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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世界的慕容复全文阅读

作者:非语逐魂     武侠世界的慕容复txt下载     武侠世界的慕容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变故再起

    东西营地起火,金蛇营大军照计划发动攻击,由于中间意外频生,火烧骑兵营所带来的混乱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影响大,唯一的作用可能也就是瓦解了两支骑兵的战力。

    即便如此,大军冲进主营时所造成的冲击力也的确非同凡响,那毕竟是十多万人,用“势如破竹,高歌猛进”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时不过多久,金蛇营主力一鼓作气冲破吴三桂大营外围防线,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抢不走就放火,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反观吴三桂一方,士兵被杀得晕头转向,慌乱逃窜,几无抵抗之力,照这般下去,金蛇营似已是胜利在望。

    慕容复却看得直皱眉头,终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白白浪费大好机会!”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吴三桂的营地布置可谓十分讲究,除了东西两侧的骑兵营外,其余兵马分别驻扎成五块小营地,如众星拱月般守护着中.央帅营,而营地与营地之间则留有一定的缓冲地带,如此布置所带来的好处就是,即便其中一两块营地被冲烂,也不致令全军溃败。

    换句话说,金蛇营偷袭所带来的混乱只在局部区域,且时间有限,他们必须以最快速度突破外围营地,直奔帅营击溃吴三桂中军主力,方能一锤定音,可他们冲破营地后却只顾着烧杀劫掠,搜刮财物,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样下去,一旦等吴三桂大军缓过神来,又或是其他营地的大军赶过来,金蛇营可就要遭殃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慕容复越看越气,将袁承志翻来覆去骂了个遍,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强盗就是强盗,狗改不了吃屎。”

    他却忘了,如果不是他那句“谁抢到就是谁的”,金蛇营的人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以致场面失控。

    旁边李沅芷见他生气吃瘪,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慕容复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等会儿带你下去看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很少有人在目睹真正的战场后还能笑得出来,李沅芷自然也不例外,闻言立刻识趣的闭上嘴巴,但很快又好奇的问道,“你要下去?干什么?不是说不插手吗?”

    慕容复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恢复淡然,“谁告诉你我要插手了?我只是说下去看看而已。”

    李沅芷暗暗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嘴上阴阳怪气道,“要出手可得趁早喽,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慕容复冷笑一声,“不急,先叫他们尝尝厉害也好。”

    话音落下,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却是吴三桂大军已做出了反应,但见那些溃逃的士兵纷纷被让到了后方,而后方及左右营地的大军则迅速收缩,在帅营周围重新布下防御圈,刀枪弓戟等各类兵种梯次配置,井然有序,甚至还推出了战车,堪比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奇怪……”慕容复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露出些许疑惑之色,“这老狐狸是乌龟当久了么,这个时候居然还一味的防御?”

    李沅芷看不太清下面的情形,就算看清了也未必能明白,不由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大大的不对,按理说金蛇营偷袭的优势已被化解,正是疲软之际,此消彼长,吴三桂士气正盛,该当主动出击一举杀退金蛇营方为上策,可他竟收缩兵力,以防御为主,这太不合理了。”慕容复沉吟道。

    李沅芷听了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爹爹都说吴三桂用兵素来保守,防御有余,进取不足,他肯定是被金蛇营数倍于他的兵力吓到了,不敢轻易出击。”

    “不,”慕容复仍旧摇头,“吴三桂领兵多年,身经百战,经验老辣,绝不会看不出此时正是迎击金蛇营的最佳时机,他再保守也有个底线,之所以原地固守,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我看就是你多疑,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是十几万大军呀,吓也吓死了,吴三桂又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保守一点很正常啊……”

    慕容复懒得跟她掰扯,思绪片刻,忽的心头一动,运足功力聚于双眼,目光投向远处,快速扫视起来。

    他所站之处是这方圆数十里地的最高点,除了蒙阴县县城内的情形看不到,其他地方如果有什么动静一定瞒不过他。

    “嗯?”扫了几圈,慕容复陡然惊咦一声,“那是……”

    却见蒙阴县东南方向,一片细细长长的黑云正快速向县城移动。

    李沅芷踮起脚尖看了几眼,什么也瞧不清楚,干脆翻了个白眼,暗自赌气道:哼,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搭你的腔,叫你一个人自说自话吧……

    “原来老狐狸早就知道蒙阴县有猫腻,难怪迟迟不肯进城……”慕容复喃喃一句,从那“黑云”的动作来看,明显是想袭击县城……

    忽然,他脸色又是一变,“不对,看这情形老狐狸的援军早就到了,却隐而不发,分明是想……”

    “想什么?”李沅芷暗自决定不与他说话,可听他自语两句,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慕容复叹了口气,“他想一口吞掉整个金蛇营和天地会的主力。”

    如今的形势再明朗不过了,援军必定是早就到了的,而吴三桂也早就知道蒙阴县的情况,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想以自身为饵诱使金蛇营陷入自己的包围圈,反客为主,一举将金蛇营主力灭个干净。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吴三桂明明有机会出击却选择防守的原因,包围圈没有合上他不能动手,一旦打草惊蛇让这伙强盗四散而逃,过段时间又是一个隐患,而要合上这个包围圈,就势必要先动蒙阴县,否则先被包围的就是他的援军。

    一时间慕容复脸色有点难看,他不是没计算过吴三桂援军提前抵达的情况,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离谱,居然早就埋伏在附近了,金蛇营的探子竟一无所知,简直离了个大谱!

    眼看吴三桂援军离县城越来越近,慕容复左右看了一眼,身边只剩一个李沅芷,登时有种吐血的冲动,“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通知他们?”

