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再定小目标】
清晨---
隆泰达酒店的客房内。
连续三天，宋志超和表弟朱富贵都住在酒店，几乎没出门一步。
两人吃喝拉撒，全都在酒店解决。
朱富贵不明白大表哥要做什么，对于他来说，这样幸福惬意的生活可不多，于是就整天抱着一台电视猛看，看电视剧，看广告，看生活频道，连儿童节目《七巧板》都不放过……看完就吃，吃完就睡，沉浸在幸福无比的生活中不能自拔。
相比之下，被田晓丽认定一辈子都没机会出人头地的宋志超则忙的很，他正忙着“看报纸”。
比如说现在，他就坐在书桌前，夹着香烟，翻看一沓沓的厚报纸。
作为酒店，最多的就是报纸，对于宋志超来说，这个时代能够接触到外界信息的方法只有三个，电视，电台，还有就是报刊杂志。其中报纸的信息最直接也最迅速。
所以在这三天，宋志超几乎把最近一周的各种报纸都搜集了过来，从头到尾开始翻看。
报纸厚厚的数沓子，几乎有上百份，除了当地的《南粤日报》，《羊城晚报》，以及正统的《光明日报》和《新华日报》之外，还有很多野路子的小报纸，小杂志。
这个年代的报纸杂志管理事实上并不严格，出版审批号相比之下也比较宽松，再加上人民群众有所需要，因此报业和杂志百花齐放，往往一个小地方就会有数十家杂志社，数十家小报社，你只要去大街上逛一圈就能买到各种各样的报刊杂志。
宋志超前世的时候养成了很好的习惯，就是每天都读报纸，那时候他看得最多的是金融和地产类报纸，以便实时掌握信息，对自己的投资做出决策。
因此，可以说读报纸，看杂志对于他来并不是什么工作负担，相反，还是一种工作享受。
宋志超夹着烟，看着报纸，在他身后的床铺上，表弟朱富贵穿着大花裤衩子，仰着脸，张开手，叉开腿，摆出一个不懂羞耻的“大”字，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还时不时用手挠挠肚皮和肚脐眼，呼噜声阵阵。
没办法，昨晚他盯着电视看了一整夜《正大综艺》，然后追看《正大剧场》播放的外国剧集《侠胆雄狮》，看得他亢奋不已。
没想到到了半夜就开始做噩梦，梦见男主角变成狮子朝他扑来，吓得他哇哇叫。宋志超一脚把他踹醒，他还在发癔症，直到弄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这才又倒头睡去。
就这样，朱富贵一整夜三番五次被“侠胆雄狮”吓醒，搞得宋志超不得不让他抱着枕头，罚他不能睡觉。
朱富贵就这样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坚持着，直到眼珠子发麻，浑身僵硬，再也坚持不住，这才歪到床上呼呼大睡。
……
呼噜噜！呼噜噜！
朱富贵睡得很熟。
宋志超却没被表弟朱富贵的呼噜声打断思路，对于他来说，正在勾画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作为“过来人”，宋志超清楚地知道明年，也就是1991年是个多么特殊的年代，尤其在股票期货方面，因为某个老大哥帝国的轰然倒塌，给整个世界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所以宋志超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大大地捞上一笔。
可是想要在这场巨变中捞到好处，就必须先要有入场的筹码，筹码太少了，你根本就玩不起这场世纪豪赌。
一句话，这是个大赌盘，全世界都在玩，现在宋志超兜里一共才一万块，别说上赌桌了，连在旁边观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当务之急，宋志超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就是在短短一年内，快速地积累原始资本，直到自己有资格上牌桌才行。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拿着资本一万块，再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三月赚十万！
三月赚十万，如果宋志超把这个“小目标”说出去的话，一定会惊掉许多人的大牙，比看见外星人还让人惊奇。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十万块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个年代的“万元户”都已经很了不起了，五六万就能在京城买一套房子，十万块是什么概念，可想而知。
当宋志超确立了这个新的“小目标”之后，他的思维就开始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人，不怕懒惰，就怕没目标。
有了目标，人生才算真的有意义。
……
再定小目标，三月赚十万！
宋志超翻看报纸的速度变得更加迅速。
在外人看来，他这种看法根本就是一目十行，只有宋志超自己知道，多年以来自己已经练就了翻看报纸找重点的特殊本领，只要稍微瞄上一眼，或者稍微扫上一眼，就知道哪篇文章对自己有用，那些对自己来说是浪费时间。
随着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他翻看的报纸也越来越多，很快，报纸已经被他翻看了一大半，却还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就在宋志超感觉腰杆有些困乏的时候，报纸上面很多关于即将召开亚运会的消息引了他的注意。
亚运会？
对呀，如果记得不错，现在是1990年7月13日，距离9月份的bj亚运会还有两个多月。
宋志超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宛若机械飞轮。
记得不错，华夏在1984年第一次取得亚运会举办权之后，面对亚运会筹备工作遇到的困难，全国还自上而下发起了一场捐款的热潮---“全国人民都是东道主！”“人人关心亚运，人人为亚运出力！”“亚运为国争荣誉，我为亚运添光彩！”
全国各界群众，从退休老人到幼儿园的孩子，包括港、澳、台同胞和海外侨胞在内的数以亿计的华人为亚运会捐款捐物，义演义卖义诊。据统计，有近两亿人次向亚运会捐献了资金和物资，总价值达到了7亿元。
如今终于到了1990年，亚军会即将正式召开，到时候整个华夏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这就是机会！
这就是机遇！
别人不知道，宋志超却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机遇女神的香艳小脚。
第一时间，宋志超就在脑海中构思了几个未来的计划，基本上都和他前世老本行，一个是房地产，另一个是金融股票。
可是很快，宋志超就把这两样全都pass掉了，原因很简单，这个年代根本就不是搞房地产开发的好时机，除非你能长期持有，用雄厚的资金支撑到十年之后。
至于金融股票，如今的国内股票市场还不完善，想要玩股票最好去香港，成熟的市场才会给你赢得的利益做完善保障，在这里搞不好会被当成“投机倒把”，人人喊打。
当然，这些其实还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宋志超觉得自己手中的钱实在太少了。
一万块，在这个年代貌似很多，含金量很高----
可是对于他来说，却只是一根毛。
简单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据宋志超所知，这个年代一部“汉显bp机”原价就要四千多，一台dec家用电脑就要一万元，一台普通空调市场价在四五千元，好的也要上万，还有就是大哥大电话，一部就要两万多。
如此一比，一万块还算多吗？
简直连根毛都不如！
那么现在自己揣着这根连毛都不如的一万块钱，究竟该干什么呢？
宋志超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任凭夹着的香烟在手指间慢慢燃烧。
“哎呦”一声。
烟蒂烧到了宋志超的手，疼痛让他从思忖中清醒过来。
宋志超忙把烟蒂丢出去，这时候他才发现烟头不仅烧到了他的手，也烧到了手中的报纸，把报纸上面的一幅图画烧掉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看了那幅图画一眼，顿时，宋志超灵光乍现。
“唔错，就它了！”
心中豁然开朗，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早已清晰无比。
062【骚操作】
再看报纸上面，只见那是一幅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的图案。
对于一般人来说，看到的只是盼盼的憨态可掬，是它的活泼和可爱。可是在宋志超看来，这却是个难得的大好商机。
什么商机？
发财的商机！
准确地说，在看到熊猫盼盼的第一时间，宋志超所想到的就是他那个年代走红的奥运“福娃”。
如果记得不错，前世在奥运会之后，福娃可是火的一塌糊涂，不管是t恤，首饰，陶瓷玩具，毛绒公仔，迷你玩偶……凡是有福娃模样的就统统必火。
而现在，机会就摆放在宋志超面前---做熊猫盼盼玩具！
只要亚运会顺利召开，熊猫盼盼玩具一定会红遍全世界，到时候盼盼玩具绝对会大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前世的时候熊猫盼盼作为亚运会吉祥物，就经历了一番从小火，到中火，再到大火的经历。
一开始指定她作为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就正式进入了公众的视野。印有各种熊猫图案的徽章，以及彩卷开始在社会上涌现，这可以说是小火。
紧接着，随着亚运会临近，作为运动会吉祥物的熊猫盼盼开始走进国内外媒体的视野，在电视上可以看到她憨态可掬的形象，这可以说是中火。
而随着bj亚运会的顺利举行，在亚运会期间，通过电视传媒的传播，熊猫盼盼算是彻底大火，直接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上电视接受采访，出国表演节目，印有她卡通图案的玩具充斥整个玩具市场，甚至还打入了欧美非，火得一塌糊涂。
所以现在，宋志超已经做好了计划，准备趁着熊猫盼盼暂时还没有“大火”的时候，狠狠地赚它一把；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进军玩具市场，准确地说，宋志超打算做毛绒玩具，以熊猫盼盼的模样做公仔！
当然，你会做，别人也会做，不过宋志超这边却有自己的秘密武器，他相信只要使用上这些秘密武器，自己的玩具想不火都难。
除此之外，不要忘了，这里还是潘禺，是整个大陆玩具生产最密集的地方！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里的玩具生意，那就是---“得天独厚”！
……
“表哥，你在做什么呢？”
突然，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把宋志超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原来之前宋志超那声“哎呦”，吵醒了表弟朱富贵。
准确地说，朱富贵不是被宋志超吵醒的，而是被自己的尿憋醒的。
朱富贵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大表哥宋志超没睡觉，坐在书桌前吹着手指头。于是他就从床上爬起来，黑着眼圈，惺忪着眼儿，用手抓着花裤头的裆部，迷迷糊糊地问宋志超：“表哥，你没睡吗？你在做什么呢？”
宋志超用牙狠狠地咬了咬被烟头烫伤的手指，回头看了表弟朱富贵一眼，脑筋一转：“我在考虑给你介绍一份工。”
“介绍工作？”朱富贵楞了一下，揉揉眼，“做什么呀，玩具厂，还是电子厂？”
从玩具厂出来之后，朱富贵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找不到工作，跟着表哥一起饿死在大街上。
至于表哥所带的那一万块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偷来的，却说是帮别人存的，搞不好表哥要入大牢，自己可就在这里无亲无故了。
“我介绍你去凯撒歌舞厅做服务生，你愿不愿意？”宋志超问道。
对于宋志超来说，这对朱富贵是个最好的锻炼。谁让这家伙心眼太实在，一般的南方工厂只会把人变成打工机器，没日没夜地做计件的工作，根本就锻炼不了人。
唯有歌舞厅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不仅要懂得察言观色，还要学会做人，就算你没心机，在这里也会变成心机男，要不然你根本就混不下去。
宋志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表弟朱富贵扔到这大染缸中污染污染，让他不要再憨憨痴痴的，以后跟着自己干也能多个心眼。
朱富贵哪里知道这些，更不知道大表哥把自己当成了“小白鼠”，一听有工作就立马兴奋起来，“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好，我会写一封介绍信给你，你去找那里的人事部经理吴炳坤；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安排你入职。”宋志超慢条斯理地说，“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在那里打工，一定要学着说白话，不懂粤语，你怎么招待客人？仲有，不能太死心眼，要学会变通。”
朱富贵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也懒得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份工，不会饿死在大街上，就心满意足了。
