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2章 绝望的法兰克人
柏卢城内的高级文臣、将官们的动作很快。
在收到召集令后，迅速赶往了皇宫，开始了会议。
只可惜……这场会议就跟没开一样。
因为从下午15时一直讨论到了黄昏时分，对于“如何解决柏卢城的用水”这一问题，没有任何人有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这也不可能怪柏卢城内的这些文武重臣能力不足。
因为——这一问题近乎无解。
如果布列颠尼雅军和希兰军真的对城外的施泰尔湖做了什么手脚，导致柏卢城的水井都打不上来水了，那么唯一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打开城门，派出军队，击溃城外的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的联军。
但这一方法显然是没可能办到的……
鲁道夫与埃里希败给埃尔后，带回来了6万残兵败将。
这6万残兵败将加上柏卢城内原有的1万大军，柏卢城内的守军战力，目前总计7万人。
鲁道夫与埃里希率领8万大军与埃尔率领的8万希兰军进行正面决战都没能取得胜利。
而现在要用7万人应战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的38万大军……
会算术的人，应该都算得出来法兰克军的胜算无限趋近于0。
既然没有办法出城，那么柏卢城内的众人所能做的事情便仅剩——等死了……
没有办法出城，那就无计可施。
虽然可以通过集中管理城内所有的水的方法，来节省水资源的消耗。
但在不开源、只节流的情况下，城内水资源的消耗殆尽便将只是时间的问题。
尽管以夏德皇帝为首的君臣们焦急万分，但城内而水资源仍旧无情地一点一滴地消失……
在他们开会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又收到了消息——城内又有4座水井打不上水……
……
……
法兰克帝国，柏卢城外，布列颠尼雅军大营，本阵大帐。
“先生。”邓佳尔朝坐在桌后的苏诚汇报道，“克索说——目前已快要排干施泰尔湖的湖水，柏卢城内现在应该已经有大量水井已经打不上来水了。”
“再过些时日，柏卢城内的每一座水井都将报废。”
“嗯，好。”苏诚面露满意的微笑，点了点头，“不错……接下来……就是慢慢地等柏卢城的水源断绝、城内的守军与平民自己崩溃了……”
“先生，克索他问你要不要去看一眼施泰尔湖的现状，很壮观哦。”
“不必了。”苏诚无奈地笑了笑，“我前些天刚看过了。原本广阔的湖水全部被排干，只剩一个大坑在那……的确是相当壮观啊……”
……
……
法兰克帝国，柏卢，皇宫，夏德的房间——
“陛下……”
埃尔文强压着怒气，朝身前的夏德低吼着。
“请您清醒一下！靠看书，根本就不可能解决得了我城的用水问题！”
此时的夏德正坐在桌前，不断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而他所看的书，正是那套没有封皮的诡异之书。
对于埃尔文的这番斥责，夏德很不耐地说道：
“你懂什么！我跟你说过吧？这套书里面记载了相当多非常有趣的故事！”
“这些故事里面都蕴藏着相当多的知识！”
“这套书就像一套史书一般！”
“我要看看里面有没有记载着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反败为胜的故事！”
夏德的话音刚落，埃尔文便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般，高声喝道：
“陛下！请您快点醒醒吧！”
“请您不要逃避了！”
“您知不知道您现在就是个疯子！”
“一个读书读傻了的疯子！”
“您知不知道您现在在做什么？”
“您在把自己的未来、帝国的未来全部都寄托在这套书上！”
“陛下！书只不过是书而已！人不会因为看了一套书，就瞬间变强起来！”
“被书给奴役了的人，不论看了多少书都不会变强！”
埃尔文的这番斥责毫不留情。
换作是以前，埃尔文绝不会这样无情地批判夏德。
只会用委婉的口吻来批评夏德。
而现在，夏德皇帝的自我逃避，早已令埃尔文身心俱疲。
一个接一个的噩耗，则让埃尔文这已成废墟的内心进一步地变得混沌。
重重压力下，让埃尔文失控，不由自主地高声斥责起了夏德。
受到埃尔文的这番斥责后，夏德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你给我滚出去！”
夏德不仅不打算听埃尔文的话，还打算让埃尔文快点滚出他的房间。
……
……
在夏德与埃尔文正在大吵特吵之时——
法兰克帝国，柏卢，总指挥部，指挥室。
偌大的指挥室内，只有艾伦一人。
艾伦孤身一人呆坐在长桌之后。
耷拉着头，仿佛脖颈处没有骨头一般。
他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副只有巴掌大的手写画。
这张画上，画着他的妻子妮法与儿子亚当。
这是他在从布列颠尼雅帝国回来后，委托一名技艺高超的画师帮他绘制的。
不得不说——这名画师的技艺真的相当高超。
不论是妻子妮法的脸，还是儿子亚当的脸，全都画得惟妙惟肖，令人叹服。
城内的水井一座接一座地报废，身为城内守军总指挥官的他却无计可施，除了在指挥室内呆坐着之外，别无他法。
在现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下，艾伦莫名地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要看看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儿子的脸的冲动。
望着妻子与儿子的脸，能让艾伦的心有种安定感。
艾伦伸出自己的拇指，细细摩挲着画上亚当的脸。
感受着不断从指头处传来的粗糙手感，亚当于之前跟他所说的话，没来由地突然在艾伦的脑海中回响着。
“父亲！您一定能把城外的那帮侵略者全部赶走的！对吧？”
“父亲，您可是我们国家的‘英雄’！您一定能将城外的那帮可恶的侵略者统统赶走的！对吧？”
不仅回响起了儿子亚当跟他所说的这句话，艾伦的眼前还重新浮现出了儿子亚当在跟他说出这句话时，那副兴奋、期待的模样……
“亚当……”
艾伦用音量低到近乎只有他本人才能听清的声音，细声嘟囔着。
“你父亲……并不是什么英雄啊……”
第1493章 不洗澡的布列颠尼雅人
在第一座水井出现问题后的一星期之后，柏卢城内的所有水井全数报废了。
没有一座水井能再产出水来。
不过因为法兰克帝国中央已经提前将城中所有的水资源收入掌中，并供给城中每户家庭最低最低限度的水资源，所以即使城中所有的水井都已不出水，城中所有城民的情绪都还算安定，城中的秩序都还能勉强维持。
不过……法兰克帝国中央的重臣们都知道——这种局面大概也就只能再维持个半个月而已……
因为他们已经计算过了——他们目前所储备的水资源，即使是按照最低限度分给每名城民使用，最多也就够他们使用半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半个月后，他们将陷入无水可用的绝境之中。
法兰克帝国中央还有很多人没有放弃希望。
比如——夏德。
夏德现在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房内，翻动着那套没有封皮的书籍，寻找着能够破解目前这一绝境的方法。
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房间内解决。
不论谁来劝他放下书、走出房间，他都不听。
除了夏德之外，以埃尔文为首的一些重臣也没有放弃希望。
埃尔文为首的重臣们召集了城中所有的水文专家，试图在城内打出些地下水来。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打出地下水——这基本算是天方夜谭。
然而即使是天方夜谭，埃尔文等人也不愿在那坐着等死，做着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情。
有人不愿放弃希望，相对的——有许多人已经放弃了希望。
这些人面对目前的这一绝境，彻底放弃了挣扎。
过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混沌生活……
也有些人既没有放弃挣扎，也没有积极进取……
艾伦就是这种人的典型代表……
……
……
法兰克帝国，柏卢，艾伦的家。
“艾伦，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回家了？”
艾伦的妻子——妮法一边将一盘盘面包放在桌上，一边朝已经在餐桌前坐定的艾伦疑惑道。
“就只是突然想你们，所以打算回来久违地和你们共进晚餐而已。”艾伦挤出一抹算不上多么好看的微笑。
艾伦的这套说辞，其实并不算是撒谎。
他真的是想念他的妻子和儿子了。
因为只有回到妻子与儿子的身边，才能让艾伦短暂地从目前的绝境中逃避……让艾伦从种种困难中脱身而出……
为了不引起城内地城民们的恐慌，法兰克帝国中央并没有告知城民们城内已经无水的惨状。
仍旧被蒙骗着的柏卢城民们，每天只能领到最低限度的水。
每日能领到的这些水仅仅只可勉强维持生活，所以珍贵异常。
也正因为现在的水很珍贵，柏卢城的城民们现在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洗过澡了。
不过因为大家现在都无水可洗澡的缘故，每一个人都很臭，所以大家都闻不出来各自身上的味道。
同时，也因为现在水资源很珍贵，大家在烹制料理时，都少下了很多盐，避免口干。
虽然艾伦今夜难得回家一趟与自己的妻儿团聚，但屋内的氛围却分外地沉重。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艾伦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啃着面包。
艾伦这样的表情，直接影响到了现场的氛围，让现场的氛围说不出地凝重……
艾伦影响到了氛围，而氛围也影响到了妮法与亚当，让母子二人感到手中的面包都有些难以下咽了起来。
“唉……”
妮法放下手中的面包，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妮法的话音刚落，亚当便恨恨地说道：
“都怪可恶的布列颠尼雅人和希兰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侵略我们，我们本不需要落到现在的这种连柏卢城都出不了的境地！”
“布列颠尼雅人就是一帮连怎么洗澡都不知道的可恶野蛮人！”
亚当偏转过头，看向艾伦。
“父亲！说到这个，我都为您感到心疼！竟然在一个人人都不洗澡的臭气熏天的国家里潜伏了这么长的时间！”
听到亚当的这句话，艾伦稍稍一愣。
布列颠尼雅人没有洗澡的文化——这则传言，在法兰克帝国国内广为流传。
在几乎所有的没有去过布列颠尼雅帝国的法兰克人的印象中——布列颠尼雅帝国就是一个臭气熏天的国家。
年轻时的艾伦，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加入了军队，开始和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军队交战，并没有从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士兵中闻到什么难闻的异味时，艾伦才知道这则“布列颠尼雅人都不洗澡”的传闻，完全就是假的。
除了“布列颠尼雅人都不洗澡”之外，法兰克帝国国内还流传着多种版本的负面传闻。
比如——布列颠尼雅人喜欢吃生肉。
布列颠尼雅人的女人都很惨，被当成男人般差使。
布列颠尼雅人性情残暴，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虐待战俘。
……
在沉默了好一会后，艾伦才沉声道：
“……亚当，布列颠尼雅人完全不洗澡这种传闻，其实完全是假的……”
“布列颠尼雅人和我们一样会洗澡，而且也洗得很勤。”
“一些家境优渥的人，甚至会每天都洗澡。”
“父亲……你在说什么呀？”亚当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艾伦，“你怎么还帮起布列颠尼雅人说起话来了？”
“……我并不是在帮布列颠尼雅人说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布列颠尼雅人和我们法兰克人一样，都只是普通人。”
“并没有比我们多长出一只手或是多长出一只脚。”
“除了所说的语言不同之外，他们与我们并无二致。”
“他们当中也有很多坏人。”
艾伦回想起了自己刚“归降”布列颠尼雅帝国，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朝他投来的目光。
“也有……很多的好人。”
