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死战
赵子寒也没有料到乔博士不说则已,一说就这般竹筒倒豆子,全然不计后果。
此时避无可避,也不打算再回避,便上前对了正气道长深深一揖:“禀正气师伯,弟子来自兰城。”
“你…你……!”
“我今天就除了你!”
“铮”地一声轻响,剑光闪过,赵子寒骤退,再退……
正气大怒:“小妖,看你今天怎么跑!”
举起剑来,二招欲发,心下其实不忍,未免略有迟疑,其实,以他的修为,若真心实意要“除了你”,赵子寒哪能一退再退?
乔玉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上前三步,对着正气道人骈指大喝:“不论他是人族还是妖族,但他是青阳门剑仙一缕残魂不灭,亲自选定的传人。”
“你们,难道要欺师灭祖不成?”
乔玉书虽然全无修为,但他这一声断喝却声震屋宇,堂堂正气,正气道人不由一滞。
呆了一呆,望着陆无际一副袖手看戏的模样,心中有气:哼!你现在看我的戏,你门中不也有一个?到时看你又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心中犹豫,慢慢举起剑来,手已被蓝月扯住,剑也被紫月一剑托起,眼前三尺之地竟然猛地现出一道薄薄的气墙流转,挡在那小妖身前。
李笑月在那边轻笑,万明朝手已放在剑柄,黑三郎解开了一条纱布……
正气道人这一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喃喃说道:“你们,竟然都……袒护一个小妖?”
“大劫已至,他不仅是你青阳门剑祖的传人,或者更是拯救整个大陆危亡的希望!怎么能够……”
李笑月这后面一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到一半却猛然抬头观望,谔然住口……
远处突然传来轰然声响,如万马奔腾,江河决口,大海波涛,脚下的大地都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这来势,似乎天将崩塌,地要倒翻。
众人不明所以,不禁大惊失色!
黑三郎深吸了口气,嘎声道:“来了,兽潮!诸位,死战吧。”
赵子寒望了望媚儿,一时不知所措,两小你望我,我望你,神色间显得犹豫不已:走,还是不走?
哪知李笑月却过来一把抓住了燕媚儿的手,道:“我早知你要过来,你们既是那四个祖宗选定的人,必定有缘故,我们是友非敌,来,随我一道去驱赶兽潮!”
媚儿心里诧异,嘴皮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笑月又看了一眼赵子寒,也不管正气道长在一边气急败坏,说道:“还不赶紧随我走?”
赵子寒一愣:明明知道我是个妖族,你居然…还这样?
可是,即便你并不介意,你可知道我从南城这一路走来,处处都经历了生死?那东西如何能抵挡?
这么想着想着,耳听得城内喧哗一片,已经乱了起来,妖兽这么快就进城了?
想到南离城的惨状和信城的激烈,赵子寒突然脑中现出一线清明,乔玉书刚才话在脑海回响:
……这一次,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整个人类,需要团结起来,奋起保卫家邦
是的,走也不是个办法,人族没了就会轮到妖族,到时又能走到哪里去?
想到这一层,蓦然豪气迸发,对媚儿大声说道:“媚儿,我们面临的是整个人类的劫难,老天已不容你我选择,走,斩妖除魔!”
说完腾身而起,跟着殿内一众修者冲了出去。
正气道人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耳听得信城南门方向一片乱声传来,突然清啸一声,拔剑就追。
南门口,此时远远可看到天上和地面两条黑线:宽阔的城门口难民如潮水一般涌进来,形成一条长长的黑线;天空中妖鸟阵阵,却是天际一条黑压压的直线,向着城内方向猛扑。
等赵子寒跃起在城头, 心中顿时无比震撼:城门之下,前面是滚滚人流,哭爹喊娘,连滚带爬,这是城外的难民;难民的后面,就是无边兽潮,前锋所指,正在撕咬拥挤的人群,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兽潮后面,是看起来缓缓而来的僵尸阵,漫天遍野,臭气熏天;天空之中是黑压压的鸟群,遮天蔽日。
人流之上,飞舞着数十道人影,向着人流相反的方向,冲向妖兽,那是刚刚赶到的修者,万明朝冲的最前面,后面便是蓝月和紫月……
赵子寒看得心惊,正要拔身飞起,却感觉被人扯住了衣襟,转头一看,媚儿正张着一双紫葡萄一般的眼睛,有些失色的望着自己:
“寒寒,她们来了!”
赵子寒怔住:“谁?”
“乌云山之中和姚瑶姐姐一起遇到的那三个怪人。”
“啊!”赵子寒叫出声来。
“从南离到信城,一直都是见到的幻身,而且只有一个,这一下竟然来了三个真身?”
“是幻身真身我不知道,但他们就在这里不远,我能感觉到她们的味道。”
媚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管他娘!救人要紧,我去也!”
看到正气道长的身影已在兽群中闪烁,蓝月和紫月已经和妖兽搅在了一起,赵子寒也来不及思索,纵身飞向兽群。
耳边似乎有人声响起:“火速关闭城门,快!不要再迟疑!”
朝脚下瞧了一眼,城外没有进去的大约还有几百人,基本是些老弱病残,大部分伤痕累累。
不禁心中一惨:临此大劫之际,人命真如草疥,不是不救,实在需要取舍,这时刻已经只能保全城里的大头…
眼中看到蓝月和紫月在兽妖中浴血的背影,一声清啸,插入到蓝月和紫月的空档之间,举剑就砍。
一剑直劈,再一剑横扫,然后又斜飞,了账了一头豹子,一头妖狼,一头狐狸;然后一掌劈飞了一头野猪,再一脚踹坏了一只公鸡。
感觉头上有羽毛纷纷扬扬如雨而下,原来是城头的魔法师在绞杀空中的妖鸟群,猛觑见边上的紫月遇险,一头老虎扑向了她的后背。
“啪!”的一声响起,赫然是媚儿的魔杖飞舞,砸碎了这只狡猾的老虎的脑袋!
心中不禁一暖:原来媚儿在城头关注和保护着自己……
哎,姚瑶,你在哪里?
想到“老友”因生隙而离别,心中顿时惆怅无比,“唰”地一剑飞起,剑光耀眼,子午剑意流转起来。
蓝月和紫月正杀得性起,刚刚知晓了这个同门竟是个妖族!心里的愁绪和震惊难以言语,此时见他奋不顾身的和自己并肩奋战在一起,那种感觉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竟然悟到子午剑意了么!我门中…不不…他妖族…哎呀,这都是什么事啊!
蓝月看到赵子寒剑光暴起,冲天的剑意竟是前所未见,偏又觉得其中意味熟悉无比,一时心中复杂得不知所以……
赵子寒身上紫气流转,手上长剑便随了心意,直杀得身边妖兽尸横遍地,忙里偷闲瞅了一眼师姐,见她剑势凌厉无匹,剑意却隐隐中也和自己一般大有自然闲适之意。
哦!这就是道家的剑意了?师姐她大约返虚境了吧?不由心里替她高兴。
手上杀个不停,再转头瞅了紫月一眼,这一下心下更惊:这小姑娘,两个月关在天师洞,居然就化清了?那可真是个神秘的地方!可即使如此,她进展如此之快,那也算得是个神秘的人。
事到如今,我心里仍然把她们当作师姐和师妹,不知道,他们可还认我是同门吗?
分神之际,一头野牛突然猛冲过来,师姐和师妹眼看赵子寒有些手慌脚乱,双双娇斥一声,齐齐赴了过来,三剑齐发,将一头若大的妖牛绞成了碎片……
又听到前面不远啸声高亢,直入九霄,遥遥望去,那是正气道人和万明朝在那里杀得性起,齐齐仰天长啸。
城头的魔法师也在大显身手,或用火烧,或祭起了刀阵,有木属性魔法的树藤阵,土属性魔法的陷井,水属性的水枪阵…
也不知是谁用的是冰封之法,“咔嚓”一声冰住一片,有些不知厉害的妖兽被冰封了还挣扎往前冲,冰是挣碎了,但这些畜牲的身体也像碎冰一样破开……
妖兽很快开始退去,僵尸却根本没有畏惧之心,张牙舞爪,遍身蛆虫、尸水弥漫地围了上来。
这些僵尸看起来实在太恶心恐怖,蓝月和紫月顿时惊叫后退……
“嘭嘭嘭!”僵尸的后方突然传来节律奇怪的沉闷响声,天地震动,气势无匹,众人大惊失色: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来了?
很快天地之间响声更甚,空中出现粉色血雾弥满虚空,一个无比高大的黑猿在雾中隐现,足足有五十米高,巨大的身影如一座大山一般挺立……
这一刻仿佛是某种高贵的神灵降临,又或者来的是远古的图腾,不由人升起一种无力和渺小之感,伴随着一种说不清的敬畏充盈心间。
又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萦绕,直让人想痛哭,想诉说,想跪下,想膜拜……
哭我世人,忧患实多!诉说不尽往来寒暑,岁月蹉跎。
可怜而又弱小的人类啊!跪吧,跪吧,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万般的反抗,皆是徒劳,认命吧!
僵尸群中,有数个等级稍低的修者没有能抗住心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欲绝之事,禁不住涕泪交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立即被汹涌的僵尸和兽潮撕扯成碎片。
第七十五章 强敌
那大猿一脚踏下,方园二十米内皆成齑粉,僵尸并无心智,不知躲避,纷纷被踩碎,妖兽却惊叫着四散奔逃起来。
城头上李笑月见势不妙,急忙大喊:“这怪物只怕不好惹,都回来,所有人回都到城墙上来!”
然而似乎迟了,那大猿一声狂吼,两臂一分,突然一掌向前劈,空中一个硕大无比的掌印如山崩地裂一般,临空呼啸,袭向城头。
赵子寒心中大急,情知若不能挡住这一掌,这兽潮中的修者,无论多厉害的高手,只怕都得完蛋。急中生智之下,想到南离小宫观的文明之光,突然从魔戒中拿出一支毛笔,朝那硕大手印临空扔去。
赵子寒倒是不知,这支笔却颇有来历,正是远古大文豪苏半坡的心爱之物,被乔玉书于考古发掘之际发现并收藏。
苏半坡诗词豪放大气,誉满人间,其瑰丽的词章已传唱了数千年,这支笔,那可正是生花妙笔。
这一笔扔去,注满了真力,顿如离弦之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线,“轰”的一声,将硕大手印射了个对穿!
大手印“啵”地一声消散,那大猿左手竟然冒起了青烟…城墙上的人群发出阵阵欢叫,甚至不少人认为大事可定,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可惜,仅有三息不到它就已经复原,众人大惊失色,很多人禁不住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叹息。
这猿再吼一声,右掌又是一掌劈来,空中顿时一个虚影如山,庞大的掌影快速向赵子寒飞袭。
赵子寒如法炮制,又扔起了一方小小砚台,这小小砚台年代久远得已不可考,它所磨出的墨,不知写出了多少华章,那也算得是一方瑰宝。
这一砚扔去,刚好打在虚影之上,虚影顿时像肥皂泡一般破裂、分散。
那猿两个朝天鼻突然喷出金光,同时笨重无比的右足一足飞起,金光和一道巨大的脚印同时袭向赵子寒。
边上的蓝月和紫月眼见情势不妙,双双娇斥一声,一人抓了赵子寒一只手,带着他快速无伦地向城墙退却。
在后退的同时, 赵子寒迅速朝魔戒指内摸去,却只摸出乔玉书的几本书札,急忙向后一扔。
可是这却没有作用,三人一低头避开了金光,远处城墙被金光击中,轰轰的响声中,近四丈高的城墙垮塌了十多米长一段,城墙上一时惊叫声连连。
纵然三人退得极快, 然而,脚印还是如山朝三人压下。
危急之际,两道无匹的剑光闪过,那脚印被剑光斩破…又迅速凝聚…又斩破…再凝聚…循环往复…眼花缭乱。
却是正气道人和万明朝在那边奋不顾身的出剑相救,赵子寒和蓝月紫月三人顿时趁机飞速逃跑,三个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脚印下看起来就如同蝼蚁一般…
正气道人早有化神之境,万明朝也已返虚圆满,二人眼看赵子寒和蓝月紫月那边情况危如累卵,急切之下合力连连出剑,使出平生功力却只能将这脚印缓上一缓,巨大的脚印仍然如山压下,离
赵子寒三人仅数尺之隔…
正气道人突然一身狂吼,只一闪就到了赵子寒身边,霞光遍体,身影骤然拔高…他变身了…他变成了一个二丈多高的金甲大汉。
分神…这就是分神!正气道人在这一刻将境界从化神强行提到了分神。
分神既出,顿时便将那如山的脚印顶了起来……
赵子寒和蓝月紫月三人震惊之下,飞掠而起,头也不回地跨上了城墙,回头一看,那大猿发力之下,正气道人高大的分身缓缓陷入土中。
万明朝见状,在半空连连发剑,金色的剑光闪耀,城头上的魔法师也是手段尽出,有媚儿的大棒,李笑月的细杖,黑三郎的硫刀…还有几样各式武器,全部围绕大猿飞舞。
那猿一次又一次被劈开,身体一次又一次被洞穿,脑袋一次又一次被砸扁……却又迅速愈合、归原,令人目不暇接。
就在这样疯狂的攻击之下,只听那猿突然“ 嗷~~”地一声狂吼,脚下发力,“轰隆!”正气道人闪闪发光的分身被整个踏入土中不见。
赵子寒上心中大急,斜斜一剑飞起,剑光漫空,将那大猿一劈两半,但那猿两半身子照样迅速合拢……
城头上突然一声清啸,藤木斋如轻烟一般跃下城墙,落地后却陷入土中消失不见,片刻之后,那猿脚下“砰砰”大震,尘土飞扬,藤木斋已抱了正气道人从丈外破土而出,飞身而起。
那猿怒吼,发掌连连,空中巨大的掌影如山崩海啸,照着藤木斋后背狂袭而至……
黑三郎突然“嗨”地叫了一声,回头看向城内官道,左手临空虚抓,“嗖”地一声,从流民遗弃在官道上的杂物中,抓出一把古筝来。
只见这黑汉子右腿一曲,盘在左腿上,左腿稍屈,“”地一声,乐声响起,空中漫天的巨大掌影顿时一滞!
蓝月见状,左手轻晃,手中便蓦然现出一支玉笛,也是“笛“地一声吹了起来,空中掌影更缓……
李笑月心有灵犀,两手陡然朝城内数十丈远处一座阁楼抓去,“轰隆!”,小楼窗破,碎屑横飞,一把硕大的箜篌临空飞来,被李笑月一把抱在手中……
此时藤木斋已抱着正气道人飞上了城墙,但漫天的掌影虽缓得一缓,仍然如山一般向城头压来。
乔玉书突然漫声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李笑月会意点头,两手轻拨,起了个调,蓝月的笛声便突然一声嘹远破空,黑三郎的筝也跟着调子叮咚叮咚如泉水流淌般弹了起来……
丝竹声中,“嘭!”地一声,最靠近城墙的一只大掌影突然炸裂,随风消散!
