笑着说道:“这不过是我裴家流传下来的些许战场杀敌招数罢了,若是李兄感兴趣的话,某可以传授于你,以后免不了沙场拼杀的时候,也算是多几手克敌制胜的本事。”
“既然裴兄都已经开口,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李荩忱一挥衣袖,重新站定。
掌控朝野权力,是一个世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只有权力还在手中,整个家族才能够经久不息的繁衍下去。而想要掌控权力,岂是那么容易,毕竟天下想要走上巅峰的世家、想要出人头地的寒门子弟不胜其数,千千百百人之中,到头来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所以世家争权夺利,绝对不会只注重一个方面,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不剩下。
以文起家的世家也会派出子弟学习武艺,相应的,以武起家的世家,也不会放松对于家族子弟文化修养上的培养,以后就算是沙场上杀不出来名头,也能够在官场上搏得位置。
因此就算是闻喜裴家子弟历代以来主要是以文官青史留名,却也不代表裴家就没有征战沙场的族人,而裴子烈所掌握的这些战场搏杀技巧,有些是经过他这么多年沙场厮杀自己领悟到的,但是大多数还是依托家族旧有的武学。
由此,一个庞大的世家能够给它的子弟带来什么,是李荩忱这种出身寒门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的。这种庞大、广泛的人脉和一代一代人积攒下来的智慧,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相比拟。
不过难以想象便难以想象,现在李荩忱想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将这些原本他奋斗一生才有可能接触到的事物吸收过来,从而化为己用。
李荩忱的心思其余人又如何会不明白,不过对于李荩忱这样的朋友,裴子烈非但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毫不吝惜的倾囊相授。
从一个角度来说,对于李荩忱这样的朋友,裴子烈是欣赏并且很信任的;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裴家也好、萧家也罢,更或者东宫那边,对于这个年轻人都抱有一定的期望。
以后李荩忱若是成了栋梁之才,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格,自然少不了各家的好处。
当下里裴子烈双拳撑开,沉声说道;“李兄,且看这一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水
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在下巴上,“啪嗒”一声滴落在尘埃中。
李荩忱长长呼了一口气:“尽兴,尽兴!”
裴子烈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潇洒,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裴子烈的好心情:“世忠你天资聪慧,这几招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全都掌握,相当不错啊!”
“裴兄过奖了,若是没有裴兄在旁边悉心指点,甚至还几次陪某下场,某又如何会有如此进步。”李荩忱哈哈笑着伸出拳头和裴子烈对了一下,方才伸手接过来李怜儿递上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
“你们两个互相吹捧,还真是脸皮厚。”萧世廉在一旁颇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说好了几个人一起练武,结果倒好,今天早晨分明成了李荩忱和裴子烈的专场,他萧世廉实际上就是个看客,要说心里不憋屈才怪呢。
李荩忱和裴子烈相视一笑,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们两个的架势。
萧世廉恨恨的一甩袖子:“这件事暂且不提,说说吧,咱们今天都干什么,在家里待了好几天,这世事变化莫测,朝局愈发看不清楚,我们现在更不能”
眉毛一挑,李荩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河:“我看你是皮痒痒想要找点儿事做吧。”
李怜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裴子烈也是含笑摇头。
不过萧世廉对此不以为意,干脆直接点头承认:“是又何如,这一天天在家里面憋着,早晚能憋出病来,所以照我说啊,咱们倒不如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若是天下不得了的发现都能那么容易发现就好了。”裴子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盆凉水直接泼了下来。
对于一副搞事情模样的萧世廉,李荩忱也只能苦笑着摇头:“陛下现在已经开始对扬州刺史有所担忧,趁着扬州刺史很识相、偃旗息鼓的时候,咱们也能够缓一口气,尤其是不能将陛下的注意从扬州刺史转移到东宫这边来。”
顿了一下,李荩忱郑重道:“敌不动,我不动,至少现在这一潭死水,对于东宫并无坏处,至少要比之前的暗流涌动来得好。”
连连摆手,萧世廉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怎么说都有道理,不过咱们只要不去东宫便是,上街走走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吧,听说最近秦淮河那边又新开的几家胭脂水粉铺子,每天都有很多世家中人慕名光顾呢,怜儿姑娘,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萧世廉前半句话是对李荩忱说的,但是后半句已经转移到李怜儿身上,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李怜儿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光亮,对于胭脂水粉这等东西,只要是女人基本就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李怜儿原来并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现在正处于愈发感兴趣的阶段。
不过想起来什么,李怜儿又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向李荩忱,毕竟刚才阿兄说了这个时候还是少出门为妙。
“算着了你的道了,”李荩忱面对自家妹妹带着渴求目光的双眼,自然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只能一摊手,“咱们只要小心为上,不惹事生非,去去也无妨。”
反正话说回来,既然现在已经是一潭死水,那大家只要不去触碰,自然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没有必要非得足不出户。
而裴子烈在一旁无奈一笑,萧世廉这家伙平时一向不喜欢动脑子,可是真的要让他算计起来,李荩忱也无计可施啊。李怜儿这个李荩忱的软肋,还真是让萧世廉一找就中。
看着李荩忱点头答应,萧世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裴子烈:“裴兄,可要一起啊?”