恩利、阿尔伯特、戈泽文、以及……伊尔莎的脸，在艾伦的眼前一一闪现。
“所以……不要再说这种布列颠尼雅人都是不洗澡的野蛮人的蠢话了……”
“父亲……”亚当脸上的不解之色越发浓郁，“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为布列颠尼雅人说话，布列颠尼雅人都是一帮连澡都不会洗的野蛮人，这难道是错的吗？”
“都说了……我并没有在为布列颠尼雅人说话……”
“父亲，布列颠尼雅人可都是我们的敌人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人……”
“你没有听到我刚才所说的吗？！布列颠尼雅帝国既有坏人也有好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艾伦一边咆哮着，一边举起拳头，重重地在桌面上砸了一拳。
第1494章 我好想就这么死掉
艾伦的力度极大。
在他的拳头砸到身前的桌面的下一刹那，桌面上的不少食物都震到了地上。
艾伦的突然咆哮与砸桌，吓了妮法与亚当一跳。
母子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用瑟缩的目光看着身前的艾伦。
……
……
“呼……呼……呼……”
艾伦连喘了数口粗气，才让自己这因激动而紊乱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
“抱歉……吓到你们了……”
艾伦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
“我去外面吹下风……”
说罢，不待妮法与亚当二人的回应，艾伦便离开了餐桌，径直朝屋外走去。
随着房子大门的关闭声响起，屋内仅剩下妮法与亚当两母子。
望着艾伦离去的方向，亚当咬了咬牙。
“抱歉，母亲，您先接着吃饭吧，我去看看父亲。”
“啊……好……”妮法犹豫了一会后，朝亚当说道，“亚当……你父亲可能是……最近太累、压力太大了……”
妮法自己为艾伦刚才的异常举动想了个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嗯……”亚当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好好安慰父亲的……”
……
……
亚当跑出屋子后，便在屋外的某条巷弄的角落处发现了艾伦。
艾伦正蹲在这条巷弄的角落。
他的这副模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把法兰克帝国的生死存亡完全扛在肩上的将军。
倒更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颓废的流浪汉……
“父亲……”
亚当一边轻声呼唤着艾伦的名字，一边缓缓朝艾伦走去。
“亚当啊……你跟出来做什么？快点回去吃晚饭吧……”
“父亲……您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吗？如果您太累、压力太大，我和母亲都会好好地听您倾述的，您可以把您心中的委屈尽情地说给我们听！”
“亚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并没有感到太累，也没有感到压力很大……”
“父亲，您骗人！”
亚当正色道。
“父亲您刚才的样子，一看就很奇怪！”
“父亲您可是我们法兰克帝国的英雄！身为英雄的您，怎么可能会露出像刚才那样的状态！”
“法兰克帝国的……英雄……？”
艾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艾伦这种想大声笑，但又死死压制住的笑声，听上去甚是吓人。
令亚当听得毛骨悚然。
“……亚当，你说得对……”
“我最近可能……真的是太累、压力太大了……”
“许多我以前深藏在心底的想法、深藏在心底的愧疚此时全都趁着我正疲惫，一一冒了出来……”
“亚当……我从来都不是法兰克帝国的英雄……”
“在我潜伏于布列颠尼雅帝国的那段时间里，我根本就没有为法兰克帝国做过什么大的贡献……”
“我寸功未建。”
“只不过是因为陛下出于稳定军心、人心的目的，把我推了出来，将我塑造成了一个‘英雄’而已。”
“我这‘英雄’的头衔，只是人工造出来的……”
“我不仅不是什么英雄……”
“我只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渣而已……”
“我背叛了重用我的主君……”
“背叛了信赖我的同伴们……”
“我背叛了布列颠尼雅帝国所有信任我的人……”
“我简直就是……罪无可赦的混账……”
“父亲！”亚当急声道，“您才不是什么道德败坏的人渣！您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啊！”
“即使你真的没有在布列颠尼雅帝国那获得多么重大的功劳，但是只要您有这份愿意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人民献身的精神，您就是我们国家的英雄……”
亚当的话还没说完，艾伦的一通嘶哑的咆哮，便直接打断了亚当的话头。
“不对！我之所以潜伏在布列颠尼雅帝国，才不是为了什么国家，为了什么人民！”
艾伦一边咆哮着，一边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面。
亚当见状，急忙去扶艾伦。
但以他的这点力气，当然不可能把壮硕的艾伦扶起身来。
但俯下身去扶艾伦时，亚当发现——艾伦的眼眶中，此时蓄满了泪水。
“决定潜伏在布列颠尼雅帝国也好，背叛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大家也罢……统统都是因为……我想要功绩……”
“我想要大到可以让我成为贵族的功绩……”
“我想要完成……妈妈对我的期望……”
说到这，大颗大颗的泪珠已经开始从艾伦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自己……”
“我为了我自己，做了这么多本不想去做的事情……”
“伤害了这么多……本不想去伤害的人……”
“我不仅对不起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大家，也对不起亚当你和妮法……”
“潜伏在布列颠尼雅帝国的那段时光真的很开心……”
“虽然有很多人因我降将的身份而对我有着偏见……”
“但是也有很多人对我极其友善……”
“在那里，没有人因为我平民的身份而歧视我……”
“在那里，贵族出身的骑士能与平民出身的骑士进行毫无隔阂与偏见的交谈……”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干脆留在布列颠尼雅帝国算了……”
“让你和妮法承受因我叛逃布列颠尼雅帝国而必须接受的惩罚……”
“‘干脆让陛下他们把你和妮法杀了，这样我也能了无牵挂地继续待在布列颠尼雅帝国’——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出现了好多好多次……”
“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信赖着我的人，做了这么多罪无可赦的事情……”
“还不止一次地想过干脆彻底背叛法兰克帝国、扔下留在国内地妻儿……”
“回国后，还恬不知耻地顶着‘英雄’的头衔，接受着本不属于我的荣耀与赞美……”
“我好讨厌……我自己……”
“我好想……就这么死掉……”
……
……
“父亲……”
亚当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对艾伦说些什么。
脑子在一片混沌中运转了半天，到头来能从他口中吐出的，只有一声夹杂着各种情绪在内的“父亲”。
第1495章 渴杀
尽管法兰克帝国中央已经将目前仅剩的这点水资源，以所能达到的最节约的方式进行着使用。
尽管夏德皇帝一直没有放弃过从那套书中找到可以破解目前的这种绝境的方法。
尽管以埃尔文为首的重臣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希望、放弃过努力。
但是……柏卢城内所储存的水资源，还是一点一滴地不断消耗着。
没能“开源”、只能“节流”的后果只有一个——水资源消耗殆尽。
和法兰克帝国中央预计的结果一样。
在城内所有水井报废的半个月后，柏卢城内一滴水都不剩了。
普通的纯净水也好，酒水、饮料这些饮品也罢，统统耗竭。
在中央已经无力再给全城的城民们派发每日的清水时，极大的不安开始在城民、在守军之中蔓延。
而不安的情绪，则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
不仅是城内的守军爆发了一轮接一轮的骚乱，城内的普通平民们，也通过制造骚乱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比如——冲撞各大政府机构，寻找水源。
“这些当官的肯定都已经把水都藏起来了”——这便是绝大部分平民所抱持着的想法。
而他们所做的这些“努力”，自然都是——无用功。
法兰克帝国中央没有藏起任何一滴水。
即使是夏德话各地，此时也处于断水的状态。
没有水喝，比没有东西吃还要致命。
没有东西吃，人还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要过好些天，才会因为肚子饿而心生不满与焦虑。
但没有水喝，人连3天都活不了。
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人就会因为没有水喝而崩溃。
法兰克帝国中央的重臣们此时也是乱作了一团。
有些人还在坚守着岗位。
文臣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抚城内平民的情绪。
武将们率领秩序还未崩溃的部队，四处平定骚乱。
但也有很多的文臣武将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即使上级已经下达了任务，他们也不为所动。
他们已经知道——柏卢城已经完了。
既然大家都要完了，那去不去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就已经没有必要了……
而城外的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联军就像是算到了柏卢城大概会于这段时间彻底耗尽水资源一般，开始对柏卢城城内的守军、平民们展开了攻心战。
……
……
“投降！投降！投降！投降！投降！投降！投降……”
38万大军用法兰克语齐声高喊着“投降”。
38万人汇聚而成的声音——其声势会有多么惊人，可想而知。
这一声接一声“投降”，传遍柏卢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对于城外敌军的这一攻心战，柏卢城内的众人也同样无计可施。
毕竟他们不可能要求城内所有的人都捂上耳朵，不要去听这些声音。
……
……
法兰克帝国，柏卢，总指挥部。
总指挥部内，只有艾伦与埃尔文二人。
二人的脸色都是同样地差。
二人的嘴唇都因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开裂。
二人的声音也同样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变得沙哑。
“埃尔文宰相……”艾伦轻声道，“陛下有对现在的这一绝境做出了什么指示吗？”
“……没有。”埃尔文沉声道，“陛下仍旧在看着那套书……”
“这样啊……”艾伦的语气仍旧是无悲无喜，“那……埃尔文宰相，你对于目前的这一绝境，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吗？”
“看法？”埃尔文冷冷地“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和城外的敌军死战到底了！”
“死战？现在城外的敌军根本就不可能攻过来，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继续默默地包围着我们，我们的军心与秩序就会自个崩溃掉。”
“既然城外的敌军不攻过来，那我们就攻过去！”
埃尔文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了起来。
“我们怎能在一矢不发的状态下投降了布列颠尼雅人和希兰人！”
“埃尔文宰相……你应该也知道就以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来看，我们根本就不是城外的38万敌军的对手。”
“我知道！但是即使目前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了，我们也要接着打！”