赵子寒见这一招大有效果,一时心情激荡,放眼望去,城墙乱尸堆中,有个倒毙的老者怀中似乎有一把二胡,急忙一手临空抓起。
待拿到手中一看,却顿时傻眼:琴头上多了两根把儿…这不是二胡,却是一把四胡。
这一下赵子寒不由得心中焦急不已:这玩意认识是认识,却并不知如何拉
奏!慌忙瞅了一眼紫月,紫月也轻轻摇头。
此时此刻哪容他多想?没奈何之下,就着二胡的拉法,跟着另外三人的调子“格”地一声,意属神随地拉了起来。
却不知他这一拉,一曲《春江花月夜》在箜篌、笛子、古筝、四胡的配合之下,悠扬宛转,被她四人完整而又大致流畅地弹奏了出来,那猿发出的漫天掌影顿时被阻在城墙之外!
那猿也果然了得,空中掌影只是乱了一阵,数息之后,竟然跟着乐声的节拍起舞,排山倒海般的掌影摇曳着向城头缓缓扑了过来。
远远的山边,似乎有两道金光漫天而起……初始霸道无匹,随即也似乎受阻于音乐,局限于节拍,上下震颤着移动起来……
赵子寒此时与蓝月、李笑月,黑三郎并排站立,一把四胡作二胡拉得摇头晃脑,不料头顶一个硕大的巴掌逼了过来,离他的脑袋只有咫尺之遥……
这一来他心下不由一慌,手中一个用力不匀,“啪啪”两声轻响,竟拉断了数根弦。
“格格”两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在悠扬的乐声中显得十分别扭。
这时城内却有劈里啪啦、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着人声惊叫响起,赵子寒心知必是有巨掌甚至金光趁隙攻进了城墙,城内难免墙倒屋塌,人死人伤。
这一来他心里更加惶恐,手里一紧,“劈啪”两声,弦却又断了数根……
“格~~格~~”他拉出的琴声顿时如老妪撕破布,有时如粗鲁的壮汉连续放响屁,有时又或如怨妇哀哀泣诉,刺耳难听之极。
最大的问题是,整个节奏,都乱了……
李笑月眉头大皱,蓝月微微摇头,黑三郎脸色难看,却全神贯注、不动如山。
谁曾料,赵子寒这一通乱拉,远处山峦遥遥传来两声愤懑的痛哼,按节奏颤动的金光顿时乱了套,空中的掌影也似乎不再受那大猿的控制,满空乱晃。
赵子寒一眼望,那猿十分不满地了双目,怒视自己,脸上写着两个字:错谔。
它似乎想怒吼:你这厮,拉的什么名堂!说好的节奏呢?
可是,还没有等它吼出声,两条分明的血线,已从它的大眼中流了下来……
“唰唰”似乎是紫月连发两剑,分别斩断了它的双臂,旋即媚儿一棒又至,砸扁了它的头颅…这一次,它再也不能快速地复原了。
半空中传来天雷滚滚,这黑猿的身体一片片消散,只听得猛地一声怒吼,一道黑烟临空而起,快如箭矢,向远方天际掠去…它竟是逃了!
天地又似乎震了震,远处也响起两声尖啸,又是两道轻烟飞起,向着黑烟远遁的方向迅疾飘去。
一时之间天雷滚滚,大地震荡,城墙上的人也感到了极大的威压,一个个摇摇欲坠,眼睛里,鼻孔中也纷纷冒出血星。
片刻之后,三道黑烟消失在天际,似乎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空间再次轻震,压力顿时消失。
第七十六章 人之将死
乔玉书额上青筋凸露,一首《春江花月夜》堪堪吟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字刚刚落音,却“啪”地一声,仰面跌倒。
“扑通扑通!”城墙上赵子寒李笑月等修士魔法师再也支持不住,纷纷萎顿于地,大口喘气…
“正气师伯!”蓝月挣扎着扑向墙边,那里,正气道人和藤木斋已上气不接下气。
赵子寒抬眼看去,只见这二人全身衣服尽碎,满面焦黑,胸塌手折……只怕早就凭了一身修为在苟延残喘吧?
蓝月爬到正气道人身边,正气道人脸上却露出了挣扎之色,他的手指遥遥地指向赵子寒。
“赵师弟,你过来,师伯要找你!”看得出蓝月已然竭力强自镇定,却还是带了哭腔。
赵子寒心里一激灵,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几下就滚到了正气道人身边。
正气道人左手手指微动,指向赵子寒,眼睛看的却是蓝月,一双眸子里竟有求恳之色。
蓝月一愣,随即会意,使劲点头,泪如雨下,哭道:“师伯,你的心意弟子明白了!”
“赵师弟他…唔唔…他既是剑仙亲自选定的传人,无论他什么出身,自然就是我青阳门徒。”
“弟子必禀明掌门,哪怕阖派不允,我也必死争,不相信他们一个个敢欺师灭祖!”
正气道人微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心头大石,脸上竟现出了微微笑容。
他眼中迸出一缕神光,望了赵子寒,语音微弱断续:“弟子…赵…子寒,你…很…好,大…陆…濒危,你要…勇于…担当,万…不可负...剑仙…之…托!”
说完,老道人脑袋一歪,安详地离开了正值纷乱的人间。
听着蓝月紫月等一干青阳门弟子的哭叫声在耳边响起,赵子寒只觉心头如负了千钧之重,压得他直不起身来,喉咙如堵,也说不出话。
唯有“砰砰砰砰!”对着老道人遗体连连叩首,头脑中却一片空白。
那边半分楼弟子也大放哀声,藤木斋似乎对黑三郎交待完了他的遗言,缓缓闭上了他的双目,离开了这个飘摇的世界。
黑三郎这个又黑又矮的汉子两眼通红,嘴角颤抖,也不知道藤木斋死前对他说了什么?他居然如此激动…或者难抑悲痛。
城墙之上有片刻的静默,人们在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情绪中沉浸,望着死者的尸体,纷纷感叹逝者如斯,回想刚才经历的苦战,一个个震撼难言,唯有静默。
半刻之后,哭声暂止,李笑月瘫坐在地上,望着燕媚儿缓缓开口:“刚才看到了你的魔法传承,这么说,你便是赵云裳赵祖选定的传人了?”
燕媚儿听了,心里十分为难,虽说那人经常在梦里出现,但…自己可从未打算认这个人族作师父……
“我的魔法,的确多半是她的传承,但……”
燕媚儿说到这里,心中有些惭愧,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好:她在梦中教了我那么多魔法,又怎的不是我师父?
李笑月似乎已明白了
她的纠结,轻轻一笑带过:“好了,此事今日不提,那些怪物也应是受伤不浅,此处应是暂时无忧,大家先回青云殿调息养伤吧!”
却听万明朝在那边喘息着愤愤地说道:“没想到,狗r的陆无际居然带了武极殿的人未战先走了。”
李笑月听得一怔,抬眼向万明朝望去,但见他血染衣袍,腰间竟有一根肋骨刺破了衣裳,露出了一截来……
禁不住对他微微颌首一笑,心中大为感慨:今日他与正气道长一马当先,承受了最正面的压力,能活下来己是万幸了!
至于他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这点伤,对于他这样的高手,倒也算不得什么。
刚才众人一番苦战,打的要死要活,倒没注意这茬,这会儿听万明朝一说,才发现武极殿的人还真的不知道啥什么走得一个人也不剩了。
陆无际居然真的带着门下弟子早就逃了?他武极殿竟然在这样的时刻逃了?
???
城墙上的人顿时个个深感意外、不屑、不耻、气愤,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就连赵子寒和燕媚儿都大惑不解:武极殿么,那是人族正道领袖一样的门派,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日后可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
忽然听到城下人声喧哗,一阵整齐脚步的声传来,众人扭头一看,竟是方有信带了大队士兵赶了过来。
“先抬人,救伤…!”黑三郎吼了一声,一头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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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青云殿大殿之内,灯火辉煌。
方有信、邵有尊、乔玉书站立在殿门之外,三人的后面是大队的大秦王国文武官员,大殿门楣之上,高挂了四盏巨大的气死风灯,殿外宽阔的平地上,肃立了一排排整齐的甲兵。
殿内,李笑月居中而坐,她的边上分别坐了神情萎顿的黑三郎,一身白色绷带的万明朝。
蓝月也坐在万明朝的边上,默默不语,眼神犹带有淡淡的忧伤,紫月静静立于蓝月身后,其余各派弟子分立两旁。
这一战,人族代价惨重,那怪物不过是现了一具幻身,就有两位宗师级高手和二十多名各派弟子身死当场,城内平民和军士更是死伤无数。
此怪物之强大,竟恐怖如斯!且不说南离、信城必是人间地狱一般,此时不但无力往救,今日那怪物一击不成,势必在洛城卷土重来……
若各宗门不速派强援,洛城也未必保得住,我人族,实在是已面临几千年未有之危局啊!
刚才四派共商大事,诸事都有了大致主见,但有两件事,始终觉得难办,殿内诸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笑月望着蓝月,缓缓说道:
“那件事,却需要燕媚儿妹妹配合才能有望达成,你看……”
蓝月心里何尝不明白李笑月所指何意?刚才万明朝提出应当立即与妖族联合起来共济时艰,然此事实在没把握!
人族与妖族打了这么几千年,死伤无数,仇恨深重,哪能一朝就解?
而今我人族临了大难,就这么求
上妖族的门去,只怕多半会热脸贴了冷屁股吧!
妖族上下,只怕乐得见我人族遭此大难吧?
武极殿怎么说也执大陆牛耳数百年,陆无际此番居然临阵脱逃,武极殿到底怀的什么鬼心肠?
蓝月思虑良久,回头看了看紫月,说道:“师妹,你先去把赵师弟和燕妹妹叫过来吧。”
紫月低头轻轻说了声:“是。”出门而去。
蓝月又转过头来,望了望其他三人,道:“武极殿之事,还得一到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去一趟才好,这么样,我们再各自修书一封到宗门,说明情况,由各自门内长辈们来了再行定夺如何?”
李笑月、黑三郎稍稍沉默后,皆点头称善,万明朝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李笑月心道:这青阳门蓝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且不说她一身功力已算了得,竟还是个虑事周全的狠角色!
武极殿事前一意挑起人、妖两族大战,如今又是这般反应,实有万般疑问。一个不好,只怕就会事之不谐,也亏她考虑周详,此事还真不可率性为之啊。
就这么想着,紫月却已带了赵子寒和燕媚儿上了殿来,李笑月对蓝月微微点头示意。
蓝月轻轻咳了一声,看向燕媚儿,却觉得不好措词,微微红了脸,说道:“媚儿妹妹,我等在此商量了诸般事体,如今叫你来,倒有一事相求。”
燕媚儿听得一怔:相求?
略想了想今日之局面,心里却就明白了,她立在赵子寒身边不动,轻声说道:“我和子寒哥哥商量好了,就留在此地死战。”
那边李笑月、万明朝、黑三郎正眼巴巴望着她呢,听得说出这样的话来,一面连连点头,脸上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至于相求么,那却言重了。”
“子寒哥哥也对我说了,为今之计,也不唯是人族一族之难,妖族与人族,实在已算是唇亡齿寒。”
殿人众人听她这样一说,又喜又惊:这个小女妖,明眸皓齿的样子,浅笑漫谈,竟是一语中的!
不说日间已然见她魔法不凡,现在看来,少女机心,那也更是不简单。
“此间种种,我必修书一封,禀报魔都。”
“而两族修好,共抗外侮,保卫家园等等诸般大义,却需要你们自行言明。”
“据我所知,数千年来,人、妖混战,多是你人族挑起,我妖族不过是不愿束手就擒,被迫奋起反抗罢了。”
“而今山河有难,万民水火,一个不慎,只怕…大伙儿都得玩完。”
“这才是整个大陆乃至整个青冥的头等大事,我妖族儿女岂是…岂是不明事理的昏馈之辈?”
“就算在坐诸位想要继续和我妖族打个不死不休,以我愚见,那也还是等靖清河山再说吧!”
殿内众人听燕媚儿娓娓而谈,纷纷点头,听到最后两句,顿时就有些人忍不住“嘿嘿嘿”地干笑了起来。
万明朝嘴一咧,轻轻痛哼,黑三郎低下了头,却两眼焕彩,蓝月望着这妖族的天才少女,矜持浅笑,频频点头。
第七十七章 四维空间
其实燕媚儿也有所不知,在坐的这几位,正是人族年青一代的翘楚,这一代年青人在很多方面已经和他们的先辈大有不同。
他们对种族、家国等方面的观念已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并不再拘于一门一派之蝇头小利,对于大陆之上的王国和各门派势力范围划分这一些老一辈锱铢必较的事情十分不放在心上。
相较而言,他们行事爽快豁达,少了很多瞻前顾后,更加重情守信,一诺千金,讲求真性情,对妖族也并没有太多与生俱来的恨意,心中已隐约有了整个瀛州一体的大局观。
李笑月、万明朝、黑三郎与已殁的白高木之间,有着深厚的战斗情谊,武冈峰一战,白高木用意深远,本就是未雨绸缪。
只是因为,当时其他三人并不相信小青之言,这才没有和妖族三大青年高手之间有过多苟且,但很明显,彼此之间已经在有意无意的淡化两族之间数千年的仇恨。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出于本心的质朴意愿和观念,代表的正是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
李笑月听了燕媚儿之言,微笑颌首,娓娓言道:“不想妹妹生为妖族,小小年纪,竟是深明大义,令我辈汗颜。”
“若如此,就好办多了。”
“现在看来,在上古大劫的问题上,很明显,那书呆子乔玉书说的才是真相,我们和我们的祖辈,却是都错了。”
“数千年来,青冥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无论幸与不幸,历史的重任恐怕已悄然落在我们的肩上。”
“我们这一代人注定要作出牺牲,去完成上古时期的人类未竞的悲壮事业,奋起拯救和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
“此时此刻,人族与妖族,正是唇齿相依,需要共克时艰,哪还能自相残杀?”
“这样吧…我即以五派之名修书妖族,罢刀兵,订和约,请求妖族出兵,共同抵抗青冥大敌!”
万明朝、黑三郎点头称许,蓝月也微微颌首表示无异议。
李笑月见状,轻轻挥了挥手,收了刚刚布置的音障,然后提高声音,冲着殿外说道:“方总理,有劳你们久候了,都进来吧。”
方有信急忙对后面几位招了招手,一行人鱼贯而入。
待他一步跨进殿中,望了一屋的愣头青,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说说吧,外面现在啥情况?”李笑月问道。
“禀告仙师,城外尸体已收拾妥当,打算就在城外火葬,因为…因为…”
“若不烧掉,这些尸体只怕也会变成僵尸啊!”
方有信说得身体一阵颤动,毕竟六十多岁的老人,经此一役,没有吓坏已算他勇气了得。
“我等派出了游骑哨探,发现兽潮和僵尸在城外50公里左右徘徊,漫山遍野,不可逾越。”
“南离和信城,那是过不去啊!”