……
吃过早餐，宋志超早已写好了介绍信，不过他没有立马把介绍信交给朱富贵，而是带着朱富贵先去外面吃了一顿好的，吃得朱富贵满嘴流油大呼奢侈，太奢侈了。
以前朱富贵的早餐就是工厂的简餐，一份米，一份咸菜，要不然就是啃俩馒头凑合一顿，哪像宋志超这样大手大脚，竟然点了一桌子的点心，什么凤爪，虾饺皇，榴莲酥，皮蛋瘦肉粥等等，吃得朱富贵那个开心哈，感觉自己比皇帝老子还舒服。
吃完早餐，宋志超又把朱富贵带到附近的百货商店，帮他挑选了一套新衣服，一件印有“海盗”旗帜的黑色短袖体恤，一条磨砂“苹果”牌牛仔裤，一双崭新的回力鞋，穿戴起来，朱富贵看着镜子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这还不算，紧接着宋志超又把朱富贵带到一家美发厅，让那位扎着小辫，脖子上挂着骷髅头吊坠的男美发师帮他饬出一个奇怪的头型，全部剪短，就头顶留一个桃心，实际上就是宋志超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桃心头”也叫“德纲头”。
这发型一做出来，直接把朱富贵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原本憨痴的朱富贵在这桃心头的衬托下，变得有些“彪悍”了，变得有些“坏坏的”。
连带那个美发师看见自己饬出来的作品也有些发呆，等到宋志超要付钱的时候，竟然死活不肯收，说这是自己见过的最酷的发型。
宋志超却把钱塞在美发师的胸口，然后一把扯下美发师脖子上的骷髅头吊坠，说：“这个借我先！”
说话间，宋志超就把那吊坠戴在了朱富贵的脖子上，霎时，犹如画龙点睛，朱富贵整个气质平添了一丝煞气。
桃心头，海盗衫，再搭配上骷髅吊坠，朱富贵完全就是宋志超那个时代“超级痞子”的标配。
当宋志超带着朱富贵离开美发厅的时候，整个美发厅的人都冲着朱富贵注目礼；在他们看来，眼前的朱富贵的穿着打扮比香港黑帮电影中的那些古惑仔还要酷帅，还要有型，准确地说更加“现代化”，更加“接地气”。
只可惜，朱富贵的“大佬”气质没能保持三秒钟，直接被宋志超叫来的“面的”破功。
一上车，朱富贵就露出了“乡巴佬”本色，“超哥，俺又坐车了，这可比咱家那拖拉机强多了！你瞧，这车椅子还带弹簧，嘎吱嘎吱，太好玩啦！”
宋志超明显看到那个从朱富贵上车就开始屏住气，精神高度紧张的司机师傅，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063【招揽人才】
朱富贵揣着宋志超交给自己的那封介绍信，站在凯撒歌舞厅大门口，一步一回头，想要看看表哥宋志超还在不在。
可惜，宋志超早没了影子。
歌舞厅门口，负责迎宾的王艳看见了他，见他造型奇怪，不敢小瞧，就很客气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朱富贵感觉自己说话有些结巴，就说自己是来应聘的。
王艳说这里暂时不招人。
朱富贵急了，就说自己是来找人事部经理吴炳坤的。
难道是个关系户？
王艳再看看朱富贵那与众不同的造型，有些新猜测，就问他是谁介绍来的？
朱富贵脱口而出：“我表哥！”
“你表哥是哪一位？”王艳有些迷糊。
朱富贵就又说：“宋志超。”
“宋经理是你表哥？”王艳吓住了，一脸的惊讶。
朱富贵二丈和尚摸不著头脑，不明白自己表哥啥时候成了经理。
王艳却不敢再怠慢，要知道宋志超虽然只在歌舞厅当了两天总经理，他的威名却是响彻整个歌舞厅，不要说王艳了，只要是舞厅工作的人，没人不服气他的。
于是，王艳就非常客气地说让朱富贵在外面先等一下，自己进去通报一声。
王艳进去通报吴炳坤，朱富贵就站在舞厅大门口，鬼祟地伸头朝里面张望。
可以说，这一辈子他都没来过这样高级的地方。之前最高级的地方就是自己和表哥住的那家隆泰大酒店。
越看周围的环境，朱富贵就越觉得害怕，简直比电视上的皇宫还要宏伟，还要气派，这种地方平时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要在这里找工作打工。
朱富贵不明白表哥宋志超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更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带到附近，就丢下自己不管。
这里太可怕了，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朱富贵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双腿都在打颤，他害怕等会儿见了面，人家把自己赶出去，更害怕进到这个比皇宫还要气派的大歌舞厅里面。
须臾---
王艳通报出来，笑着对朱富贵说：“我们吴经理要见你先。”
朱富贵强笑着，语气紧张：“他要见我吗？怎，怎么走？”
“我带你过去。”王艳冲他笑笑，觉得这人看着挺彪悍，实则憨憨的挺可爱。
见王艳走在前头带路，朱富贵深吸一口气，把钉在地上的双脚努力拔下来，挪动了一步，再看看歌舞厅那豪华气派的装修，终于壮着胆子迈了进去。
……
外面，不远处---
宋志超夹着公文包，轻轻地抽了一口香烟，眯着眼目送表弟朱富贵走进凯撒歌舞厅。
对于他来说，这是对朱富贵最大的考验。
一个人如果连改变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不敢迈出第一步，那就没得救啦。
幸好，朱富贵虽然胆子小，却还算有勇气，至于未来他能够锻炼成什么样，是不是能够成为自己宏图伟业中的得力助手，那就要看他的运气和努力了。
想到这里，宋志超又吸了一口烟，这才把烟头对着墙壁碾灭，屈指一弹，弹入前面不远处的垃圾桶。
不远处，那辆面的还在候着他。
宋志超也不答话，走过去，上车，然后丢根烟给师傅：“去潘禺最大的人才市场！”
……
宋志超记得清楚，曾经有一部电影，其中一句台词很经典---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对于宋志超来说，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必须要招揽一些人才来帮助自己才行。
所以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人才市场。
这个年代，南下打工成了很多人的必然出路。
按照老百姓的话说，与其在家看天种地，不如出去打工赚钱。
于是，外来务工人员一股脑涌入南粤各地，潘禺也就成了无数打工仔涌来的聚集地。
打工仔找工作的方法一般都很简单，就是托付老乡做担保，然后直接进厂，很少有人去“人才市场”找工作。
而潘禺县城的“人才市场”其实也不是为那些低学历，傻了吧唧的打工仔开设的。
这里的人才市场走的是“高端”路线，一般来说来这里求职应聘的都是一些初中生，高中生，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大学生。
准确地说，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基本上都是天之骄子，含金量很高，只要毕业，就很容易找到工作。不像未来，大学生满地走，博士硕士不如狗。可是也有一些例外的，比如说那些野心勃勃想要开创事业，或者对薪资待遇不满，想要重新找东家的，就都会来这种高端的人才市场试一试，搞不好自己这个千里马就能遇到识货的伯乐。
此刻，偌大的人才市场热闹非凡。
原来，今天恰好是星期五，而人才市场每周五都要举办一次最大规模的招聘活动。
两架老旧的春兰牌吊扇在屋顶上吱扭扭作响，有气无力地扇动着热风。
整个招聘大厅挤满了人，大眼看去不下两三百。拥挤的人群你挤我，我挤你，彼此身上热汗淋漓，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汗味儿。
即使天气炎热，应聘的人穿着还是十分庄重，男的基本上都是衬衣，西裤，有的甚至穿着宽大的西服外套；女的多数穿着长裙，一些穿着短衫，长裤。
这些人怀里都抱着各种证件，以及学历证明，对于这次应聘可谓准备十足。
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在应聘外贸经理，另外一个女孩在应聘电子厂的生产部主管，还有一个岁数比较大的中年人，在应聘业务经理。
不过这些都没能吸引宋志超的注意，反倒是距离他五六米处的一处招聘台吸引了他。
这是一家服装厂的招聘处，招聘的岗位是销售总监。
招聘的海报上写的清清楚楚，要求应聘者有较高的学历，最低也必须是大学生，另外必须要有丰富的销售经验，尤其在海外有过工作经历的将会优先录用。
此时，面试这一职位的是一个油腻中年男，穿着不合时宜的黑灰色毛料西服，个子不高，肥头大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给人一种憨中带精的感觉。
宋志超第一眼看到他，感觉这家伙和香港那个叫“王晶”的电影导演长得挺像。
064【高级人士】
油腻胖子一边拿着手帕使劲儿擦拭不断从额头和脖子冒出来的汗水，一边在和面试人员交谈。
“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叫戚万达，不是本地人，是货真价实的香港人！要看身份证咩？唔好意思，刚好我身份证带身上，暂时不能给你们看……讲真，我觉得你们这份工蛮适合我，我这才愿意参加面试。”
“你问我哪里毕业？香港理工大学听过咩？我是78届的，还曾经获得过当年全香港理工科的奖学金！”
“你们问我有丰富的销售经验？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你们看我的样子就应该知道，我绝对是营销方面的专业人才！”
“我这个人从不爱吹水，也从来不对人说我曾经一个月销售过一万套衣服，价值总额高达五百多万；也从来不说我认识的人都是一些高级人士，卡尔.拉格菲尔德知道咩？我们经常在巴黎塞纳而河畔一起饮茶。仲有，你们不认识卡尔.拉格菲尔德，总该认识华仔，城城，黎明和学友吧，他们四个经常和我一起打高尔夫球，华仔的球技超烂，总输。”
这个叫“戚万达”的油腻胖子越说越起劲，吐沫星子横飞，搞得周围都不敢站人。
那负责面试的考官是服装厂的老板，越听越觉得玄幻，自己只不过想要招聘一个服装总监，没想到来了一个连“四大天王”和法国服装界“老佛爷”都认识的牛人。
也许是被吓住了，也许是对戚万达不太信任，这位老板就放下手中的简历表，做出一副公正姿态，咳嗽一声说道：“唔好意思，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对你印象深刻；不过可惜，我们只是一家小厂，资本有限，留不住您这样的大才，所以还请你另谋高就！”
戚万达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拿手帕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脖子，然后攒着手帕指着那老板的鼻子说道：“你唔要后悔！像我这样的人才，不要是你们的损失！”
见那厂长态度坚决，根本不接话，戚万达就又说：“作为一名香港同胞，我再次警告你，你正在拒绝一个同胞热情无私的援助，像我这样的人才，很多公司都在抢着要！”
厂长就笑了笑：“希望你能遇到自己的伯乐。再会！”
戚万达脸色一片青一片白，“眼光，上好沉香当烂柴！我祝你们工厂早日倒闭！”
那厂长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没见过这种人，应聘不上诅咒人家工厂倒闭的。
周围人也一起发出嘘声，嘘这位自称香港人的肥佬没素质。
那个戚万达却没事儿人般，丝毫不在乎周围众人的眼光，摘下眼镜，拿着手帕擦了一下汗滋滋油光发亮的胖脸，鼻子一哼，随即戴上眼镜，把手帕往西装内袋里一塞，挺胸凸肚，姿态十分傲娇地离开这个应聘台，朝其它应聘处巡查去了。
后面一帮子人冲这家伙指指点点，说他是个骗子，既然是香港人，又怎么会来潘禺打工。
又说他脑子有问题，不是痴线就是秀逗，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胡话，还认识四大天王，边个信他才是见了鬼！
戚万达在这边一闹腾，别的地方见他可就真的像见了鬼一样，没人愿意和这个神经病纠缠，不等他开口发问有没有工作，就直接说岗位已满，要么就说看你样子不适合。
戚万达一路吃闭门羹，被整个招聘大厅认定为“不受欢迎的人”。
可这家伙倒也“死牛一边颈”，硬是一根筋硬到底，见到合适的岗位就开始毛遂自荐，不管对方乐不乐意，开口就是：“我是香港人，我是来援助你们的！”紧接着就吹嘘自己香港理工大学毕业，获得过奖学金，认识四大天王，老佛爷……最后再来一句，“唔要我，是你们的损失！”
……
宋志超简单地在整个招聘大厅巡视了一遍，尤其对那个叫“戚万达”的香港人，更是关注多多。
须臾，宋志超心中有了决定，如今在大陆创业，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以“港澳台”同胞的身份来投资。
国家有政策，对待这些侨胞不仅给予优惠，还能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权益。
除此之外，这个年头的大陆人还很是崇洋媚外，认为香港人都是香的，香港的东西都是好的，只要是香港人，就都是很有钱的大老板。因此只要你挂着香港人的身份来大陆做生意，就可以无往不利。
也正因为这样，像傅家和查家那样的大家族也忍不住来大陆投资，分一杯羹，原因很简单，凡是聪明点的人就都知道，只要你是香港人，在大陆随便开个进出口贸易公司就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打定主意之后，宋志超通过询问，上二楼找到了招聘处的管理人员，问对方怎样才能在这里进行人员招聘。
那负责人是个中年老妇女，穿着保守老土，满脸欲求不满表情，见宋志超发问，就爱理不理。