    好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还不止一个,慕容复面露喜色,身形一晃,迎了过去。

    来人正是柳生花绮和骆冰,柳生花绮安然无恙,一如既往的冰冷,而骆冰形容狼狈,面色苍白,颇有几分凄然。

    “你没事吧?”慕容复眉头微拧,和声关心了一句。

    骆冰神情复杂的摇摇头,“我没事。”

    值此时刻慕容复也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朝着蒙阴县一指,问道,“能看到么?”

    骆冰循着他所指方向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能。”

    “你听我说……”慕容复凑到她耳边,嘴唇微动,渐渐没了声音,却是用了传音入密。

    骆冰听完一惊,“可这……”

    “好了,此事十万火急,速去,不得有误!”慕容复正色打断道。

    说完探手搭在骆冰肩头,输了一缕精纯无比的真元过去。

    骆冰登觉身子变得轻盈了许多,仿佛要飞起来一样,当即没有耽搁,脚尖一点地面,身形飘然飞出数丈,几个闪动消失在夜色中。

    李沅芷对此倒也习以为常了,撇撇嘴没有说什么,而柳生花绮神色微动,开口道,“主人,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暂时不用。”慕容复淡淡一句,话锋一转,“对了,怎么就你跟骆冰回来?其他人呢?”

    柳生花绮摇摇头,“我到的时候没有找到其他人……”

    随后她将现场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慕容复听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该是被擒走了,你说的那人叫玉真子,也算是个高手,不过以他的武功想要无声无息制住七八个一流高手还不可能办到,想来是用了什么鬼魅伎俩,倒是你说的那柄铁剑有点意思,他没被烧死吧?”

    “应该没有,奴婢离开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火熄灭了。”柳生花绮答道。

    “没有就好。”慕容复目光闪动,没由来的想起了木桑道人,以及他身上那本被描述的神乎其神的梦灵**……

    不过这些事都要等此战结束之后,再去找木桑道人研究,当下还是先助金蛇营解决眼下的窘境再说。

    慕容复暂时抛开梦灵**的事,沉思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走吧,咱们也下去看看。”

    二女闻言均是面色微变,李沅芷欲言又止,柳生花绮迟疑了下开口道,“主人真要插手此间之事吗?”

    慕容复眉头微挑,“怎么,我做什么决定还要经过你同意?”

    “奴婢不敢,”柳生花绮身形一僵,颤声答道,“奴婢……奴婢只是担心,这会不会……会不会影响到慕容家的利益?”

    “放心,慕容家的利益我比谁都清楚,你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慕容复淡漠的说了一句,而后身形一晃,卷着二女朝山下掠去。

    十几里地对于慕容复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距离,不过片刻时间,三人已抵达吴三桂大营。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佩剑,先去了趟东侧的骑兵营,收回赤霄剑与圣火,然后才闲庭信步的朝战场中心走去。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破阵,救人

    不一会儿,慕容复三人来到双方交战中心,此时整个营地已是乌烟瘴气,遍地烽火,血流成河,李沅芷吓得整个人都挂到慕容复身上,不敢多看一眼。

    而金蛇营大军在一阵混乱之后也已经恢复了秩序,因为他们猛然发现,在外围不管怎么抢只能抢到一些铠甲兵刃,钱财寥寥无几,甚至就连装备铠甲也分不到几件,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慕容复的话,最肥的地方是吴三桂帅营!于是众人向帅营发起冲击。

    可惜太迟了,吴三桂大军已重新结成防御阵型,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针插不进,金蛇营在没有投石车、重弩车等大型攻坚利器的情况下,要破这样的铁桶阵只有一个办法,用人命耗,毕竟吴三桂人少,又没有防御建筑作为依托,总归能耗下来的。

    “袁大王,已经冲了两三波,死了很多弟兄,现在谁也不肯上前了,怎么办?”正南方向,一众金蛇营高层汇聚于此,罗立如焦急的朝袁承志问道。

    袁承志也很急,以往跟清廷交战,大多时候都是小打小闹,身边又经常陪着温青青、朱安国、木桑道人等智囊级人物,基本没有出过问题,但这次不同,这种几万几十万军队碰撞的大型战场,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而且智囊都不在身边,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思索片刻,他咬牙道,“由我先行冲阵,想办法撕开一道口子,你们见机而上,争取一举破开这个乌龟壳。”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罗立如急忙道,“万万不可,袁大王身兼反清复明之千斤重担,怎可让你孤身犯险?要不然这样,我去,我死了也没甚么要紧的!”

    袁承志心头一热,“罗兄弟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谁死了都要紧,能活着咱们都要好好活着,只是眼下破阵要紧,我有金蛇剑在手,由我出手把握更大些。”

    “可……”

    “好了,反清复明从来都不是袁某一个人的事,即便袁某死了,也还有千千万万的弟兄站出来,此事我意已决,大家不要再劝了。”

    袁承志正气凛然的说了一句,最后朝胡德帝看去,“胡老爷子,若晚辈有个什么不测,希望老爷子能挑起这份担子,不要叫外夷鞑掳侵占我汉人河山太久。”

    胡德帝张了张嘴,终是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袁大王放心,但凡胡某还有一口气在,定将满清鞑子赶出关外!”