“想必,那里都是人间炼狱一般了……”
“大王受了惊吓,身体久安,明日一早必来青云殿问安。”
李笑月并不在意大秦王国的大王如何如何,对方有信点了点头:“王廷如此处置,甚好
!有劳你了,日后诸般事务还须请你费心尽力。”
方有信宠辱不惊,轻轻颌首,胡子飘飘。
“若不是那怪物当场受伤,只怕这些尸体立即就会变成僵尸。”
“兽潮和僵尸群退而不散,必是那怪物在调派策应,想来它们定是要侍机卷土重来。”
“我无花山、半分楼、元剑宗和青阳门四派已议定,立即传檄各王国,停止向妖族进军。”
“我等今晚即派出精英弟子或者可靠鸽信驰报各自宗门,说明这边的情况,请求宗门高手和精英弟子尽出,下山迎战八脚怪,拯救天下黎民。”
“有劳方总理负责协调全局,邵有尊市长曾在信城先战了一场,果敢有谋,宜为统军大元帅。”
说完,李笑月拿出一枚黝黑的令牌,递给邵有尊,然后说道:“这枚五派联盟令牌就交给你了,这是你调军的凭证。”
“你应尽可能的将此次进攻妖族的各王廷军马全部调过来布防。”
说到这里,李笑月扫了一眼方有信,加重了语气:“为防不测,你应尽早执掌军机,若谁敢阻拦,当斩!”
邵有尊刚一到洛城就被下令关了起来,愤愤不平,忧心忡忡,郁闷难当。
却不曾想此时竟一朝大权在握,顿时豪情万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邵有尊得令!”昂首退了下去。
方有信听得心中狂震:这几个年青人办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这么大的事,竟然独断了?
时代变了啊,青年人的天下了…想来也对!当此时刻,天下恐怕将有大变,这样的决定自当即行决断。
若一帮仙门老怪来商量,长年的隔阂、偏见、仇恨,各种利益的锱铢必较,诸多瞻前顾后,哪能这么果断?
老了老了,此番事了,我也该退隐林泉了……
“你家大王既然身体有恙,此间事忙,也就不必来了。”
“方总理你带邵元帅去王廷为他请一道诏封,他才可便宜行事,这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方有信连连点头。
“乔博士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吧。”
方有信拉了邵有尊走出大殿,邵有尊留下了一批甲士在青云殿值哨巡逻,便随方有信直赴王廷而去。
殿内,李笑月望着乔玉书久久不语,脸上神色却逐渐黯淡起来。
良久,李笑月眯眼将万明朝和黑三郎扫了个遍,随即微微叹了一口气,望着乔玉书缓缓说道:“小青之事,我们三人却是知道的!”
“但当时白师兄虽然言之确确,我们皆认为大谬不然,否则,怎么会让白师兄他一人在南离落单?”
“期间我们也曾与妖族三大青年高手武城一战,那次本是遗迹寻宝,白师兄却执意邀约妖族前来,他此举本就甚为古怪。”
“临战之时他又收而不发,现在想来,他实有深意啊!”
黑三郎也微微一叹,道:“笑月师妹也毋须自责。”
“倒是我…我距南离最近,武城一战后,回想白兄所言,越想越疑,于是一路南行,赶到信城之时,适逢其会,纵然是尽了些菲
薄之力。”
“我实则就是赶往南离寻找白师兄的踪迹,若我早动身些时日,或者……”
“哎,或者白兄也不至于在南离遭难啦!”
说完,看着李笑月陷入沉默。
乔玉书却大声说道:“诸位仙师都不必自责,你们不信小青,不信已故白仙师之言实是情有可原。”
“人类自相残杀导致青冥上古大劫之说,作为史家之正统已流传了数千年,咱们代代相传,被洗脑了数千年,那是何等根深蒂固?”
“当年死伤太惨烈!与那怪物作战的人类几乎死绝不说,就是目睹过那怪物的人也怕是…几乎都被灭口了啊。”
“灭口?”殿内有数道声音齐齐惊呼出声。
乔玉书觉得自己有些失言,道:“这当然只是我一已之揣测,现在看来,八脚怪的存在已然不可否认,可如此广大无垠的大陆,对它的记述何以少得可怜?”
“上古大劫导致青冥天象剧变,那怪物也必定是遇到了些麻烦,因此才潜伏数千年。”
“但一直有迹象表明,它们总有几个在外活动,以它们之能,灭口有何困难?”
李笑月自然知道这人因为宣扬八脚怪即将祸害人间之说而受尽了磨难,纵他千对万对,这话只怕说得有些牵强,不禁摇了摇头。
转而问道:“近日之事,你对那些怪物怎么看?”
“从现在迹象来看,有几件事可以推测出来。”
“首先,这些怪物的真身现世应该仍然存在困难!否则,为何它们多以幻身出现?”
“再者,它们可能已没有上古时期那么强大。”
“上古人类的电气文明何等厉害!他们制造出来的武器连月亮都能崩塌半边,那是怎样毁天灭地的威力?”
“请恕我直言,在上古人类那些威力无比巨大的武器面前,诸位仙师只怕……只怕……”
“也只是个笑谈。”黑三郎插言道。
乔玉书红了红脸,微微点头,继续侃侃而谈:“可是上古人类终究是失败了。”
“以我之拙见,若古人推测的维度空间确实存在,那么,我们作为三维空间的生物,对四维空间已不能感知,无法看见,不可发现…也想象不来。”
“那些怪物极有可能正是来自四维空间!”
“科学技术正是它们的强项啊,这才是上古人类失败的根源。”
“不过…上古时期似乎有一种人类轻松便可穿越万界。”
赵子寒一时错谔,忍不住插言道:“上古时代纵然科技无边,爬到月球已然有些为难,那个时代并无修者,什么鸟人居然如此厉害?”
乔玉书缓缓言道:“小赵仙师有所不知,上古时期有一种人类,叫网文写手。”
“网文写手啊,他们只需要轻触键盘,管你什么星空遥远,鸿蒙无边,瞬间来回那都只是信手拈来,何况小小的四维空间?老早就有人穿越万维了吧!”
赵子寒一怔:我那么多的梦中经历,网文写手我如何不知道?乔玉书啊,你千知万知,对上古人类却还是还是颇有些一知半解……
第七十八章 诡变
赵子寒心里只当乔玉书是在调侃,觉得就算自己去理论那也争不明白,不禁斜觑了那呆书生一眼,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胡言。
“现在看来,自从大劫之后,因为青冥发生诸多改变,那怪物应该是也有了缺点。”
“首先是修士和魔法师能够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再者,我青冥上下近万年,源远流长的泱泱之文明更是发出璀璨的光芒,足以抵挡它们的某些魔力。”
“这样的话,我们人类就有了生存并与之战斗的条件!”
“当然,所有这些似乎都不足以杀死它们,要彻底消灭他们,据小青所言,一千年前四大人类祖师的神魂有所提示,需要获取星空之力。”
乔玉书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燕媚儿和赵子寒。
赵子寒却脸色黯然:姚瑶就那么走了,那图中的地方又不知道是哪里,这事,一团乱麻啊!
乔玉书见赵子寒似乎有些戚然,缓缓移开了视线,又说道:“还有一事,甚为可虑。”
“传言那怪物可以控制人的心神,从它们控制这么大的兽潮和僵尸来看,只怕还须认真对待。”
“它们的巢穴或者就在无涯山下,此次人族试炼弟子的遭遇,你们不觉得有疑问么?”
李笑月听到这里都大吃一惊:控制人的心神?这可如何能够防备?
此次武极殿执意要发起与妖族的战争,让人觉得颇有些莫明其妙,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难道,那边…有人被那怪物控制了?
想到这一层,她心神更是剧震,对万明朝和黑三郎望了望,分明看到了这二人眼中如梦方醒一般的震惊神色。
而耳边乔玉书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觉得这帮怪物的目的只怕是…只怕是…”
“只怕是因为出现了一些变故,它们的数量和能力不足以象上古那样占领整个大陆,便只好挑起我们人类自相残杀,挑唆人类进一步分裂,然后趁乱控制整个大陆。”
“利用我们人类的自私、贪婪、仇恨,失意、嫉妒、偏执、无知、膨胀的个人野心等等丑恶阴暗和负面情绪,来控制一部分意志不坚的人类,以达到彻底搞乱人类的目的……”
“最终把我们的家变成它们的家,把我们人类变成它们任意取食的盘中美餐!”
赵子寒望着说得口沫飞溅书生,心里暗暗点头:他或者说的颇有些道理。
世界上,总会有人在大难来时,或者生死存亡之际,只选择他们自己;为了屈辱的生存而卖身投靠,摇尾乞怜,甘心被利用,哪怕明知最终会被抛弃……
哪怕八脚怪这样的青冥大敌,整个人类的天敌,也定会有人卖身投靠的。
这便是人性的悲哀……
无数梦中的经历,让他认识到,不唯这个世界如此,梦中的那些世界,那些时代,何尝不是如此?
只要人类存在,是不是,这样的事和这样的人,总是避免不了?
当一个时代,每个人都充斥着过分的**的时候,就是这个时代堕落的开始……
但是,虽然自古人间正道总沧桑,但人间自有正义在…那该死的
怪物想灭亡我青冥必定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赵子寒心中涌起了一些少年人的无畏与豪情,心念微动,从戒指内抓了一物出来,睁眼一看,却拿错了…
手里分明是一把小螺号!呵呵,蓝兰的螺号。是了,还有龙族啊,应该团结龙族,一起抵抗八脚怪。
此时乔玉书似乎话已说完,赵子寒叫道:“慢着!这里有个东西,大伙儿一起看看。”
说完,他手中之物已然变幻,几张黄白的尺素在他手里迎风招展。
乔玉书愣了一愣,一把接了过来,惊奇地、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李笑月黑三郎万明朝也忍不住凑了过来,仔细观瞧,起初只是口中吟俄有声,手里指指点点,隔了一小会儿,几个人却争论了起来。
有人说是湖怕是昆吾山上的天池,有人说这山峰该是青冥大劫之前雪原上的世界第一高峰冈波明吉峰。
乔玉书则坚称那湖必是雪原上的珍珠湖,万明朝呛了一句:证据呢?
众人马上无言。
无论是昆吾山还是雪原,对大陆来说都过于遥远,自从上古劫难降临,大陆之上几乎再也没有人到达过。
不说关山万里,路途不通,且横亘在瀛州大陆与西部大陆之间的莽莽原始丛林危险重重,几乎不可能穿越。
数千年来,各仙门曾前赴后继,试图前往西部大陆一探,都是无功而返,折损了许多飞舟。
“怎么会折损飞舟?”赵子寒觉得奇怪。
“原因不明,但飞舟不能飞渡西部莽莽原始丛林,却是各派共识。”
最后几人又瞎争了一气,多数意见还是认为:应该是雪原上的冈波明吉峰,至于湖嘛,古书有载,雪原在大劫之前有湖泊无数,个个明净如镜,十分美丽……
乔玉书嘴里反复念叨:此去名山几多重?圣湖花开见梵宫。雪原万里烽火色,星空借力在险峰。
“嗯,诗中提到了雪原,梵宫么,所指很明显,应是释家的宫殿,传闻上古时期,雪原正是一片最虔诚的佛土,这么说来,那地方是指雪原上的冈波明吉峰无疑!”
“圣湖呢,究竟是指哪个?”黑三郎沉声而问。
乔玉书却吱吱唔唔,答不上来。
李笑月叹息道:“此事也怪不得博士,他左不过一介书生,而西部大陆典籍上少有记载,叫他如何能详知?”
“以我之见,这东西十分肯定地提到了星空之力,那就重要之极,只怕是破解此番劫难的重大关键所在,各位慎言!”
“各宗门老一辈中多博闻广识之士,还是等他们来了再参详吧。”
***
话说陆无际本在琢磨着怎么拨弄人对付两个小妖,却听到城外响声震天,顿时吃了一惊。
他魔法高明,御气法更是妙到毫巅,率先到达城头之上,看到黑压压的兽潮,再望了望兽潮中神秘骇人的大猿,心中却沉吟起来!
掌殿师兄如今不但以一已之力练成神奇魔法,后山有数位苍老的师叔竟然也初窥门径,我武极殿早已强盛难言。
听师兄说来,他此番修成的
魔法变化万方,前无古人,非但转瞬千里,还可控制妖兽成兵,能召唤僵尸起来战斗,甚至可以幻化成不灭金身,世间人莫能当。
唯其如此,师兄他雄才大略,又得后山之助,制订了借各派各王国之力先灭妖族,回过头来再徐图一统大陆,天下独尊的大计。
这当然是好啊!我陆某人早就看不怪那几派的老家伙们阴阳怪气,拿腔作调,搞得天下四分五裂。
青冥大劫之前,我瀛州大陆不就是一个统一的大国么,那该是何等的风光!
其实且不论秦方方师侄他实则就是殿主师兄的儿子,这次竟然丧在了兰城,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师兄他以五派之名攻伐妖族也是早晚之事,何况如今有了这么个上好的借口?
先借四派之力灭了妖族,再图天下,师兄他实在高明。
这兽潮这大猿么,莫不是师兄他…召唤和指派的?什么八脚怪入侵,简直荒谬之极!那些蠢东西居然这也相信?
即然如此,我且先撤了吧!攻打兽潮,怕会捋了师兄的虎须啊。
想到这里,陆无际计上心来,趁着战乱,一声不吭召集了同门,安排好了眼线鸽信,驾起飞舟,回武极山而去。
行至武极山下,青云殿中暗线鸽信先至,打开看了看,洛城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心中不惊反喜:扯什么犊子,居然联合妖族?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正好一锅端了,也免了再费力寻找由头,师兄若知,定会高兴不已吧。
如今师兄他既已魔法大成,纵然妖族魔殿之中那两个老不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聂惊虹,“魔高人间一丈”道无痕厉害无比,那又如何?
螳臂当车,嘿嘿。
急急赶到主殿,师兄果然就在,但是……
“方儿?你…你居然回来了,你不是…哎呀,你回来就好!”
陆无际居然看到秦方方好整以暇,眉眼不差,不缺胳膊不少腿地坐在下首茗茶,不由得喜出望外,亲热地叫了起来。
秦无极眉头皱起:“陆师弟,你怎么回来了?”
陆无际急忙微微一鞠躬,说道:“掌殿师兄,大秦境内突然发生大规模兽潮……这是何故?”
秦无极眉头更皱,双眼微微闭合,片刻后才睁开,若无其事的说道:“知道了,几个师叔在那里练练手,并找一样东西,你不必大惊小怪。”
陆无际看到师兄如此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人震惊无比,不禁大吃一惊!
果然师兄是知道的啊,万幸!我还是见机得早啊,脑海不禁微微出汗,随即拿出鸽信递了上去。
秦无极拿起鸽信看了半晌,眼中莫名起了一阵紫雾,际无际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威压劈头盖脸而来,顿时感觉自己竟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心中一时震惊莫名:师兄他竟然这般厉害了?
在他神功大成之前,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太大,若换作是那个唐…若是唐无涯,甚至能和他在三数天内斗个不相上下。
现如今…呵呵,莫说三天,唐无涯只怕在他手下支撑不了三息了啊,哈哈!