问了半天宋志超才算搞清楚，原来这座招聘大厅是归番禺县人民政府人力资源部管理的。
按照管理部的规定，想要在这里租赁招聘位，招募人员，就必须先要在管理处备案，说明自己所属公司，自己在公司所属职位，招募的具体内容，通过上方审核通过后，再缴纳五元钱的“招聘位”租赁费，然后才可以进行职位招聘。
说起来这种管理制度倒还完善，可以棒杀很多不正规的野公司，比前世那种随便交点钱就能支摊招聘的管理制度要好很多。
可是对于宋志超来说，却是灾难、
他半路杀出来，别说公司了，连根毛都没有，怎么备案？
原本以为多缴纳一些钱，或许这位老妇女能够通融一下；可惜，老妇女明显不吃这一套，反而嘴歪眼斜地斥责他在搞资本主义卖官卖爵老一套，让宋志超趁早收了这份心。
最后，怕宋志超不死心，老妇女又补充一句，“没通过审核，你就资格在大厅招聘！”
宋志超见软的说不通，也就不再强求，心道，既然不能在大厅公开招聘，那么在大厅外面呢？
谁能干涉？
065【免费攻略】
宋志超夹着公文包出了招聘大厅，来到外面，却见外面实在是……没人！
放眼看去，只有寥寥几个人凑在一起闲谈，既然来到这里，就都是要来找工作的，又有谁会把时间浪费在大厅外面？
除了这寥寥几个人，就是一条悠闲的野狗在停车处翻捡着垃圾，用鼻子闻闻这，闻闻那，最后追着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一路小跑。
那只苍蝇却是被一股水果的香味吸引，一路嗡嗡，最后终于赶赴到了一棵雪白的凤梨身上，可是还没等它站稳脚跟，就呼地一声，被一条毛巾驱赶走了。
后面追赶它的那只野狗，也被甩来的毛巾撵走了，跑几步过回头，就些不死心地冲着门口处摆摊卖水果的水果阿伯大声吠叫。
水果阿伯穿着一身掉了扣子的绿军装，脚下挤拉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解放鞋，此刻正蹲在大门口摆着筐子卖水果。
南粤这种地方最常见的水果就是凤梨，因为气候原因，凤梨汁多，肉甜。闲暇之余吃颗凤梨，可以生津止渴，又可怯热解暑。
此时，那阿伯的生意却是不好，由于来这里走动的都是应聘人员，本身生活就很艰难，又有几个舍得花钱买水果吃。
一个黑瘦的小孩可能是他孙子，穿着一件露着肩膀的破烂小汗衫，汗衫上画着一枚印有“长征一号”字样的火箭，此时正在一只竹篾编织的挑筐中爬进爬出，拿着一只绿色铁皮小青蛙玩耍；阿伯则耐心地用毛巾擦拭着凤梨，把饱满漂亮的凤梨摆好在摊子显眼处。
忽然，小孩不爬了，把指头放进嘴里，歪着脏兮兮的小脸，可怜巴巴地对水果阿伯说：“阿爷，肚肚饿。”
水果阿伯就慈祥地摸着他的小脑瓜，说：“先忍着，等阿爷卖了水果，就给小孙孙买好吃的。”
“阿爷，买什么好吃的？”
“我们家小孙孙爱吃什么？”
“阿爷，我要吃虾饺。”
“那就买虾饺。”
“阿爷，我要吃粉肠。”
“那就买粉肠。”
说到这么多好吃的，水果阿伯这才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
一大早他们从潘禺乡下挑着两大筐凤梨来县城卖，在火车站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好不容易找到能摆摊的地方，却被别的卖水果的同行驱赶。
无奈他只好挑着担子，走两步，就吆喝两声。然后听人家说这里在赶会，人多，于是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可是摊子已经摆了很久，却连一颗凤梨都没卖出去。
从早上到现在，一粒米都的吃，水果阿伯只觉得肚子咕咕已开始咕咕乱叫。可他只能忍着，没赚到钱，又有什么资格买吃的喝的，回去后又怎么和老婆，儿子和媳妇交代？
“是啊，反正这会儿又不累，吃不吃饭都一样，能省一顿是一顿，只是苦了小孙子。”水果阿伯心中叹口气，再次伸手摸了摸小孙子的头。
这时候，宋志超走了过去。
宋志超蹲在地上，用手捡起那些凤梨，一个个看看。
见有顾客上门，水果阿伯顾不得许多，忙热情招呼：“这些凤梨都是俺们自家种的，水多，肉甜。”
宋志超拿起来在鼻子下闻了闻，“多钱？”
“论斤称，一斤两分钱！”水果阿伯生怕这唯一的顾客被价格吓跑，报了一个最低价格。
宋志超扫了一眼，“全部，多钱？”
“什么？”水果阿伯没听清楚。
“我问你这些水果全部需要多钱？”宋志超指了指摊子上摆着的，还有筐子里装着的。
水果阿伯有些发懵，小孙孙在筐子中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含着手指好奇地看着宋志超，不明白他在跟爷爷说什么。
“你说……你要全部买下咩？！”水果阿伯有些不自信地问了一遍。
宋志超点点头，“一共多钱？”说话间，就打开了自己提着的公文包。
“一斤两毛钱，这是一百二十斤，一共两块四毛钱！”水果阿伯激动地说，脸上刀刻的皱纹都在颤抖。
宋志超冲水果阿伯露出一个笑脸，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水果阿伯忙把钱接过去，可是马上就犯难了，把自己藏在腰间的布包打开，一层包着一层，打开全都是一分二分的硬币，数了数，一共才一块三毛钱，根本就没有足够可以找零的钱。
“对唔住啊，我这……钱不够，你稍等，我去小卖部帮你换开先。”
“不用找！”宋志超说，“待会儿你帮个忙就行咯。”
“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宋志超笑了笑。
……
招聘大厅内依旧闷热异常。
无数应聘者像热带鱼般游弋在拥挤的大厅中。
拿着手帕，擦拭着汗水。
仰起脖子，喝着带来的白开水。
口干舌燥，两眼发花地盯着各个招聘台。
在他们看来，在这样的天气找工作实在太难受，如果能够吃几颗甜美爽口的水果该多好。
就在这时---
“快去外面吃雪梨！”
“外面在派发雪梨，去晚就得吃！”
“赶快先！”
随着叫喊声，就见一拨人朝外面冲了出去。
正在面试和应聘的人有些发懵，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过很快，消息就反馈了回来。
“真的，外面在派发雪梨咩！”
“好好吃的，又脆又甜！”
正在观望的其他人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不再犹豫，直接往外冲了出去。
那些正在应聘的，还有正在面试的，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其他人，心中像猫儿挠痒痒般，充满郁闷。
毕竟在这样的年代，免费的水果可是不多。
很快，连二楼招聘大厅管理部的人员也被惊动了。
办公室内，那个欲求不满的老妇女正在喝着胖大海泡制的茶水，然后就见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少，忍不住握着茶杯下楼去看，不禁一惊，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竟然也变得稀稀疏疏，人都跑去哪儿了？
一问才知，大家都跑外面去领免费水果了。
此时，老妇女十分纳闷。
她和很多人一样，心中泛起一个大大问号：外面究竟在搞乜鬼？！
066【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招聘大厅外面---
人潮汹涌，十分热闹。
在宋志超的指示下，水果阿伯热情地免费给那些应聘人员发放着水果，嘴里还温馨地说着：“应聘辛苦了，多多加油！”
吃着甘甜多汁的雪梨，听着水果阿伯那温馨的鼓励，众人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为了讨生活大家过的都很不容易，尤其在这样的招聘会场，彼此甚至都是潜在的对手，有谁听过这样温馨的话语？
不过当大家感谢水果阿伯的时候，水果阿伯却说，这些都不是自己做的，自己只是一个卖水果的老汉，又指了指身边的宋志超，说这些都是这位先生做的，是他买了水果免费派送给大家。
众人诧异，看着宋志超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何会这么好心。
人越聚越多，眼看时机差不多，宋志超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在招人！
招人，招什么人？
众人就更加疑惑了。
宋志超笑了笑，随即用脚尖掂起水果摊上面的水果刀，一抛，就帅气接在手中。
正当人们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宋志超用手打开自己提着的公文包，随即，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呈现在人们面前。
这个年代，很多人连百元大钞是什么样子还没见过。更别说这么厚的一大沓子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那沓子钞票哗啦啦作响。
瞬时间---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直了。
在这个年代，有句话叫做“财不露白”，可是宋志超却偏偏高调炫富。
这让帮他免费发放水果的阿伯很是替他担心，他觉得宋志超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才行。
此刻，人群中早已多了很多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志超手中的公文包，盯着那公文包中厚厚一沓的钞票。
眼看自己已经顺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宋志超笑了笑，随即从一沓钞票中抽出一张，砰地一声，水果刀把百元大钞直接钉在身后墙壁上。
钞票被刀钉着，迎风抖索。
“现在和大家玩个游戏----只需要回答我五个问题，如果全对，就可以拿走这一百元大钞！”
话音落地，周围人就嚷嚷起来---
“是不是真的啊？”
“不会是骗人吧！”
“回答五个问题就能赚一百？”
“乜问题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眼前还有实打实的一百块奖励。
在这个时代，一百块的含金量可是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当即就有一个年轻人站出来，向宋志超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挑战。
原本吃水果的人都被这奇怪的招聘吸引住了，甚至连大厅内一些人听说了这样稀奇古怪的招聘，也忍不住跑出来看热闹。
瞬时间，整个大厅外面人山人海，大家全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
宋志超干脆利落，也不愿意再耽搁时间。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不会吧，这么简单？”年轻人一愣。
宋志超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盯着他，“你只管回答，不要问太多。”
“我叫丁建军。”
“你来这里应聘什么职位？”
“应聘财务主管。”
“期待薪资多少？”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吧----八十元。”年轻人舔舔嘴唇，盯着宋志超，看他有什么反应。
宋志超拢手点燃香烟，甩了甩，灭掉火柴，乜斜他一眼：“你有乜特长？”
年轻人一怔，思索了一下，“我是羊城大学毕业的。”
“我问你有乜特长，没问你在哪里毕业。”
“我，我……我有会计专业资格证，还学过心算。”
宋志超点点头，“仲有最后一个问题……”
年轻人猛松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张被钉在墙壁上的百元大钞，觉得它正在朝自己招手。
周围其他人也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后悔自己怎么没站出来，这几个问题也太简单了，傻瓜都能答出来。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叫“丁建军”的年轻人回答宋志超最后一个问题，等着他胜利后赢取那一百元大钞。
宋志超抽了一口烟，冲年轻人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最后一个问题，我把一头猪和一头老虎关在一起，第二天猪没死，老虎却死掉了，为咩？”
正在得意洋洋的年轻人禁不住一愣，摸摸脸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题。
周围其他人也都发愣，感觉和年轻人一样，他们活这么大，哪听过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唔好意思，这位同志，你不是在讲笑吧？”年轻人疑问道。
宋志超摇摇头，“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就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也全都糊涂了，依照他们这个年代的智商来说，根本就明白不了这道问题真正的“含义”。
迟疑了半天，年轻人才回答说：“因为老虎生病了，它病死了。”说完，有些不自信地咽口唾沫，死死盯着宋志超，等待他宣布结果。
宋志超夹着香烟，用手指剔了一下自己的眉毛，“唔好意思，你答错了。”
年轻人失望地“哦”了一声。
不等他退场，周围已经有无数双手举了起来---
“我来！”
“让我来！”
“我先来！”
大家都不愿意错过这个赚取一百块的机会，纷纷举手，毛遂自荐。
就在这时---
“你们来乜？你们知不知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回答？”