    其实他心里是有个计策的,但袁承志最后那句疑似托付后事的话让他犹豫了下,最终没说出来。

    这也难怪,自反清同盟会成立至今,已初具成效,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天地会虽然占了两个副盟主之位,却远远及不上袁承志这个总盟主,就像这次反清同盟大会,本是金蛇营与天地会联手举办,但最后来投靠的人都只认金蛇营袁承志,完全没天地会什么事,这如何不叫人心生想法。

    “眼下的形势,我那办法说出来也未必奏效,倒不如让他去闯上一闯,金蛇剑在月圆之夜威力无穷,说不定能建此不世奇功。”胡德帝心里默默的想着。

    袁承志交代完众人,最后不着痕迹的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纵马而出。

    与此同时,慕容复带着李沅芷与柳生花绮用遁地术穿过近十余丈宽的防御圈,来到大营腹地,这里灯火通明,零星散落着十几个帐篷,大多已空空如也。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会要去刺杀吴三桂吧?”李沅芷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一眼,弱弱的问道,心里哀叹一声,完了完了,这个自大的家伙,居然钻到吴三桂帅帐来了,本小姐这次真的要给他陪葬了……

    慕容复没有答话,抬眼望去,只见中.央帅帐外黑压压一片,赫然是一支军队,粗略一数不下五千之数,严阵以待,戒备森严,其气质与外边的军士大为迥异,定是吴三桂的近卫亲军无疑。

    “嗯?”走得几步,忽然,慕容复脚步一顿,朝不远处的一座帐篷望去。

    “怎么了?”李沅芷有点紧张的问道。

    慕容复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李沅芷反对,轻轻一提气,裹着二女朝帐篷掠去。

    帐篷外有一队士兵把守,慕容复没有惊动他们,而是绕到背光之处,划开一个小口。

    “多好的妞啊,就这样被糟蹋了……”

    “嘘,找死啊你,传到供奉大人耳朵里,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我也就跟你那么一说,哪敢到处宣扬。”

    “行了,少说话,多做事。”

    帐篷内,两个士兵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周围立着十来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捆着一个人,赫然正是崔秋山、风际中等金蛇营天地会的高手,此时已是不省人事,不出所料,应该是中了某种迷香。

    慕容复看了几眼后,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异色,此前听柳生花绮说起时他未曾细想,但现在他突然觉得不对,想要让这么多人同时中迷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说大家都在一个封闭的密室里,那没什么问题,可兵营是什么地方,而且众人都是各自找地方隐伏的,这还能一起被迷晕就很奇怪了。

    此外,吴三桂似乎早已预料到有人要去放火,居然派了玉真子这样的高手前去防备,不得不说这神机妙算未免算得太准了点……

    “咦,是金蛇营的人,好像少了一个……”

    李沅芷惊讶出声,帐篷中有一根柱子是空的,旁边还散落着绳索,明显有人被带走了。

    慕容复敛去思绪,他并不知道金蛇营派了哪些人前去偷营,不过那空着的柱子上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且刚离开不久,再结合刚才那两士兵的对话不难判断出,必是周绮无疑。

    “主人,巡逻队过来了。”这时,柳生花绮低声提醒道。

    慕容复默然不语,其他人他可以不管,但周绮……既然遇上了,还是要管一管的,当即缓缓闭上眼睛,登时一股强大的灵觉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再睁眼时,认准一个方向迅速离开。

    不需片刻,三人来到另一处帐篷,此帐篷占地极广,装饰豪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帐篷的主人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旅游的。

    “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李沅芷好奇道。

    慕容复摇摇头,“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哎你……”李沅芷还待说话,慕容复身形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她看了看冷冰冰的柳生花绮,害怕道,“这里好危险,我们要不要寻个地方躲躲?”

    “不必。”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

    与此同时,慕容复进到帐篷内,四下一打量,除了一个会客大厅外,周围还有三个房间,略一感应,他直奔中间的房间进去,只见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姿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手脚均捆缚着绳索,眼睛半睁着,似已醒来,却又不甚清醒。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周绮。

    慕容复走到床前,脑海中没由来浮现上次偷入骆冰帐篷所看到的景象,当时周绮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姿势,区别就是此刻身上多了几件衣服,手脚上多了几根绳索,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邪火一下就窜了出来。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慕容复不断给自己念着紧箍咒,一边别开目光,尽量不想入非非,然后屈指弹出几道剑气,将绳索割断。

    随后又输了道真气过去,驱散其体内的药力,“周姑娘?周姑娘醒醒,你没事吧?”

    周绮睁开眼睛,迷茫的打量了慕容复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你呀,这是哪?我……我怎么会在这……”

    “好霸道的药力……”慕容复喃喃一句,眼下没时间慢慢给她解毒,只得将其揽到背上,一边感受着那不一样的柔软,一边假意道,“周姑娘,事急从权,得罪了。”

    “没……没关系……反正也没差了……”周绮昏昏沉沉的答道。

    “嗯?什么没差了?”慕容复有点莫名其妙,再问时已没了声息,回头一看,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好笑的摇摇头,离开房间,他又去另外两个房间看了眼,其中一间放着个大炉鼎,似乎是炼丹用的,另外一间则放着许多药材。

    “难道是玉真子的住处?”慕容复心里如此想着,不过眼下也顾不得收拾那糟老头了。

    离开帐篷,李沅芷一见慕容复背上多了个女人,略一寻思也就明白过来,不大高兴的撅起了小嘴,“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女人,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走吧。”慕容复没有解释,淡淡一句,率先朝帅帐走去,柳生花绮紧随其后。

    李沅芷为之气结,最后也只能跺了跺脚,急忙跟上。

    不一会儿,慕容复来到吴三桂帅帐前,这里驻守着五千精锐,原本他是打算遁地进去的,但现在……背上挂着一个,身边两个,飞天尚可,遁地就有点难了。

    “站住,什么人?”守军已然发现慕容复等人的存在,惊诧之余,立刻警惕的喝问道。

    “过路的。”慕容复嘿嘿一笑,猛地一跺脚,周围地面剧烈晃动起来,面前的守军猝不及防之下站立不稳,七倒八歪,趁这间隙,一道劲风裹着几人飞掠而过。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入帐

    大帐中,吴三桂高坐案桌之后,面前站着两排官员,有身披铠甲的武将,也有身穿锦绣华绸的文官,个个打扮得有模有样,神情庄.严肃穆,就连站位也十分讲究,像极了一个“小朝廷”的雏形。

    这时外边的动静传了进来,众官员均是一惊,金蛇营的贼寇这么快就攻进来了?