“横竖无事,那裴某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裴子烈笑着说道。他在军中就没有几个朋友,到这建康府中更是只有萧世廉和李荩忱两人算得上交心,所以与其在家中独自一人,倒不如几个人上街走走,也算是舒缓舒缓这几天紧张的心情。
“对了,听说这两天那秦淮河上收藏古玩字画最有名的聚宝斋新到了几幅上好的汉代画卷,咱们去秦淮河上,这几日慕名前去的人可是着实不少,咱们若是有空,也可以去见识见识。”萧世廉想起来什么,急忙说道。
前面李荩忱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和裴子烈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无奈神色,这家伙怕是早就已经打探好了吧,只不过是现在找到机会提出来罢了。
伸手将奏章拿开,陈顼深深呼了一口气。而身边的宦官急忙将桌子上的奏章全都收起来:“陛下,可要用晚膳?刚才宁远殿下来找过陛下,不过见陛下正在批阅奏章,所以并没有进来,只是说等着陛下一起吃饭呢。”
“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懂事了,”提到宁远,陈顼脸上的困倦之色逐渐消散,嘴角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到底是渐渐长大了。”
正想要向前走,陈顼想起来什么:“宁远还在等着?快,快去,让御膳房先上菜,不用等朕!”
宦官急忙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而陈顼也没有再多停留,一甩衣袖大步向着后殿走去。
烛火摇晃,宁远正百无聊赖的用筷子轻轻敲打着盘子,见到陈顼走过来,急忙站起来:“爹爹!”
“宁儿,怎么就你一个人?”陈顼皱了皱眉,要知道平日里都是乐昌带着宁远,现在怎么只有宁远一人?
提到这件事,显然宁远一肚子委屈:“姊姊说秦淮河边有一家店铺新来的什么汉代的画卷,她要去看一看,我一个小女儿家的去了容易有危险,所以就把我扔下了!”
看着嘟着嘴的宁远,陈顼无奈的笑了笑,乐昌的脾性和爱好他也知道,对于这等东西一向没有抵抗力,当下里陈顼只能轻轻抚摸着宁远的秀发,让她乖乖坐下:“好啦好啦,这是你乐昌姊姊的不对,现在阿爹这不是来陪你吃饭么。”
顿了一下,陈顼扭头对此后在旁的宦官和婢女说道:“等乐昌回来,你们告诉她,这种画卷要是知道了,就直接买回来在宫中赏玩便是,无须如此大费周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桨声灯影
听到陈顼的吩咐,宁远公主在一旁颇有怒气的说道:
“阿爹,这话我也给姊姊说过,但是姊姊说朝中的什么徐大人、陆大人、五堂兄之类反正好多好多大人都过去了,若是皇家直接买下来,未免让朝野诸多臣子扫兴,反正女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顼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握住筷子的微微发白,青筋凸起。
“徐陵、陆琼、陈伯固还真是热闹非凡啊。”陈顼喃喃说道,“原本朕以为这就是一潭死水,可是没有想到你们一个个的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朕这个儿子,还真是好生不老实。”
之前陈顼费尽心思算是对陈叔陵警告一番,结果没有想到陈叔陵只是老实了这几天,这么快就蠢蠢欲动了。
徐陵这个老狐狸为什么会一脚迈进这浑水之中?而陆琼这个家伙难道是真的打算跟着陈叔陵一条道走到黑了?陈顼死死攥紧筷子,手指关节微微作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来就对陈叔陵有所提防的他愈发愤怒。
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察觉到陈顼的脸色有所变化,宁远好奇的问道:“爹爹,你是不舒服么,为什么脸有些发白?”
周围的宫女和宦官们隐约意识到什么,纷纷向后退几步,躬身低头不敢多说话。
陈顼猛地注意到近在眼前的女儿,神情恍惚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没事的,阿宁你不用担心。来来来,吃饭吧,今天爹爹累的阿宁久等了,阿宁可不要怪罪爹爹哦!”