“看看你们样子，一个个都想要投机取巧，没真材实料给钱你们也赚唔到！”
“全部给我收声！看我把这一百元拿到手先！”
随着说话声，就见一个油腻胖子挺胸凸肚，人五人六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宋志超一看，正是之前在招聘大厅自诩香港人的油腻中年男---“戚万达”。
067【奖励】
此时---
戚万达看看四周，感觉周围众人都被自己的“气势”压住了，这才扭头看向宋志超，然后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眼神中露出一丝精明。
宋志超正要开口，戚万达却竖起指头在唇边，嘘一声道：“你不用开口，这五个问题，我都答复给你。”
“第一，我叫戚万达，戚家军的戚，万世发达的万达。第二，我只应聘销售总监，其它职位一概不考虑。第三，我要求的薪资待遇是越多越好，我不怕钱烧手的啦。第四，我的特长就是，我这个人特别聪明，问题能难倒我。至于你所说的第五个问题……”
戚万达故意拉长了声音，用一双小眼睛盯着宋志超，然后凑过去，对着宋志超的耳朵小声说：“说实话，正确答案我知的啦，不过，我这个人很上道……如果你愿意付我五十元，我就说不知，免得你面子。你看如何？”
宋志超笑了，看着眼前的死胖子，“唔好意思，我还是想听听你正确答案是乜个？”
戚万达也就笑了，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抛给宋志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乜个你最清楚的啦，还用我说？”
宋志超没吭声。
戚万达哈哈大笑。
周围人则看得莫名其妙。
眼看宋志超只是干抽烟，冲自己笑着不说话。
戚万达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笑嘻嘻地说：“不知我这个答案你钟不钟意？不钟意的话，我也办法，谁让你出题这么犀利。”
说话间，就见戚万达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走到宋志超身边，大摇大摆地拔出钉在墙壁上的刀子，再把那一百元大钞取下，用手指弹了弹，确认是真币，这才认真叠好，揣进兜里。
看着他这副模样，宋志超也没阻止，只是瞅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周围人不明白了，答案还没公布呢，这就输赢见分晓了。
于是大家就不依不饶，不让戚万达离开，非要让他把正确答案公布出来才行。有些人更说他是个骗子，明明不知道答案，却在这里吹牛。
戚万达被大家逼的没法了，这才说：“你们真想知道答案？”
“是啊，你不说出来，怎么能说你是对的？”
“不说答案就别想走！”
“正确答案是什么？”
见群雄激涌，戚万达就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小眼睛看向宋志超道：“对唔住，老板，看起来我必须要公布答案了，我可不是故意的哦……”
这时，宋志超举起手说道：“好了，我宣布提问结束。这位戚万达先生获胜。”随即扭头对戚万达笑道：“你也不用公布答案了。”
废话，正确答案就是“老虎是怎么死的，只有猪知道。”
刚才戚万达说只有宋志超知道，等于骂宋志超是猪，宋志超可不会被这死胖子骂第二遍。
周围众人没得到正确答案，表情都很是不满，可钱是人家宋志超的，人家都不追究，他们又哪里有资格多说什么。
至于戚万达，则抱拳作揖冲大家伙说：“唔好意思！有边个想要知道答案，私底下只需支付十元钱，我立马告知！也可以团购，打九折！”
……
人群逐渐散去，真的是聚的快，散的也快。
大门口处，几棵槐树上，夏蝉在嗡嗡地鸣叫---
戚万达哼着曲子，正准备离开，却被宋志超走快几步，拦住了。
“做咩？我只不过赢了你一百块，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戚万达警惕地瞪大眼睛，故意做出一副吃惊，夸张表情。
宋志超冲他笑了笑，掏出烟盒，摸出一根烟递过去，语气十分真诚地说：“戚万达先生，我只想告诉你知道，我对你很感兴趣。”
戚万达却没接烟，而是嘴一撇，冷哼一声，冲宋志超说道：“唔好意思，我对你兴趣。”
宋志超一点也不嫌尴尬，耸了耸肩，把手中香烟重新装入烟盒，笑着对戚万达说：“我想知是乜原因？”
“原因就是---”戚万达一双小眼透过黑框眼镜从上到下打量宋志超。
宋志超张开双臂，摆出一副任凭你打量的姿态。
戚万达就嘻嘻一笑，然后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这鼻子能够闻出很多人身上的穷酸味儿……你虽然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但我看里面顶多装有一万块，再多你也拿不出来！”
宋志超心中不禁一惊，虽然他对戚万达很感兴趣，却没想到这家伙有这么强的眼力。
不过宋志超情绪控制的很好，心中惊诧，表面上却淡定如常，冲着戚万达微微一笑道：“你的观点我赞成，但你说我包里顶多一万，为咩？”
戚万达笑了笑，往门口绿荫下挪了几步，免得被太阳晒着难受，脸上一直流汗。
“简单啦，敢拿出一百块提问题，说明你手里有点小钱，一千，五千不可能，一万刚刚好；仲有，我这人对钞票的厚度很敏感，而你钞票的厚度又恰恰好一万……”戚万达拿手帕擦着汗渍说。
宋志超鼓掌，“精彩！佩服！”
戚万达一脸得意，“所以我说你不是我的菜啦！你有公司没有？”
“。”
“你有更多钱没有？”
“也。”
“那你还想聘请我？”
“是的。”
“为咩？”
“因为我钟意你。”
“可惜我不钟意你！”戚万达直接打断宋志超的话，“你虽然长得很靓仔，却不对我胃口。对唔住了，帮不到你。”
戚万达说完转身又想走，却再次被宋志超拦住。
宋志超笑眯眯地盯着他，“你真的是香港人？”
“是的。”
“你真的懂营销？”
“是的。”
“你真想找份工？”
“是的，但不是你这种工。”
“了解。”
“那你还不让路？”
“我们好好谈一谈，得不得？”宋志超没让开路，而是态度诚恳道。
戚万达小眼睛眨呀眨，盯着宋志超看了又看，最后叹口气道：“好吧，被你打败了！看在你爱才若渴，又很有诚意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招揽我的机会。”
宋志超就笑了笑，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取名叫“雪花”的休闲冰室说道：“那么我们就先去那里面坐一坐。”
戚万达瞅了一眼，嘻嘻一笑：“有何不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068【你奸我滑】
在南方炎热夏季，有很多类似的休闲冰室，主要为顾客提供冰茶，冷饮，雪花酪等冷品服务。
这间开在招聘大厅附近的休闲冰室不算太大，整个房间也只放置有三张桌子，不过桌子上却坐满了人。
这样的小店是不可能会有空调的，也就顶上一个吊扇在旋转，即使这样，也能让坐下的客人多少喘口气，驱逐从外面带进来的酷热与热汗。
店主人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此刻正在柜台动作熟练地做着刨冰，他妻子则充当服务员，给宋志超和戚万达等人端送冷饮。
宋志超和戚万达面对面坐着，宋志超提着的黑色公文包就摆放在他桌子旁边；另外，桌子上还摆着两碗足可以祛热解暑的“冰镇酸梅汤”，不过他们显然忙着谈话，还没来得及饮用这样的美味。
开门见山---
宋志超拿起汤匙在酸梅汤内搅拌几下，眼睛很有诚意地盯着对方，对戚万达说道：“戚先生，我知你是香港人，所以我很有诚意邀请你一起合伙做生意。”
戚万达把手贴在冰镇酸梅汤的杯壁上，感受着那丝丝凉爽，小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笑眯眯地问宋志超，“做乜生意？”
宋志超吐出两个字：“玩具。”
戚万达笑了，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一边笑着，一边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这才舔舔嘴巴说道：“我是香港人咩，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陪你一起卖玩具？”
宋志超语气笃定：“生意不分大小，何况玩具生意也可以做大，做大之后也可赚多多。”
戚万达摆摆手，“这些话你还是讲给小孩子听！”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虽然现在落魄了，不得不从香港来内地找工，但我戚万达也不是什么工都愿意做……”
宋志超不说话，看着他。
戚万达舔舔嘴唇，又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你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之前有问的啦，你既钱又工厂，凭什么让我跟你？”
宋志超笑了笑：“如果我说凭我的胆魄，你信吗？”
“胆魄？你又不是开武馆，再多胆魄又有咩用？”
宋志超拿着汤匙轻轻在酸梅汤的杯子上敲了敲，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你知，大陆现在改革开放，风云乍起，在我看来想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必须要有过人的胆魄才行。”
“哈哈哈！”戚万达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这种话谁都会说，甚至说的比你还动听，可是有用吗？又不能当饭吃！”
宋志超用汤匙搅拌一下酸梅汤，盯着一脸轻蔑笑容的戚万达，“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才最重要？”
戚万达端起酸梅汤一口饮尽，甜甜肥厚的嘴唇，反盯着宋志超道：“当然是信任啦！彼此合作，信任，还谈什么理想。”
宋志超就笑眯眯地说：“我很信任你！”
戚万达噗嗤笑了，“你在讲笑？不过这个笑话蛮好笑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你不信？”宋志超反问。
“我信个鬼咩，空口无凭。”
“嗯，那倒是。”宋志超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露出一副苦恼思索模样，手指不经意地敲打着旁边公文包，问戚万达道：“那么我怎样做，你才能信任我呢？”
戚万达瞄了一眼宋志超，又看了一眼他敲打着的公文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个简单，如果你真的相信我，认为我是你最好的生意拍档，那么敢不敢把你的公文包交我保管一天？”
宋志超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戚万达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
戚万达见宋志超不做声，就笑嘻嘻道：“当然，我这个要求是过分了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
“关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合作咩，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信任，是多钱也买不到的！”
没等戚万达把话说完，宋志超直接把放着的公文包推了过去，笑眯眯地说：“你说的对，信任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千金难换！”
戚万达表情惊诧了一下，瞪大小眼：“你真敢把这包交我保管？”
“给了你，就是让你保管。”宋志超表情真诚，语气笃定。
戚万达脸上露出一丝感动，“很少有人敢这么做的，你知咩？”
“我知，所以我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戚万达脸上流露出一丝感动，惺惺相惜道：“你知我，我也知你。”
两人四目相对，笑而不语。
……
最后，宋志超留下了自己所住酒店的地址和电话，并且叮嘱戚万达，这可是自己全部“身家”，让他务必保管好，这才离开冰室，和戚万达依依惜别。
临走的时候，戚万达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神情对宋志超敬佩无比。
宋志超也是频频朝他挥手，宛若多年老友远行，他在挥手相送。
“明天，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戚万达最后冲宋志超大叫，“我要让你知，你对我的信任是值得的！”
宋志超的回答是，用力地挥手，再挥手！
彼此的情谊在挥手中，不断地挥发出来，洋溢出来。
……
拐角处，戚万达回头做了最后一次张望，等到确信看不见宋志超以后，他原本依依惜别的表情瞬间没了，换成了一副超级开心模样。
“白痴啊！这些大陆人真是笨！我还以为要费很大劲儿才能把这笔钱千到手，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我挑，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戚万达一肚子的诧异。
实际上从一开始看见宋志超当众露，戚万达就打上了宋志超的主意。就算当时宋志超不叫住他，他也会找机会凑到宋志超身边。
戚万达想过很多办法，其中有“偷龙转风”，搞个和宋志超差不多的公文包，伺机把两个包包调换。还有“顺手牵羊”，邀请宋志超吃东西，趁他不注意把公文包牵走。