“要让布列颠尼雅人和希兰人看看我们的骨气！”
艾伦没有立即去接埃尔文的这句话。
而是抬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微微低下的头，朝埃尔文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如果出城与敌军进行死战，会有很多人死掉。”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换得所谓的‘骨气’，我不认为这是什么明智之举。”
“混账！”见艾伦竟敢反驳他的话，埃尔文破口大骂道，“艾伦！你可是城内所有守军的总指挥！难道你觉得直接开城向布列颠尼雅人和希兰人投降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吗？”
艾伦没有回答埃尔文的这个问题。
仅仅只是抱持着沉默。
“总之——趁着现在城内的守军还保留着点战力，赶紧开始进行出城迎击敌军的准备！”
“等布列颠尼雅人和希兰人攻进城后，我也会率领着我所有的家仆，与这帮可恶的侵略者同归于尽！”
说罢，埃尔文便不待艾伦回答地直接起身离开了房间。
望着埃尔文离去的背影，艾伦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道：
“埃尔文也不正常了啊……”
埃尔文现在这种宛如赌输了所有家当的赌徒模样，和以往的那种沉稳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也不能因此怪罪埃尔文。
毕竟——在这样的绝境下保持冷静，实在是太难了。
艾伦仰起头，望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后，他才高声朝门外的侍卫喊道：
“帮我把鲁道夫和埃里希二人都叫来！”
“是！”
……
……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鲁道夫与埃里希二人便双双抵达了指挥室。
“现在这种时候，我也不再搞些虚头巴脑的礼仪了，为了方便称呼，我现在直接称呼你们为鲁道夫与埃里希。”
在法兰克帝国，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能直呼他人的名字。
艾伦与鲁道夫、埃里希的关系并不亲密，他若是直呼鲁道夫和埃里希二人的名字，算是一种很不尊重的行为。
但鲁道夫与埃里希二人并没有对艾伦的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在目前这样的绝境下，他们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做出反应的动力与心情了。
第1496章 投降
已经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与心情再去和艾伦争辩什么礼仪的鲁道夫与埃里希二人，直截了当地朝艾伦问道：
“琼斯大将，叫我们过来是要做什么？”
“我刚才……和埃尔文见面了。”
艾伦把自己刚才与埃尔文见面后，所发生的事情、埃尔文给他下达的命令，言简意赅地告知给了鲁道夫与埃里希。
得知埃尔文竟然要求他们直接出城与城外的敌军死战后，鲁道夫与埃里希纷纷露出大惊之色。
“要我们……和城外的敌军同归于尽……？”埃里希紧皱眉头。
“可笑……”鲁道夫接话道，“这种没有任何胜算，只是白白送死的战争，有什么好打的？宰相他也是……疯了啊……琼斯大将，你的想法是什么？是打算乖乖遵从宰相的命令，出城与敌军进行最后的抗争吗？还是……”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艾伦轻声道，“这种根本没有胜算，不过只是白白送死的战争，根本没有打的价值……除了会导致尸横遍野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结果……”
“所以……鲁道夫，埃里希，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帮我……”
……
……
法兰克帝国，柏卢城外。布列颠尼雅军大营，本阵。
“苏诚！”艾丽莎一边高喊着苏诚的名字，一边快步充进本阵大帐内。
“是艾丽莎啊……”苏诚此时刚好正在打盹，听到艾丽莎的声音后，便缓缓睁开了双目，“什么事？”
“柏卢城有动静了！柏卢城的各大城门有打开的迹象！”
听到艾丽莎的这番话，苏诚立即从椅子上窜起身来。
“终于要撑不住了吗……”
留下这句话后，苏诚便急急忙忙地冲出本阵大帐，登上建在本阵大帐旁的瞭望塔。
站在瞭望塔上，能很清楚地看到柏卢城的一切动静。
就如艾丽莎刚才所说的那样——柏卢城的各面城墙的大门正在缓缓放下。
望着正缓缓放下的城大门，苏诚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然后大声地朝站在瞭望塔下的艾丽莎喊道：
“艾丽莎！帮我传令！告知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好！”
在艾丽莎快步从瞭望塔下离开后，苏诚重新将目光锁定在远处的柏卢城。
“好了……”
苏诚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小声地说着，“让我……看看你们怎么选吧……”
现在摆在法兰克帝国中央的君臣们面前的道路，一共有2条。
第一条：出城投降。
第二条：出城与他们进行最后的抗争。
除了这两项选择之外，法兰克帝国中央没有任何其余的选择。
所以——苏诚现在就是要看一看。
看看法兰克帝国中央的君臣要选哪一个。
如果选择乖乖投降的话，那自然最好。
但如果是选择与他们死战到底的话……苏诚也并不会怕便是了。
终于——最靠近布列颠尼雅军本阵的西城门完全拉起了。
而在苏诚的命令下，已经做好迎战准备的各部队，也已将神经绷到极致，等待着法兰克人可能的攻击。
气氛便这么维持着凝重的状态。
直到——终于有法兰克人通过这打开的城门出城为止。
一支接一支排成整齐队列的法兰克军士兵通过城门，朝前方的布列颠尼雅军军阵缓步走去。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同时也没有穿戴着任何的铠甲。
绝大部分人的神色，都是死灰色。
这样的一副模样，已经宣告了法兰克帝国中央所做出的选择是什么了。
“呼……”
苏诚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并不惧怕柏卢城的守军对他们发动鱼死网破的攻击，但是能避免战斗的发生，那自然是最好的。
“准备接收战俘！”苏诚高声道。
而在另一边的希兰军军阵中，埃尔也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
……
法兰克帝国，柏卢城，西城城墙。
“法兰克帝国……灭亡了……”埃里希将双手撑在城垛上，满面悲痛。
而站在埃里希身旁的鲁道夫，其脸上的表情与神色也与埃里希相差不多。
“鲁道夫……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就这样……投降了敌人……？”
“……这就是最优的选择。”鲁道夫轻声道，“既然已经不可能取胜了，那就没有再接着打下去的必要……”
“再接着打下去，也不过是徒增死伤而已……”
“与其让本可以活命的人死去，倒不如直接开城投降……令城内的平民、守军们能少受些折磨……”
在今日上午，艾伦叫来鲁道夫和埃里希，便是为了请求二人协助他一起打开柏卢的城门，向城外的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投降。
而二人在犹豫了一会后，便点头同意了艾伦的这项请求。
“……我可以允许平民、士兵们投降……”埃里希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他的佩剑，“但我不允许我自己投降敌人……”
在埃里希拔剑后，站在他身旁的鲁道夫，也默默拔出了他的剑。
“鲁道夫，艾伦他人呢？”
“他说他要去跟他的妻子与儿子道别……”
“呵，那他可要尽快了，如果太过婆婆妈妈，没能赶在敌人抵达之前自我了断，那就好笑了。”
说罢，埃里希不做任何留恋地举剑在自己的脖颈处一划。
而一旁的鲁道夫也紧随其后……
……
……
“妮法……我在今天早上……做出了我这一生……可能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虽然我今天早上所做出的决定，可能会让我背上永世的骂名……”
“但我这么做，便能让柏卢城内的很多人都能活下去……所以倒也是值得了。”
“满身罪恶、罪无可赦的我，能在最后关头，做出这样一个能让许多人都能继续活下去的决定，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艾伦……？”妮法满脸不安地看着突然回家的艾伦，“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家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正在指挥部那里忙活吗？还有——为什么外面那么吵闹？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妮法隐隐约约听到房外正此起彼伏地响着痛呼声、哀嚎声、哭泣声、以及一些……欢呼声。
第1497章 艾伦自杀
艾伦并没有回应妮法的这一问题。
而是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妮法的头发。
“……抱歉，妮法……我在潜伏于布列颠尼雅帝国的那段日子里……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丢弃你和亚当。”
“好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布列颠尼雅帝国过上舒坦、逍遥的日子……”
“为了一己之私，把你和亚当丢在了国内……”
“然后又打算擅自永远地和你们撇清关系……”
“请你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
说罢，艾伦看向站在妮法的身边，不知所措的亚当。
“亚当……我也要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个混账父亲。”
“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尊敬。”
“你日后要与你妈妈好好过日子……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或者是去敌视布列颠尼雅人。”
“父亲……”
在听到艾伦刚才的这句“你日后要与你妈妈好好过日子”后，亚当心中的不安上升到了极点。
“您、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再见了，我得……去做个了断了。”
说罢，艾伦便不带任何停留地冲出了屋子。
“艾伦！”
“父亲！”
妮法与亚当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二人怎么可能追得上艾伦的脚程？
仅仅只是转眼的功夫，二人便跟丢了艾伦。
举目望去，看不见艾伦的身影。
只看到或是咆哮、或是哀嚎、或是面无表情……总之，便是有着各种各样神情的柏卢城民们……
……
……
在希兰军的协力下，对战俘的收容非常顺利。
完成对战俘的收容后，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的将兵们开始一支接一支开入柏卢城内，开始对柏卢城进行着接管。
对柏卢城的接管也相当地顺利。
已经被口渴折磨地快疯掉的柏卢城城民们，忙不迭地接受着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的接管。
当然——也有一些死硬分子。
比如——在进攻埃尔文宰相的府邸时，遭到了埃尔文宰相的强烈抵抗。
埃尔文率领着他的家仆们，在府邸内与布列颠尼雅军的士兵与希兰军的士兵进行着激烈的抗争。
不论两军的士兵如何劝降，埃尔文也不为所动。
无奈之色，只能用压倒性的兵力差，将埃尔文的府邸血洗一空……
同样抵抗激烈的，还有柏卢的皇宫。
即使到了目前这样的绝境，皇宫的侍卫们仍未放弃抵抗。
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经过重重选拔、精挑细选上来的精锐卫兵。
不论是忠诚度还是战斗力，都无可挑剔。
皇宫不仅大，而且复杂。
同时——类似于走廊之类的地方，面积相当狭小，难以发挥人数优势。
只不过，即使如此，也只是让攻陷皇宫的速度变得稍微慢了一些而已。
和攻陷埃尔文的府邸一样——对皇宫的攻陷，也是靠绝对的人数优势，一点一点地推平了所有的敌人。