    众人虽惊,却也没有乱了阵脚,吴三桂更是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平静得像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自起兵之后,他愈发迷恋那种皇帝都要学习的所谓帝王之道,平时少说话,能用眼神传递的东西绝不多说一个字,就算说了也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反正就一个原则,一定要高深莫测,叫臣下自行体会,悟了,步步高升,不悟,回家种红薯去。

    言归正传,吴三桂不说话,不代表身边的人不懂事,但见两个近侍已匆匆朝门口跑去。

    噗的一声,帐帘掀起,一道劲风疾掠而至,滴溜溜一转现出身形,正是慕容复几人。

    “慕……慕……”这一刻,饶是吴三桂再怎么好的养气功夫也无法淡定了,差点就从椅子上崩了起来,好在也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功力犹在,生生忍住了。

    众官员中认识慕容复的不多,但此等诡异的情形却是第一次见,也被吓了一跳,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慕容复站定身形,先是放下周绮交给李沅芷照顾,然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朝吴三桂拱手道,“王爷,经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快,保护大帅!”吴三桂还没说话,几十个士兵涌了进来,窸窸窣窣一阵,将慕容复几人团团围住。

    慕容复捋了捋鬓角的长发,似笑非笑的看了吴三桂一眼,“王爷,你我也算老交情了,不用每次见面都搞得那么生分吧?”

    吴三桂自然听得出他这话是提醒自己别忘了上次在万军从中被他擒走一事,目测了下自己与慕容复的距离,终是轻轻一摆手,“退下!”

    “大帅!”

    “本帅说退下,听不到么?”

    “是。”

    众军士依言退开,却也没有退出大帐,这一幕大部分官员都看得莫名其妙,自家王爷居然跟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有什么交情?

    吴三桂也很无奈,别说此刻慕容复离他不过丈许之遥,就算再远些,单靠几十个士兵也别想拦住这人,却不知这人突然来此究竟想做什么?

    “原来是慕容公子大驾光临,本帅欢迎之至。”吴三桂暗自猜测着慕容复的来意,面上则换了一副友善又不失威严的笑脸,和颜悦色的问道,“不知公子到此,有何贵干啊?”

    “呵呵,欢迎不欢迎我都来了。”慕容复耸耸肩,“王爷不会打算让我站着跟你说话吧?”

    “是本帅怠慢了。”吴三桂歉然一句,也不说什么赐座不赐座,只是示意近侍取来座椅。

    慕容复却没有落座,而是让给了周绮跟李沅芷,然后自己朝吴三桂走了过去,只一步迈出,已然到得吴三桂身旁。

    “大胆!”

    “放肆!”

    士兵及官员们均骇了一大跳,马上异口同声的喝道。

    人群中有一个人没有出声,却同样的心惊胆战,这个人便是夏国相,他深知慕容复的厉害,可以说只要放慕容复进了这座大帐,他想杀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的,心惊之余还有点复杂,他本身有把柄握在慕容复手上,已经算是慕容复的人,可现在吴三桂势头正盛,有极大可能登顶,届时他就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叫慕容复杀了吴三桂,这一切可就成泡影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跳了出来,一出手便如狂风暴雨,短短一瞬间竟拍出了数十掌,直震得空气爆鸣,虚空颤栗,浑厚的掌力朝慕容复后背一压而下,却是连吴三桂也涵盖了进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慕容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神拳无敌归辛树,其含恨一击,赫然已用上了毕生功力。

    电光石火之间,慕容复周身自行凝出一层几若透明的真气薄膜,噗的一声轻响,归辛树的掌力砸在薄膜上,薄膜一阵扭曲,竟将掌力吞了进去。

    就在归辛树愣神之际,突然间,一道比方才浑厚十倍以上的劲力飞了出来,熟悉的混元掌,熟悉的味道,却是冲自己来的。

    砰的一响,归辛树猝不及防之下,胸口挨了个正着,身体倒飞而出,空中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直直飞出大帐,生死不知。

    自始至终慕容复一动没动,甚至也没有多看一眼,待归辛树飞走后,他才朝吴三桂笑道,“为什么每次见到王爷都有人要刺杀你?你看,本公子又救了王爷一次,不知王爷要怎么感谢我?”

    吴三桂登时有种吐血的冲动,那归辛树妻儿被你打成废人,明明就是找你报仇的,居然还能栽到本王头上,也真没谁了……

    不过归辛树刚才丝毫不顾忌他安危的举动,也着实让他有些着恼,当即扬声道,“来人,传本帅命令,自今日起,收回归辛树一家所有封赏,去看看他死了没,死了就算了,如果没死,扔到山里喂狗。”

    “啧啧,”这时慕容复又阴阳怪气道,“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唉,亘古不变的理啊……”

    他这一说,本来就有些兔死狐悲的众官员,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异样。

    吴三桂哼了一声,不悦道,“不知慕容公子纡尊降贵驾临此间,所为何事?”