“怎么会!”宁远公主笑着说道。
陈顼慈爱的看着大口吃饭的宁远,却并没有将刚才心头掠过的百般心思真的抛到脑后,他下意识的微微侧头看向一侧打开的窗户,极力远眺似乎想要看到秦淮河的方向。
这个大陈的皇帝,目光出奇的复杂。
作为一个帝王,有些事情就算是他想不明白,也得竭力去做。
李荩忱在建康府呆的时间算不上短,但是真的以游人的身份前来这秦淮河还是第一次,更不要说逛街了。
而今天也算是李荩忱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秦淮两岸的风华和前世所见截然不同的秦淮风华,让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骚客魂牵梦萦的秦淮风华。
从南朝到明清,外面的天地乾坤一次又一次的逆转,但是这秦淮河畔的风月却是千百年来从未变过,无论什么朝代,无论什么时候,这秦淮河畔都是一般无二的纸醉金迷。
仿佛时光和历史的潮流,都在这河水之中凝滞。
悠悠流淌的河水倒映着两岸的亭台楼榭,嬉笑声荡漾在春末夏初轻柔的风中。
毕竟现在是华夏历史上经历的几段小冰河期,相比于后世,这个时代的气温普遍偏低,所以即使是快要入夏,建康府还是颇为凉爽,更不要说清风鼓荡的河边了。
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秦淮河畔两侧大大小小的街道,几乎一整天都是人山人海,哪怕不是休沐的时候,建康府的人们都没有办法掩饰自己对秦淮河两岸的喜爱。
相比于明清时候,此时的秦淮河两岸还远远没有白青楼楚馆所占据,毕竟和千年之后相比,现在的建康府都算不上大,而城中大多数都是宅邸,能够腾出来让商铺、酒楼发展的地方并不多,这些店铺主要都集中在了秦淮河两岸。
可以说成现在李荩忱面前的秦淮河,并不是想象中的花街柳巷,而是一条充斥着各式各样店铺的商业街。
想想也是,这个时代达官贵人的府邸主要都集中在乌衣巷到夫子庙一线,而这几乎可以说本来就是秦淮河周围街道的一部分,所以无论是早年的王谢也好,还是后来的徐陵等人也罢,都不会允许开门就是花街柳巷的。
月上梢头,一艘艘游河的画舫晃晃悠悠的驶入桥下,转眼又从桥下使出。而李荩忱和裴子烈靠在桥栏杆上,恨不得看着这船来来往往看上一天。
因为从早上一路逛街到黄昏,虽然是慢慢悠悠、走走停停,但是也实在是折磨人,现在也就只有李怜儿还有精神在前面走,落在后面的李荩忱和裴子烈这一对难兄难弟就快趴地上了。
李荩忱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李怜儿身边,要说还有一个家伙没事,恐怕就是这家伙了,自从出门开始萧世廉就跟在李怜儿身边,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似乎都快忘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活人。
果然女人逛街的逛街能力,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令人佩服。至于萧世廉这家伙,只能说有动力。
“也不知道伯清这家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裴子烈轻轻敲打着栏杆,“某宁愿急行军一天,也不愿意再逛街逛上一天。”
对于裴子烈的吐槽,李荩忱只能说感同身受。当下里无奈的耸了耸肩,他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旋即说道:“走吧,咱们要是再不跟上去,恐怕过一会儿人都找不到了。”
裴子烈点了点头。
而此时李怜儿和萧世廉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们不是两个人出门的,萧世廉一边拿着冰糖葫芦,一边回头招了招手:“大士、世忠,你们两个快点儿跟上啊!”
李怜儿笑着将一支冰糖葫芦塞到李荩忱手中,又递了一个给裴子烈:“裴将军,阿兄,伯清说了,前面就是那个新来的珍贵汉画的店铺,咱们抓紧过去看看吧,这里已经是街头,看了这个咱们就回家嘞!”