到最后——仅剩下4名皇宫的侍卫，还牢牢地拱卫在一座房间门前。
望着这扇被最后的4名护卫保护着的房门，苏诚轻声嘟囔道：
“法兰克帝国的夏德皇帝……应该就在里面吧……”
苏诚亲自指挥了对皇宫的进攻。
因为——他打算亲自抓捕法兰克帝国的夏德皇帝。
在率军出征之前，伊尔莎亲自同苏诚说过——尽可能活捉夏德。
当然——即使没法活捉也无所谓。
如果没法活捉，就把夏德给杀了。
总之——不能让夏德逃走。
苏诚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们将挡路的这最后4名护卫清理掉，然后将这扇房门推开。
房门被推开，出现在苏诚眼前的景象，令苏诚不禁皱紧了眉头。
一名身着华丽衣裳的中年人，上吊自尽了——这就是出现在苏诚眼前的景象。
“喂。”苏诚叫来一名刚刚已经投降了他们的皇宫侍女，“这人是夏德·冯·索伦吗？”
这名侍女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看了这具尸体几眼，然后忙不迭地点着头。
为了避免这名侍女骗他，苏诚又找来了好几名皇宫中侍从来认尸。
这些人中有些没看过夏德的真容，所以不确定此人是否就是夏德。
有些看过夏德的容貌，所以在看到这具死尸后，便纷纷表示此人正是夏德。
“看来……”苏诚轻声道，“这人就是夏德了……竟然自杀了吗……”
这般感慨了一声后，苏诚看向位于房内一角的火炉。
在进到夏德的房间后，苏诚便注意到了这个火炉。
因为现在距离使用火炉的日子还很远，所以在房内摆着这么一个火炉，看上去相当地突兀。
苏诚缓步走去，拉开了这座火炉。
惊奇地发现——这座火炉内，有着相当多的黑色灰屑。
这是只有把纸张燃尽后，才会出现的黑色灰屑。
如此数量的黑色灰屑，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少纸被塞进这座火炉内。
“嗯？这是什么？”
苏诚突然注意到——在这座火炉的旁边，放着一张纸。
上面用法兰克语写着什么。
因为不懂法兰克语，苏诚拿给了旁边的译官，让这名译官帮他翻译一下。
“上面写着……”译官轻声道，“‘为什么我怎么找，也没法从这套书中找到能够带领这个国家摆脱现在的这一危难的方法！！！’”
“……什么意思……？”
这张纸上所写着的话，对于苏诚来说，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从译官的手中重新拿回这张纸后，苏诚把玩了几下。
然后随意地将这张纸投入仍然正在燃烧着的火炉，仍由火焰将这张纸烧成灰烬。
既然想不出这张纸上所写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就索性不想了——这就是苏诚刚才的想法。
在苏诚刚把这张纸片投入火炉中后，一道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朝他靠来。
“主帅！”
这是塞缪尔的声音。
“塞缪尔，怎么了？”
“找到……艾伦了。”
听到“艾伦”这个人名，苏诚的眉毛忍不住一扬。
“他现在在哪？”苏诚追问道。
“他……”塞缪尔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迟疑，“他已经……自杀了……”
“……塞缪尔，带我去看看吧。”
“是。”
第1498章 法兰克帝国灭亡（第11卷完结！）
艾伦的尸体，是在一处普通的巷弄内发现的。
他面朝着柏卢的皇宫，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有无意的，刺穿了自己心脏的艾伦将身子往前倾，额头碰到地上。
因为他刚好面朝着皇宫的缘故，艾伦的这副模样就像是在对着皇宫磕头谢罪一般。
艾伦可是在布列颠尼雅帝国待了不短的时日的，布列颠尼雅帝国几乎所有的高级骑士都知道艾伦长什么样子。
所以也不用找什么人来认尸体，大家只一眼便看出了这具尸体确是艾伦的尸体无疑。
对于如何处置艾伦的尸体，布列颠尼雅帝国的骑士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必须把艾伦的尸体吊起来暴晒个几日，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另一派则认为艾伦已死，侮辱他的尸体一点意义也没有，主张把艾伦好好埋了。
这2派中，主张折辱艾伦尸体的那一派，占了绝对优势。
艾伦在“卫国大战”中的反叛，让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损失，不少人都恨他入骨。
所以会出现主张折辱艾伦尸体的人占了绝对多数的现象，也不足为奇了。
对于要选一边，苏诚其实早有定夺。
在率军出征之前，苏诚不仅问了伊尔莎如何处置夏德，还问了伊尔莎——如何处置艾伦。
与回答苏诚的“如何处置夏德”的这个问题不同，伊尔莎在思考“如何处置艾伦”这个问题时，沉默、犹豫了很久。
到最后，伊尔莎给苏诚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一句：
“如果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杀了他，如果他自杀了，就让他的家人把他的尸体领走，不用对艾伦的尸体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因此——苏诚乖乖地遵从伊尔莎的指示，让部下把艾伦的家人找来，让艾伦的家人领走艾伦的尸体。
在等待艾伦的家人抵达之前，苏诚不禁感慨到——幸好恩利不在这里。
艾伦还未反叛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与恩利的私交甚笃。
如果恩利在场，看到艾伦的尸体后，恩利的表情肯定会相当复杂……
艾伦的家眷并不难找。
很快——苏诚的部下便带着一名妇人与一名年纪大概20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回来了。
这两人应该就是艾伦的妻子与儿子了。
母子二人看到艾伦的尸首后放声大哭。
在撕心裂肺地哭了好一阵后，艾伦的儿子一边咆哮着，一边朝苏诚扑来。
他一普通的年轻小伙，自然不可能穿越得了苏诚的侍卫们的层层封锁线。
他刚有想要朝苏诚扑去的迹象，就立即被苏诚的护卫们给按倒了。
被按倒在地的他，叽里呱啦地朝苏诚喊着什么。
而苏诚的译官也立即将艾伦儿子所说的话翻译给了苏诚听。
“主帅，他说——他一定会为他父亲报仇的。”
说到这，译官顿了顿，随后补充道：
“主帅，他是不是误会你了？以为是你将他父亲杀了，需不需要跟他解释一下？”
“……不用了。没有解释的必要。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的确是我将他父亲逼死的。”
顺利地将艾伦的尸体还给他的妻儿后，苏诚便径直离开了此地，去忙活其他的事情，任由艾伦的儿子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
……
对于如何处置柏卢城，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与神圣希兰帝国中央早已达成共识。
对于柏卢城的处置，就是——将其彻底推平。
柏卢城是法兰克帝国的国都，其位置之险要，其防御力之高，纵观法兰克帝国的所有城池，鲜少有城池能与之相匹。
这样的一座城池，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绝不会让神圣希兰帝国给独占了。
同样的，神圣希兰帝国也绝不会让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独占了柏卢。
双方都不愿让对方独占柏卢城，而共治柏卢城也相当不现实，因此这样一番计算下来，最合算、最能让双方都感到满意的方案，便只有——将柏卢城推平。
让柏卢城自此从地图上彻底消失，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和神圣希兰帝国中央就不用再为柏卢城的归属感到纠结了。
因此，在彻底掌控柏卢城的翌日，对柏卢城的摧毁便开始了。
苏诚和埃尔派出总人数为10万人的“破坏军团”，在专业的建筑师的指挥下，开始了对柏卢城的拆除。
行军打仗，随行人员中不仅需要水文专家来帮忙寻找靠谱的水源，也需要专业的建筑师来协助部队营建野外工事。
两军军中的建筑师全数出动，指挥着这10万人马，以一天一个样的速度，快速拆除着柏卢城的每一面城墙。
在“破坏军团”开始了对柏卢城的拆除的同时，苏诚与埃尔也开始整顿军队，为下一阶段的战争进行着准备。
目前，柏卢城已经陷落，法兰克帝国最后的战力灰飞烟灭，皇帝自杀，其余皇族皆被俘，这样的局面，已经可以彻底宣告——法兰克帝国已灭亡。
虽然法兰克帝国已经灭亡了，但是战争还未完全结束。
毕竟——法兰克帝国的南面与东面还有大量的领土等着布列颠尼雅军与希兰军去一一接收、掌控。
对于如何平分法兰克帝国的疆土，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与神圣希兰帝国也同样早早地达成了共识。
虽然按照双方的约定——谁占了哪块地方，哪块地方就归谁的，但为了避免恶性竞争，两国中央规定了在攻灭柏卢城后，各自的进军方向。
在攻陷柏卢城后，布列颠尼雅军向法兰克帝国的南部扩张，而希兰军则向法兰克帝国的东部扩张。若是有一方无力吞下剩下的领土，则另一方可以替对方接收它无法吞下的土地——这就是两军中央所制订的规矩。
布列颠尼雅帝国能占有法兰克帝国的西部、南部。神圣希兰帝国能占有法兰克帝国的东部、北部——若是按照这规矩行事、双方都将各自负责的方向的土地全部吞并的话，便能出现这样的局面，两国能刚刚好将法兰克帝国平分。
然而——这只是理想状态而已。
在对法兰克帝国的剩余领土进行蚕食时，希兰军那边便不幸地出现了意外。
第1499章 抗命的埃尔
神圣希兰帝国，帝都艾连穆亚，皇宫中——
“陛下，请息怒。”
“息怒？”瓦希里怒视身前的蒙德，“你让我怎么息怒？埃尔那个混账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我怎么冷静？！”
说罢，瓦希里抓起旁边的一个瓷壶，用力地朝地上砸去。
原本漂亮的一个瓷壶，变成无数碎片。
对于暴怒不已的瓦希里，蒙德宰相见劝说无效，也只能长叹口气，任由瓦希里发泄了。
瓦希里此时之所以这么生气，全是因为他刚才收到了一则来自于南方前线的报告。
南方前线——指的自然便是目前仍在进行中的对法兰克帝国的进攻的前线战场。
柏卢城陷落，苏诚与埃尔开始遵从一开始两国中央所定好的规矩，朝各自所负责的方向进军。
苏诚率军蚕食法兰克帝国南部的领土，埃尔率军蚕食法兰克帝国东部的领土。
按照瓦希里内心中的设想，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埃尔顺利蚕食法兰克帝国东部的所有领土，让他们神圣希兰帝国成功占据法兰克帝国的北部、东部疆土，与布列颠尼雅帝国平分法兰克帝国的土地。
然而——埃尔之后传回来的一条报告，让瓦希里直接呆掉。
接着让瓦希里怒不可遏了起来。
埃尔传回来的报告言简意赅。
其主要内容便是——大军的补给线已到极限，无力再往前推进，法兰克帝国东部余下的土地无法吞并。
按照埃尔传回来的报告所示，他们希兰军只占据了柏卢城以东的极少部分疆土而已。
埃尔的这份报告，就是在告诉瓦希里——他没法再率军往前进了，法兰克帝国东部余下的土地已无力再吞并，只能放弃。
瓦希里之所以会同意和布列颠尼雅帝国结成联盟、一起共击法兰克帝国的重要目的，便是为了从法兰克帝国那抢到足够多的土地。
埃尔这种不再率军推进、不再继续蚕食法兰克帝国疆土的做法，瓦希里自然是不会同意。
于是，瓦希里连发大量的诏书，要求埃尔赶紧继续向前推进，将法兰克帝国地东部疆土全部吞下来。
然而——不论瓦希里发了多少封诏书，埃尔都不为所动。
瓦希里没发来一封诏书，埃尔就发回一封报告。
而埃尔发回来的这些报告，其内容大同小异，都是——
后勤部队的运输能力已达极限，无力再把补给送到更远的地方。
法兰克帝国中央将全国几乎所有的物资都集中了柏卢，法兰克帝国东部的各座城市中所储备的物资，并不足以支撑大军的正常运转。
因此大军不能再前进，若是让军队继续前进，大军将会面临补给线崩溃、然后断粮的危机。
然而不论埃尔怎么解释，瓦希里都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如果不把法兰克帝国东部的疆土吞并，那么他们神圣希兰帝国就亏大了。
所以即使埃尔已经跟瓦希里说了许多遍不能让大军继续前进的原因，以及若是让大军继续前进的危害，瓦希里仍旧坚持己见，不愿继续向东推进。
就在刚才传回来的一封最新战报，让这些天本就已经怒不可遏的瓦希里，更是气得差点昏过去。
这封战报显示——布列颠尼雅军在苏诚的率领下，成功吞并了柏卢以南的所有疆土。
因为埃尔不再率军向东的缘故，苏诚索性派遣部队，“帮助”神圣希兰帝国将法兰克帝国东部余下的领土都给占了。