    慕容复不答,一手轻轻抚摸着吴三桂背后的金色龙椅,左顾而言他,“这龙椅手工不错啊,价值不菲吧,你老吴家果然有钱。”

    “废话!”吴三桂暗骂一声,面上则挤出一丝笑容,“公子若是喜欢,本帅将其送你也无妨。”

    “那倒不必,”慕容复淡淡一笑,一屁股坐了下去,将吴三桂挤到一边,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轻松,不用那么紧张,公子我从来不夺人所好,再说你这小破龙椅,我还真瞧不上,说到这我就想起当初在大都的时候,那铁木真何等气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邀我共坐龙椅,还承诺把江山分我一半,看你这小家子气的,跟人家老铁一比,你差远了。”

    吴三桂心说铁木真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还不是郁郁而终,族人被迫迁徙,留下大片江山被一群无名无分的乱臣贼子瓜分。

    忍住了狂翻白眼的冲动,他勉强笑道,“本帅才疏学浅,胸无大志,自然是比不上一代天骄可汗的,对了,还不知公子到此,是有什么指教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慕容复避而不答,“王爷过谦了,您胸前的“痣”可不小哦。”

    吴三桂心里恼怒不已,却又不敢发作,只得语气生硬的说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公子是为了那金蛇营来刺杀本帅的,尽管动手就是,不必以言语奚落嘲讽本帅。”

    “我嘲讽你?”慕容复一副惊讶的模样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你……”吴三桂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这时慕容复陡然话锋一转,嬉笑着说道,“戏言戏言,都是戏言,王爷不必当真,对了,刚才你问我来这干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路过这里口渴了,进来讨杯水酒喝,王爷不会小气吧?”

    “哼,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吴三桂心中怒骂不已,但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命就在人家手上捏着呢,当即深深吸了口气,哈哈笑道,“我当是什么是事,要说别的本帅可能拿不出来,但些许水酒,要多少有多少!”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吧,就先请公子移驾别处歇息,本帅即刻吩咐后厨准备酒菜给公子送去,待本帅处理完眼下之事,再好生招待公子。”

    说完不待慕容复开口,马上朝近侍说道,“来啊,引慕容公子到本帅行辕休息,再叫御厨……”

    “慢着慢着,”慕容复仿佛不知什么叫礼数,立刻出声打断道,“不用去别处了,我就要在这里吃。”

    “这……”吴三桂被噎了一下,一时之间他实在瞧不出慕容复什么来意,好在“忍”字诀练得极深,马上顺势改口道,“正好本帅也有些饿了,也罢,便依公子所言,。”

    随后立刻吩咐近侍去准备酒菜,其实也不用准备,像他这种行军打仗还要摆个架子弄个行辕的人,厨房自然是时刻准备着的。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慕容复也不客气,马上就大吃大喝起来,那饿极了的模样,倒好似真是来讨杯水酒的。

    “报!”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启禀元帅,南边的防御已被撕开一个口子,群匪疯狂攻击缺口,王将军快要守不住了,特命小人前来请示元帅,是否变阵出击?”

    吴三桂本来就压着怒火,一听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废物,区区一伙山贼匪寇、乌合之众竟也守不住,我要他王大有干什么?”

    那传令兵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半晌才诚惶诚恐的说道,“据……据活着回来的兄弟讲,那匪首袁承志手上有柄威力极大的怪剑,轻轻一挥便伤了我们数百人,无……无人敢挡……”

    说到后面,见吴三桂脸色愈发阴沉,他声音越来越小。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阻碍

    吴三桂脸色很快恢复自然,瞥了眼埋头吃喝的慕容复,朝传令兵吩咐道,“传令王大有,许他变阵,但不得出击,无论如何一定给本帅守住,否则提头来见。”

    “谨遵钧命!”

    传令兵恭声一句,正要起身离去,这时,慕容复忽然开口了,“且慢。”

    那传令兵并不认识他,就算认识也不会听他的,但不知为何,随着这人话音落下,两腿微微一麻,竟已无法动弹。

    吴三桂面色微微一变,使了个眼色示意传令兵快走,嘴上则语气平淡的问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见教?”

    传令兵无法起身,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缩,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一时间他惊恐莫名,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慕容复抹了抹嘴上的油渍,嘿嘿笑道,“见教不敢当,实不相瞒,此番来到贵营除了探望王爷之外,在下还有一些兵法上的问题想跟王爷讨教一二。”

    吴三桂恼那传令兵不懂事的同时,听了这话不禁大为愕然,这人一向狂的没边,怎么今天倒谦虚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话一定是不能信的,当即谦逊的推辞道,“公子这话可叫本王摸不着头脑了,本王虽戎马出身,但痴活数十载,蹉跎半生,哪里有什么高明的兵法可以教授公子。”

    “王爷过谦了。”慕容复哈哈一笑,继续道,“所谓兵法便是从战场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诀窍,谁不知道王爷身经百战,几无败绩,胸中定有许多宝贵的经验诀窍,还望王爷能不吝赐教。”

    “过奖过奖,公子襄阳城一战名扬天下,妇孺皆知,本王岂敢托大,班门弄斧。”

    孰料这时慕容复脸色陡然一沉,“王爷,我诚心请教于你,你却推三阻四,莫非敝帚自珍?还是对我有什么成见?”

    说话间眼中陡然迸射出一缕杀气,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

    吴三桂心头狂跳,强自保持着镇定,“也罢,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本王再作推辞就显得虚伪了,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我瞧王爷今晚虽被偷袭,但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为何只守不攻?”

    “公子此言差矣,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巧本王三者无一沾边,兼之兵力与金蛇营悬殊过大,自当以守为上。”

    “哦?是么,我还以为王爷有什么阴谋。”

    “哪里哪里,公子玩笑了。”

    二人谈笑间,地上的传令兵恢复了行动,他看了上方的二人一眼,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默默起身传达吴三桂的命令去了。

    几乎也就前后脚的工夫,又有一个传令兵匆匆来报,“启禀元帅,我军正南方向即将失守,王将军请求元帅下令增援。”

    “废物!”吴三桂听完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也没有失去理智,目光急剧变幻了一下,“传我帅令,命左右飞虎营、飞豹营出阵迎敌!”