李荩忱翻了翻白眼,说句实话他就算是真的对那汉画感兴趣,此时也真的不想走下去了。
而裴子烈狐疑的看了一眼萧世廉,李怜儿刚才的称呼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裴子烈虽然是个不喜欢多琢磨别人心思的人,但是要说他在这里面发现不了一点关窍,那他就未免太无能了。
萧世廉本来就做贼心虚,正在很不自然的东张西望,此时正对上裴子烈的目光,只能一边挠头,一边嘿嘿干笑。
裴子烈摇了摇头,毕竟这不是他的妹妹,最后如何也不是他应该没事跟着操心的。
第一百六十章 聚宝斋
“还真是热闹啊”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就算是李怜儿今天看到了太多建康府的繁华,也是忍不住低低感叹一声。
这聚宝斋坐落在秦淮河沿岸街道的道路尽头,继续向前就是贯通整个建康府的御街。而围绕在其周围的都是建康府数一数二的酒楼,侧后方还有几个规格颇高的青楼。
能够在这一等一的黄金地段有立足之地,甚至还能有二层楼阁、不小的规模,这聚宝斋的实力可见一斑。
“传闻这聚宝斋是当年庾家的产业,后来庾家北上,庾家家主庾信和孝穆公是好友,所以索性直接将这不太景气的聚宝斋半买半送给了孝穆公,”萧世廉笑着说道,一副做足了功课、胸有成竹的模样,“谁曾想到徐家接手之后,这聚宝斋虽然经历侯景之乱的战火,却非但没有彻底衰败下去,转而愈发受到关注,口碑日益增长,这客人数量也是蒸蒸日上。”
李荩忱含笑不语,当初的庾信虽然算的上是一代文学大家,但是终究不是朝廷举足轻重的大臣,一个开在如此繁华地段的古董店,要说不受到周围酒楼、青楼以及觊觎这块地的众多人的打压,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后来这里成了徐陵的产业,可就大不相同,徐陵不是闲云野鹤,在他文学大师名头上面,还有更多象征着实打实权力的职务,对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狐狸,只要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谁都不回去找麻烦,反而会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聚宝斋增加收入。
这样也算是间接地向徐陵表达心意了,不求徐陵能够念着他们的贡献,只希望徐陵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就心满意足了。有的时候官场就是牵动着商场,双方密不可分,尤其是在这个世家横行的时代,这样的现象更是明显。
“当然了,这聚宝斋能够在此处站稳脚跟,除了和徐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之外,也有实打实的实力。”萧世廉伸手一指那聚宝斋,“这聚宝斋请来的可都是建康府中有名的鉴定师,基本上好的东西都跑不过他们的法眼,同时也不店大欺人,公平做生意,一份货一份价,所以口碑可是相当不错。”
李荩忱和裴子烈听到此处,都是微微颔首,以徐陵那个老狐狸的秉性,当然没有必要为了一点儿钱给自己找不快。对于已经走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屁股能干净就干净,如此显而易见的把柄是坚决不能留下的。
“走,咱们进去看看。”李荩忱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萧世廉,点头说道,“这聚宝斋到底有什么真的好宝贝。”
不过还不等萧世廉和李荩忱走出几步,裴子烈就伸手拽住他们:“你们看,那边那人是谁!”
李荩忱一怔,眯了眯眼,正走下马车的那个中年男人实际上他并不认识。而旁边的萧世廉却是脸色微变:“这这是陆琼?!”
“站在门口迎接陆琼,正是孝穆公的长子徐俭,”裴子烈苦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这聚宝斋,可要热闹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李荩忱等人颇为熟悉的声音。
“前面的,别挡道,快给爷两个让”
声音戛然而止,李荩忱等人和陈叔俭、陈叔澄兄弟大眼瞪小眼。
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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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侍郎,好久不见!”徐俭面带笑容冲着陆琼一拱手,“上一次和侍郎相谈甚欢,某可是很期待和侍郎下一次交谈呢!”
陆琼并没有徐俭那么热情,微微犹豫一下,还是恭敬的还礼:“徐大人谬赞了,陆某才疏学浅,多有不及徐大人之处,还请徐大人要不吝赐教。”
“陆大人客气,客气!”徐俭的心情似乎不错,之前徐陵为了警告他擅作主张,将他罚在家中读书数日,现在终于出来了,还是这秦淮河畔的风吹起来舒爽。
至于陆琼不冷不热,颇有些客套的回答,徐俭不以为意,这陆琼本来就是这种冷淡性格,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当下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徐俭微笑着说道:“陆大人,正好在门口相遇,咱们就不妨一起进去?”
面对徐俭的热情,陆琼也不好拒绝,他虽然性格倨傲,但是不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否则也不可能坐在给事黄门侍郎的位置上,此时若是再冷淡的拒绝徐俭,恐怕徐俭就不会再笑着对他了。
“正有此意,徐大人请!”
徐俭正想要和陆琼一起走进去,余光瞄在后面,看到了两道自己同样很熟悉的身影:“两位殿下!”
徐俭这一声叫出来,陈叔澄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而陈叔俭一拱手:“徐大人,陆大人!”