作为一名出来混捞偏门的香港老千，戚万达相信凭借自己的智商，一定能把那一万块钱弄到手。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讲了一句玩笑话，宋志超竟然就把公文包交给了自己。
到现在戚万达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使劲捏了捏自己脸，嗯，很疼。
是真的。
再看看手中的包，沉甸甸的，绝对不是在做梦。
提了提手中的公文包，肥胖的身子竟然幻化出十分矫健的身姿，一溜烟跑到一个偏僻地方，四下张望几眼，见没什么人，就急忙打开手中公文包---
果然，里面有厚厚一沓子钞票。
伸手拿着厚厚的钞票，搁到鼻子尖闻了闻钞票的味道，“哈哈哈！”戚万达都快爽飞了，心说，想不到我“千鬼”戚万达从香港跑路来大陆，还能遇到这样的白痴---狗屁的信任，信任能当饭食咩？见鬼啦！仲有，这个傻瓜看着挺聪明，实际上却跟猪一样笨，让你把公文包交我保管你就交，食屎啦！
戚万达狂吻几下钞票，再把它们小心翼翼放进包内，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警惕地朝四周又张望了两下，这才咳嗽一声，提着公文包若无其事地从偏僻角落走出，心中盘算着，了这么多钱，今晚要去哪儿潇洒。
这时候，恰好不远处一辆面的缓缓驶来，司机师傅探出头问他，要不要坐车？
戚万达一心想要赶快逃离这里，当即就连忙蹿上车。
上了车，戚万达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肥胖的肚皮呼出一口气，两个字，惬意。
这时候，司机师傅回头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戚万达想了想，“潘禺边度最好玩？”
司机师傅毫不犹豫地回答：“凯撒歌舞厅！”
……
与此同时---
直到戚万达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宋志超那依依惜别的眼神才焕然一变，嘴角勾勒一丝似笑非笑表情。
想了想，宋志超信步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要了公共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须臾---
“是九哥吗？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宋志超笑着和电话那边的金九打招呼，“我让出租车送一个朋友去舞厅消费，到时请多多关照一下……嗯，对对，他自称叫戚万达，是香港人来着……长相嘛，猥琐，极度的猥琐！”
宋志超详细地对金九说了一下自己要求帮忙的事宜，最后笑眯眯地对金九说：“多谢九哥帮手。仲有，拜托你提醒兄弟们一下---唔要打脸！”
069【千门八将】
跟许多香港电影演绎的一样，香港是个万花筒般的世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在香港除了官员，有钱人，平民，黑帮分子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老千，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千门八将”。
准确地说，所谓的“千门八将”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诈骗集团。按照在小团队中工种不同分为“正、提、反、脱、风、火、除、谣”。
正将是行动主角，提将是军师，反将是间谍，脱将帮忙脱身，风将收集信息，火将是打手，除将负责谈判，还有谣将负责造谣生事。
戚万达就是“千门八将”中人，绰号叫“千鬼”。原本他是八将中的“提将”，负责筹谋布局，找到水鱼下手行骗。
可惜他业务不专，外带衰运缠身，做十次买卖，能有九次搞砸，不是紧要关头被水鱼识破，就是警察恰好出动临检，坑了不少队友，凡是和他一起合作的，最后不是进了赤柱监狱，就是人财两空，落魄跑去了台湾，菲律宾，搞到最后无人愿意和他搭伙。
戚万达不觉悟，老觉得自己没问题，是和自己一起合作的那帮人太笨，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开始单干。
经过一个多月精密筛选布局，最后他把目标圈中油麻地一个喜欢炒股的肥婆。
那肥婆长得奇丑无比，喜欢化着血盆大口的浓妆，一点知识没有，却喜欢不懂装懂。
戚万达就冒充股票经纪人，找机会接近这个肥婆，又是饮茶，又是食西餐，喝咖啡……最后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眼看时机成熟，戚万达就在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搞了一个小小的烛光晚餐，然后在很是“罗曼提克”的气氛中骗她拿出三十万来投资自己手头股票，说这些股票形势大好，绝对有的赚。
肥婆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媚眼如丝，如同猫儿盯着老鼠，舔着红唇非常饥渴地说，只要戚万达能够答应她小小一个要求，三十万，就问题！
结果很显然。
为了自己的事业，戚万达眼一闭，牙一咬，只能委曲求全地在床上使出吃奶得劲儿征服了这个一百六十斤重的肥婆。
肥婆被戚万达伺候舒服了，倒也没有食言，第二天就去银行取钱给他。戚万达则美滋滋地守候在银行外面，等着三十万到手自己好远走高飞。
可这死肥婆却在银行里面和自己的老公通了电话，他老公根本就是道上混的人物，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有蹊跷，当即带领兄弟开车赶到。
这边，肥婆刚把钱取出来，在外面找了一圈找到鬼祟的戚万达，正准备把钱交给他帮忙投资，一辆货车噶然而止，从车上蹿下来三四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大汉一看见戚万达就举着西瓜刀高喊：“你这个扑街，敢骗我老婆，我宰了你！”
戚万达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油麻地大名鼎鼎的高利贷大佬“高利贵”，心狠手辣不说，动不动就剁人手脚，就知道自己闯了祸，钱也不敢要了，撒丫子就跑。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千人没千成功，诈骗失败事件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也没什么损失，只要赔个罪道个歉，摆几桌酒席就可以圆满解决。
但偏偏戚万达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他把肥婆给上了。
“高利贵”虽然杀人不眨眼，却是个重口味者，对自己那个肥婆老婆好的不得了，这次得知自己做了“绿乌龟”，那绝对暴跳如雷，连续几天不依不饶地满城搜索戚万达，并且放言，边个要是抓到戚万达，他就打赏三万花红。
顶他个肺！
香港就这么屁大个地方，高利贵这么一闹腾，搞得戚万达在道上比港督还出名。为了保住小命，戚万达万不得已只好卷铺盖跑路，摸黑搭乘渔船跑到了大陆。
一想起自己那黑暗的不堪回首的历史，戚万达就满肚子的辛酸泪。
有谁知，为了取得那肥婆信任，他迸发出多大毅力才和肥婆上的床？
又有谁知，那血盆大口，一百六十斤赘肉，还有杀猪般的惨叫，想一想，都是噩梦。
此刻，躺在出租车上，抱着装有一万块钱的公文包，戚万达内心多少获得一丝丝安慰。
还是大陆人好骗，智商低，容易相信人，早知道这样，就早来大陆发展了。
又一想，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从香港跑路来大陆，一顿好饭没吃过，一瓶好酒没喝过，对比自己在香港花天酒地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现在好了，有钱了，自己可一定要好好潇洒一番。
……
凯撒歌舞厅这两天生意超级火爆。
也许是因为“钢管舞”这一消息被传了出去，很多顾客欣欣然慕名而来，以至于原本很是宽敞的歌舞大厅，还是显得拥挤不堪，人山人海。
作为一名香港人，虽然是跑路过来的，戚万达还是拿捏着自己“香港人”的高姿态，像大老板般胳膊底下夹着公文包，一进舞厅就左瞧右看，这个看不入眼，那个看不进去，觉得这些大陆人从头到脚很低级。
不说别的，就这歌舞厅的设备设施，和香港有名的“大富豪”根本就没法比，就这，这帮人还叽叽喳喳把这里当成了天堂。
还有，素质，什么叫素质？就是没见过大世面，有钱也像乡巴佬。还喝什么红酒兑健力宝，懂红酒吗？健力宝又是什么鬼？有七喜，可口可乐好喝吗？
总之，舞厅里面的一切戚万达都看不进去，觉得大陆还是贫穷啊，可怜自己就要在这种地方呆很久，的玩，的耍，好闷的。
“先生，那个啥……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一个男服务员凑到跟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打断了戚万达纷乱的思绪。
戚万达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小胖子，留着桃心头，满脸憨憨的笑---嗯，笑得跟白痴一样。
“你懂不懂说粤语？”戚万达用手指推了推黑框眼镜，乜斜小眼瞅着对方。
“那个，我不太熟。”
“不熟，就是不懂咯！”戚万达轻蔑地盯着小胖子。“你们歌舞厅是做咩吃的？竟然录用你这种人。”
“我，我今天刚来上班。”
“哦，原来是新手！”戚万达眼神中的轻蔑又加重几分，“你可知我是香港人？在香港像你这种什么也不懂的新手，分分钟都会被踢爆！”
男服务员---朱富贵忍不住挠头，他粤语不太好，听不太懂对方的话，不过猜测对方的意思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见朱富贵又露出这副白痴模样，戚万达知道自己刚才在“鸡同鸭讲”。
“痴线！”戚万达丢给朱富贵一个不屑眼神，不耐烦道：“不说那么多了，你给我找个位子先！”
朱富贵总算听懂是什么意思，就生涩地鞠躬做了一个邀请姿势，带领戚万达朝前面的酒水卡座走去。
可是因为歌舞厅今晚生意实在太火爆，以至于酒水卡座全都预订完了。
再加上朱富贵才第一天在这里开工，业务不熟练，于是就带着戚万达跟驴子拉磨似的，在舞厅里面兜了一圈又一圈。
戚万达自认聪明，却傻瓜一样跟在朱富贵屁股后头兜兜转转，直到最后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冲到朱富贵前面，冲他喊道：“死肥仔！你白痴啊，我是来玩的，不是来跟你散步的！你带着我要转到咩时候？”
朱富贵一向在工厂打工，动的都是力气，不是嘴皮子，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就懵了。
幸好这时候被宋志超提拔做了主管的王小峰闻讯赶了过来。
倘若得罪客人的是其它服务员，王小峰会第一时间进行批评教育，奈何现在整个歌舞厅都知道这个叫朱富贵的家伙是宋志超介绍到舞厅的“降落伞”，并且他还是宋志超的表弟。
宋志超是什么人？
那可是凯撒歌舞厅一个恐怖存在。
另外还是他王小峰的大恩人，没有宋志超的提拔，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坐上刁佳华的位子。
正因为如此，在了解事情真相之后，王小峰不但没批评朱富贵，反而安慰他说，要认真工作认真学习，在舞厅做事情急不来的。
转身，王小峰就代替朱富贵向戚万达认错，说在舞厅准备不足，暂时没有多余的酒水卡座。
戚万达从香港跑路到大陆，憋屈了这么久，难得找到一个发泄渠道，当即不依不饶，大声说：“我是大老远从香港来的，你们就这服务态度？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控告你们！我要叫老板炒你们鱿鱼！”
正在争执之际，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边个说自己是从香港来的？”随即，就见一个光头大汉笑眯眯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070【我最钟意香港人】
戚万达好歹也是在香港道上混的，一看出来这人留着光头，挂着金链子，满脸横肉的，这模样，这气势，这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第一时间，戚万达就做好了认怂的准备，再说人家人多势众的，自己就算硬抗也抗不过人家。
谁知，还没等戚万达先开口认怂，对方先说了，“唔好意思---请问朋友是香港人咩？”
戚万达见对方语气这么和善，好像对香港人很是尊敬，立马认怂的心理就转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又怎样？”
光头佬就呵呵一笑，伸出手道：“告诉你知，我最钟意香港人啦！能不能交个朋友？”
看着光头佬伸出的手，粗糙，厚实，生着厚厚的茧子，戚万达犹豫了一下，与他握手，“未请教---”
“金九！别人都叫我作‘九哥’。”光头佬显得很和善，对戚万达也很热情。
“我叫戚万达。”
“哦，原来是戚老板，幸会幸会！”金九使劲儿抖抖手。
戚万达觉得对方握着的手力度很大，自己的手有点疼，幸好这时候金九把他的手松开，要不然就尴尬了。
“既然戚老板是香港来的，那么当然不会钟意这些小小场面，不如让我请你去vip卡座……”说话间，就见金九打个响指，吩咐身边小弟，“去，把最好的酒水卡座腾出来。”
那小弟模样有些为难，最后硬着头皮说，最好的酒水卡座已经被人预定，并且已经坐人了。
金九就指着小弟鼻子骂道：“听不懂人话？让他腾出来就腾出来----这里香港人最大！”
那小弟这才唯唯诺诺，立马过去照办。