第七十九章 楚王的心事
若是师兄能发了善心,让我也悟得这神秘的**,嘿嘿……陆无际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却听秦无极森然说道:“联合妖族?呵呵,成心找死!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陆师弟你辛苦一趟,先带人去王廷,叫楚王下旨,尽起边境已集结之兵,全力攻打洛城。”
陆无际吃一惊:要发动内战?不打妖族了?隐约觉得很有些不妥,却慑于师兄之威,不敢出声反对,心中大是忐忑不安。
恍惚中,看到秦方方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狠厉之色,看着秦无极冷声说道:“师父,我也去!”
秦无极斜着看了秦方方一眼,摆手道:“你心性凶狠,如今大战在即,自有用你之时,且稍安毋躁,一切尽在为师掌握之中,你急什么?”
秦方方还要倔强,却被秦无极一眼盯在了坐椅之上,动弹不得,陆无际讶了一讶,随即躬身领命而出。
待叫齐了人手,际无行带着往王廷而行,心里纳闷:刚才事急,没有来的及问,秦师侄居然并没有死在荒原,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这事怎么感觉透着古怪?
还有,师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且不说决定攻打洛城,已是非同小可,那也还罢了。
这么做,实际可不仅仅是内战那么简单,完全就是与四派对立,那就算天大的事了,他居然一言仓促以决,也不…找几个人商量商量?
秦师侄刚才凶相毕露,他到底想做什么恶事?
他父子…不不,他师徒二人如今变化有点大啊,这是个什么事!我当如何选择?不不,哎呀,我哪有其他选择?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陆无际带着一行弟子缓缓步入王廷。
此时,王廷泰政殿中,西楚国王秦知简坐于王座之上,他的宠妃丽王妃俏俏地立在他的身后,太子秦正正站在他的左侧,殿下三三两两站了一帮心腹文武要员。
秦知简年近六旬,他略有些修为,但入流都算不上,因为头
上压了个武极殿,那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他这国王不过是个傀儡。
他初即位时也曾颇有雄心,甚至幻想过一统大陆之类,但岁月消磨之下,逐渐心灰意懒,不免终日沉迷酒色,他此刻看起来已是个肥胖的老人。
纵然他出身尊贵,身在王位,也免不了一如世间数之不尽的平凡人生:总是少怀壮志,老负初衷,岁月蹉跎,一事无成。
他今天并没有穿一身明黄的王服,而是极为罕见地着了一身黑色的“西装”。
是的,这是上古时代一种曾经风靡一时,极为常见和流行的男子日常服式,传言起源于无比遥远的西方,由于裁制复杂,又要经常熨烫,近三千年来民间已经并不多见,逐渐式微。
但王廷大小官员和所谓的“上流社会”,乃至愈来愈罕见的所谓“绅士”,仍然把它当作礼服穿戴。
实际上,从史书记载来看,上古时期最后的几百年,远古之礼逐渐废弃,世人讲求生而平等,个个粪土王侯,甭管你是何等身份,人若一个不爽,开口就要问候你“大爷”。
朗朗乾坤,青天之下,率土之滨,四海之内,没有人敢轻言自己是“贵族”,世间也再无绅士。
自此世间再也见不着显赫百年千年的宗族门阀,新生代的人类越来越漠视礼法经云,虽仍有贫富之别,表面上却再无高低贵贱之分,高门大阀不显,士子古风不再。
唯其如此,上古时期便流传:富贵不过三代,人生难满百年。
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昔日王榭庭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许多高官大富起自贫寒,凭自身的努力到达人生巅峰,受到世人称赞。
那也是一个最糟糕的时代,日益健全的社会制度和监督体系,使得那些贪墨的高官,为富不仁的巨富,一个不慎就要陨落,往往下场比平常百姓还要凄惨。
这正是那个时代的特征。
自魔法时代*开启以来,高明的修士和顶级的魔法师相较于凡人而言,不仅性命悠长
,而且神通莫测,自然而然地掌控了世界。
人间从此又兴起了许多古风,因着与大魔法师与大修士的血缘,豪门大族、千年世家也就多了起来,凡当今之世界,各王国的王族,莫不是魔法与修真门派先贤的后代。
秦知简正是武极殿创始人的直系子孙,虽说他是这西楚的王,实际上不过是武极殿在世间的代言人。
代言人有多惨?惨到秦知简连个王后都立不下来。
太子之母丽王妃自幼与他两小无猜,最受他宠爱,她甚至是武极殿副殿主易放晴的妹妹,生下了皇长子,按理说正是王后的不二之选。
但宜王妃仗了是当今武极殿殿主的师妹,一直觊觎后位,她诞下的二皇子秦方方更是殿主秦无极的嫡传弟子,导致这事更是定不下来。
莫说秦无极他本也是王孙的嫡传后代,就凭数千年来武极殿对王廷的传统掌控,他这个王又哪里能乱来?
再说,若磊的西楚后宫之中,哪位王妃又是等闲?哪位不是与武极殿后山势力千丝万缕相连?波诡云谲之下,太子之位虽是依了祖制勉强定了下来,但后位,至今仍在空悬。
太子秦正正如今羽翼渐丰,更是此次攻打妖族的统兵大元帅,他此刻心中恨意连连:二弟他本来殁在了荒原,哪知道却又已回来?
五弟之死,传言与二弟就很有干连,我这个二弟,狼子野心啊!他竟是武极殿的传承与王位都要么!
有这个么不省心的王弟,秦正正听说他回来后就急忙丢下大军不管,独自赶了回来。
“父王,南秦和越王国大军不遵从我的号令,武极山上的人又久不至军中,我实在为难啦!”
“二弟既然活着回来了,愚以为攻打妖族之事应该另议,否则,难免落个轻启战端、出师无名的口实啊。”
秦知简有些发怔:方儿他回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竟然也不进宫来见见我,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师父,何曾有我这个父王?
逆子啊!
第八十章 大战起
秦知简心知太子难在何处:我人族与妖族已是多年不曾开战,这一次开战的借口牵强之极,二皇儿甚至都已经回来了,那个借口更是……不堪提。
可秦无极作为楚王国幕后之主,他对太子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若是战事顺利也还罢了,要是这一战稍有差池,只怕这太子之位就要起争端。
方儿他向来狼子野心,只怕多半会趁机耍弄手段,那可立时就是个乱局啊。
秦知简失神无言,昏浊的眼睛瞧了瞧下面,一帮心腹大员纷纷低头后退,心里不由叹了一叹:指望他们,那是指望不上的。
太子的生母丽王妃却不知机地在后面偷偷捏了捏了他的后背,也是无奈,秦知简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看到陆无际带着山上一帮人从殿外飘了进来。
“大王正在商议军国大事么?陆某打扰了!”
楚王点点头,屁股抬了抬表示欢迎,殿下各大员纷纷朝陆无际行礼。
“陆某特来传殿主令,南秦受四派蛊惑,与妖族勾结,即发边境之兵,攻打洛城。”
“什么?”
太子一听,顿时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越国的军队已至秦楚边境,如何处置?”
际无际冷冷笑道:“我觉得殿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西楚大军择日攻打洛城,谁敢阻挡即灭谁,明白了吗?”
是夜,易放晴求见秦无极,二人大声争执了大半夜,几乎打了起来,山上人人自危,争吵平息之后,却不见易放晴回到她的寝殿。
第二天,易放晴被软禁于后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武极山。
晌午时分,心知大势己去的太子秦正正欲潜逃边境,被秦方方带着山门子弟截住,争执中,武极殿弟子方碧琦失手一剑杀了太子,顿时开启了流血的局面。
太子一党囚的囚,拘的拘,杀的杀,顿时,若大个王城缇骑四出,风声鹤唳。
当晚,秦无极亲自下山,宣布软禁楚王,王位由他自己暂摄,立秦方方为太子,掌伐南秦事。
而后传出消息,丽王妃被宜王妃做成了“人彘”,置于坛中,生死两难,惨不
可言。
三日后,武极殿弟子门人大规模下山,直赴洛城,西楚二十万大军也向奉命洛城开拔,一时之间,大陆之上,弥漫着战争的味道。
集结在秦楚边境待命的越**队闻报,来不及请示,一时进退失据,只好关闭营门自保,西楚大军侦知,便更没有了后顾之忧,望洛城一路南下,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洛城。青云殿。
燕媚儿写了两封密信,李笑月以五派名义写了一封信,然后,王廷封乔玉书为大秦王国外交部副部长,遣之为使,前往妖域和谈,告之前情,晓以大义,请求妖族出兵,共克时艰。
为了保证出使团的安全,又派了紫月等五六个宗门弟子跟随。
南秦国王刘存厚自从听了南门一战的战报,就将整个乐府搬到了青云殿,向仙门子弟教习音乐,一时之间,洛城城头甲兵枕戈待旦,青云殿中却歌舞升平,乐声悠扬。
洛城百姓好生奇怪,大惑不解,纷纷摇头叹息,有好事者打听得知:这些乐曲,若经仙人弹奏,正是克制城外对头的利器!顿时一个个恍然大悟,满城的谣言消失一空。
赵子寒此时却相当冷静,他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派人打听赵家堡的消息。
巧不巧的是,自己的姑母居然遣人来请自己赴宴,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赵子寒心下转了几转,恍然想起赵正谦在洛城有个妹妹,于是携了媚儿去了一趟白府。
姑母本是一个姨娘,不料这时刻身份却成了“平夫人”,看来,白家也是看了赵子寒的势头,有心逢迎,特意提高了白姨娘身份。
也不说姑母如何地高兴,也不说白家人如何的得偿所愿,赵子寒倒顺便了结了一桩心愿:白老五第二天便亲自派了死士到赵家堡去打听情况。
当天晚上消息就反馈了来:赵空堡安好!
因赵家堡在洛城西边,正好处在一个角落,居然还没有兽潮,赵子寒闻之,有些意外之喜,叮嘱白家早作准备,若洛城不保,立即举家迁往赵家堡汇合,最后的退路便在青阳山下。
白老五闻言十分得意:他这么说,这便是已经将白家当作自家人了,如今这样的乱世
,正需要他的呵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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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二十万大军往东南疾进,绕过了秦楚边境的越国大军,但没有能够躲过大秦王国侦骑的锐利眼睛。
新元3299年秋,大秦遍告各王国,除了愤怒揭露并严正抗议西楚不宣而战、无故入侵之真相,大肆屠杀大秦士民之残暴,正式向楚王国宣战,秦楚战争爆发。
当南秦的游骑与西楚大军的前锋在洛城以西三十里地接战的消息传到青云殿的时候,燕媚儿正傍在赵子寒身边,看着人丛中脸有丽色、白发飘散的少女饭岛由加子默默出神。
半分楼的人马是刚刚才到达的,居然来了近百名各种等级的魔法师,领头的正是半分楼的楼主田云盛。
半分楼的人马最先到达洛城,那一点也不奇怪,大日国与大秦王国之间本就贸易频繁,官道通达,那边似乎暂无兽潮之乱,更无兵凶战危,正是一条通途。
青阳门虽就在南秦境内,但青阳山在大秦王国的南部边境,此时正好中间兽潮横亘,要到达洛城可就不那么容易!
至于无花山和元剑宗,一在南方之越王国,一在东南之吴王国,隔了许多山水,三五天内那是不可能到达洛城。
燕媚儿望着半分楼那个背上交叉负着两把硫刀的高挑少女,心里有些好奇:我当初被叫做“扔火由加子”,便是因为她么!
这是两个“由加子”第一次汇集到一起,因着与生俱来的好强,燕媚儿很想和她打一架。
大约是饭岛由加子身边之前参加了洛城南门之战的某个同门,向由加子说起了燕媚儿,由加子好奇的大眼睛顺着同门的手朝燕媚儿瞟了过来。
燕媚儿见之,微微一笑很倾城,顺便还弯了弯嘴角。
这是挑衅!由加子愕了一愕,她正是个好斗的主,三天不打架心里就发痒,当下双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抓刀柄。
边上的师兄见势不妙,急忙伸手一把死死摁住:想打架?这回有得你打,能好端端活下来算你命大!
但不是在这儿打啊,小祖宗……
第八十一章 弃守
就在这时,青云殿主殿紧闭的大门打开,打头出来的是一帮大秦国的文武官员,一个个显得脸色沮丧,行色匆匆,一出殿门就火急火缭地上马上轿,朝殿外飞奔而去。
只怕殿内的会议作出了十分重大而又令人不安的决定!赵子寒看着这一切,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半分楼楼主田云盛走出来宣布了一道令人十分意外并且令人失望的命令:
弃守洛城,全面撤退。
全面撤退?这谈何容易!洛城近五十万平民啊,还有王廷啊,妻女家眷啊,各种财产细软啊……
望着台阶上沉静如水的人们,赵子寒不由心生佩服。是的,佩服。
自己和燕媚儿从南离到信城,再到洛城,一路苦战,九死一生,自然是最有资格佩服这道命令的人。
莫说这些人未必就能抵抗兽潮和那怪物,如今西楚大军不宣而战,意味已不言自明,仅仅二十万大军那也还罢了,这殿中区区百多名魔法师和修士如何能抵挡武极殿修士魔法师与那怪物的两面夹攻?
果然,李笑月说话了:南撤,越过兽潮封锁,必然会遇到青阳门的人,再与无花山、元剑宗的人汇合到一起,才有一线生机。
哦,她既然这么说,那是终于意识到局面的严重程度了?而且,他们一定也接到消息,青阳门的子弟一定是在洛城之南与兽潮接战了?
看到蓝月师姐下了台阶,朝自己走了过来,赵子寒急忙拉了拉媚儿,迎了上去。
只听师姐沉静如水的声音娓娓说道:“南边的哨探传来了消息,我宗门子弟已在南边冲进了兽潮,急切之间不能到达洛城。”
“你我三人往南,作大队人马的前锋,冲过兽潮,接应本宗门子弟,汇合一处杀回来,掩护城内平民及王室南撤。”
燕媚儿嘴皮动了动,蓝月却已知其意,说道:“燕妹妹无须挂怀,你但随我走无妨,刚才的会议已安排半分楼黑三郎带人北去
,迎接乔博士,一并接应妖族来援的人马。”
赵子寒叹了一叹,低声道:“我听说西楚大军前锋离此不过三十里,洛城数十万平民,急切之间哪能撤得尽?那会死多少人?”
蓝月悠悠地说道:“若不南撤,洛城早晚是被屠城之局,死人会更多。”
赵子寒再次长叹,默默无言,心道:可惜乔博士出使妖域了,武极殿和西楚大军此次来得蹊跷,与这边的兽潮,甚至与那怪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样的勾连?如此的巧合,实在令人疑惑啊。
按理说,白高木也是武极殿的人,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该怀疑武极殿才是,可陆无际明明见到了洛城南门的情景,竟然不战而逃,如今…
如今西楚大军兵锋已至,像是与兽潮以及那怪物袭击人类存在默契甚至配合一般,这个事…可就不得不令人起疑了。
世事难料,竟然,转眼间就要与姚瑶对垒于两军阵前了么!