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神圣希兰帝国的土地，现在被布列颠尼雅帝国给占了——瓦希里差点气晕，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描述。
在得知这一消息时，瓦希里真的是差点昏了过去。
勉强提起精神来后，便出现了瓦希里愤怒地打砸房内的一切物事，而蒙德宰相来安慰的一幕。
布列颠尼雅军占了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神圣希兰帝国的土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瓦希里也不能去谴责布列颠尼雅帝国。
因为他们神圣希兰帝国中央与布列颠尼雅帝国中央所定好的规矩中，很清晰地说过：若是有一方无力吞下剩下的领土，则另一方可以替对方接收它无法吞下的土地。
所以瓦希里根本没法谴责布列颠尼雅帝国。
布列颠尼雅帝国完全只是在按照规矩办事而已。
“蒙德！你看看那个埃尔办的好事！你看看那个埃尔办的好事！”
瓦希里的脸因愤怒而变成了诡异的绛红色。
“因为埃尔的不肯进军，我们神圣希兰帝国只占了法兰克帝国北部与一小部分东部的领土！”
“而布列颠尼雅帝国则占了法兰克帝国的西部、南部、以及绝大部分的东部疆土！”
“我们亏大了！”
“耗费了这么多钱财！倾举国之力发动的远征，结果绝大部分的好处全被布列颠尼雅帝国给夺了！”
“你让我怎么平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
“埃尔……你这个混账！”
瓦希里的眼中仿佛随时都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
“他是不是忘记他现在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拜谁所赐啊？”
“如果不是因为我破格提拔了他，并无条件地信任他，他到现在都将只是普通的军需官！哪有现在的地位？！”
“‘不败的元帅’的头衔，也是我帮他起的，帮他宣传的。”
“结果呢？！蒙德！你看看这埃尔是怎么对我的？”
“他受我提拔、成为元帅才过了几年啊？才3年不到啊！”
“3年不到的时间，就学会忤逆的我命令，不听我的差遣！”
“一条不会听我命令的狗，我要来何用！”
瓦希里的双拳捏得紧紧的。
“我一定要好好惩罚埃尔……！让他好好知道——他是靠谁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
……
对于纵声咆哮的瓦希里，蒙德并没有要替埃尔求情的想法。
仅默默地看着瓦希里咆哮、静静地看着瓦希里发泄。
他知道——瓦希里现在正气头上，为埃尔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为埃尔求情，说不定反倒会害自己也挨骂。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蒙德十分识趣地闭上嘴。
并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出声附和，提出几条对埃尔的惩罚的建议。
第1500章 不停歇的战争
相比起埃尔的希兰军，苏诚的布列颠尼雅军的进展倒相当地顺利。
埃尔的希兰军之所以无力再推进，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的运输力不够。
简单来说，就是运输补给的车辆、民夫、畜力不够了。
而布列颠尼雅军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布列颠尼雅军凭借着数倍于希兰军的速度，以疾风怒涛的速度吞并了柏卢以南的全部疆土。
然后顺势也将希兰军无力再吞并的剩余东部疆土再吞并。
反正按照他们两国之前的约定——一方无力吞并法兰克帝国的剩余领土时，另一方有权利帮对方吞并。
因此布列颠尼雅军此举占了大义，神圣希兰帝国的人也不能说他们布列颠尼雅人的不是。
在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大军吞并了法兰克帝国最东部的最后一座城池后，“守望莱茵”计划总算可以宣告胜利结束。
“守望莱茵”计划历时足足近1年。
布列颠尼雅帝国皇历300年的春季出兵，布列颠尼雅帝国皇历301年的春季完成对法兰克帝国的全部疆土的征服。
此战的最大受益者，毫无疑问是布列颠尼雅帝国。
持续时间长达百年以上的百年战争终结，宿敌法兰克帝国灭亡，并成功吞并了法兰克帝国三分之二以上的疆土。
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疆土，也首次与远东大草原接壤。
成为了大陆历史上第二个西接大海、东临大草原的庞大帝国。
至于第一个，自然便是千年前的苏英兰帝国。
千年前阿瑟统治时期的苏英兰帝国，也短暂地完成过“西接大海，东临草原”的伟大成就。
相比起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结局圆满，神圣希兰帝国那边便要差上许多了。
神圣希兰帝国仅仅只吞并了柏卢以北的土地，以及柏卢以东的部分土地，总计只占据了法兰克帝国不到三分之一的疆土。
苏诚很理解埃尔这种执意不让军队再前进的行为。
毕竟他也是一名统帅，苏诚自然也是相当清楚在补给线已到极限的情况下再继续进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诚认为——如果把他与埃尔之间的身份互换的话，他一定会做出与埃尔同样的选择。
苏诚理解埃尔，但神圣希兰帝国中央的人——比如瓦希里理不理解埃尔，那便是一个大问题了……
就以苏诚对瓦希里的了解——会在“铁锤”作战中乱下军令的瓦希里，可不像是什么能理解补给线重要性的人……
一想到神圣希兰帝国的瓦希里皇帝歇斯底里地发诏令，要求埃尔快点进军的景象，苏诚便不由得同情、同时也钦佩起埃尔。
埃尔愿意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也不让他麾下的军队涉险——这样的魄力，令苏诚佩服不已。
“守望莱茵计划”顺利结束，法兰克帝国已经灭亡，布列颠尼雅帝国的这30万大军，除去那些驻扎在“原法兰克帝国”领土的部队，剩余部队开始有序地撤回国内。
……
……
“苏诚，苏诚。”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后，苏诚缓缓睁开双目。
张开双目，从桌上抬起头来后，苏诚便看到了艾丽莎的那张俏脸。
望着自己妻子的脸，一抹笑意自苏诚翘起的嘴角浮现。
“艾丽莎……你今年明明都已经31岁了，可看上去仍旧像个21岁的少女一样，娶了你这样的不怎么显老的妻子真是赚透了。”
“笨蛋！不要说出我的真实年龄啊！”艾丽莎一边瞧着苏诚的脑袋，一边没好气地这般说道。
艾丽莎自从年纪过了30岁后，就突然很在意起了自己的年龄，很讨厌别人说出她现在的真实年龄。
艾丽莎虽然现在很在意自己的年纪，但或许是天生丽质的缘故吧，她看上去完全没有已经年过30的样子。
你随便在大街上找来一个路人，让他根据第一印象来猜艾丽莎的年纪，这个路人也肯定会觉得艾丽莎的年纪只在二十岁出头。
苏诚最近发现自己身边这种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非常多。
他的另一个妻子——凯洛尔也是这样，从外表上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有了2个小孩的人妻。
苏诚的妹妹阿兰也是这样。
也不知阿兰是怎么长的，她的身高与外表仿佛永远定格在了14岁这一年。
今年已经26岁的阿兰，看上去仍旧和14岁时的模样毫无二致。
跟艾丽莎打闹了一番后，苏诚搓揉着还带着些许倦意的双眼。
“艾丽莎，叫醒我有何事？有什么紧急军情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告诉你休息时间到了而已。”
“休息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吗……早知道我就把休息时间设定地再长一点了……”
“不要偷懒！”艾丽莎没好气地道，“现在立刻上路的话，我们就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跨过莱茵河了！”
苏诚亲率的这批回国的部队，此时已经进军到了离莱茵河极近的位置。
加快点脚步的话，便能依艾丽莎所说的那样，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跨过莱茵河，返回布列颠尼雅帝国。
“终于能回国了……”艾丽莎一边感慨着，一边用力伸着懒腰，“漫长的百年战争结束了……南边、东边都已没有了敌人，北边的神圣希兰帝国则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总算是可以过上一段平静日子了……”
“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我们也可以趁着之后日子平静下来的这段时光，好好休息下了。”
“……平静日子吗……？”听到艾丽莎的这句话后，一抹耐人寻味的苦笑出现在了苏诚的脸上，“艾丽莎……虽然法兰克帝国已经灭亡了，但离我们过上平静日子还很远啊……”
“欸？”艾丽莎朝苏诚投去疑惑的目光，“什么意思？罗林帝国和法兰克帝国都已经灭亡了，我们为什么还不能平静下来？”
“因为……这片大陆上，不还有一个帝国没有臣服于我们吗？”
“还有……一个帝国……？”
艾丽莎的一双眉目，因为震惊而缓缓瞪圆了起来。
第1501章 积蓄一空
“苏诚……”艾丽莎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压低声线道，“我们接下来……难道要跟神圣希兰帝国开战吗……？”
苏诚沉默着。
眼中布满犹豫之色。
过了好一会后，苏诚才轻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现在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再隐瞒了……”
“艾丽莎，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进攻罗林帝国吗？”
“知道啊……”艾丽莎点了点头，“是为了让我们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法兰克帝国……”
“不对……这个说法只是用来迷惑大众的而已。这并不是进攻罗林帝国的真正理由。”
苏诚轻声道。
“进攻罗林帝国的真正理由，没有别的，就只是为了吞并罗林帝国，让罗林帝国这个国家彻底从地图上消失。”
“我们不仅要让罗林帝国从地图上消失。”
“还要让法兰克帝国、神圣希兰帝国，统统都从地图上消失。”
“苏诚！”艾丽莎急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四处征伐有什么意义吗？”
艾丽莎一直坚信着——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这些年来的连年征战，都是为了终结百年战争。
攻灭罗林帝国，是为了让国家无后顾之忧。
发兵30万东征，是为了彻底消灭法兰克帝国的政权，让百年战争至此终结。
而现在苏诚却说他们这些年来的征战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终结百年战争，而是另有目的，在征服法兰克帝国后还要接着去攻打神圣希兰帝国。
这让艾丽莎直接混乱起来了。
“……因为……伊尔莎她打算统一整个大陆。”
“统一……大陆……？”
“没错……把罗林帝国、法兰克帝国、神圣希兰帝国统统征服，让整片大陆仅剩我们布列颠尼雅帝国这一个国家。”
“在‘卫国大战’结束后，伊尔莎就立下了这个志向。”
“若是过早地宣布她这统一大陆的志向，极有可能会导致诸国结成‘反布列颠尼雅帝国同盟’，所以伊尔莎一直隐瞒着她的这个志向。”
“知道伊尔莎这一志向的人，只有卡米尔、我、雅各先生等寥寥数人而已。”
“现在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都已灭亡，全大陆只剩神圣希兰帝国这一个大国，已没有必要再担心会出现‘反布列颠尼雅帝国联盟’，所以伊尔莎现在也不需要再隐瞒她的这个志向。”
“再过不久，伊尔莎她应该就能堂堂正正地向世人宣告——她要统一大陆，完成千年前‘骑士王’没能完成的壮举。”
“所以——我们离平静日子还很远啊……”
苏诚长叹了口气。
“战争还没到终止的时候啊……”
……
……
艾丽莎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算了！这种事情就留到之后再烦恼吧！”
艾丽莎这充满活力的声音，让大帐内这有些沉重地气氛立即为之一变。