旁边，戚万达见金九如此推崇香港人，对香港人简直是跪舔姿势，心中禁不住涌起一丝丝自豪和满足，多日来在大陆受到的轻视和委屈，顿时烟消云散掉。
……
最好的酒水卡座果然不一般，距离舞台最近，还有各种各样的免费水果。
金九邀请戚万达坐下，然后又打了一个响指，给旁边人使个眼色，很快，那人就带了两个小妹妹过来。
两个小妹妹岁数不大，顶多也就是十**岁，打扮的虽然艳丽，却依旧遮掩不住眉宇间那丝清纯。
这种岁数不大的小靓妹，最对戚万达这种油腻大叔色色的口味。
“她们一个叫阿芬，一个叫阿雅，你钟不钟意？不钟意还可以再换……”金九很客气地对戚万达说。
戚万达抖抖西服衣襟，故作姿态地瞄了一眼两个小妹妹，说：“我们香港人眼界好高的啦，都钟意那些大波妹，金丝猫，不过看你们这种小地方估计也没有那种高素质小姐……我就将就一下咯！”说话间，戚万达就把公文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敞开西服，翘起二郎腿，从兜里摸出一个烟叼在嘴里，一副见过世面大老板模样。
金九没说话，那两个小妹妹却是乖巧的很，一左一右挨着戚万达坐下。
不过当那个叫阿雅的小妹准备把公文包从椅子上拿开，自己坐下的时候，戚万达却警觉地取下香烟，开口说了句：“不要乱动！”说话间，就把公文包抢在手中，抱在怀里。
叫阿雅的小妹模样有些尴尬，金九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哈哈一笑说：“靓女有了，也该点几瓶好酒---戚老板尽管挑好的点，我让人给你打八折！”说着话，金九摸出打火机凑到戚万达面前，啪地一声，把火机打着。
戚万达这才重新把香烟咬在嘴里，看了满脸微笑的金九一眼，很是受用地凑着火把烟点着，然后仰起头，冲金九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说了句：“九哥是咩？讲真，你很会做生意！”
金九笑了笑，啪嗒一声，收了打火机，整张脸凑近戚万达，盯着他说：“我讲过的啦，我最钟意像你这样的香港人！”
……
须臾，人头马xo上来。
有美女陪伴，有美酒饮用。
连带一开始抽的香烟，也变成了粗长的雪茄。
添了柠檬的金色酒水，在酒杯晃动中洋溢着美酒的芬芳；醇香的雪茄香味弥漫在卡座周围。
深深地吐一口烟，戚万达终于找回了曾经在香港快活的感觉。
舒服啊---
他慵懒地往后面一靠，眯着眼睛---
有钱就是好。
至于以后么，既然大陆这么多水鱼，以后还怕骗不到钱？想一想就让人兴奋。
嗯，大陆人太傻了，尤其那个姓宋的，更是傻叉中的傻叉！
……
舞厅本来就是纸醉金迷的地方。
更是无数男人热衷的销金窟。
戚万达本身就好这一口，再加上他是捞偏门的，习惯了钱来的快花的也快，所以吃喝玩乐一条龙，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消费了多少钱。
舞台上的节目很精彩，尤其最后压轴表演的钢管舞，让戚万达这个自诩见多识广的香港人也大感叹服，惊艳中，忍不住也想要学那些大陆暴发户撒撒钞票，烘托一下气氛什么的。
于是他就醉醺醺地伸手去抄自己的公文包，却抄了一个空。
戚万达有些纳闷，包呢？我的包去哪儿了？印象中自己一开始抱在怀里，然后两个小妹劝自己饮酒，自己就把包放在了桌子上。
戚万达忙睁开醉醺醺的眼睛，朝酒桌上面看去。
没有！
除了酒水，饮料，还有一些水果点心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掉到桌子底下了？
戚万达再附身朝桌子底下查找。
地上除了垃圾，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
戚万达还有些不死心，他跪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摸索着，寻找自己的公文包。
可是地上除了用过的餐巾纸，废弃的饮料瓶，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确定了一个事实。
自己的包，丢了！
准确地说，自己从宋志超手上千来的公文包，和包内的一万块钱，丢了！
瞬间，戚万达的酒就醒了七分。
看看身边对他笑脸迎奉的陪酒小妹，再看看酒桌上不知何时点了两瓶的人头马xo，满盒子的雪茄香烟……戚万达深深地咽了口唾沫，顿觉后背冷汗涔涔。
整个舞厅还在为台上疯狂的钢管舞狂嚣，戚万达佯装醉的不行，对两个小妹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
他脚步踉跄地晃着身子，挤过疯狂的人群，朝着洗手间那边走去。
一进洗手间。
戚万达就躲进了小隔间。
坐在隔间的马桶上，戚万达抖着双腿，使劲儿搓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头脑变得清醒点，算计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逃走！
想到就做，再不能耽搁时间，可是还没等戚万达从隔间出来，就听到吱扭一声，有人进了洗手间。
啪啪啪，在玩弄着打火机。
戚万达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生怕被进来的人听到。
这时---
咚咚咚！
有人敲他隔间的门。
一个声音道：“戚老板咩？是时候出来算帐啦！”
戚万达心中一寒---
这个声音，正是金九。
071【出来混，迟早要还】
“戚老板，里面味道很不好闻的啦，你出来先，我们好好谈谈！”金九粗犷的声音在洗手间内回荡。
戚万达浑身都在发抖，现在用屁股想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没想到自己香港来的老千，会阴沟翻船。
戚万达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咬咬牙说道：“哦，原来是九哥，我还以为是边个呢！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说话间，戚万达就伸手按了一下抽水马桶，让马桶发出抽水的声音，这才把隔间的门打开，一眼就看到金九正斜靠在隔间墙壁上，手中把玩着钢音打火机，啪啪作响，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他，铮亮光头在洗手间黯淡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咩事啊，我刚才喝的有点多，来这里放放水！”戚万达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一双小眼睛却观察着洗手间的大门，算计着自己能不能逃出去。
“喝多了？那可要小心走路！”金九笑眯眯地伸手去搀扶戚万达。
戚万达刚把手臂伸出去，金九却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戚万达猝不及防，只觉得这一拳力道很重，打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刚才喝的酒水更是被打得吐了出来。
难受！
十分的难受！
戚万达像虾米一样弯着腰，不断咳嗽，嘴中吐着污秽物，眼泪都流了出来。
金九一把抓住戚万达的头发，让他的脸扬起来，盯着他恶狠狠道：“喝多了酒，我让你清醒一下先！怎么样，好点了咩？”
戚万达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儿地点下巴颏，眼睛中泪水更浓---头皮被金九都快抓掉了。
金九见此，这才松开手。
戚万达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金九看看手上抓掉的毛发，吹了吹，油腻腻的，忍不住骂道：“死肥佬，搞这么多头油！”
又有些嫌弃地在洗漱盆前对着镜子洗了洗手，这才对外面的小弟说：“进来两个，把他弄出去！待会儿我要和他好好算算账！”
随着话音，两名手下从外面进来，把正在地上呻吟的戚万达拽起来，死狗般拖了出去。
金九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自己光头，然后抽出手纸擦了擦手，又把沾了水的光头狠狠擦了几下，这才丢到纸篓中，吹了一个漂亮口哨，离开。
……
这是一间地方不算太大的小黑屋。
墙壁上张贴着残破不堪的香港女明星海报，由于破的太狠，分不清面目，也不知道是王祖贤，还是张曼玉。
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然后就是一台“熊猫”牌14寸黑白电视机。
此刻，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央视八六版的《西游记》。这部戏自从诞生以来，几乎每个暑假都会在电视台重新播放，可以说脍炙人口，老少皆宜。
此刻，电视中，肥头大耳的猪八戒被盘丝洞的几个女妖精戏耍后抓了起来，正在哼哼唧唧地求饶。
作为香港人，戚万达对这部戏一点兴趣都没有，大陆的电视剧能够什么好看的，比起香港tvb和香港亚视来说差远了。
不过戚万达还是不小心瞄了一眼，然后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倒霉猪八戒很像，都被人抓了。
不同的是，抓住猪八戒的是七个美丽的蜘蛛精，抓住自己的却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佬。
金九隔着桌子，就坐在戚万达对面，他斜靠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桌子上，嘴里面咬着一根冰棍，手里头拿着戚万达的钱包，翻看里面的证件，时不时发出“嘎嘣”声。
房间内很安静，除了金九肆无忌惮吃冰棍的声音外，就是戚万达那沉重的呼吸声了。
戚万达老实巴交地坐在金九对面的椅子上，神情不复之前作为香港人的高姿态，头发凌乱，神色苍白，整个人萎靡不振。
金九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弟就站在他左右，抱着膀子，犹如快要上刑场的刽子手。
将冰棍上最后一块冰渣咬掉，金九感觉喉咙一阵凉爽，隔着桌子，他轻蔑地把冰糕棍砸向戚万达的面门。
冰糕棍准确无误，正中目标，砸中戚万达额头后落地。
戚万达只觉额头滑腻腻的，却不敢动手去抹。
金九把钱包中的那些证件抽出来晒了晒，“这么多证件，你是做咩的，做假证的？”
戚万达不做声。
“证件很多，却没一分钱，你真够行的！”将那些证件一股脑丢向戚万达。
戚万达被证件砸的龇牙咧嘴，不敢叫苦，反而冲金九赔笑道：“九哥，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不会逃单的啦，你信我啊！”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金九抓着纸巾擦擦嘴巴，然后把早已打出来的酒水账单推到戚万达面前，“我是做生意的，对事不对人，你只要把这笔账付清，就可以从这里离开。”
戚万达犹犹豫豫地伸手拿起那打出来的账单，一看数目，吓了一跳，“这么贵？我只不过点了两瓶酒水，一盒雪茄，却要收我四千八百块，有搞错？！”
戚万达还是很清楚大陆这边物价的，五千多足够普通人六七年的薪水，两瓶洋酒，一盒雪茄顶多一千块，现在却翻了三四倍。
金九笑了，把刚才擦嘴巴的纸巾揉成团狠狠砸向戚万达脑门，“我看你到现在还没清醒！除了酒水雪茄，当然仲有那两个小妹妹的陪酒费啦！”
戚万达想哭，“那也不用这么贵咩，你这摆明了是在阴我！”
“阴你？做咩呀，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金九无辜道，“你消费，我收钱，很ok呀！怎么，想赖账？”
“我唔赖账。”
“那就付钱咯。”
“可是……我钱！”戚万达苦着脸说，“我的钱被人偷走了。”
金九笑了，从椅子上坐起来，然后慢步走到戚万达身边，屁股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你说咩，再说一遍。”
“我说我钱，我的钱被偷了。”
戚万达话音刚落，金九已经伸手卡住了他嘴巴：“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语气不善。
戚万达只觉嘴巴都快被金九卡裂开了，疼得要命，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眼看戚万达难受的要死，金九这才松开手，在戚万达的脸蛋上啪啪拍了几下，“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咳咳咳！”戚万达嘴里咳着口水，“我……我的钱……真被偷了。仲有，我是香港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金九裂开嘴笑了，付下身子拿眼睛邪恶地盯着他：“先前我对你有讲，我最钟意你这种香港人！”
说完，指示手下，“给他松松骨，做做马杀鸡---记住，唔要打脸！”
随即---
噼里啪啦！
072【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差不多十分钟后---
小黑屋内。
戚万达斜躺在椅子上，翻着白眼，嘴里冒着白沫，死鱼一样软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被金九那两个小弟一阵痛殴，打得他脊梁骨都快断了，这还不算，这些家伙打人也是有够水准的，专捡他肉最多的地方打，这样就算打得再狠，也看不出痕迹来。
电视上，《西游记》差不多已经播放完，猪八戒被孙悟空救了出来，七个女蜘蛛精逃去找她们师兄，一个道观的道士。道士接待唐僧他们，给唐僧的茶杯中下了一颗毒枣……
看着唐僧没喝毒茶，戚万达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如果可能的话，他宁可喝了那杯茶水死掉算了，免的再被这帮人痛殴。