    想了想,他又叮嘱一句,“告诉张国柱,切断对方前锋即可,勿要纠缠。”

    言外之意仍旧以守为主。

    “遵命!”

    传令兵正待离去,慕容复再次开口了,“等一下。”

    话音未落,底下的传令兵也跟先前的一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吴三桂愣了愣,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王爷稍安勿躁,在下有一疑问,”慕容复仿佛没有听出他的不满,自顾自的说道,“那袁承志胆敢孤身冒进,王爷何不趁此机会抢攻其后军,叫他首尾不能相顾?”

    “本王还是那句话,天时地利在敌不在我,不可冒然出击。”

    “那擒下袁承志总是可以的吧?群龙无首,定是一击即溃。”

    “底下人自有底下人的想法,本王只负责调兵遣将,具体怎么打是他们的事,纵使本王身为一军主帅也不好指手画脚。”

    这话倒是不假,为将帅者,最忌发号施令时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此时的吴三桂便是如此,心里对慕容复已极为不满,却又发作不得,可谓憋屈到了极点。

    突然,他注意到下方的传令兵竟然还在,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厉声斥道,“该死的东西,你还杵在那做什么?”

    与此同时传令兵恢复了自由,但见吴三桂那几欲吃人的眼神,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慌忙退出大帐。

    帐中自有明眼之人看出了什么,可摄于慕容复先前出手那盖压一切的气势,以及吴三桂处置归辛树时的冷血,谁也没有多嘴说什么。

    不一会儿,又有传令兵前来报信,局势愈发对吴三桂不利,可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老将,他也还算处变不惊,正要下令调整战略,毫无意外,又又被慕容复打断了。

    到了这时吴三桂哪还看不出来,面前之人哪里是来讨教什么兵法的,分明就是故意要拖住他,好叫军令传递受阻,战机贻误。

    可别小看这一时半刻的拖延,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一场仗可能要打几天几夜,甚至几个月,但决定胜负往往仅在片刻之间,可能是一个军令,也可能是一桶金鼓,又或是某一瞬间的突发奇想。

    想通其中关节,吴三桂不禁大为恼怒,压抑着怒气质问道,“慕容复,本王总算与你有些交情,就连最疼爱的女儿也许配给了你,而今本王被匪寇围攻,深陷重围,你不帮忙就算了,怎的还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严格说起来,这吴三桂的确算是慕容复的准岳父了,而且二人还曾有过盟约,勉强算是盟友关系。

    但慕容复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更何况岳父这种东西在他眼里那就是天生的敌人,当即装傻充愣道,“王爷这话我可听不懂,阿珂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还有待商榷,我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对付你了?退一步说,我若想对付你,何必那么多弯弯绕,以你我现在的距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言一出,吴三桂顿时被浇了一大盆凉水,怒气凭空消散不少,因为真个撕破了脸皮,慕容复杀他的确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又有点奇怪,这慕容复既然要帮金蛇营,却又不动手杀他,究竟意欲何为?

    面色阴晴不定变幻一阵,吴三桂终是苦笑一声,“你总归帮了他们不是么?”

    “那也未必吧,王爷是要下大棋的人,些许失利怎会伤得了皮毛。”慕容复似笑非笑道。

    吴三桂心头微微一凛,难道这人知道了什么?嘴上试探道,“公子此言何意?”

    “没什么,我就随便一说。”慕容复搪塞一句,耸耸肩道,“既然王爷是聪明人,倒也省却了我不少唇舌,不如这样吧,我们谈点风花雪月,那些俗事就不必理会了。”

    吴三桂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自己不再理会外边的战斗,当然也就无法下达军令调兵遣将了,全靠外边的将领自由发挥。

    一时间他脸色有点难看,虽然他相信手下的将领有能力应付眼下之局面,可问题是此前一直由他总揽大局,若现在突然撒手不管,很容易造成军令混乱,乃至军心不稳。

    寻思片刻,他觉得至少该让下面的将领知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好见机行事,遂朝人群中的夏国相使了个眼色。

    夏国相立刻会意,但犹豫了下却没动,开玩笑,别人不知慕容复的手段,他能不知道么?这个时候做出头鸟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反正自家王爷也没明说,就当没看见好了。

    吴三桂气得几欲吐血,没想到这个一向机警聪明、极擅“揣摩上意”的女婿在关键时刻竟会掉了链子,无奈他只得看向另一个女婿胡国柱。

    胡国柱此人算是一员极具进攻性的猛将,但与夏国相相反,他并不擅察言观色,还有点好大喜功,今晚大战被吴三桂留在帐中听用本就憋得慌,此时见吴三桂朝他看来,顿时喜出望外,出列道,“末将愿领兵出击,替元帅分忧。”

    吴三桂真是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能出去还用得着你?眼下什么形势看不明白?

    无奈的挥了挥手,“你老实的呆着吧。”

    随后又扫了一眼其他官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哈哈……”这时慕容复忍不住大笑起来,半晌才止住笑意,“王爷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说实话,我并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一刀杀了简直不要太省事,但为了阿珂,我只能辛苦一点慢慢陪王爷耗着,可王爷也不要逼我才好啊。”

    他这话一说,算是打消了一些吴三桂的疑虑,但他还是不大明白,这慕容复为什么要帮助金蛇营?总算话头已经挑明,他干脆问道,“可以告诉本王,这是为什么吗?”

    慕容复淡淡一笑,“王爷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你应该想得到的。”

    吴三桂默然片刻,“金蛇营许了你什么好处,本王可以付你三倍价钱!”