赵子寒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又听到蓝月说道:“先各自好好调息一下吧,听我招呼我们就出发。”
“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次的兽潮与那怪物出世,恐怕与武极殿脱不了干系,否则我们怎么会冒然决定撤退?”
“这是刚才会议中大家一致作出的判断,我已用鸽信向掌门禀报,门中信鸽久经训练,十分可靠,即使他们在路途也应该可以收到。”
赵子寒点头,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原来刚才的会议,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那可真高明。
这么聪明的人类,哪会轻易让那怪物给团灭了?
此时城内喧嚣声起,有小儿妇人阵阵哭叫,应该是城内百姓正在收拾细软开始撤退了。
其实也不用官家太费力解释,城内的平民很多已有心理准备,南离和信城被屠城的消息早几天就已在城内传开,很多人甚至提前收拾了细软。
前几日南门一战,已让洛城百姓觉得惊心动魄,大抵已明白人世间
遭逢了怎样的大劫。
身逢如此乱世,活下去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
下午时分,洛城西门杀声震天,战鼓轰鸣,天空忽晴忽雨,一会儿乌云翻滚,一会儿白云飘散,更有道道亮眼的剑光冲天而起,划破云层。
西楚军锋已至城下,天空的异象正是双方魔法师和修士在相斗,那边已经很激烈地打了起来。
紫月已随博士北使妖域,蓝月带着赵子寒和燕媚儿立在南门城墙之上,往南了望,远处黑云滚滚,应是无尽的兽潮缓缓逼了过来。
官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扶老携幼,一副末日逃难景象,到了这种时刻,多数人已将生死看淡,匆匆的人流中,反而可以比平时更多地看到干净温暖如阳光般的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洛城之西喊杀之声更甚,似乎西楚的兵锋已逼进了城内,乌云翻滚的天空尘土飞扬,沉重的战鼓声声传来,催动人的愁肠。
难民的前面有一个团的重弩骑兵带队,此时前方传来弓弦之声,蓝月轻轻招手,一飞而起,赵子寒和燕媚儿相顾无言,紧紧跟随。
数息之后,赵子寒赶到了难民队伍的最前端,看到黑压压的兽潮铺天盖地而来,人群惊叫连连,前面的重弩手已经布阵开始发射。
“扑扑扑!”重箭射进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兽潮中惨叫声一片。
队伍的两边也有巡逻的甲士引导逃难人流跟着重弩手后面缓缓前进,很快,就有等级高的妖兽突破了重弩手的防线,被撕咬的人们纷纷倒地受死,或者尖叫逃散。
蓝月牙关一咬,轻斥一声:“上!”一道剑光飞起,斩向一头斑阑大虎。
赵子寒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蓦地有魔法技能闪现,不由心中一喜:哦,是的,我最近也悟了魔法了,可是,应该还不够看。
也不知道念力多少级了?九窍中突然一阵躁动,一道意念在脑海中闪了闪,“呼啦”一声,整个身体便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第八十二章 土属性魔法
燕媚儿正舞了魔杖,空中便幻起一道又一道的刀影,“点射”重箭空隙中的妖兽,突然一眼觑到赵子寒凭空消失,顿时吃了一惊。
定睛再看,却又见他的身影在一丈开外出现,精准地一剑砍飞了一只狐狸的脑袋,然后再次消失在土中,霎间又出现在三丈开外……
啊!他这是…土属性魔法?竟然这么厉害了?
想也不想,燕媚儿突然变成一团火,直接冲向妖兽,挡在她前面的妖兽时运不济,顿时一个个被烧得皮焦肉臭。
蓝月一把剑千影变幻,在最前面杀出一条血路,赵子寒和燕媚儿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冲杀,逃难的队伍顿时如一支利箭,分开了迷蒙的兽潮。
“跟上跟上,快跑快跑!”人群中传来声声喊叫,整个队伍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前面不远处有一道山梁,山梁后面似乎杀声震天,更有数道剑光在天空如闪电般划过,剑势之强,乃是赵子寒平生仅见。
前面便是青阳门的人马到了么?赵子寒不觉精神大振,几个窜纵之间,竟然越过了蓝月,抢先杀上了山梁。
放眼望去,前面是一处平旷的缓坡,笔直的官道从缓坡中间穿过,缓坡两边是月光下显得有些黑黝黝的丛林。
缓坡之上,官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妖兽与僵尸之间有近百人围成一个圆圈,逼近圆圈的妖兽被杀得鬼哭狼嚎。
圆圈的前侧,更有十数人剑气纵横,大开大合,周围的妖兽与僵尸纷纷倒仆…
最前面则是一个清瘦的半老中年,只见他一手倒持长剑,一手负于后背,昂首前行,并不出剑,靠近他三尺之内的妖兽与僵尸却纷纷骨肉破碎,倒飞丈外。
这是化气为剑,张掌门亲自来了。
“掌门师伯,我们在这里!”赵子寒一剑砍断了一具僵尸,正要往山梁下冲去,蓝月却已冲上了山梁,等她看清了来人,便大声叫了起来。
蓝月话音刚落,山梁下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那清瘦老人腾身而起,带着呼啸跃向山梁,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这就是分神境了吗?赵子寒心生向往,奋起余力,接连斩杀了山梁上的数只妖兽,顿时浑身浴血。
这时,重弩骑兵带着逃难人群也沿着官道冲了上来,浩大的声势顿时逼得兽潮如潮水般退却,一条笔直的官道很快就空了出来。
青阳门弟子纷纷朝官道两边追击,张掌门却叫住了蓝月和赵子寒,他静静地看了倚在赵子寒身旁的燕媚儿两眼,对蓝月问道:“她就是你信中提到的那个妖族少女?”
蓝月点头,随即急切地说道:“掌门师伯,这边只有妖兽和僵尸,并不见那可怕的怪物现身,可西楚大军正在攻打洛城西门,事情透着古怪,那些怪物只怕在西边啦。”
“若西门早早被破,这边南撤的平民只怕要血流成河啊!”
张起言侧身望向西边因激战而迷蒙的天空,困惑地问道:“武极殿居然丧心病狂了么!西边是哪些人在抵挡?”
蓝月道:“掌门师伯,武极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时却
不是讨论的时候。”
“那边只有半分楼近百人,还有无花山和元剑宗十数人在迎击,想来必定是已陷入苦战。”
“为今之计,我们应迅速分兵支援。”
张起言却并不慌忙,轻声地向蓝月问明了一应情况,几乎用了半个时辰,听着蓝月的回答,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痛。
看着这一切,赵子寒心中暗叹:青阳门掌门自然已是整个人族最顶尖的那几人之一,一言关乎黎民生死,天下搞成今日这样的局面,他不沉痛谁沉痛?
张起言四处望了望,青阳门弟子逐渐将妖兽逼进了官道两边的密林,很快丛林中也杀声四起,难民大潮在武装甲士的巡视下快速地通过山梁,如一条长蛇一般扑向南方。
他仰头喝道:“浩然师弟何在?”
一道人影如飞鸿一般从远处密林中闪了几闪就到了山梁之上,问道:“师兄,有何吩咐?”
只见他倒吊三角眉,给人一种长着三只眼的感觉,却不正是浩然道长?
“你带着返虚境以下弟子护送平民南下,你须记住,逢城不入,一直南行,越过青阳山,直抵越王国长沙城,你可明白了?”
浩然道长眼睛转了转,心中很是吃惊,问道:“局势竟到了这般严重的程度了?师兄的意思,只怕是整个南秦都保不住了么!”
“师弟啊,自接到蓝月书信的那天起,就已经不是南秦保不保得住的问题,而是整个大陆,不,甚至是整个青冥保不保得住的问题了!”
且不说青阳山上接到蓝月第一封鸽信的时候,一个个老家伙是如何地惊掉了眼珠子,青冥关于八脚怪的传说,虽然一直隐晦,但像浩然道人这个层级的人,哪会没有半点探讨与研究?
蓝月接二连三的鸽信,向山门禀报了许多情况,他此时虽然还只见到兽潮和僵尸,并没有亲眼看到那种怪物,但这事哪里还容得半分怀疑?
他只是略微想了想就已经明白:那怪物不存在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存在,师兄便是说的没错,那可就是整个青冥末日一般的大劫啊!
若局势真如蓝月鸽信中所说的判断那般与武极殿关联,那整个大陆的情势就更是危如累卵了……
“看今日之局面,想来洛城必定难保,我等若未曾战死在此,当退守青阳,决不轻言后退。”
“师弟你就在长沙城负责联络和接应无花山与元剑宗的参战弟子吧。”
浩然道人听了,一声长啸,在密林中厮杀的青阳弟子纷纷退了回来,赵子寒惊奇地看到了山雨阁的同门,半山阁的师兄师姐,还有七八个上了年纪的男女道人。
这些年长的道人气息如此深沉,不知是门中的长老还是后山的祖师?
“返虚境随我驰援洛城西门,其余弟子门人随浩然师弟保护平民南下,不得有误。”
说完,看了看蓝月,叮嘱道:“你火速回山,径找长清师伯,随时准备开启护山大阵,接应我们。”
蓝月本不想离开,洛城中还没来得及撤出城的只怕还有一大半,这可如何能走?
看着掌门师伯逼人的眼光,低头忖了忖:哎!此时此刻,我一人又救得了几人?
值此大劫之时,一城一地的得失,那都已算不得什么,就算一城一地百姓之安危,迫不得已也只能舍弃啊!
若不事先准备好各宗门子弟的退路,或者就将失去与那怪物一战之力,这才是头等大事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蓝月默默低头,道:“弟子蓝月遵命。”转身就走。
“弟子赵子寒与燕姑娘随我来。”
这句话说完,张起言扫了身边的丛一眼,身影一闪,已浮现在半空之中,向西疾驰。
顿时“嗖嗖嗖”的声音响起,约莫十余人飞身跟随张掌门飞起,赵子寒拉了拉燕媚儿的手,也飞了起来。
他这次有意用了魔法中的御气飞行术,居然很有些模样,果然就比平时用的轻身术要轻松快捷不少。
此时洛城西边天空中云滚云翻,雷鸣电闪,似乎还有阵阵丝竹管弦声悠扬,地面上声声兵戈相击,还不时传来轰然大响。
片刻之后青阳子弟已逼近西门,便赫然看到城墙外数百米处的云雾中挺立着三头巨大的黑猿。
为什么又是猿?
赵子寒脑海中一道闪电:就不能幻化个其他的物种开开眼?
此时空中光芒闪闪,各种魔法争奇斗妍:有巨龙互咬,刀影撞击,巨斧飞舞,火团如流星般在空中熊熊燃烧,巨大的藤蔓在半空缠绕,还有大大小小的罗网兜来兜去。
眼花缭乱得难以一言述说。
空气炽热、空间震动,城内地面上,西楚的军士如潮水般倒下……高达四丈的坚固城墙已破败不堪,城内三五里内一片瓦砾,残垣断壁间火光冲天。
而云雾翻滚之际,隐约可见对面有几十人穿着整齐的武极殿门人服色,或排列于地面,或者驾云于半空,正在施展攻击手段。
这些人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大军排着整齐的军阵,更有无数重弩列于阵前,阵中战鼓喧天。
原本壮观高耸的西门已然崩塌,约莫几十名魔法师和修士正在残垣断壁间苦苦支撑,丝竹管弦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张起言惊讶地望着三只巨猿,心中莫明震骇:这怪物世间传言了数千年,今日竟然真的见着了?
怜其世人,何其愚蠢!真相竟被埋没了数千年…如今谎言一朝被揭开,一切还来得及吗?
看着瓦砾中挣扎奋战的大秦士兵,看着断壁间躺倒一地的魔法师与修士,看着城头上浴血的同道,张起言大喝一声,一道耀眼之极的剑光划破长天。
翻滚的云雾间出现了一道璀璨的闪电,“咔嚓咔嚓!”数声响起,最左首的一只巨猿被腰斩,几乎逼近城头的淡淡金光顿时倒卷十丈。
这一剑之威,竟厉害如斯!
青阳门众人大声喝彩,个个奋起神威,数道剑光冲天而起,剩下的两巨猿也被斩得稀烂……
“当心!这东西能再生!”
城头上万明朝看到青阳门众人面露狂喜,顿时出言大声提醒。
第八十三章 惨烈
万明朝话音刚落,对方阵中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张起言你这个老滑头,今日便叫你有来无回!”
几乎在同时,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啸声,那三头巨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而且,变得更加高大,很快矗立在云雾中如三座大山。
巨猿齐声怒吼,顿时大地震颤,天空失色,云雾翻转,阵阵金光又逼了过来。
青阳门的人马赶到后一顿猛攻,城头上田云盛李笑月等人得到了一丝空隙调息,看到那边巨猿又已复原,李笑月起了个调,悠扬的乐声又响亮了起来。
赵子寒眼睁睁看到一位同门被空中的金光击中,如败革一般向地上跌落,急忙大喊:“金光不可触碰,肉身不能抵挡,否则非死即伤!”
正在空中发剑的张起言等人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后撤,但还是有人慢了一步,闷哼一声,栽下地去。
糟糕!地上的音乐只能护住一定的范围,这空中的金光似乎没有被挡住啊,赵子寒看到青阳山的同门虽然剑法高强,却好像极度缺少临敌经验,顿时有些急眼。
又听得那不男不女的声音怪笑连连,云雾中突然飞出一只大斧,呼啸着径朝张起言砍来。
张起言手中长剑脱手飞起,顿时与大斧斗成一团,空中“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大斧很快就烟消云散。
张起言大喝:“陆无际老匹夫,八脚怪侵入我青冥,乃是整个人类的天然死敌,武极殿居然倒行逆施,助纣为虐?”
“八脚怪?天大的笑话!哪里来的八脚怪?”
“你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这不过是我宗门无上魔法幻起的变身,你居然认作八脚怪,哈哈哈!”
张起言闻言眉头紧蹙,一时沉默不言,他身边一个清亮的女声却喝道:“幻身?放你的狗屁!这若大的兽潮和起死复生的僵尸难道也是幻身?”
“武极殿竟然做出如此兽行,就不怕天人共愤,遗臭万年?”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谁遗臭万年?甄飘渺,你这个恶婆娘也送死来了?今日定叫你们一个个变成城下枯骨,遗尸万年!”
陆无际话音刚落,空中斧影变幻,三只巨猿也齐齐大吼,一时天地变色,无匹的金光逼人而来。
城头上一道声音响起:“张掌门,他们已是丧心病狂,何必多费口舌?”
张起言闻言一震:是了,半分楼在此抵挡多时,必定什么话都说尽了,我如今多言何益?
虽然他与身边诸同门剑光起处,那头大猿四分五裂,但是似乎收效很有限,它很快就愈合,根本不能对之造成根本上的伤害。
眼看着半空中金光逼近,青阳门众人只能眼睁睁地步步后退。
张起言望了望城头,看到半分楼众人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有几十人围在一支管弦乐队边上奋力死战,
那几十人围成一个圆圈,虽然空中金光闪闪,却在靠近圆圈二丈内就倒卷。
哦,音乐声可以防御?