看来禁足读书几日,两位殿下也变得彬彬有礼了。徐俭和陆琼更是不敢怠慢,急忙回礼。无论怎么说,陈叔俭和陈叔澄终究是皇子,是真正的龙种。
“这聚宝斋可是越来越红火了,”陈叔俭感慨道,“听闻今天晚上聚宝斋新收藏的汉画将会公开展出,我兄弟二人慕名前来,希望这聚宝斋可不要让我二人失望啊。”
陈叔俭虽然没有明确提到徐家,但是这话就是直接对着徐俭说的,至于这话里面是信任、是鼓励,还是什么,那就要徐俭自己琢磨了。
看着徐俭、陆琼和陈氏兄弟有说有笑的走进去,李荩忱松了一口气,看来陈叔俭和陈叔澄这兄弟二人还是比较靠谱的。裴子烈瞥了一眼一侧窃窃私语的李怜儿和萧世廉,无奈的说道:
“世忠,咱们进去吧。”
“周大人、沈大人、傅大人能够前来,聚宝斋蓬荜生辉!”前面隐约传来徐陵的声音,紧接着是沈君高的笑声。
李荩忱和裴子烈对视一眼,没有想到沈君高他们竟然也来了,而相比于徐俭,徐陵并没有想要遮掩自己是这聚宝斋主人身份的意思,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还要拐外抹角,反倒是没意思了。
“大士、世忠,你们也过来了!”沈君高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走在前面的李荩忱和裴子烈。
而他的目光直接将更前面的徐俭、陆琼等人忽视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捧场
沈君高这一声招呼,让李荩忱和裴子烈心中都是苦笑一声。
这分明是没有把徐俭、陆琼等人放在眼里的架势,不过以现在东宫和扬州刺史已经势同水火的局面,也没有必要假惺惺打招呼了。
陆琼一言不发的直接向前走去,而徐俭脸上多少有些尴尬神色,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这聚宝斋的少主人,不过是沈君高平日里都是和徐陵平辈论交,就算是不招呼他,他也不敢多有不满展现出来。。
至于陈叔俭,直截了当的哼了一声,跟上陆琼。倒是陈叔澄有些心虚的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李荩忱,显然相比于陈叔俭,他的演技和定力终究还是要差一些。
看到自家儿子竟然又和陆琼以及这两个皇子站在一起,徐陵的脸顿时有些阴沉,沈君高刚才那打招呼的方式,与其说是在向徐俭示威,倒不如说是在向徐陵表示不满。
不过徐陵也清楚现在不是自己教育儿子的时候,脸上的一抹阴影一闪即逝,旋即重新换上笑容,和紧跟着上来行礼的几名客人寒暄着,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家长子。
“周大人、沈大人、傅大人!”李荩忱和裴子烈向前见礼。
“周大人,这裴大士你是认识的,这边便是李荩忱李世忠。”沈君高向周确介绍道。
站在李荩忱眼前的这位太子中庶子年纪也不小了,胡须头发都已经雪白,不过脸颊红润,说明甚是健康,一笑起来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活像一个弥勒佛:
“荩忱啊,老夫这几天听沈大人和傅大人夸你,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今日得见,果然是堂堂一表人才。你的诗词文章写得不错,人又足智多谋,太子能够得你效力,实在是东宫之幸。”
李荩忱早就听说这周确不但为人正直,而且是个老好人,平日里也喜欢提携后辈,根据他刚才这一段话来看,此言非虚。也难怪当初沈君高在得知李荩忱是在周确府邸外面的时候,并不相信周确会背叛东宫。
相由心生,一脸和蔼笑容的周确,只是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是坏人”的感觉。
如此一来,东宫最重要的几位臣子,李荩忱也算是见全了,要说没见过的,恐怕只剩下太子本人陈叔宝了。
东宫众人凑在一起寒暄两句,而李荩忱向周确道谢之后,正想要去向徐陵见礼,身后匆匆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可看到原本和徐俭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陈叔俭兄弟二人一边和随从交谈着,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似乎颇为急切。
而沈君高等人也察觉到什么,不约而同的止住话语,同时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陈叔俭兄弟陪同走进来的那人时候,东宫三位大臣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目光之中带着冷意。
“是陈伯固。”四个字从裴子烈的牙缝之中蹦出来。
对于这个名字,萧世廉和李荩忱可一点儿都不陌生,也难怪陈氏兄弟听到消息之后就飞快的迎出去。
萧世廉下意识的挺直腰杆,看向大步走进来的那个人,而李荩忱一边伸手将李怜儿护在身后,一边冷声说道:“今天晚上可真是热闹。”
沈君高微微眯眼:“这一潭死水,是继续沉下去还是活起来,怕是要见分晓了。”
陈伯固和李荩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更或者说并不是李荩忱在心中潜意识勾勒出来的那种一脸凶神恶煞模样的大反派形象。
远远地看上去,陈伯固不过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儒雅的中年人,一手晃动着扇子,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轻轻拨动着腰带上缠着的玉,似乎就是陈叔俭这样的皇家子弟年长二十岁之后的样子。
不过当陈伯固走近的时候,李荩忱隐约感觉到这个人的难缠。
相由心生,如果说刚才周确给李荩忱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那么现在这个陈伯固就给他带来一种深深的寒意。一双眼眸之中带着难以琢磨的冷意,似乎是杀气,又似乎是怒意。
这个在沙场上和官场上都摸爬滚打不少时日的中年男人,能够很好的驾驭这两种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从一侧投射过来的目光,陈伯固微微偏头,正好看见了沈君高几人,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东宫的主要臣子竟然如此整齐的到场,脸色也是忍不住微微变化一下,不过旋即更添几分冷酷。
显然在他的眼中,无论是周确、沈君高也好,还是旁边的李荩忱、裴子烈等人也罢,都不过是太子陈叔宝的走狗罢了。既然陈叔宝不在这里,那也就没有陈伯固需要关心的了。