    “嗯?王爷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岂料慕容复突然变了脸,“我慕容复岂是为了钱财而折腰之人?”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得胜

    “你不是我是……”吴三桂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过也算看出一些苗头,这次是没法用钱财收买慕容复了,金蛇营许给他的利益应该是他吴三桂给不了的,好在金蛇营没有直接收买他的命,否则今晚还真有可能交代在这。

    至于外边的战斗,他其实不是太担心,一来他相信自己手下的将领,纵使没有自己指挥也足以应付眼下之局,最多就是损失大点,二来今晚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在他这里,而是看那支隐伏已久的奇兵能否顺利夺下蒙阴县,并出其不意的抄掉金蛇营后路。

    目光闪烁不定变幻一会儿,吴三桂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是本王言语失当,自罚一杯,望公子不要见怪。”

    “王爷言重了,都是自家人,怎会见怪。”慕容复自不难看出老狐狸心中想法,面上似笑非笑的应付着,心里则暗暗叹了口气,“青青啊青青,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如果这样还打不赢,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趁早散了也好。”

    一杯酒饮下,他扭头朝身后的柳生花绮说道,“去门口守着,只要是活的,许进不许出。”

    “是。”柳生花绮躬身答了句,而后一闪消失不见。

    帐中众多官员士卒,或许有人不相信这话的份量,但吴三桂肯定是相信的,尽管脸色有点难看,还是轻咳一声吩咐道,“从现在起,没有本帅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帅帐。”

    众人应喏。

    与此同时,外边的局势已发生了变化,袁承志靠着金蛇剑在月圆之夜威力暴涨的特性,硬生生将吴三桂防御圈撕开一个口子,而金蛇营众匪也被他这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所刺激,个个热血上头、前仆后继的往里冲,终将缺口越撕越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这些人或许没什么文化,不谙军事、不通兵法,甚至几个时辰前还为了免当炮灰而争个面红耳赤,但在看到自家首领深陷重围时,他们也有一腔义气,也能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袁承志的计策实在算不得高明,尤其他作为大军主帅,更不能轻易涉险,可他还是去了,还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也算歪打正着吧。

    反观吴三桂一方,由于军令传递受阻,首当其冲的王大有所部受创颇重,其他人又不敢冒然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防御圈被冲破,连累周围各营军队节节败退。

    不过吴三桂手下倒也并非完全都是酒囊饭袋,其中就有两个将领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一个是听了传令兵讲述帅帐中“诡异事件”的高得杰(改了一下将领名字),他二话不说立刻率军支援王大有,另一个叫做吴国贵。

    此人也是早年追随吴三桂的心腹之一,其地位不亚于吴三桂的三位女婿,且因富有谋略,屡立战功,在吴军中威望颇高,今晚大军陷入颓势后他先后派了几波传令兵前去请示吴三桂,但都得不到回应,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立刻决定不再等候吴三桂命令,一边派兵增援,一边传信其他将领收缩防御,并将防御重心转移到金蛇营的主攻方向。

    就这样,吴军及时堵住了漏洞,双方再次僵持下来,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双方已完全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轻易撤出战斗,一方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一方装备精良、调度有序,很难说谁胜谁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边杀得天昏地暗,帐中吴三桂与慕容复却是开怀畅饮,谈天说地。

    “哈哈哈,依公子之见,本王如今实力比之康熙又如何?”

    “王爷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慕容复呵呵一笑,如是问道。

    “自然是真话。”

    “恕我直言,两三年内,王爷能稍占上风,但两三年后就未必了。”

    此言一出,帐中之人均吸了口凉气,这年轻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但想想今晚吴三桂对此人表现出来的忌惮,也就释然了。

    吴三桂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很快恢复自然,“愿闻其详。”

    “王爷,不是我泼你凉水,你的眼光、格局没一样比得上康熙,他现在输你的只是年龄和经验,可能兵马也没你多,没你强壮,但假以时日势必远胜于你。”慕容复侃侃而谈。

    这话也就他敢说了。

    吴三桂听完脸色有点阴沉,不咸不淡的问道,“照公子这么说,本王是必败无疑了?”

    “那倒不是,”慕容复目光闪了闪,淡笑道,“我适才说的是长期割据的情况,如果王爷出山海关后,哪怕现在北上直取京师,不给康熙成长时间,必能一战定乾坤,将满清鞑子赶出关外。”

    说话间紧紧盯着吴三桂神色变化,似要瞧出什么破绽来。

    但令他失望的是,吴三桂听了这话眼底立刻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警惕,随后便恢复了古井无波,转而说起别的话茬。

    一时间慕容复是愈发好奇了,但也知道老狐狸心机深沉,轻易套不出秘密,只得暂且作罢。

    不一会儿二人又有说有笑起来,当然,别看他们表面上都十分轻松自得,实际上心里有着同样的紧张和忐忑,因为他们在等待同一个结果,这就好比两个赌徒赌骰子,结果只有一个,但两人一定是一悲一喜。

    随着时间流逝,帐中传令兵越攒越多,却没有一个带来二人想要的消息,直到一夜过去。

    “报!”一个身穿铠甲但满身鲜红的将领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噗通倒在地上,“启禀元帅,我们……我们中计了,左路大军……全……全军覆没……”

    一句话好似用尽全部力气,说完便昏了过去。

    “什么!”吴三桂刷的从龙椅上站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眩晕,身体摇晃得厉害,好在近侍反应极快,急忙上前托住了他。

    与之相比,慕容复瞬间心情大好,嘿嘿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可要注意身体啊,别一不小心自己先挂了,康熙做梦都会笑醒的。”

    吴三桂闻言闷哼一声,一口逆血涌上喉咙,最终还是生生咽了回去,良久,他缓过劲来,目光阴冷的瞟了慕容复一眼,“这……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

    “王爷实在太抬举我了,”慕容复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哪有什么大手笔,就算有,金蛇营也付不起那个代价的。”

    吴三桂明显不信,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偏偏就是这个人的出现让事情充满了变数,不是他还能是谁?