张起言不禁心中一动,大喝一声:“赵子寒!”
赵子寒此时正在体会子午剑的意境,一剑一剑地朝巨猿狂砍,边上的燕媚儿也着了魔一般用魔杖猛砸巨猿的脑袋,二人正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听到掌门一声大喊,便“哦!” 地应了一声,伸手抹了抹满头的大汗,向掌门望了过来。
看到张起言连连发剑,将陆无际祭起的斧影一一击碎,眼睛却不时地瞅着城头之上,赵子寒顿时明白了过来。
大爷的,打了半天正经敌人没有干死一个不说,连城头都没有到达,那边半分楼和李笑月万明朝一干人等正如一叶孤舟在恶风暴雨里飘摇,眼巴巴望着青阳门援救呢!
可这金光逼人,仗了身法虽然勉强可以躲闪,却实在无法破解啊。
对了,今日肯定也是有败无胜,目的应是以有限的牺牲,换取城中百姓的撤退,否则,李笑月她们何必苦苦强撑?
在这里能多抵挡一阵,就是挽救万千性命啊。
赵子寒想到这里,“唰”地一声收了长剑,从戒指内摸出一管洞萧来,昂首挺胸,朗声吟道:“岂日无衣,与子同袍!”
他这一声刻意灌注了毕生功力,声如大海浪潮,初时尚细,渐渐轰响,最终变成滚滚云雷,声势惊人,漫天的金光顿时一阵一阵地震了震,非但不能寸进,还后退了半尺。
只见他随即将洞萧置于嘴边,漠视眼前逼人的金光,一曲古老沧桑的曲儿呜呜啦啦吹了起来。
张起言闻之,精神大振,喝了一声:“好!”一道剑光破空,又将一只巨猿斩作两断,劲风所及,连远处的西楚大军都鼓躁起来。
原来这一剑,不断砍断了一只大猿,竟还伤了楚军数十人!
燕媚儿似乎猛然清醒,赶紧朝戒指内一摸,本想拿出一把冬不拉来,可急切之间摸出的居然是一只单皮鼓。
单皮鼓正是北方草原最为古老的乐器之一,因为只有一面可以敲打出声,鼓声自有独特的清越。这鼓燕媚儿倒也习得纯熟,但这玩意此时却似乎与赵子寒所奏曲调不甚相和,正要扔回去,赵子寒却已一边吹着萧,一边冲她频频点头。
燕媚儿谔了一谔:看寒寒的意思,似乎是敲这个鼓合适?不禁神色一振,曼声吟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声如黄莺出谷,清丽无边,远山回音不绝,满天的金光同样震了一震,再一次后退了半尺。
燕媚儿甩了甩被风吹得有些杂乱的发丝,即一手持鼓,上下起舞,另一手按着赵子寒的节奏,敲打了起来。
辽远悠扬的萧声穿透云霄,“咚咚”的鼓点竟如黄钟大吕震响,空中的云雾顿时翻滚更烈,漫天的金光似是满心不甘地缓缓退却。
城头上的乐声似乎得到感应,丝弦之声明显愈加响亮了起来。
张起言看到机会难得,呼啸一声,朝城头落下,他身边还有六七人也纷纷紧随,直到这时,两部人马才总算是汇合到一处了。
云盛带着半分楼过百人在这城墙上苦战了几个时辰,人员折损已然过半,就连饭岛由加之这样的生力军,都已累得只剩半个鼻孔出气,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好在秦无极不知何故一直没有现身,若论单打独斗,对面武极殿虽然也有七八个高手,但却鲜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纵然秦无极没来,无奈这巨猿这在太古怪,遭遇战之时,虽然李笑月万明朝频频打招呼要大家小心,但仍然还是损失惨重。
无奈之际,李笑月与万明朝一干早有准备的人突然拿出长号短笛,萨克斯二胡古筝铜鼓一应乐器,在城头上不管不顾地吹奏,算是筑起了一道防线,这才勉强挡住了巨猿的攻势。
哪怕半分楼门徒魔法高明无比,却也只能咬牙对付武极殿一干魔法师修士对乐队的攻击,音乐能护住的圆圈就那么大,圈外的人纷纷倒毙。
还好,田云盛行事谨慎,此番带来了门内的精英,武极殿秦无极既然不在,武极殿众人就被挡在外面攻不进来。以李笑月为主的乐队又勉强抗住了巨猿的攻击,那怪物似乎也不敢太靠近,这才不至于大溃退。
西楚大军自有强弓重弩,但或许是为了方便数百里奔袭的缘故,并没有带云梯等重型攻城器械,便只能猛攻城门,城门虽然宽大,但相对于几十万大军,那可就实在是太狭小了。
西楚大军发起了几次冲锋,可城内的大秦将士这次护的是南撤的亲人性命,纷纷死战不退,悍勇无比,在巷战中把西楚军队屡屡赶出了城门。
可怜城内死伤累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田云盛心中诧异:城内指挥作战的大秦战将也不知姓名,但似乎颇有章法,韬略不凡,指挥若定,竟然趁着攻进城内的楚军溃退向城外发起了好几次冲锋,实在是个大将之才!
他哪里知道,这指挥作战的正是李笑月等人慧眼识人,临危授命,又在信城打过了一场的邵有尊?
可惜,军士触碰到巨猿发出的金光就如败革一般纷纷倒毙,城门都被死去的士兵尸体塞满,真是好一场惨烈的恶战!
看到张起言飞落在城头,田云盛叹了一口气,斜了他一眼算是见礼,双手的舞动与对敌人的攻击却并不曾停下来。
张起言望了望纷乱的天空,只见各种魔法大显神通,眼花缭乱。
而身边的半分楼子弟几乎人人带伤,犹自在东倒西歪的奋力苦战,心里不禁一惨,一边朝空中连连发剑,一边与田楼主交谈起来。
青阳门自从千年前剑仙陨落,门中一直采取韬光养晦的低调策略应对各种险恶,这导致联盟中与之关系最紧密的半分楼有些光火,田楼主向来看不起张掌门的低调与猥琐。
但如今武极殿居然如此这般!四派实则已经命运相连。
因为还不十分清楚武极殿为什么突然举起屠刀,田云盛初到城头时也曾出于礼节温言询问,但对面根本不买账,很是盛气凌人,挟大军而起强兵。
既是如此,今番只怕大事不好啊!
第八十四章 流血的意义
邵有尊劫后余生,已然视死如归,更显临危不乱,不断地派出飞骑打听城内平民和王廷撤退的进度,眼看天色渐暗,飞骑禀报说城内撤退还不及一半。
纵然他早已将个人生死看淡,但信城之惨状犹在眼前,眼看着城头的修行者苦苦支撑,禁不住五内俱焚。
不断有飞骑打探到城内撤退的情况后来向他禀报,这时又有一骑滚落在他的身边, 他急忙一把扯住,问道:
“大王可曾出城?”
飞骑答日:“大王的车驾已离城数十里!”
“方总理何在?”
“方总理就在大王身边。”
“好!速去传我将令,打开北门和东门,放城内百姓各自逃命。”
然后,邵有尊抬起头来,望着身边的战士,大喝:
“凡我大秦将士,今日已无法后退,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和兄弟姊妹!”
接着,他挥手指向空中,大声说道:“你们看到了吗?在半空中打鼓吹萧的两位,乃是妖族的少女和少年。”
“连她们都在为我洛城而死战!诸位就算与本帅一起战死在这里又有何妨?”
一众军士扭头望着空中的两道人影,眼神里流露着迟疑与不信,逐渐迸发出深不可测的敬意。
邵有尊喝道:“来呀,重弩手上前,后军列队,准备冲锋!”
“今日我大秦子弟,以血肉之躯,誓死掩护仙师们撤退,为我大陆保留决战的希望!”
向晚时分,城内残余的八万秦兵奋不顾身,发起了亡命的冲锋,就连三个巨猿都被前赴后继的大秦军中死士不断的砍翻又不断地重生。
得此良机,邵有尊冲上城头,望着苦战的修行者,“啪哒”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泣血承情,恳请仙师撤退,保全实力,以期来日。
是役,洛城西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英勇的大秦士兵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掩护修行者撤出战斗。
以半分楼和青阳山为主的仙师撤退后,残余秦军步步为营,节节抵抗,一直打到洛城南门,仅余数百骑得以趁着夜幕逃生。
大秦统兵大元帅邵有尊在洛城南门战殁。
这一战,西楚大军也大伤元气,再没有余力趁胜追击,只好在洛城之南五十公里处扎下营盘休整。
很多年后,大秦八万禁军主力作为拯救青冥危亡而牺牲的最早的一批军中勇士而永载史册。
***
姚瑶单骑独马,行走在乌云山之边,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大事茫然不知。
在信城负气而走,心中若有所失,可是,这事绝对没有可留下的余地。
自从认识他之后不久,就把他当作了这个世界上最可信赖的人,甚至,把他装在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
可他居然是个妖族!他竟然是个万恶的妖族!想起无时不敢或忘的血海深仇,姚瑶顿时迷蒙了双眼。
我的国,为妖族所灭,我的父王和母后,皆死于妖族之手,毁家灭国之恨,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
姚瑶心情无比郁闷,无意识地朝东打马而行,想了想:我便去阪城吧,师门任务还没有完成啊。
一想到阪城,想到鱼虾帮的李小鱼,却自然而然又想到了
那两个…小妖,心里一阵失神。
静寂的山中突然升起一片黑云,远远似有喝斥之声,野兽的嘶叫声势滔天,姚瑶心里一惊:又是兽潮么?什么人在此搏斗?
急忙翻过一片山岭,便看见,漫山遍野的妖兽,一个火红的影子在兽群中起舞。
“文师姐?”姚瑶大叫。
“姚师妹,速来助我杀妖!”那人喊道。
真的是文婵师姐啊,姚瑶再也不迟疑,魔杖一摆,大叫一声:“千里冰封!”
“哗!”空中突然现起大片水雾,随即“喀喀拉拉”结冰之声响起。
那些地上跑的,空中跃的妖兽纷纷被冰封,文婵趁机大喝:“万箭穿心!”
“轰轰!”她的身周突然暴起大篷箭雨,被冰封的妖兽哼都哼不出来,纷纷滚落山坡。
有几个等级高的妖兽山刚刚挣破冰封,却没得得及躲开箭雨,顿时血肉淋漓,挣扎几下就悲惨地死去。
姚瑶见状也不示弱,再喊一声:“刀影千重!”“叮叮咣咣!”空中大片刀影如水泻*出,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可是,妖兽实在太多!姚瑶大叫一声:“师姐,走,向东!”“呼!”地一声飞起,扯了文婵的左手,临空而走。
文婵长途奔波,苦战已久,本有些力竭,此时也奋起余威,幻起一阵大风,将身后妖兽刮得东倒西歪。
有十几个凶猛的妖兽竟然临危不惧,张牙舞爪、吼叫连声地临空追来。
姚瑶大怒,魔杖连连舞动,大片刀影倾泄而出,惨叫声声从身后传来,空中追赶的妖兽越来越稀少,最后剩下一头花色皮毛的大老虎。
这虎本来凶恶地狂吼连连,摇头摆尾之间发现身边没有了同伴,却低头“呜呜!”数声,突然从斜刺里逃窜……
多聪明的老虎!姚瑶想道,赶紧和文婵一起越过了数个山头,身后似乎再也没有动静传来。
两人飞奔了大约一个时辰,前头一望不到头的庄稼地映入眼帘,有农人正在包谷地里摘取他们多半年来苦心的收成,小孩子们在地边欢呼奔跑……
姚瑶心里悚然:身后毁天灭地的兽潮离这里不过百十里,这里竟是一片祥和。
这一次劫难将会有多少黎民百姓遭遇大祸?多少村庄毁于战火?
我就这么冒失的离开他们,是不是错了?
转眼间又来到了上次经过的小小驿站,姚瑶心里更加烦躁,文婵却喘息已定,诧异地问道:“我从越国进入南离,而后信城,到处一片焦土,死寂无人,且不说妖兽成群,四处泛滥,这世上竟然还再现了僵尸?”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姚瑶听得是大吃一惊:“你竟是一个人从南离一路杀来?”
望着师姐衣衫尽破,几不能遮羞,心里更是震惊不已。
“是啊,我一到南离就陷入兽群,杀了几天几夜,好几百公里啊!”
姚瑶听了,心中更加震撼莫名,嘴皮动了动,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发什么呆啊?问你呢,还有,你的魔法,进境怎么这样的快法?你到底有什么奇遇了?”
姚瑶望着师姐,心里一团乱麻,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文婵又说道:“我在越国四处探查无果,倒听到一丝消
息,好像我们要找的那东西出自大日,这才琢磨着过来与你汇合,哪曾想……这一路尽是死地?”
“你且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姚瑶嘴唇一咬,说道:“师姐,大事不好,恐怕是人间大劫来临了……”
文婵一怔:“大劫?”
“是的,师姐,上古大劫的恶魔又苏醒过来了!”
文婵如入五里云中,满脸诧异:“……?”
于是,姚瑶从南离说起,然后信城,然后回溯到十方大山,关于四大祖师,关于梦与魔法传承,关于八脚怪……
“什么?你是说…白师兄竟然殁了?”
“你得了妖族的魔法传承?”
“这一切都是八脚怪造成的?”
“我宗门竟然在这个时刻向妖族宣战?”
秦师兄也殁在了荒原?”
……
文婵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似乎有万千的疑问,又似乎解了心中疑问万千。
然后问起来话来连珠箭似的一句接一句,根本就不给姚瑶解释的机会。
姚瑶一直等到师姐终于问得泛了,开始抚胸喘气,才缓缓点头。
文婵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不过去了一趟越国,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
白师兄何等英勇,竟然战死了?
那怪物竟然如此厉害么?我这一路行来无人烟,只有兽潮汹涌,四处一片焦土,这事,千真万确就在眼前,哪还值得怀疑?
我们这些可怜的人类啊!几千年来竟然对上古大劫是由人类自相残杀造成这个权威结论深信不疑。
万恶的权威……将要害惨多少世人!
可巧的是,师妹她…她如今竟然得了祖师的魔法传承,那定当是受了先人之托要济世救民啊。
“师妹,你可真糊涂!”
文婵终于定了定心神,一霎间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你可知道,我们苦苦修行,为的又是什么?”
“如今天下水火,生灵涂炭,你怎能负气而走?”
“这时候人类面临大难,还分什么人与妖……?”
突然想起了师妹的身世,心里一叹:这…也是个大难题啊!
她本是西楚与大秦之间的小国沧月国最小的公主,沧月国十年前竟被妖族一夕灭国,她的父王与母后及兄弟姐妹全部被残忍杀害。
传闻她的母后在危急时刻将她压在身下一处暗道之中,唐无涯师伯在外游历刚好路过此地,看到年仅七岁的她独自在满地的尸骨中哭泣,将她只身救回山上。
如此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叫她面对妖族?
文婵叹了一叹,说道:“也罢,此事如何定夺,我们先回山请求门中长辈如何?”