金九走过来，看他一眼，见他眼珠子乱动，翻着白眼，还没死翘翘，显得很诧异，“你这个死肥佬生命力还挺强的。”
戚万达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讽刺，只能鼻子回答了一声：“嗯---”
金九摸出一根烟递给戚万达。
戚万达闭着嘴，不接。
金九就自己叼在嘴里，旁边小弟忙上前帮忙点火。
金九抽口烟，吐出来，舒服地伸一下懒腰，然后让人把戚万达放直了，再次把香烟塞到他嘴边。
这次，戚万达不敢不接。
见戚万达乖乖地叼了香烟，金九这才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乖乖听话多好，非让我发火！”
戚万达叼着烟，有苦说不出。
金九让人把那份账单拿来，伸手在戚万达面前弹了弹，说道：“四千八百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戚万达咬着香烟，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金九笑着捏了捏戚万达的脸蛋，然后又拿出一张欠条，说道：“酒水账单我们算完了，现在算一算我们的辛苦费---”
“为了陪你玩，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一个，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体力消耗费……打你手都肿了，这笔账可要好好算算---不过看在你是香港人的份上，给你打八折，那就五千五百块，两分账单合在一起，再给你凑个整数，总计一万块！”
“什么，一万？”戚万达嘴一张，叼着的香烟就掉在了肚皮上，烫得他嗷嗷叫。
……
满脸惊容，难以置信。
看着眼前高达一万块的欠账，戚万达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以为作为香港人，自己已经够卑鄙无耻，没想到这些大陆人比自己还要无耻。
戚万达这一次是真的哭了。
哭的很伤心，很委屈。
自己一个作奸犯科的，只身一人跑路到大陆容易吗？还被人这样敲诈勒索，难道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考虑的怎样？签还是不签？”金九满脸横肉的笑容，再次出现在戚万达面前。
看着对方一副吃定自己模样，戚万达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看了看欠条，再看看金九，说道：“就算我签了，你不怕我跑掉？”
金九诧异地看看四周，“你说什么，你说你要跑掉？跑到哪里去，香港咩？就算你要跑回香港，也要有船才行，可在这里边个认识你，边个会帮你？您信不信，只要我金九一句话，分分钟找人踢爆你！”
金九说完，摸了摸戚万达的脑袋，“所以说，香港佬，你最好放聪明些，这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面对金九这极具恐吓和威胁的话语，戚万达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签了它！先签字，再画押！”金九懒得再和他纠缠，直接丢出一支笔，然后用指头点点欠条空白地方，“签准了，不要签错地方！”
戚万达觉得自己没得选择，只能忍着疼痛把笔拿起，然后在欠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金九又把印泥推到他面前，戚万达就又老老实实地伸出大拇指，在印泥上按了按，然后对着大拇指哈口气，再在欠条上狠狠按下，印上自己的手印。
金九拿起欠条对着鲜红的手印处吹了吹，笑着对戚万达说：“这就对了嘛，非要我动粗。你看我模样就知，我可是斯文人来着，平时连蚂蚁都不舍得踩……”
“不说啦，既然你我账目算清，以后就仲是好朋友。我最钟意关照香港同胞，多多捧场，凯撒歌舞厅永远向你敞开！”说着话，金九还十分友好地伸出了手，表示要和戚万达握手。
戚万达只能忍着屈辱和委屈，伸手和他握了握。
金九握完手，还上前紧紧拥抱了戚万达一下，拍拍他后背，充满感情地说：“香港仔，加油咩！争取早日把这笔账还清，我等你！”
戚万达只觉得一肚子的气，憋在心口，憋在胸膛，憋在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时候，黑白熊猫电视上播放的《西游记》终于演完了，在播放最后的片尾曲《敢问路在何方》---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啦啦……啦啦……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场场酸甜苦辣。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戚万达虽然听不太懂普通话，却感觉这首歌，几乎是为自己唱的。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干你娘啊！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沦落成这副模样？”
眼看光头佬金九把欠条揣进怀里就要离开，戚万达再也忍不住了---
“为咩？”
他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大声质问金九。
“为咩你要陷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千方百计阴我，这是几个意思？！”
金九笑了，慢慢回过身，盯着一脸怒容的戚万达说道：“我说过的啦，我最钟意你这样的香港人；仲有，我一位朋友也最钟意你！”
说完，金九再不理会身后戚万达，呵呵笑着，转身离开。
还有个朋友最钟意自己？！
难道是……
戚万达站立原地，发呆。
073【讨说法】
朱富贵在舞厅上班，不再和宋志超住在一起，也就是没人再半夜发癔症，打呼噜，所以宋志超在隆泰大酒店的客房里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直到服务生在外面按照他昨晚的叮嘱，礼貌的敲门叫他起床，宋志超才醒了过来，感觉整个人精力充沛，这几天的辛苦一扫而空，果然，床一定要足够舒适，才能睡个好觉。
起床洗漱，换好服务生递过来被洗过烘干熨平的衬衫，把西装外套套在身上，宋天耀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出门朝着酒店的餐厅走去。
作为国营酒店，和很多大酒店一样，这个时代一般都只有中餐，没有西餐，毕竟外来顾客不多。
因此宋志超就来到酒店的中餐厅，要了一些早点，稀粥，烧麦，虾饺之类，坐在座位前慢慢的吃着。
就在这时，餐厅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人高马大，留着大光头，手中提着一只公文包，扫了一眼餐厅众人，径直朝宋志超走了过来。
将手中公文包放到宋志超旁边，光头佬坐到他的对面，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道：“忙了一整晚，肚子有点饿。”
“点吃的，我请客。”宋志超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对金九笑着说道。
“当然要你请啦，一顿早餐，换一万块钱！”金九朝服务生招招手，很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里咩个最贵？全部给我来一份。”
服务员下去下单，金九这才扭头对宋志超说，“你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宋志超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抄过那公文包，打开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把公文包重新合住，说道：“一样不少，九哥办事我放心。”
金九就哈哈一笑：“你这句话中听，就算再累也值得。”说着话，就啪地一下，把一样东西也推给了宋志超，说道：“这玩意，你拿着，二手的，不值钱。”
宋志超一看，却是一个汉显摩托罗拉“小精英”bb机，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个稀罕物了，就算是二手的，却崭新如故，算下来也要好几百块钱。
“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了这个，也好联系你！”金九说明原因。
宋志超也不客气，就再次道了声：“多谢！”将bb机收了起来。
这时服务员端茶上来，金九喝了一口，说道：“你肯让我出手帮忙，也是看得起我。仲有，这玩意也给你……”说着话，金九吐了一下茶沫，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信手递给宋志超。
宋志超接过去一看，却是一张欠条，有签名戚万达，还有鲜红手印，数目是一万块钱整。
宋志超忍不住笑了，冲金九竖起大拇指道：“九哥犀利，赛过周扒皮。”
金九得意地从桌子瓷瓶内甩出一根牙签，身子前倾，用牙签扎着宋志超盘子中的虾饺，美美地咬了一口说道：“你这话说对咩，在敲诈勒索刮地皮方面，我可是一流的！”
“其实，这张欠条你可以留着的。”
金九摇摇头，慢悠悠吃着虾饺道：“在我手里顶多是个欠条，搞不好就变成了废纸，在你手里就不同了。”
宋志超点点头，表示明白金九的意思。
“只是我不知，你为何那么钟意那个香港佬？肥肥痴痴的，稍一吓唬，就屁滚尿流。”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他是香港佬。”
金九一怔，“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
金九撇嘴，摇头，“不懂---又不是女的，下面又镶钻。”用牙签又扎了一粒虾饺，直接丢入嘴巴。
这时，金九点的高级早餐陆续上来。
宋志超也已经吃好，就起身，提着公文包对金九说道：“你慢慢食，我要回客房等人。”
“你确定他会来？”金九没有起身，看着宋志超。
“要不要打赌？”
“打乜赌，你把我的账结了先！”金九看着一大桌子的早点，“告诉你知，今天我可带一分钱！”
……
宋志超回到自己的客房，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随手把失而复得的公文包丢在弹簧床上，然后再打开电视，伴着电视机发出的广告声音，就坐在书桌旁，拿起一份报纸仔细看起来。
这几天看报纸已经成了宋志超的常态，他看报纸还喜欢做笔录，每每把自己觉得有用的内容抄写下来，做仔细研究。尤其现在他有了新的计划和目标，针对性就更强。
由于亚运会再有两人个多月就要召开，最近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上面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亚运方面的报道。类似“全国人民都是东道主！”“人人关心亚运，人人为亚运出力”“亚运为国争荣誉，我为亚运添光彩！”这样的口号更是传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
宋志超看了一会儿报纸，不经意地看看腕表，俨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是早上十点钟左右。
宋志超皱了皱眉头，就在他起身想要倒一杯茶水时，咚咚咚，他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宋志超没起身，只是对着房门说了声：“进来。”
房门没锁，被人打开。
一个胖子走了进来。
宋志超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瞄了来人一眼，这才折叠好报纸，笑眯眯道：“哦，原来是戚朋友，没想到你这么守信，一大早就来给我送公文包！”
戚万达脸色很难看，一只手扶着腰，脚步蹒跚地走向宋志超，模样像是犯了痔疮。
宋志超起身，给他让座。
戚万达却不搭理他，反而用小眼睛扫了一眼宋志超的房间，很快，他就锁定住床上那个公文包。
“送乜鬼！你的包不是好好呆在床上咩！”戚万达一想起昨晚被人修理那么惨，就气不打一处来。
宋志超笑笑，抽开抽屉，摸出朱富贵那瓶红花油冲戚万达晃了晃：“要不要跌打酒？”
“不需要，我强的很！”戚万达一屁股朝椅子上坐去，却“哎呦”一声惨叫，却是触动了昨晚被打的伤痕。
“看起来你很需要---很多人的屁股往往比嘴巴要诚实。”宋志超把红花油抛给戚万达。
戚万达不得不伸手接住，“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昨晚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说不是，你信吗？”宋志超耸耸肩。
“不信！”
“那就对了！”宋志超拿了茶杯，在压力壶下接了茶水。
戚万达恨得牙痒痒，尤其见宋志超坦然自若，没有半点羞愧模样，更觉愤怒。
“我问你，昨天你的钱是不是故意让我看到？”
“是的。”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打你钱的主意？”
“是的。”
“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你安排的？”
“是的。”宋志超斜靠在墙上，抱臂，端着茶杯喝了一小口。
戚万达觉得怒火中烧，“不用说，那个叫金九的，也是你安排的？”
宋志超嘴角笑了笑，端着茶杯走向戚万达，居高临下，双眼俯视着他，笑容瞬间收敛：“既然你知，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眼神凌冽，让人不寒而栗。