“如果还要接着打仗的话，那就打吧！”
“这些以后的事情，就留给以后的我们去操劳！”
“我们目前就先好好享受现在吧！”
“苏诚，我们现在就先趁着还没开始对神圣希兰帝国发动战争之前好好歇一歇！”
“对法兰克帝国的战争打了一年多，再不好好休个假的话，我的身子可要散掉了！”
“……嗯。”原本面无表情的苏诚，此时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微笑，“说得也是啊……我刚好也想趁着现在对法兰克帝国的战事结束了，向中央请个假，然后我们一大家子人去好好地玩一玩。”
“我刚为帝国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中央肯定会批我假的。”
“要去玩吗？”艾丽莎的眼中浮现出兴奋之色，“要去哪玩啊？”
“去一个……在好久之前就和某人约定过的地方。”
……
……
布列颠尼雅帝国，潘德拉贡，雅各的府邸。
“雅各……”
班克罗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身前的雅各。
“你最近……有在好好吃饭、睡觉吗……？”
“呵呵。”雅各发出低低的笑声，“当然有了，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地睡觉、吃饭。而且营养品什么的，也一直都有在吃。”
“只不过……身体已经衰老了……不论我怎么努力调养身体，都没法调好身体了……”
雅各此时的脸色，光用“难看”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已经有些不够格了……
任何一名雅各的熟人，在看到雅各的这副模样后，肯定都会感到百感交集……
此时的雅各，已经不再有以前那辅佐戈泽文与伊尔莎的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现在的雅各……说句难听点的话，就像一个垂垂老矣、随时都有可能就此死去的普通老头子……
连正常地走路都做不到，需要有人搀扶，雅各才能勉强挪动双脚行走。
然而，即使如此，雅各也仍旧没有彻底从布列颠尼雅帝国政界中退出。
即使已经让出了宫相之位，不再掌握国家大权，雅各仍旧在关心着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现在以及未来。
班克罗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拉开雅各旁边的椅子，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下。
“雅各……你拜托我去调查的东西……我已经派了可靠的部下去调查了……”
说罢，班克罗将刚才一直拿在手中的2张纸朝雅各递去。
从班克罗的手中接过了这2张纸后，雅各立即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读起这2张纸上所写的字词。
尽管已经垂垂老矣、虚弱不堪，但雅各的双眼中所投射出来的目光却仍旧锐利如鹰。
转动着锐利的目光，以极快的速度阅读完纸上所书写的所有字词后，雅各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法兰克帝国的征服……对我国国力的损耗，比预期要大上许多啊……”
说罢，雅各像是不愿再看这两张纸上所写的东西一般，面带厌烦之色地将这两张纸扔到一旁。
“不能再对神圣希兰帝国发动战争了……”
雅各低声嘟囔着。
语调虽小，但语气却充满了坚定之色。
“若是再对神圣希兰帝国发动战争，我国会出乱子的……”
第1502章 古怪的村子（上）
“诚，我们现在到哪了啊？”
凯洛尔将脑袋从车窗中探出，朝正在驾车的苏诚这般问道。
“我看看……”
苏诚用单手驾车，另一只手掏出地图开始认真地看起来。
苏诚的驾车技术还是相当不赖的，即使只凭单手，也能轻松驾驭一辆由2匹骏马拉动的马车。
“我们现在到索玛郡境内了。”
“索玛郡……”艾丽莎咀嚼着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还听了不止一遍。”
“你听过这个名字是正常的。”苏诚笑道，“索玛郡是我国南部知名的富裕之地，据说经济之发达，冠绝我国南部。”
苏诚的这句话，立即让车厢内众人的期待感大升。
就连苏诚的胸腔内也充溢着期待感，对这个早就久仰大名的富裕之地充满期待。
……
……
“妈妈，快看。”
德莉莎将她小小的指头朝窗外一指。
“有人！”
马车现在正行驶在一条还算宽阔的田陇上。
在田陇的两侧，是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稻田。
德莉莎所指的，正是在稻田上劳作的农民们。
“嗯……”
望着这些正在稻田上劳作的农民们，苏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苏诚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察觉到异样的，还有凯洛尔、艾丽莎、阿兰3人。
唯有不喑世事的德莉莎与玛利亚趴在车船上，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正在稻田中劳作的农民们，以及那些还很稚嫩的稻苗。
“哥……”阿兰朝苏诚轻声道，“为什么……在田里面工作的都是一些老家伙啊……？”
苏诚等人所察觉到的异样，便是——在稻田里面工作的人都是一些年纪都在4、50岁的中老年人。
甚至还能在这些中老年人中看到几道满头白发的身影。
放眼望去，就没有看到任何一名青壮年。
“啊，苏诚，快看，前面有村子。”
视力为众人中最好的艾丽莎，一边朝前指着一边这般说道。
苏诚眯起双眼，朝前凝神望去。
发现果真如艾丽莎所说的那样，前方的地平线浮现出淡淡的、棱角分明的线条。
只有建筑物才有这样的线条。
苏诚还能勉强看到几道炊烟自这些线条中浮起。
“……刚好，我们的马正好到了差不多要休息的时候。”苏诚轻声道，“我们就去前面的村子落会脚吧。”
……
……
这座农村的村民们都很友善。
在看到苏诚等人只是普通的旅行者后，便大方地放他们入村，给苏诚等人提供落脚、休息的地方。
进入这座村子后，苏诚的眉头便一直维持着紧锁的状态，没有松过。
不难从外表看出——这座村子是座挺富有的村子。
房屋都是坚实的木屋，道路干净且整齐，村民们也都穿着还算得体、整齐的衣服。
只不过——这座村子内的某样景象，和刚才在那一片片稻田中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那就是——没有任何一道青壮年的身影……
只有中老年人和小孩在村子内穿梭。
苏诚刚把马车停靠在村民们指定的一处空旷地方，一名须发皆白、年纪约在60岁上下的老年人便带着和煦的微笑，朝苏诚等人迎来。
“旅行者们，欢迎来到奥沃村。我就是奥沃村的村长——克夫·迈索。”
“下午好，村长阁下。”苏诚微笑着回应克夫，“感谢贵村给我们提供落脚的地方。”
“小事而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向我们表示感谢。”克夫笑着摆了摆手，“你们能够来我们村子，我们还很高兴呢，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年轻人了。”
“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光顾我们村子，也能让我们村子的氛围变得更有活力些。”
听到克夫的这句话，苏诚的嘴唇忍不住抿了起来。
“……村长阁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尽情地问我，凡是我能答上来的问题，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村长都这么说了，苏诚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地朝村长问道：
“村长，你们村子里……为什么没有年轻人啊？”
在听到苏诚的这个问题后，村长脸上的微笑猛地一僵。
就在苏诚开始自责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时，村长缓缓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然后轻叹了口气。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国家这些年一直在打仗……”
“大概在半年多以前吧，我们村子里所有的青壮劳力，不论男女都被国家的人给拉走了。”
“好像都被拉到东方去运补给了。”
“据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只希望这些被国家拉走的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啊……”
说罢，村长再次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被拉去运补给了？！”苏诚瞪圆了双眼，惊呼道，“村长阁下，此地是索玛郡，对吧？”
“是啊。”
“索玛郡是我国南方最富裕的郡，对吧？”
“最富裕吗……是不是国家南方最富裕的郡我不知道，但我们索玛郡和周边其他郡相比，的确算是比较富裕的了。”
“连最富裕的索玛郡村民，都被拉去战场那运补给了吗？”苏诚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
“是啊……”克夫的脸上堆满了苦笑，“管辖我们村子的城，是离这不远的康城。”
“在与法兰克帝国的战争刚开始时，康城的城主特地来到由他管辖的各座村子，跟我们说：国家目前所征用的劳力完全够用，所以我们不必担心村子里的青壮年们被拉去战场运补给，让我们继续安心过日子。”
“然而……仅仅只过了半年，城主便突然跟我们说——国家所征用的民夫不够用了，我们村子里的青壮年也得被征上战场运补给了……”
“我们虽然不愿，但也毫无办法……”
“这毕竟是国家的命令，我们又怎能违抗国家的命令呢……唉……该死的战争啊……真希望这是我们村子的青壮年们最后一次被征上战场了……”
第1503章 古怪的村子（下）
在对法兰克帝国的战事进行到一半时，苏诚知道帝国中央又征了一批青壮劳力来运输补给。
尽管在战争开始之前，以苏诚为首的总参谋部众参谋拟订了详细到足以令人感到窒息的作战计划，对展开这场大战所需的民夫数量也进行了精密的计算，但计划永远是跟不上变化的。
在战争开始之后，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而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则会让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
比如——连下了数天的暴雨，让道路变得泥泞，让运输队寸步难行。
再比如——某支运输队突然爆发了疫情，不仅折损了大量运输人员，也让补给没能按照原定时间送达前线。
再极端一点的——突然发生了地震，而地震发生的地点恰好就是后勤部队的根据地……
在“守望莱茵”计划开始后，虽然没有爆发过什么大的意外，但小意外却每日都在发生。
而这些小意外的不断发生，令原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不断偏离原先预定的轨道。
在还未攻到柏卢城下，布列颠尼雅军便出现了民夫数量不足的情况。
面对这一情况，伊尔莎紧急下达了动员，在全国范围内又征召了一批民夫送上前线。
苏诚知道有再一次征召民夫的这档事，但他并不知道具体征召了多少新民夫。
因为征民夫这件事根本不归苏诚管。
不仅征集民夫这事不归苏诚管，就连指挥民夫运粮这事也同样不归苏诚管。
按照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军规，统管前线作战的人一般不管后勤运输，统管后勤运输的人一般不指挥前线作战。
在“守望莱茵”计划中，统管后勤部队的人，是加百列骑士团的副团长。
苏诚只有在战争刚开始时才知道参与后勤运输的民夫有多少。
在战争开始后，减员了多少民夫、新增了多少民夫，苏诚就不太了解了。
苏诚万万没想到——中央竟然在战役中期又动员了这么多的青壮劳力上前线……
一般来说，中央都会先动员那些较贫困地区的青壮年们。
每位被动员上前线的民夫，都能得到一笔金钱奖赏，这笔金钱奖赏对于那些贫困地区的青壮年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对于被征召上前线此事会更加地积极。
先动员贫困地区的人，后动员富裕地区的人——这已经成了布列颠尼雅帝国的惯例。
此处是布列颠尼雅帝国南方最富裕的索玛郡。