姚瑶无语,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铁人的出处,你这边有消息了吗?”文婵又问道,虽然眼下局势一团乱麻,但既然都到了大日,她觉得那件事总还是过问一下方才心安。
“我…我刚到大日国就去了南离,寻访铁人之事,却交待给一个小帮派去打听了,咱们先去阪城看看吧。”
“我事前说好了在阪城找他们。”
文婵说:“可!我们到阪城询问一下情况就立即回山门。”
第八十五章 师门的疑问
由于两人的马都失在了兽潮之中,无奈之下,只好找到附近农家,央着买了两头毛驴,急急地朝阪城打驴而行。
途中,姚瑶左思右想,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向文婵说起了白师兄临死之时莫名其妙的告诫。
文婵听了只是身子轻颤,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震惊与激动,而她的脸上却浮起从未见过的忧思之色。
姚瑶不禁有些奇怪:或者是近日所遇离奇之事太多的缘故?
片刻之后,文婵长长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白师兄啊,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叹了一叹,文婵想了想:师妹她终究才十七岁,又只是个普通弟子,未必知道许多宗门秘辛。
自己心里那些事,不说只是揣测,就算不是揣测,但实在太过离奇,又哪能说与这么个小小少女?
白师兄他已是返虚之境,哪里能轻易就死!联想到唐师伯出走宗门时那些隐约的传闻,以及自己这数年来的种种疑问,文婵心道:难道这一切,居然是真的么!
白师兄,莫非是被灭口了?
不禁大摇其头,默默否定不已:不会的,不会的,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宗门一直以来是世间公平正义的化身,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邪恶之事?
再想了想,这个小师妹…若然万一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恐怕将要面临险恶之极的局面!
“白师兄临终之时,必是失了神智,他的话,你再也不要放在心里,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回,你一定要听师姐的!”
文婵说得颇为郑重其事,姚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虽然不明白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言语,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之后,二人来到了来顺酒楼,李小鱼出门迎接,诧异地望着文婵,心道:今日莫不是又要认个漂亮的姑奶奶?
但他这次却打错了如意算盘,文婵成名极早,心性甚高,自然不愿意与世俗中人有过多交集,对他的热情总是冷脸以对。
李小鱼人精一个,很快
就明白:这个姑奶奶却不好惹!随即也就去了那份心思。
将姚瑶二人迎进静室,李小鱼才神神叨叨地禀道:“姚师叔,你要寻访的那件事儿,却有了些眉目!”
文婵早看清这人修炼资质愚钝,修为也十分马虎,听到他居然叫姚师妹为“师叔”,不经意地皱了皱鼻子,又听到这滑头说那事儿竟然真的有了眉目,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快说,啥情况?”姚瑶连日来心情阴霾,这时心里总算有了点喜意,急忙问道。
“小的差人四处寻访,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事,却与姑奶奶…您…有莫大关系啊!”
李小鱼说到这里,眼睛骨碌碌地朝两个女孩身上乱瞅,市井泼皮的无赖劲儿表露无遗,似乎一下却没了原有的顾忌。
姚瑶闻言大惊,又看到李小鱼这个精明的家伙此刻居然一反常态,心知有异:“什么?与我…有莫大关系?”
“快说,不要卖关子!”
“这铁人,却是你们武极殿的老祖宗唐…唐…无涯大师制造出来的啊!”
“啊!”这一下却是文婵率先叫出了声来。
“我唐师伯?他人在何处?”
文婵顿时脸上现出激动神色,满脸希冀地望着李小鱼,李小全顿时觉得如山压力压在身上,一个支持不住,“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文婵惊了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左手轻轻抬了抬,将李小鱼从地上抓起,李小鱼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抹了一把脸,李小鱼望就着文婵委屈地说道:“姑奶奶唉!您当心点好不好?您老一个不察,怕就会要了小的性命啦!”
姚瑶却不耐烦了,瞪道:“废话真多,快说,我唐师伯现在人在何处?”
她的心里却在琢磨:唐师伯十年前离开宗门,一直影踪全无,他平素好机关之学,就连他的召唤兽,都是一个巨大的木偶,他造出这铁人来,那倒真是一点也不奇怪,这事儿多半是被这个所谓鱼虾帮的小小军师给弄清楚了。
“唐…他…他,目下恐怕并不在大日国了。”
李小鱼看到文婵态度不善,说起话来就有些不利索,一句话说完,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竹筒,从竹筒中扯出一方小小黄色丝绢,递给了姚瑶。
文婵却抢先一把扯了过来,看了几眼,嘴里喃喃自语:“师伯他南下了?”
文婵沉吟半晌,把手中丝绢递给姚瑶,便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姚瑶看了几眼,眼眸亮了亮,便朝李小鱼问道:“我唐师伯若去吴王国,有几条道可走?”
“此去吴王国,有四条道可走,一是海上,二是东边水路,三是中间官道,四是经过南离的那条道,只是,这条道,过了南离,可就没有一条象样的路可走了。”
姚瑶沉吟了一会儿,对李小鱼说道:“也算你办事得力了,我唐师伯影迹飘忽,倒不好猜测他走的是哪条道,你须尽力继续探访他的行踪,知道了吗?”
李小鱼脸色有点苦,若是在大日国,倒一点也不怵,但吴王国,他可就手没那么长了。可姑奶奶既然交待下来了,总不好违拗,硬了头皮也要应下来不是?
于是连连点头道:“姑奶奶交待下来的事,小的哪敢不尽力?”
姚瑶转头看向文婵:“师姐,如何?”
文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唐师伯当年突然离山,事有蹊跷,他既然不与宗门联络,恐有深意,其中诸班曲折,不是你我所能尽知,我们就算找到他,多半也是于事无补!”
“这铁人是他所造,大抵不会有错,我俩这就回山复命吧。”
送两位姑奶奶走的时候,李小鱼这才诧异地注意到,两个如花的美貌少女居然各自牵着一头瘦到皮包骨的寒酸毛驴,心里不由大急。
他对刚才牵毛驴过来的两个酒楼伙计大吼:“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这哪是两位姑奶奶的坐骑?后面马厩里漠北名马有十几匹,你们不知道拉两匹出来啊!”
“蠢东西们,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牵马?”
第八十六章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看着两个家伙答应一声,屁儿颠屁儿颠跑到后面去牵马,他回个身来,毕恭毕敬地说道:“两位姑奶奶稍候片刻,马上就好!”
文婵照旧皱了皱鼻子,并不言语,姚瑶也不推辞,心里却一阵怅然:那个妖女,倒收了个好“侄孙”啊!只不知她和那个姓赵的小妖,现在如何了?
姚瑶和文婵得了两匹快马,顿时就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大半日之后,已穿过乌云山,洛城上空的浓密的炊烟遥遥地出现在眼帘。
炊烟?洛城哪会有这么多的炊烟?
姚瑶看向文婵,两人大眼瞪小眼,双双发呆,等到走得近一些,顿时大吃一惊:这哪里是炊烟,到处可见残垣断壁,余火未烬,分明是遭了战火啊。
洛城竟然被屠了?
这么说,大陆之上四大名城,南秦的洛城,西楚的川都,越国的长沙,吴国的杭城竟然从此只剩下三座了?
突然斜刺里窜出两具僵尸,张牙舞爪,木然的脸上一副凶残的模样,文婵一声冷哼,右手一挥,一阵劲风吹起,顿时将僵尸吹得倒翻数丈,连骨架都被吹散,骨碌碌滚落一地。
姚瑶一怔:师姐这御风诀,居然威力这么大?看来,我还是有所不及啊!
再望了望随风飘散的僵尸,心里若有所悟:我说怎么城内乱成这样都见不到尸体,原来都化了僵尸了?
二人在一片瓦砾中打马缓缓而行,默默无语,心里震撼之极:这便是人间末日的景象么!
洛城少说也有50万人口,竟然就这样被灭了?若大的空城,破败不堪,满眼断壁残垣,在二人眼里顿时成了一座愁城。
此情此景,姚瑶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幼小的心灵曾经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怎么记忆中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
当年从废墟瓦砾中爬出,不就是满眼类似的场景吗?父王和母后不就是躺倒在这样的残垣余烬中,千呼万唤也再不肯搭理自己了吗?
莫非,当年也是……?姚瑶吓了一跳,我怎么无缘无故冒出这样的念头?
那年唐师伯将自己救回山上之时,不是说一切都是万恶的妖族所为吗?
掌殿师伯事后还特意派了宗门弟子前往察看,不是也证实是妖族的恶行吗?
二人信马由缰,逐渐走近南门,发现这里到处血迹宛然,碎手断臂随地可见,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妖兽的尸体和破碎的僵尸堆积如山。
“这里曾发生了很激烈的战斗!”文婵望着姚瑶说道。
姚瑶点头,她哪里还能不清楚,地上那些僵尸和妖兽,有一些头颅破碎模样,分明就是那妖女施展千钧棒所打碎。
这么说,他也来了这里?不知道,他可还安好?他们俩又去了哪里?
哎,我…!他明明来自妖族,我怎么还是对他这么心心念念……
微微南风中似乎传来声声战鼓,侧耳听了一听,姚瑶脸上顿时色变:“师姐,这是西楚的战鼓啊!”
“这么大的声
势,难道大楚出兵援秦了?”
文婵猛地朝马后打了一鞭,说道:“听声音就在南边二十里左近,咱们去看看,快走。”
瞅着师姐在马上飞驰的身影,姚瑶急忙打马跟上,猛跑间瞅见地上旗帜凌乱,但分明可见大秦和西楚两国的战旗交织在一起,不同制式的箭矢也在地上交错,心里不禁有些异样:这战场的痕迹,怎么看起来像是两军对垒?
此时两匹马一路狂奔,姚瑶也不便问师姐,心里想道: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有?
正思忖间,赫然看到前面一个巨大的军营,怕莫有连绵十多公里,像一个巨大的长蛇盘踞在路口与数座大山之间,堵住了南来北往的所有交通要道。
军营之中旗帜如云,武极殿的龙旗和西楚的战旗猎猎有声,迎风招展,战鼓声声,似乎有大批兵士正在营内操演。
姚瑶心中一喜:值此劫难之际,我宗门下山解救万民苦厄来了!大楚军威名传大陆,可不是盖的啊。
听到前面文婵师姐已经在与大营门口将校交谈,姚瑶高兴地朝的马后摔了一鞭,赶了过去。
似乎听到守营小校在指点去处:看到没有?中间那面金黄大旗,书有“西楚太子征伐大元帅秦”的就是。
看到师姐朝那小校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道:“师妹,快点,随我去帅帐。”
姚瑶道:“知道了师姐。”
心中却有些纳闷:西楚太子?征伐大元帅秦?这么说,这次是西楚的那位二皇子殿子亲征了?
那也理当如此吧,此番整个大陆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劫,太子亲征那也正是其时啊。
看到营中士兵一个个情绪高亢,像打了鸡血似的,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敌人如此强大,这些士兵居然毫无惧色,精神亢奋,那可当真难得。
等走近主帐,感觉到帐内气息驳杂,强横无比,心中更喜:我宗门来了这么多高手?怕是后山的老祖门也出山来了吧?
听到门口将校通报了一声,帐内便有一个声音响起:“文师妹和姚瑶师妹回来了?快进来!”
姚瑶大吃一惊:这不是秦方方师兄的声音吗?怎么,他…不是说他殁在荒原了吗!
带着满心的疑问,姚瑶随文婵走进大帐,迎面走来一人,一身黄金甲,全副武装,威风凛凛,不是秦方方是谁?
听到文婵师姐惊呼:“秦师兄,你没有…你来了?”
姚瑶眼眶一红,看了秦师兄,说道:“师兄,传言你…你竟然殁在荒原了,原来没有啊,这可太好了!”
秦方方郎笑一声,道:“侥幸未死!区区几个妖族,能奈我何?哈哈哈!”
看到秦师兄龙精虎猛,姚瑶泪水湿润了双眼,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连连点头,不知所措。
眼睛瞅了瞅帐内,竟然不下二十人,有数人童颜鹤发,不是后山的老祖宗又能是谁!
姚瑶赶紧随了文师姐一鞠躬拜了下去:“弟子文婵、姚瑶见过诸位师叔祖!”
“回来了就好,你二人既然回来了,那也正好,且在大帐听用吧。”这却是陆无际师伯在下达指令。
姚瑶随了文婵对陆师伯躬了躬身子,道:“弟子遵命。”退到一旁站立。
忽然感到有数道隐隐的气息朝自己身上查探,姚瑶心里一紧,急忙放松身心,却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哎哟不好!似乎神魂出窍了…仿佛身处无垠的虚空,阴风惨惨,黑云漫天,有厉鬼叫啸,蛮兽奔逃…深渊无底…巨龙咆哮…荒山之底,魑魅魍魉,群魔乱舞……
姚瑶大恐,想要挣扎却感觉身无所依,力无所凭……绵软无力。
突然,像是在遥远的梦中,听到秦师兄哼了一声,漫漫虚空“啵”地一声破碎,姚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满头冷汗涔涔而下……
不禁犹疑地朝人丛中瞟了一眼,顿时又感觉到了异样:乌云山之中,那神秘老人空洞的眼神,巨大的井字…南离城的黑猿…漆黑的天空飞舞着数不清的触手…种种幻觉纷至沓来,齐齐涌入脑海。
姚瑶痛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秦方方迅疾无比的趋前一步,一把拥住,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怒容。
大帐中一阵怪风无缘无故而来,姚瑶脑海中一震,一切幻象突然消失,只剩下心儿“砰砰”直跳,冷汗湿透衣背。
姚瑶心知有异,微微挣了挣,挣脱了秦师兄的怀抱,迅速扫了文师姐一眼,却不见她有何异样,心里暗暗诧异,脑海中万般疑惑!
居然是哪个老祖用慧心通明暗暗察看我?这慧心通明本是一门邪技,若施加于人,一个不好,就要伤人神魂,毁人灵智,哪个家伙如此不管不顾,用心险恶?
心里顿时一阵委屈:这慧心通明对敌人都不可轻用,真是操蛋…焉能如此待我!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生警惕:这里分明都是我的同门和师长,可我怎么会有那些奇怪的幻觉?我灵识中的感应,它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头一次在乌云山中遭遇那些怪物时一般怪异!
耳中听到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明日就要挥军南下,一举拿下…嘿嘿,恶战在即,我等先行告退。”
这人说话时言词闪烁,阴森森的目光有意无意往文婵和姚瑶身上瞟,说完,一帮老祖都随他走了出去。
望着这帮人的背影,秦方方摆了摆手,踱步往前,施施然坐到了大帐中帅位之上。
姚瑶大惊:太子殿下?秦师兄他竟然做了太子了?那么说,这西楚征伐大元帅秦便是他了?
不由朝师兄看了过去,分明见他大马金刀坐在帅位之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得色,微微弯曲的嘴角却噙着一丝浅笑,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姚瑶心里一阵恍惚:他到底是得偿所愿了?可是…怎么会这样?