沈君高冷哼一声,他虽然为人低调,但是正如大多数文人那样,多少都有心高气傲的脾气,陈伯固这样无视东宫,明显就是在打太子的脸,也是在打在场每一个东宫臣子的脸,沈君高当然忍不了。
更何况陛下的诏书已经下来,沈君高在下一次朝会的时候就会走马上任,担任南陈的廷尉,主管刑罚。廷尉可是从两汉时代遗留下里的职务,属于三公九卿里九卿之一,是真正的有名有权的职务。
而陈伯固虽然是皇亲国戚,终究不是陛下皇子,他所担任的侍中和国子监祭酒虽也是举足轻重,但是相比于沈君高可是差了不少。
因此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沈君高都无法容忍陈伯固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沈公,不可。”周确上前一步,挡住沈君高,“这陈伯固就算是嚣张,又能够嚣张多久,现在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傅也是微微颔首,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串,嘴里也不知道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不过他看向陈伯固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沈君高一挥衣袖,看着陈伯固的背影:“某倒要看看,你能够潇洒到什么时候!”
刚刚和徐陵寒暄两句的陈伯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并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缓缓扭过头,正好对上沈君高看过来的目光。他眉毛一挑,挑衅的笑了笑,旋即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到原来冰冷的样子:“叔俭、叔澄,陆兄,徐兄,我们走。”
“阿俭,你等等,”在旁边和另外几名老臣低声说着什么的徐陵,此时却突然开口,“为父有几句话要跟你吩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坐观
徐陵突如其来的话让徐俭怔了一下。
上一次阿爹就因为自己和陆琼等人交往的事情而将自己关在家中好几日,老头子虽然没有大发雷霆,但是生气之意不言而喻,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自家儿子,这分明更是不给陈伯固面子。
陈伯固脚步微微一顿,声音也是随着一沉:“徐兄你速速去便是,不用在乎我们。这聚宝斋虽然大,我们几个人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徐俭急忙点头,快步走到徐陵身边。而头也不回向前走的陈伯固,此时却是再一次停了下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徐俭的身影,又转而看向徐陵。徐陵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地笑意,只不过这笑意让陈伯固怎么都琢磨不投。
实际上就连陈顼有时都琢磨不透徐陵在想什么,更何况陈伯固。
“阿爹,”徐俭恭敬的说道,“阿爹唤孩儿留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
徐俭的语气虽然毕恭毕敬,但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不耐烦还是让徐陵眉头微皱。
对于陈顼、对于整个朝局,徐陵自信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对于这个在自己百年之后终将会继承自己的衣钵、统领整个徐家的长子,徐陵却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徐俭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离徐陵的掌控。
如果说看懂朝堂和看不懂儿子,算是有得有失的话,徐陵宁愿让它们颠倒过来,毕竟徐陵就算是再看得明白朝堂,终究有撒手人寰的一天,而到时候徐陵可就不知道自己看不透的儿子,将会把徐陵一生呕心沥血带到巅峰的徐家,带往何处。
“阿爹?”徐俭不由得又问了一声。
徐陵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霎时他甚至并不再跟儿子多说什么,只是敷衍的吩咐徐俭去门口看看还有没有客人。
对于爹爹的要求,徐俭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敢多违背,只道是徐陵随意找个借口想要让他和陈伯固等人保持距离。
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徐俭一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徐陵,自家爹爹没有再和谁多寒暄,基本上都是微微点头示意,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徐俭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这一辈子都在坚定不移的赌博,到了年老反倒是开始脚踩两条船,但是他清楚,就算是徐陵想要阻拦他,现在也为时晚矣。
若是徐陵能够站在扬州刺史这边,徐俭自然是松一口气,但是现在徐陵一直一副紧跟陛下步伐的样子,那徐俭就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怕这是自己的爹爹。
“老狐狸这是做给我们看的,还是只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裴子烈眯了眯眼,看着正在和徐俭低声交谈的徐陵,“如此直接将徐俭从陈伯固身边拽走,固然合情合理,但是多少也会让陈伯固不舒服吧。”
“岂止是不舒服,”李荩忱轻笑着说道,“陈伯固这一次来很明显就是找场子的,之前陈叔俭兄弟被打压的仇,他就算是不报,也会想尽办法通过另外的方式立威,否则以后谁还敢站到扬州刺史那边去?而现在孝穆公如此做,分明就是不跟陈伯固面子。”
萧世廉笑着说道:“这陈伯固心里面怕是不知道已经把孝穆公的祖宗十八代问候多少遍了,而外表还得装出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容易,还真是不容易!”