就连索玛郡的青壮年们也被征召一空……苏诚已经不敢想象其他较贫困的地区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
就在苏诚还未从克夫刚才的话中缓过神来时，克夫又发出了一声感慨。
“幸好我们国家这些年在西部地区建了大量种植园啊。”
“托了种植园，以及新大陆的那些土著的福，让我们这些年的税收减免了许多。”
“也幸亏是现在的税赋没有以前那么重了，否则在现在这种缺少青壮劳力的情况下，我们可能连税都交不起了。”
克夫没有注意到苏诚他那微微一缩的瞳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陛下的那营建种植园、抓新大陆土著来当奴隶的政策，实在是太英明了。”
“不知道有多少家境贫寒的农民因这一政策收益。”
“有这些新大陆的土著帮我们种地，我们这些农民的压力减少了不知多少，每年要交的税只有以往的一半。”
“我听说——当年陛下决定实行这一政策时，有不少人表示反对，觉得这种政策太残酷了。”
说到这，克夫的脸上布满了不屑之色。
偏转过头，朝脚边的土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要我说啊，这些觉得陛下这政策残酷的人，都是一帮混账。”
“在没有抓新大陆土著来种地时，帝国中央对我们这帮普通农民很残酷。”
“而现在抓新大陆的土著来种地后，改为对新大陆的土著很残酷，而我们这些普通农民变得轻松。”
“陛下抓新大陆的土著来种地，那些大人物觉得很残酷。”
“那以前给我们这些普通设定这么高的税时，那些大人物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这么做对农民们很残酷’？”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那些大人物平常骑在我们头上，都骑惯了，都不觉得对我们这些可怜的农民这么残酷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在陛下决定去抓新大陆的土著时，又善心泛滥，说这个残酷、那个残酷的。”
“我真是越想越气啊！”
“骑在我们这些可怜人的头上，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来指责陛下残酷——这就是那些反对陛下的‘种植园计划’的大人物的嘴脸！”
……
……
布列颠尼雅帝国，潘德拉贡，白央宫，伊尔莎的书房。
书房内，伊尔莎背着手，站在一面挂在墙上的大地图前。
这份大地图，正是大陆地图。
准确来说，是绘图师们为伊尔莎特地绘制出来的新地图。
这份新地图上，最显眼的地方，自然是那大片的红色。
这大片的红色，正是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疆域。
数年之前，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疆域只龟缩在大陆的西侧。
而现在，在接连攻灭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后，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疆土已扩张到了原来的2倍还多。
南抵大陆的最南边。
西及海洋。
东临大草原。
北达艾格哈尔山脉，与神圣希兰帝国接壤。
目前，地图上只剩2抹显眼的颜色。
一道颜色，是代表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红色。
另一道颜色，是代表神圣希兰帝国的蓝色。
在吞并了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的大片领土后，布列颠尼雅帝国目前的疆域已不输给神圣希兰帝国。
一红一蓝两道颜色互相接触、南北对峙。
放眼全大陆，也仅剩神圣希兰帝国够格做布列颠尼雅帝国的对手。
同时……也仅剩神圣希兰帝国还阻碍着伊尔莎完成她那统一大陆的梦想……
望着地图上这大片的蓝色，伊尔莎的眼中冒出摄人的寒芒。
第1504章 虚伪
布列颠尼雅帝国，潘德拉贡，雅各的府邸，雅各的房间内——
躺在床上的雅各，紧闭双眼。
眼窝深陷、皮肤枯槁、脸色奇差——这就是雅各目前的状态。
咚咚咚。
房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阁下。”
说话之人，乃是服侍了雅各多年的老管家。
“诚团长来了。”
老管家的话音刚一落下，雅各便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目。
“让他进来吧……”
“是！”
吱呀……
房门被推开。
一名黑发黑瞳、神色复杂的青年，缓步走进房内，走到雅各的床边。
“雅各先生……”
“诚啊……”躺在床上的雅各，艰难地把头偏转，看向站在他床边的苏诚。
“你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要黑一些了……看来南方的太阳真的很毒啊……”
听到雅各的这句玩笑话，苏诚也不禁嘴角微翘，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说来也是很可气啊，明明是一起去南方玩的，结果我的妻子、小孩、妹妹都没有变黑，就我自个变黑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白回来啊……”
苏诚及他的所有家人，顺利于昨日完成了其“南方旅行”，回到了潘德拉贡。
然而——在刚回到潘德拉贡后，苏诚便得知了一个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雅各病重了。
自雅各于“卫国大战”中吞服了魔药，身体的健康程度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苏诚便预料到了这一天迟早会发生。
但等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苏诚还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昨日傍晚刚回到潘德拉贡，今日清晨苏诚便匆匆赶来看望雅各。
望着雅各这张比他想象中的要苍老了许多的脸，苏诚只感觉胸腔中有着股股刺痛之感。
雅各对苏诚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的恩人。
在苏诚眼里，雅各不仅是提携他的恩人，同时也是他父亲一般的存在。
没有了雅各的各种帮忙，苏诚敢肯定——他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地位。
苏诚将旁边的一张小椅子拉过来并坐下，然后缓缓攥住雅各他那枯槁的右手。
“雅各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诚……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人的生老病死，只不过是正常至极的事情。”
“而且我也早就一大把年纪了，能够一直活到现在，我已经感到很庆幸了。”
“诚，聊些开心的事情吧。”
“跟我聊聊你在南方旅行时的见闻吧。”
“在南方旅行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能碰上一些有趣的事情，或是去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吧？”
听到雅各的这个问题，苏诚先是一愣。
在抿紧嘴唇，沉思半晌后，苏诚才幽幽地说道：
“有趣的事情的确是碰上过不少……但是啊……也碰上了一些……很沉重的事情……”
“雅各先生，我现在很庆幸自己有到南方去旅行啊……”
“多亏了此次的‘南方之旅’，让我明白了我之前是一个多么愚蠢、多么傲慢的家伙……”
“自之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应该是从我成为米迦勒骑士团的团长时起吧，我的心态，我的思想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自成为米迦勒骑士团的团长后，我所站的位置一下子便变高了起来。”
“站在这么高的位置，我根本看不见站在底下的人长什么样子，也听不到底下的人的声音……”
“在得知陛下决定在西部营建种植园，抓新大陆的原住民们来当奴隶时，那时的我我真的感到很生气……”
“可现在转头一想，那时的我可真是虚伪啊……”
“我为新大陆原住民的悲惨遭遇，只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同情、是傲慢至极的怜悯……”
“只不过是因为新大陆的原住民们恰好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已……”
“我只对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感到同情。”
“却忽视了底下那万千我看不到的人……”
“真是越想越觉得那时的我真是个虚伪至极的人……”
“陛下只不过是把压迫从我国的普通国民身上，移到了新大陆原住民的身上而已……”
“我这个之前一直都在压迫我国普通国民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说陛下的不是呢……”
“也多亏了此次的南方之行，让我知道了原来这些年来的战争，已经让我国的国力原来已经遭到了如此严重的消耗……”
“一直端坐在高山之上的我，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富丽堂皇。”
“直到来到山下，我才知道原来山下与山上的景象是那么地不一样……”
“山下早已是一片狼藉。”
“连已富庶著称的索玛郡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已经不敢想象其他较贫困的地区现在已是什么模样……”
“战争……不能再打下去了啊……”
雅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静静地听着苏诚的这番话……不，应该说是这番倾述。
在听到苏诚说出他是一个虚伪之人时，雅各的表情复杂。
在听到苏诚说出战争不能再继续后，雅各的表情沉重。
“诚……你不必感到自责……以前犯下的傻事，就让它自己过去吧……”
说到这，雅各嘴角一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经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也是个挺虚伪的人啊……在陛下决定营建种植园时，我也表示过反对……”
“现在仔细想来……我当时应该反对的，不应是陛下营建种植园这档事。”
“我该反对的……应该是‘压迫’才对……”
“罢了……这种话题就先暂时跳过吧，我们来聊聊其他的正事……”
“……诚，早在你开始旅游之前，我就已经发现我国的国力已经遭到了极其严重的损耗。”
“本来……我还想等你结束旅行后，再与你好好地谈一谈一个问题。”
“现在你已经自己发现了这一个问题，那就省事多了……”
“我的观点和你一样，战争不能再继续了……若是再和神圣希兰帝国这种体量的国家开战，我国会相当地危险……”
第1505章 阻止战争
“……雅各先生。”苏诚的脸上闪过了几分迷茫之色，“在刚才来你府上之前，陛下已经派人来通知我——后天就如何征服神圣希兰帝国召开第一次的军事会议……”
“雅各先生……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雅各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苏诚。
过了好一会后，才缓缓地将视线收回。
“诚，去……按你心中所想的去做吧。”
惊讶之色在苏诚的脸上一闪而过。
随后，一抹坚定之色渐渐自苏诚的眼底浮现。
……
……
后天——
布列颠尼雅帝国，潘德拉贡，总参谋部，会议室内。
总参谋部的会议室，其布置相当地简朴。
唯一算得上是家具的，只有一张足够数十人入座的大长桌，以及数十把椅子而已。
此时的会议室内，群英荟萃。
不仅仅是总参谋部的诸位参谋们齐聚一堂，就连伊塞尔、邓佳尔这些不隶属于总参谋部的高级骑士们也统统都在会议室内入座。
坐在长桌主位上的人，自然正是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现任皇帝——伊尔莎。
至于卡米尔则坐在伊尔莎右手边的次席上，苏诚坐在伊尔莎左手边的次席。
“各位！”
伊尔莎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开始今天的会议之前，我要先向各位表示感谢！”