文婵也是大为惊愕,却强自镇定,显得神色自若,只见她上前一步,微微鞠躬,淡淡地说道:
“恭喜师兄荣登太子之位。”
第八十七章 惊人的消息
姚瑶心里感觉很有些不妥,仅有的一丝清明让她明白自己陷入了心障,强挣着甩了甩手,慌张失措地上前半步,口中说道:“恭喜秦师兄!”
说这话时,她的心不在,意不属,只觉脑海中阵阵迷惘,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该死的!我居然连方向感都没有了?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迷糊中感觉文师姐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微微紧了紧,顿时一股如沐春风之意,自心底缓缓升起。
清心咒?姚瑶吃了一惊,心知刚才数次陷入幻境,心力受到了极大的耗损,师姐她洞若观火,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帮自己。
耳中又传来师姐不紧不慢的声音:“秦师兄,我和姚师妹近日来奔波了数百里,身心俱疲,我俩先下去稍事休息再作区处如何?”
文婵与秦方方齐名,若抛开秦方方世俗的身份,文婵一点也不怵他,她既然开了口,秦方方倒不好说什么。
只听秦方方道:“自你二人下山,宗门、西楚和尘世间都骤然起了诸般变化,三言两语难以尽表,你们先休整一下也好,别走远了,我还有事和你们谈。”
文婵轻轻道:“好,我俩先告退。”
姚瑶感到师姐手儿扯了扯,心中会意,急忙跟随她走出大帐,感觉到身后秦师兄的眼光在自己身上睃巡,心思不可揣度,目光意味深长……
刚出大帐,文婵却加快了脚步,远远觑见那边营帐有同门的衣角闪动,拉了姚瑶就走。
“师姐,让人好生奇怪!我怎么感觉这里像是龙潭虎穴一般?”
奔走之中,姚瑶微微吁了一口气,终于除去了心障,然后用极细的声音向文婵问道。
文婵回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并不言语,秀气的眉头蹙成两座小山。
姚瑶心中一震:是了,师姐她灵识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纵然她此番与我经历有所不同,但帅帐中实在妖气冲天,非比寻常,她岂能毫无所察?
师姐她素来心机过人,现在如此这般谨言慎行,必有道理。
可是,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姚瑶被文婵拉着走到一个帐
篷之边,里面出来两个相熟的同门,轻轻叫道:“文师姐和姚师妹回来了?快快进来。”
文婵二人走进帐篷,看到里面有五个同门,三男两女,倒是都认识,便也不犹豫,向一个圆脸短裙的少女问道:“方师妹,自从我和姚师妹离山,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这少女名叫方碧琦,是个剑修,向来和秦方方师兄走得近,姚瑶却也是认识的,方师妹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少女转过身来,却不是袭云师姐又是谁?
袭云朝姚瑶笑了笑,走过来一把扯住她,道:“姚师妹你可回来了,外面好乱,担心你呢。”
袭云又对着文婵道了声好,说道:“文师姐你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多了一大助力了,袭云唯你马首是瞻。”
看到方碧琦红了脸,吱唔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文婵的提问,袭云笑了笑道:“文师姐,也是巧了,自从你与姚瑶师妹离山,先是传出秦方方师兄在荒原战殁,乃至我人族几十名试炼弟子被屠杀殆尽的消息。”
“殿主他老人家闻知,万分震怒,亲自下令招集五派联盟共同出征,并动员大陆各王**队集结,准备大举进攻妖族。”
“却不料一周之后,秦师兄竟独自死里逃生,从荒原静悄悄回到了山上,,向师门长辈禀报了妖族一直截杀我人族试炼弟子,他仅以身还的经历。”
“这一下殿中长辈更是大怒,发誓定要起兵狠狠教训一下妖族,各国兵马本已受命集结荒原边境,可是…可是…”
“数日前却又闻报,大秦国境内竟然起了兽潮和僵尸,肆虐人间,殿主他老人家判定这是妖族妖术作乱,哪料后来却传来咱们五派联盟中的其余四派居然向妖族乞和甚至请求妖族出兵的消息……”
“殿内师长们认为这是背叛人族的恶行,决定尽起边境之兵,尽出殿内精英,与四派及大秦一战。
“可…可西楚国王受邪术所制,又受前太子蛊惑,竟然不同意发兵。”
“秦方方师兄与陆无际师伯受殿主之命,带领我们剿灭了王廷妖孽,方师妹甚至一剑弑了前太子,此后,我宗门软禁了楚王,立秦师兄为太子,这才……”
文婵听得目瞪口呆
,姚瑶脸上更是变了颜色!
兽潮的本质是什么不说姚瑶早已明确无误,就是文婵也已是心知肚明,二人心中皆大惑不解:怎么我武极殿却倒行逆施?
“这才什么?”见到袭云言犹未尽,文婵不由自主地喝问道。
“这才发兵攻下了洛城,在此地休整几天,就要去攻青阳山呢!”
文婵顿时惊得不知所以,一时震骇无言。
姚瑶听得心中大急,口不择言:“什么!竟是我宗门屠了洛城?居然还要攻打青阳山?”
文碧琦这时却不再慌张,点头接话道:“是啊,四派倒行逆施,勾结妖族,正是我人族的叛徒!”
“大秦助纣为虐,此次没有捉了大秦国王,算他侥幸。”
“我宗门既有二十万大军,兵势强盛,又有几个师祖召唤兽潮和僵尸助阵,区区青阳山,定将马踏而平!”
方碧琦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姚瑶神动目炫,五内俱震,不禁张口结舌,艰难言道:
“……”
少顷之后,姚瑶缓缓回神,心中忧焚难当,绮思不止:
想来,他在洛城,必是经了一场苦战!
未知…可还安好?
我宗门几个长老居然能召唤兽潮僵尸?怎么会这么巧?那…南离和信城,莫非…竟是…?
可那分明是星外的妖魔作乱,地底的煞星降世!难道,这一切,竟与我宗门牵连了么!
这如何…如何能叫人置信?
回想起白师兄临终的告诫,又联想到刚才在大帐中的经历,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气息,让她不禁浑身颤颤巍巍,不寒而栗,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再也不敢联想下去。
今日几次陷入幻境,分明体味到了死神的靠近,自己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正是那些家伙的一生之敌,再在这里呆下去将无比危险。
袭云眼见姚瑶眼光呆呆怔怔,身儿摇摇欲坠,心中诧异,总是同门情深,急忙一步跨上扶住,柔声道:“姚师妹,你怎么了?”
第八十八章 谁在我的世界
姚瑶红了眼眸,眩然欲涕,只觉头脑中一团乱麻,顺势靠在袭云怀里小憩了片刻,缓缓推开袭云,望着文婵,艰难地问道:
“文师姐,怎会如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文婵眼中沉思之色流转,却默然无语。
“师姐,我要回山,我……”
文婵未等姚瑶说完,却伸出左手拉了她的右手,眼眸明净如水:“白师兄折在南离,你我又是另有师命在身。”
她这两句话说的突兀,姚瑶疑惑不解,却见文婵眸中亮色更甚,意味不言自明,顿时有些恍然明白了师姐的用意,不由得眼睛眨了眨,道:
“你的意思是,我俩应先回宗门?”
文婵叹息:“此时正逢大战,恰是用人之际,我却不便就此走了,你且先独自回山向易师叔复命吧。”
“这里我自会向宗门长辈分说,你尽早出发如何?”
看到姚瑶有些犹豫,文婵上前半步,为她整了整衣襟,轻轻说道:“你去吧,如今世道不靖,记住白师兄的话,自己小心些!”
姚瑶一震,心中如一道闪电划过,歪了歪脑袋,望定文婵,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师姐,我回山复命之后,无论如何,都会前往故国,祭奠父母,仰望先人。”
文婵眼中更亮,脸上露出微笑,道:“如此…甚好,我记着了。”
姚瑶告别师姐,辞别帐中同门,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碧琦这个小师妹一眼,独自打马出了营门,望西而行。
今日之事,不同往日,姚瑶只觉脑海中空空落落。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暗暗指向了武极殿中,可这……
就算殿主他老人家和几个师叔祖能控制妖兽,召唤僵尸,难道,还能控制那八脚怪了?
突然一个奇怪之极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不由吓了自己一跳:莫不是,他们…竟被八脚怪控制了?
浑浑噩噩中胯下马儿已上山下岗,来到了一处平地,眼前正是一处岔路,一条道向西,一条道往南。
人生总是会面临选择,真理和谬误都只在一念之间。
姚瑶心里不禁有些挣扎:想当初,在十方大山,也曾对他戏言不负先人之托,若是如此,往南而去,与他并肩战斗才是正义之道。
可如今的情势,南去似乎便是与师门为敌啊!
且不说那么做免不了要与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伍,想我七岁上山,师门将我养大,恩同再造,又叫我如何能轻易背离师门?
我师门到底怎么了?我得去亲眼看看!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看,一骑骏马如飞而来,马上的人一身戎装,神采飞扬,矫健难言,却不是正是秦方方师兄?
姚瑶勒住马,静静等候,片刻之后,那马已“希律律”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被师兄勒住,立在姚瑶身前三尺之地。
“师妹,你回山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秦方方如今身为西楚太子,又是征伐大元帅,按理说,以他之前
跋扈的性格,必定更加张扬。
哪知他此刻却收敛了往日的高傲,语气也甚为轻柔,姚瑶不禁有些意外。
自从十方大山回来,久已不见他的温颜,这会儿却是怎么了?
又想了想,虽说自从十方大山回来,他有很多莫明其妙的变化,但在宗门这些年,师兄对自己是多有照顾和爱护的!
想到这里,望了望他,心里不觉有些暖意,姚瑶轻声道:“你如今身份更是不同往日,必定很忙,我左右想着也不好打扰你呢。”
“师兄啊,我宗门怎会轻易与四派决裂,甚至于到了今日之局面?”
姚瑶终是疑问萦怀,忧心忡忡之下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哪知她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秦方方轻轻哼了一声,英俊的脸上顿现挣扎,很快就隐隐露出狰狞之色,一闪而逝。
“师妹,我虽然太子、元帅名头一大堆,但所有大事,还不都是师父他老人家一言以决?”
“我来找你,只是想聊一聊师兄妹之离情,可不是来谈什么军国大计,天下疾苦,或者芸芸众生。”
姚瑶愕了一愕,刚才分明又隐约有些感应,似乎那东西就在左近,但虚无飘渺之间,却稍纵即逝,颇有些不可捉摸。
四处望了望,只觉原野旷静,寂寞沙洲冷,四处并无异样,不由呆了一呆,看了师兄一眼,道:“呵,你如今若大个元帅,放着满营的军务不管不顾,却只身来和我谈离情?”
这话一说完,姚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鼻子皱了皱,两颊梨涡顿现。
秦方方看得一愣。
她这样娇俏的模样,自己该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不禁心中一热,说道:“师妹,我其实什么虚名都可以不要,我只是…只是想走进你的世界!”
姚瑶啐道:“走进我的世界?你我份属同门,自小情同手足,你何曾离开过我的世界?”
秦方方俊脸一红,斜觑了姚瑶说道:“师妹,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没来由想起十方大山谷地那个公鸭般的嗓音,以及她与那人的亲昵与扶抱,顿时心里如有一团烈焰在燃烧。
“我不曾离开过你的世界?是这样吗?传言你在十方大山,早就出了险境,却与那姓赵的小子单独盘桓在山顶多日,风月无边。”
“不知你的心里,那个时候又是谁的世界?”
姚瑶大惊:我与“他”为疗伤在山顶逗留,我从来就未曾对人说起,他怎么会知道?
还风月无边?这是哪跟哪呀。
心里没来由一阵失望,脱口问道:“传言?何人传言?”
“当正义还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却已走遍半个世界,既是传言,你也相信?”
姚瑶望向远方,心里顿时浮现“他”的影子,不由一阵迷惘。
耳边传来秦方方的冷笑:“正义?那是什么东西?这世道,除了到处泛滥的私望,何曾见过正义的影子?”
姚瑶不由滞了滞,恍觉这个师兄一直都是这般的偏激与狭隘,说出这样的话正是他的本性使然。
心中再度想起某人:我与他,那时只是患难与共,生
死相依。
师兄啊,他当时的不离不弃,就是男儿的正义,你哪里能够理解得到?
我与他,不迟不早的相遇,不多不少的拥有,不浓不淡的牵挂,不即不离的凝望,一切刚刚好。
又岂是你所能体味?
唉,只是…世界那么大时,我遇见了,世界这么小时,我却弄丢了……
“师妹,我今日也不想谈什么正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一直想拥有你的世界。”
姚瑶摇头,轻轻叹息:“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更何况拥有它的全部?”
“哦?你的世界,可以任由他人践踏,却不许我走动?”
秦方方有些气急败坏,脸上挣扎之色又现,姚瑶吃惊回头,只觉那种奇怪感受又在脑海浮现……
仿佛无数弯曲的触手在虚空飞舞,丑陋的大嘴里,一排排的利牙居然如齿轮般伸缩滚动…一个黑色的虚影绕在师兄身后怒目狰狞……那赫然是一头大猩猩!
姚瑶顿时如临深渊,万分震骇,心神也逐渐迷醉,心知不好,一口咬破舌尖,张嘴呼道:“玉宇澄清!”
空中顿时现出一篷血雾,迅速散开,姚瑶连人带马,霎间消失在雾中。
秦方方扭曲的脸庞在雾中隐现,喃喃自语道:“血遁?居然偷学了妖族的无上秘法?”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种秘法,便是妖族,也已失传上千年了吗?”
旋即皱眉住口,心道:糟糕!她突然惊骇而逃,只怕是那东西…露出了行藏,这可如何是好?
她居然能看出来?为什么?
望着远远虚空中慢慢现出的淡淡红影,秦方方脑海中变幻万端,脸上阴晴不定:
她初长成时,总是一袭红衣,颊上两个浅浅梨窝,亭亭立在身前,娇俏地轻呼:师兄……
一个意念却同时在疯狂提醒: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她迟早将会知道你的一切,她是你最危险的对手!
心里不禁千般挣扎:要不要追上去一剑杀了她?
犹豫之际,脑中莫名一痛,再定睛望了望,虚空中淡淡的红影已看不见,浑身冷汗却涔涔而下。
是了,既然如今已是如此,我与她只怕从此形同陌路,不不,形同寇仇……
只是,我实在还下不去手啊!这万恶的……不不,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得得”蹄声中,秦方方如丧家之犬,脸色沮丧,浑身湿透,一步三回头,打马回了军营。
待血雾慢慢散尽,姚瑶在不远处现出身来,立马在一处山头,脸色灰败,失魂落魄,回头静静了望,心里如潮水般汹涌:这回可算是再也清楚不过了,秦师兄他一定与那怪物相关!
只是,怎么会这样?
不由想起了乔博士的话:那怪物,可以控制人的神魂……
心里顿时仿佛明白了许多,泪水不由婆娑而下:师兄,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如今,却叫我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姚瑶抹了抹脸,脸色戚然,轻轻一扯缰绳,催马向西。
她浑然不知刚才死神曾经对她挥舞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