“伯清,这陈伯固不可掉以轻心。”站在前面的傅此时回过头来,“陈伯固是朝中少有的文武双全的大臣,此人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可不简单,要知道他的身份并不会真的帮助他,还会给他带来不少”
傅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小下去,而萧世廉等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傅的意思。
陈顼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多疑的君主,又是通过废掉自己的侄子陈伯宗登上的帝位,对于自己兄长陈的子孙、陈伯宗的弟弟们肯定会多加提防,害怕哪一天皇位又从自己这一脉跑到了陈那一脉上去。
所以陈伯固那陈之子、陈顼之侄的身份,非但不会帮助他,反而会给他在仕途上带来重重阻力。
陈顼肯定巴不得自己的这些侄儿们做一个闲散的皇亲国戚,而不是一个朝廷重臣,因为他当年可就是从朝廷重臣变成皇帝的,对于这个南北朝最流行的套路,陈顼可是太清楚了。
因此正如傅所说,陈伯固这个侍中的职务,含金量可高的很,而陈伯固也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咱们现在?”沈君高的目光紧紧跟着陈伯固的身影,他虽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但是刚才陈伯固的无视和后来的挑衅,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陈伯固不是想来立威么,那就不妨看看他都有什么手段。”李荩忱沉声说道,“我们只要在关键时候阻止他便是。就算是阻止不了他,也会有人阻止他的。”
沈君高一怔:“也会有人?”
“陛下也好,孝穆公也罢,不会作壁上观。”李荩忱一边解释,一边环顾四周,“某想今日之局面,或许陛下预料不到,但是至少孝穆公会心中有数,从刚才孝穆公留下徐俭来看,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在做这件事了。”
而周确此时也缓缓开口:“世忠贤侄此言不假,于徐孝穆,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聚宝斋被陈伯固利用的,至于陛下你我臣子,就不好揣摩上意了。”
李荩忱微微颔首,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又紧接着看向二楼。
陛下如果想要派人来,而又不引人瞩目的话,乐昌公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正如之前在石头山诗会一样。
想到那一道时常盘旋在心头的倩影,李荩忱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有些恍惚。
刹那间,似乎有自己熟悉的淡淡幽香扑鼻。
而李荩忱不知道的是,二楼一处鉴赏珍玩的雅间窗户微微打开,一双翦水秋瞳默默地透过窗户的缝隙打量着来往人群。
片刻之后,这目光落在了李荩忱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画卷
今夜这聚宝斋再怎么暗流涌动,该办的正事还是要办的。
随着聚宝斋之中大多数的灯火缓缓熄灭,黑暗之中人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一道道目光透过黑暗落在前方仅有的几处烛火摇曳的地方。
聚宝斋的店伙计都是清一色的一身短打,抱臂而站,店掌柜在几名店伙计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筒轴走过来。灯笼和蜡烛将他的身影照亮,也将他手中的筒轴照亮。
实际上这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只不过之前出现的陈伯固和东宫众臣,怎么看都有些喧宾夺主。
李荩忱饶有兴致的打量四周,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拍卖会那种概念,而这一次也是以鉴赏为主,不过至少在气氛的营造上,已经不输于后世。
“诸位客官,小小聚宝斋今日能有如此多客官光临,真的是蓬荜生辉!”聚宝斋掌柜的朗声说道,能够执掌徐家重要财产之一的聚宝斋,这个人自然而然也有些本事。
黑暗之中鸦雀无声,毕竟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朝廷大臣、京城权贵,自然不可能放下身份大声喝彩。而那聚宝斋掌柜的显然也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不慌不忙的说道:“近日聚宝斋新得汉代画卷,弥足珍贵,聚宝斋自知不应藏私,特以此集会向诸位展现这汉画之美。”