“多亏了各位的戮力同心，我国成功征服了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两国！不仅终结了百年战争，也使我国的疆域之广阔达到了空前的水平！”
伊尔莎的话音刚落，室内的诸位参谋、骑士纷纷起身行礼，出声表示伊尔莎刚才的这番话谬赞了。
抬手示意众人坐下后，伊尔莎缓缓收起脸上的微笑。
随后话锋一转。
“但是——这还不够。”
“仅仅只是攻灭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还不够！”
伊尔莎移动着自己的目光，令自己的目光从室内众人的脸庞上一一滑过。
除了苏诚、卡米尔等极少数人之外，在场的绝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错愕之色。
“现在，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已经灭亡，所以——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大胆地说出我的志向、我的梦想了。”
“各位，我问你们——这些年，我发兵攻灭罗林帝国与攻灭法兰克帝国的目的是什么？”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邓佳尔率先举手，然后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
“攻灭罗林帝国是为了让我们之后对法兰克帝国进行决战时没有后顾之忧。”
“攻灭法兰克帝国，是为了终结百年战争。”
在邓佳尔的话音刚落，伊尔莎便摇了摇头。
“不对。这些原因都是为了糊弄世人的。”
“我之所以要发兵攻打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原因很简单——就只是为了让他们灭亡而已。”
“因为——早在卫国大战结束后，我就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灭罗林帝国、法兰克帝国、神圣希兰帝国三国，完成大陆的统一！”
“只要让大陆仅剩下我们这一个国家，就不会再有人会再来侵扰我们的国境。未来将有可能发生的战争，也将只是一些内乱而已。”
“若是让这三国的人得知我的这一志向，极有可能会组成‘反布列颠尼雅帝国联盟’。”
“因此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我一直隐瞒着我的这一志向，仅有卡米尔等少数几人知道我不断发兵发动远征的目的是什么。”
“而现在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现在的我也没有再将我的志向隐瞒的必要。”
“我现在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们——接下来，我要对神圣希兰帝国用兵了！”
“我要征服这最后的敌人！彻底完成大陆的统一！”
说罢，伊尔莎看向身旁的卡米尔。
而坐在伊尔莎旁边的卡米尔也立即心领神会地抱起一张巨大的、卷起来的纸张朝会议室南边的墙壁走去。
会议室南边的墙壁上有打着一颗巨大的钉子。
这颗钉子是专门用来挂地图的。
身材娇小的卡米尔，把脚尖踮起，废了好大一阵力气，才成功将这巨大的纸张在这颗钉子上挂好，然后将这巨大的纸张舒展开来。
稍微对大陆有点了解的人都能认出——这张地图正是神圣希兰帝国的地形图。
“我今日之所以召集各位来此，便是为了召开第一场以‘如何征服神圣希兰帝国’为议题的军事会议！”
“那么——今日的开场白已经说得有些够多了。”
“接下来，就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若是要征服神圣希兰帝国，大概需要多少兵力？我想听听各位的想法。”
除了苏诚与卡米尔等极少数人之外，都不清楚今日的这突然召集是为了做什么。
许多人甚至只以为只是召集他们过来，再开一场表彰大会而已。
虽然大家都没有做什么准备，但在场的人不是总参谋部里的参谋，就是战功赫赫的高级骑士。
因此即使没有做什么会前准备，也并不会妨碍他们各抒己见、阐述自己对于如何征服神圣希兰帝国的看法。
最先出声的，是总参谋部的一名参谋。
“陛下！我认为——神圣希兰帝国虽然近些年的对外战争取得了不少的成就，但这也掩盖不了他们目前国力虚弱的事实！”
“所以，在下官看来，若要征服神圣希兰帝国，大概只需要30万人就够了！”
这名参谋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内立即响起了道道附议声。
“邓佳尔！”伊尔莎看向她近些年重点培养、关照的邓佳尔，“你觉得若是要发兵攻灭神圣希兰帝国的话，需要多少兵力？”
“需要多少兵力吗……”邓佳尔嘟囔着，“神圣希兰帝国的四大方面军虽然都还健在，但除了远东方面军之外，其他的三大方面军的战力都堪忧。”
“所以下官的想法也和刚才的那名参谋一样——只需要出动30万左右的大军，就能消灭神圣希兰帝国的所有军队，完成对神圣希兰帝国的征服。”
听到邓佳尔的回答后，伊尔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们布列颠尼雅帝国的老将——伊塞尔。
“伊塞尔！你的想法呢？”
“……陛下，如果以神圣希兰帝国为对手的话，下官的意见也差不多，只需要出动30万到40万左右规模的大军，应该就足够了。”
邓佳尔和伊塞尔的回答都令伊尔莎感觉相当地满意。
因为根据伊尔莎本人的判断——她也觉得若要攻灭神圣希兰帝国，所需的兵力大概也就30万上下而已。
最后，伊尔莎将目光看向坐在她左手边次席的苏诚。
“诚，你的想法呢？”
苏诚自会议开始后，便一直相当地安静。
即使伊尔莎刚才问出了“需要多少兵力”的这个问题后，苏诚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打算。
只要被伊尔莎主动询问后，苏诚才张开嘴巴，轻声说道：
“需要米迦勒骑士团、加百列骑士团、拉结尔骑士团、国立皇印骑士团……总之，需要我布列颠尼雅帝国的所有能出动的部队。”
第1506章 需要所有的部队
苏诚的这句话，让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包括伊尔莎在内。
在苏诚的话音落下后，伊尔莎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了，其模样好不滑稽。
“呃……诚团长……”伊尔莎用带着些许疑惑之色的语气再次问道，“你说……需要我们国家所有的……部队？”
“没错。”苏诚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在停顿了会后，娓娓道来着：
“连年的对外征战，令除了国立皇印骑士团之外的三大骑士团的军力都遭到了程度不一的损耗。”
“尽管一直都有在往里面添新部队，但三大骑士团的总军力现在都没有达到其巅峰水准。”
“米迦勒骑士团目前的总军力大概在10万左右，加百列骑士团是29万，拉结尔骑士团是18万。”
“唯有国立皇印骑士团的总军力一直保持着10万的全盛状态。”
“虽然咋一看，我国目前的军力还非常充沛。”
“但在我看来——以这样的军力去对付神圣希兰帝国仍稍显不足。”
“诚团长……”伊尔莎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以神圣希兰帝国为对手的话，出动四大骑士团的67万大军都不够吗……？”
“没错。”苏诚再次点了点头，“所以我刚才才说——要出动我国所有能出动的部队，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胜算最大化。”
苏诚的这句话，令会议室内响起了片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原因无他——苏诚刚才的这一番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如果按照苏诚刚才的这一建议来出兵的话，那么这场“神圣希兰帝国灭国战争”的规模之大，将达到空前绝后的水平！
在倒吸冷气的同时，也有很多人紧皱着眉头，用动作来表达着自己对于苏诚刚才的这番话的不赞同。
皱眉的人中，也包括伊尔莎。
“诚团长。”伊尔莎的脸上此时全无笑意，“对付区区一个神圣希兰帝国，为何需要出动如此规模的部队？请给我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
“如果神圣希兰帝国没有那个人在的话，那我的观点将和大家一样——只需要出动30万到40万左右的大军，就能攻灭神圣希兰帝国。”
“但是——神圣希兰帝国现在有那个人在。”
“只要还有那个人还在希兰军中坐镇着，那么不论出动多少部队，都不会嫌多。”
“那个人？”伊尔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是指谁？”
“远东方面军总司令——埃尔·伯纳德元帅。就是那个以劣势兵力将匈然人从远东大草原驱赶出去的天才。”
“埃尔·伯纳德元帅……”伊尔莎自然知道这号人物是哪位，“那个埃尔·伯纳德……有这么厉害吗？厉害到我们需要出动全国所有的部队，倾举国之力？”
“很厉害。”苏诚再次不假思索地说道，“陛下，说实话——即使你把全国所有的部队交给我指挥，为我军提供上源源不断的补给，我也不敢保证我能够在战场上将其打败。”
“……诚团长。”伊尔莎沉声道，“我明白你的观点了。”
“但是——”
伊尔莎话锋一转。
“出动国内的所有部队去攻打神圣希兰帝国……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不认为攻灭神圣希兰帝国，需要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伊尔莎的这句话，等于是在变相地反驳苏诚的意见。
至于苏诚——他则像是早就料到了伊尔莎会这么说一般。
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异常之色，仅仅只是淡淡地说道：
“陛下，既然如此——那我建议延期对神圣希兰帝国的战争。”
苏诚的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水中的巨石，立即激起阵阵水花。
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伊尔莎刚说出要征服神圣希兰帝国，完成大陆的统一。
然而只不过才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苏诚便毫不留情地说出——应该将战争延期。
要说在场所有人中谁是最震惊的那个人，那么毫无疑问——是伊尔莎。
伊尔莎此时的表情非常经精彩。
有震惊，有错愕。
而趁着伊尔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苏诚轻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
“陛下……我刚刚才结束了在帝国南方的旅行。”
“在我国的南方，我亲眼看到了我国连年的征战，让平民们都遭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和神圣希兰帝国的战争，其规模和以往的所有战争相比只会更大，不会更小。”
“因此——不能再打了！”
“就算要打，也请等到10年后，等我国的国力重新恢复过来后再打！”
苏诚的话音不过才刚刚落下后，伊尔莎的声音便立即炸响：
“不行！”
“10年后再打？我哪来这么多时间去慢慢地等上10年！”
“我国现在接连攻灭罗林帝国与法兰克帝国两国，军中士气正盛！”
“正是依托着这如虹气势，一口气把神圣希兰帝国也一同灭亡的大好时机！怎能在此傻乎乎地等上10年！”
“而且——等10年之后我国的国力恢复过来了，神圣希兰帝国的国力也同样恢复过来了！”
“神圣希兰帝国这种体量的国家，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一定要趁着他们现在还虚弱，给他们雷霆一击！”
“至于你说的我国的平民们苦不堪言……我知道我国的平民们这些年的日子很苦。”
“但我也知道他们的日子也还没有苦到没办法活下去的地步！”
“所以就请他们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只要忍过这些年，忍到神圣希兰帝国灭亡，安宁太平的日子就能到来了！”
“陛下！”苏诚像是忍无可忍了一样，高声道，“您得这些想法实在是太乐观了！您如果去到城外的任何一个农村，看到任何一个农村内的景象，你就不会有这样的观点了！”
“不论如何，我都不建议在现在这个时候发兵攻打神圣希兰帝国！”
“办不到！”伊尔莎毫不示弱地回绝着，“神圣希兰帝国的疆土——我势在必得！”
说到这，伊尔莎顿了顿。
然后换上舒缓得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