074【人在做，天在看】
面对宋志超恶魔般的微笑，还有这丝毫不做掩饰赤-裸-裸的威胁，戚万达第一时间打了一个寒蝉。
作为江湖中人，作为香港人，作为江湖人中的香港人，戚万达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生存这么久，第一法则就是“识时务”。
说难听点叫“认怂”，说好听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在遭受宋志超这原形毕露的威胁后，戚万达猛地缩缩身子，做出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然后说道：“那个，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仲有，谢谢你的跌打酒。”冲着宋志超扬了扬手中的红花油。
宋志超这才把自己压迫性的眼神移开，原本的凌厉，变成了温和，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地拉了一下椅子，在戚万达对面坐下，说道：“唔用谢，一定要保重身体，要知道，现在你的身体可不是你自己的。”
“啊，咩意思？”
“意思就是---”宋志超伸手入怀，把那张戚万达打的欠条掏了出来，然后在戚万达面前打开，说道：“意思就是你必须要把这笔账还清了才行。”
戚万达刚刚憋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看着宋志超那笑吟吟的嘴脸，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宋志超盯着他，“看你情绪，现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戚万达不说话，咬着牙，闭着嘴，眼神说明一切，“扑街，不打你打谁。”
“可是你又不敢，不是吗？”宋志超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欠条折叠好，“所以只能对我瞪眼睛啦。”
戚万达再也忍受不了，“为咩？”
“什么为咩？”宋志超明知故问。
“你为咩要害我？”
“我为咩要害你？”
“你一路算计我，究竟为乜？”
“为乜？”宋志超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戚万达的肩膀，“其实原因很简单，边个让你是香港人呢！”
戚万达都快哭了，“是香港人就有罪咩？就能被你阴到死？”
“阴到死不至于，不过你要是不乖乖听话，那么就说不准了。”宋志超起身，把手中茶杯递给戚万达，“喝点水先---一进来就问这么多，口不干吗？”
戚万达不服气地抱着茶杯咕嘟嘟喝了一气，这才抬头盯着宋志超说道：“你猜到我会来找你？”
宋志超随手从桌子上摸起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对着烟盒磕了磕，嘴角勾勒出一丝怪笑：“像你这样自大，自负，又自以为很了不起的香港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然会急着问清楚原因，你不找我，找边个？”
戚万达苦笑，“被你猜对了！我是很不服气，所以才过来找你，我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会被你算计，被你当猴子一样耍。”
“千万不要这么说。”宋志超摇摇头，“猴子可比你聪明多了。”
戚万达咬着牙，忍着屁股疼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眼紧盯着宋志超：“你就不怕我不来找你，直接跑掉？”
“跑掉？”宋志超划燃一根火柴，把香烟点着，吐一口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这话是乜意思？”
“意思就是，我对你戚万达的底细一清二楚。”
戚万达笑了，笑容有些怪异，“真的吗？除了知道我叫戚万达，你还能知道什么？”语气充满讽刺和不屑，“如果我现在去报警找公安，你说，最后倒霉的会是边个？”
对于戚万达来说，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那就是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香港人，香港人在大陆就是贵宾，是保护品种，是不能被当地土著欺负的香港侨胞！
面对戚万达突如其来的反威胁，宋志超明显表情僵硬了一下。
戚万达看在眼里，痛快在心里，反击，我要反击！
“你知道的，我可是香港人，只要我去找公安，分分钟都能把你抓起来；仲有那个光头佬，我也会让他死的很难看！哈哈哈！”
兴奋的笑，痛快的笑，睚眦必报的笑。
宋志超叼着香烟，没了之前的嚣张，默不作声。
戚万达感觉自己终于抓到了对方把柄，占据了上风---戳人软肋的感觉，真好。
他一扫之前的阴郁和认怂，凑近宋志超一把抄过宋志超嘴里咬着的香烟，然后用自己狡诈的小眼睛紧盯宋志超道：“你想这些吧，还真以为我这个香港佬好欺负！”
“讲真，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些……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报警的。”宋志超摇摇头，轻轻地说。
“我不会报警？我为咩不报警？我偏要报警名，偏要钉死你们！”戚万达把香烟折成两段，狠狠掷到地上。
宋志超的表情有一丝愕然。
戚万达笑了，笑得很邪恶，“所以说，你求我呀，你求我放过你，说不定我仲会心软……”
宋志超笑了笑，重新恢复之前的淡然，模样显得无所谓。
戚万达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我要报警找公安，难道你不怕？”
“怕，我当然好害怕！”宋志超一本正经道，“害怕你会被抓起来，然后遣返回香港，再然后你不被关进监狱，也会被人拿刀砍死……”
戚万达忍不住一惊，看着宋志超。
“看我做咩？人有三衰六旺，无人成世顺风顺水的，咬紧牙关，做好自己，过了好运自然来。”宋志超分明话中有话。
戚万达不只是吃惊，而是惊慌了，“你到底知道乜？！”
宋志超用小手指掏掏耳朵，吹了吹指尖，“你是香港人错，可你却在香港得罪了人---记得不错，那人叫‘高利贵’是咩？”
戚万达的表情顿时像是日了狗，瞪大眼，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宋志超眯着眼，只是微微一笑：“记住哦，人在做，天在看；欺人欺鬼，莫欺老天！”
075【熊猫有名，叫盼盼】
一直以来，戚万达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自己的底细决不能在大陆这边曝光，所以即使在找工作的时候，他也不轻易把自己的身份证亮出来。毕竟香港距离潘禺这么近，搞不好什么时候自己的底细就会暴露。
可是让戚万达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宋志超竟然当面指出了他的黑历史，并且说了他跑路来内地的原因。
这比任何话语都让他感到惊恐。
宋志超笑眯眯地看着他，“讲真，你是不是在香港骗了那个高利贵的钱？”
戚万达脸色发青，嘴唇发抖，为了掩饰自己的模样，就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他有一个老婆，也被你给上了！”宋志超慢悠悠地说。
哗啦！
戚万达茶杯中的水溅了出来。
宋志超见戚万达捧着茶杯还在发抖，就把茶杯接到手里，免得茶杯掉地上打碎，“记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轻松地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宋志超信手抄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报纸，翻了几番，然后抽出一张来，递给戚万达说道：“看看吧，你的故事。”
戚万达接过报纸，慌忙打开，只见那份报纸竟然是从香港那边流传过来的一份小报，名字叫《响尾蛇》。
内地怎么会有香港的报纸？
实际上自从大陆改革开放以后，很多香港人来返两地，同时携带的报纸杂志之类的，在住宿时候就会流落下来。别说像《响尾蛇》的报纸，就算是像《龙虎豹》，《火麒麟》，《火蝴蝶》这样的**，也有很多。
宋志超之前塞给那位客房主管的十元钱没白掏，按照他的话说，这种香港好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作为香港人，戚万达对眼前这种八卦小报一点都不陌生。
可以说，这种不入流的报纸在香港满大街都是，每天刊登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要么就是一些骇人听闻的新闻。刊登最多的就是香港当地发生的一些奇闻案件，什么“尖沙咀欠高利贷被人连环追砍”，“九龙塘女明星被包养现场捉-奸”；要么就是香艳八卦，“婀娜风流，一粤语女明星，热恋过气小生，甘做应召-女郎”；还有就是“工地发现断手”，“笼屋发现死尸”……
实际上，所谓的“断手”只是工地工友在做工的时候发现了塑料模特的零部件；“笼屋死尸”则是住在那里的老人生病半夜死掉。这些事情被香港这些小报媒体一番炒作，摇身就变成了花样翻新的“劲爆”新闻。
正因为这些小报上面新闻靠不住，十个有九个都是假的，因此在香港本地除了一些重口味的老年人，喜欢猎奇的年轻人购买外，基本上没什么人会看。
可就是这样垃圾一样的报纸，此刻上面却用红笔画满了各种波浪线，很明显有人仔细看过，并且还做了记录。
我挑，这是有多闲呀！
戚万达都有些佩服此人了。
可是这时候明显不是他对此作评论，发感叹的时候，他努力瞪大自己小眼睛，透过黑框眼镜寻找关于自己的“故事”。
宋志超也不打搅他，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抽烟。
很快，戚万达就发现了一小行文字，文字小的不能再小，就夹在两条大版新闻的缝隙内，大标题是---“江湖老千，骗财骗色！”具体内容顶多也就二百来字，说一个叫戚某某的江湖老千，骗财骗色，骗了油麻地一富婆的钱财，被富婆老公放高利贷的“高利贵”追着砍，并且下了“江湖追杀令”……如今此人下落不明，失踪云云。其中描写最多的就是“骗色”这一重点，用词香艳，堪称经典小黄文。
戚万达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什么叫骗财骗色？
自己骗到财了吗？啊！
自己愿意骗色吗？是被逼无奈啊！
准确地说，是自己失财又**才对！
就那肥婆那造型，那猪一样的长相，没有大毅力，根本就做不到上床这境界。
“刺啦！”
撕碎！
疯狂撕碎！
戚万达把手中小报《响尾蛇》撕得粉碎。
对于他来说，这个故事简直就是“耻辱”，以后自己还怎么在香港道上混？谁都知道他戚万达连猪都肯上，谁还会瞧得起他？
旁边，宋志超端坐在椅子上，夹着香烟，悠悠地瞅着，似乎很能理解戚万达此时的心情。
直到戚万达把小报撕的不能再碎，宋志超这才起身走到他身边，摸着戚万达的肩膀，安慰他道：“既然来到大陆，就开心一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戚万达抱着头，蹲在地上，不知表情如何。
须臾---
戚万达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宋志超道：“你就是从这报纸上猜出我底细？”
宋志超点了点头。
“你猜出我就是那个香港老千？”
宋志超又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骗到钱，反而被那个女人上了，你信吗？”
宋志超点头，“我信。”
戚万达哭了。
哭的很伤心，很委屈。
他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又问宋志超：“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挫呀？”
宋志超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说：“嗯，是有点。”
戚万达瞪着眼，有些恼火，“做人不用这么直白吧！”
宋志超把手中香烟灭掉，“做人，要懂得向前看才行。”
“乜个向前看？”戚万达知道，现在自己回不了香港，在大陆也无亲无故，真的很难捱。
宋志超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手指一弹，丢给戚万达。
戚万达接住，却是一枚圆形硬币。
“我挑，你这还真是向‘钱’看。”戚万达把玩着手中硬币，随即又信口问道，“要我跟你一起做什么，造假币？”
“做玩具！”
“做玩具？”戚万达一脸疑惑。
宋志超没回答，只是指了指戚万达手中那枚硬币。
戚万达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枚84年发行的亚运会10元纪念币，在纪念币上有“熊猫”的图案。
“你是说……这个？”戚万达有些难以相信。
宋志超点点头，“唔错！就是熊猫！”
“你要做熊猫玩具？”
“准确地说是熊猫公仔，毛绒玩具。”
“不用解释太多，我只想知道，你这个和别人的有乜不同？”打死戚万达也不相信做熊猫公仔能赚钱。
宋志超想了想，说：“它有名字，叫---盼盼！”
什么？熊猫盼盼？！
戚万达愣了半天，“你确信，你不是在开玩笑？”
宋志超表情笃定，点了点头。
戚万达直翻白眼，“我一定要跟你做这个？”
宋志超又点了点头。
“我还有的选咩？”
宋志超摇摇头，“的选！”语气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