汉代画卷在后世鲜有存世者,一来是因为汉代造纸术不过是刚刚改进,所能用的纸张本来就不多,能够拿来做画的更是少之又少,一般也就只有宫廷画师才能奢侈到用纸帛作画;二来也是因为东汉末年以及三国两晋以来,战乱不断,这种画卷不同于青铜器,很难保存,即使是到现在算起来不过三百年,汉代画卷就已经少之又少。
也正是因此,当得知聚宝斋竟然获得了汉代画卷的时候,建康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坐不住了,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如此热闹的局面。
“掌柜的,这画卷难道聚宝斋以后准备私藏么?”不知道是谁开口问了一句,顿时黑暗之中一片片低语声。虽然还没有看到这汉画,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画卷的珍贵所在,所以对于能够在一睹芳容之后彻底将其占为己有多少都抱有希望。
所以这句话正敲在大多数人的心头。
掌柜的一边吩咐店伙计将筒轴打开,一边朗声说道:“我聚宝斋何德何能,能够私藏此画,自然是当把此画交于最有心护它者,”
听到这句话,李荩忱不由得轻轻一笑,能够把出价最高说成最有心保护它,这掌柜的口舌功夫倒是不错。
而随着掌柜的向后侧出一步,整幅画卷缓缓展开,画的是仕女图,图画上的仕女身姿婀娜、衣着华贵,虽然是微微侧身,但是其美貌根本难以掩饰,这侧身的动作反倒是平添几分神秘和主人公本身的羞涩,让整个画卷显得愈发有灵气。
“好一副《仕女图》!”沈君高忍不住低声赞叹道,“此画惟妙惟肖,仕女华贵之姿、温婉之态,跃然纸上。”
“看来这一次聚宝斋是真的捡到宝贝了。”傅也是眼前一亮,一时间注意力都被这《仕女图》吸引去了,“且不论真假,这幅画就算是现在画出来,也足以令人赞叹。”
周围同样是议论声纷纷,不过多数都是赞叹之声,由此可见,这一幅《仕女图》对得起聚宝斋此次如此大的场面。
“敢问聚宝斋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一幅画?”一道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紧接着传来很多附和之声。
这样一幅《仕女图》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因此很多人都想知道聚宝斋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宝贝。
按理说一个商铺货物的来源也是商业机密,不过聚宝斋掌柜的这一次倒也没有含糊,微笑着一拱手说道:
“这画卷是我聚宝斋派出去的人手从淮南梁郡征集到的,原本这画卷和很多普通的家什放在一起准备一起变卖,正好被路过的我聚宝斋鉴定师和店伙计看到了,一时间惊为天人,便将这幅画请了回来。”
顿了一下,掌柜的故作神秘说道:“至于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淮南梁郡,诸位请看这里。”
掌柜的手向上一指,在画卷的一角有一方红印,众所周知,这往往代表着画卷的作者或者曾经的收藏者,而这一方印的颜色颇为鲜艳,相比之下画作本身的色彩有些暗淡,显然并不是和画作同一时代,应该是后来收藏者的章。
“在场诸位都是博学多识者,还请站在前面几位上来看看,这章是真是假。”掌柜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他所指的几个人显然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
而到这个时候,李荩忱才发现,沈君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最前面去了。不过转念一想,以他的身份,只要是识相的肯定都不会和他争抢。
更何况沈君高本身就精通收藏,对于这画卷印章之类的更是有发言权,而且沈君高的为人作风摆在那里,谁都不会相信他会给聚宝斋做托。
一看沈君高也在,前面的几个人都下意识的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于沈君高他们还是信任的。
“这印章是弘农杨!”沈君高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呼出来,“这上面写着的‘秦王藏印’这个是杨的私印。之前某曾经看到过一副晋朝的山水画,在上面也看到过这个印章。”
周围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一道道火热的目光都落在那画卷上。杨是什么人,他们可都清楚。
杨出身弘农杨氏,字遵彦,小字秦王,是北魏司空杨津之子。而事实证明他也对得起自己这个颇为霸气的小字。在杨年轻的时候,弘农杨氏因为站队问题得罪尔朱荣,导致被灭满门,只有杨和三个弟弟妹妹侥幸逃过一劫。
当所有人以为弘农杨氏就此成为过眼云烟的时候,杨却以一己之力辅佐高欢称霸,从而使得弘农杨氏从绝地走出,重新成为北地一等一的大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