    想是这么想,他倒没完全失去理智,现在翻脸实属不智之举。

    深深吸了口气,吴三桂勉强平复心情,沉声道,“慕容复,这一次算本王栽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慕容复耸耸肩,火上浇油的问道,“不知王爷接下来如何打算?是继续打?还是退兵?”

    吴三桂也是果决之人,事已至此,再战无益,遂压着怒气哼道,“退兵!”

    “那感情好,”慕容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我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送。”吴三桂冷冷吐出两个字。

    “有缘再会。”慕容复悠悠一句,没有拖泥带水,起身到角落中抱起周绮,叫醒李沅芷,朝帐外走去。

    却在这时,吴三桂突然开口了,“慕容复,本王……有一事相询。”

    语气居然一改方才的阴沉。

    “哦?”慕容复脚步一顿,“什么事?”

    吴三桂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踌躇半晌道,“她……她还活着么?”

    这话实在问的没头没尾,慕容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念微动,“王爷想知道答案,须得答应在下一件事。”

    吴三桂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如果不能得到答案只怕一辈子难以心安,终是点头,“你说吧,只要不太过份,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放心,”慕容复微微一笑,“我的要求很简单,昨晚有几个金蛇营高手被王爷的手下俘获,放了他们就行。”

    “就这?”吴三桂都做好被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简单,对他来说,放掉几个金蛇营俘虏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即便到了现在,金蛇营依然不曾让他高看一眼。

    慕容复点点头,“就这!”

    吴三桂没有犹豫,马上朝夏国相吩咐,“稍后你随慕容公子走一趟,把那几个俘虏全放掉。”

    “是。”

    随后吴三桂又看向慕容复,目中隐含期待之色。

    慕容复沉吟了下,“她已经死了。”

    吴三桂身形微微一震,目光迅速变得黯淡、落寞,终是摆摆手,“你走吧。”

    他问的自然是陈圆圆的生死了,慕容复还活着的消息他早就知道,却一直不确定陈圆圆是否也从那次事件中活下来,尽管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哼,任你狡猾如狐,也绝难想到圆圆还活着吧,嘿嘿,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慕容复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翘,与柳生花绮、夏国相一道离开大帐,远远的还能听到吴三桂的声音,“传令,退兵六十里,择日再战。”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索剑

    “什么?老乌……吴三桂竟然要退兵?”李沅芷瞬间恢复清醒,有点震惊外加疑惑的望向慕容复,昨晚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慕容复耸耸肩,“打输了呗,不退怎么办。”

    “金蛇营能打赢吴三桂?我是不是在做梦呀!”李沅芷满脸不可思议。

    慕容复白了她一眼,“李大小姐,请不要狗眼看人低,你看看外面什么情况,金蛇营已经赢了好么?”

    “呸,你的才是狗眼。”李沅芷啐了一口,举目望去,却是烽烟遍地,漫天乌云,完全看不清外边的情况,只能听到一片破锣般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声。

    慕容复没有多说,其实他心里清楚,纵使援军覆灭,老狐狸也并非完全没有一战之力,至少面前的主力大军还没有溃败,右路大军也没有出现,真打下去胜负犹未可知,之所以这么果断的下令退兵,只是忌惮他慕容复从中作梗罢了。

    可惜吴三桂不知道的是,慕容复根本就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无他,都帮到了这个份上,再出手只能将吴三桂杀了,但这并不符合慕容家的利益。

    “公子,那里便是关押金蛇营俘虏的地方。”众人行得一阵,夏国相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帐篷说道。

    慕容复目光微闪,朝柳生花绮说道,“你带她们俩到前面等我。”

    柳生花绮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接过周绮,转身离去。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鬼。”李沅芷嘀咕一句,自觉跟上。

    二女走后,慕容复看向夏国相。

    夏国相脸色有点讪然,四下瞥了眼,没有军士注意到这边,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卑职参见主人。”

    “夏总兵……哦不,现在应该称你为夏都统了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吴三桂对你可是器重得很呐。”慕容复似笑非笑的说道。

    夏国相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立即表忠心道,“无论吴三桂如何器重卑职,卑职始终对主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吗?”慕容复呵呵一笑,伸手扶起了他,“忠不忠心不重要,人嘛,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审时度势,我允许你左右逢源,可千万别站错了队,要知道吴三桂能给你荣华富贵,却永远给不了你生死符的解药。”

    夏国相听得最后一句,登时脸色一白,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语无伦次道,“卑职……小人,小人对天发誓,但凡对主人生出半点二心,定叫小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复摆摆手,“用不着赌咒发誓,我这个人比较实际,从来只看行动,如果你的行动对我忠心,我自然会给你解药,若你只是嘴上忠心,那么不用天打雷劈,你死的时候身上一定没有一块好肉。”

    想起几个月前生死符发作的情形,夏国相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煞白无血,颤声道,“小人,小人表里如一,万万不敢……”

    慕容复见敲打的差不多了,轻笑着打断道,“好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只要你诚心替我做事,将来吴三桂能给你的,我能十倍百倍的给你,至于生死符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将来论功行赏之时,本公子一定彻底替你解除此患。”

    “多谢主人恩典,从今往后小人誓死追随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以报主人大恩大德!”夏国相马上感激涕零的说道,姑且不论有几分真心,神情语气确实是到位了。

    慕容复嗯了一声,沉吟道,“说正事,你可知吴三桂为何放着近在咫尺的京师不动,偏要大费周章的南下攻打金蛇营?”

    闻得此言,夏国相脸上露出一种“深有同感”的疑惑,苦笑道,“主人……”

    “你还是叫我‘公子’吧。”慕容复见有士兵经过,淡淡提醒一句。

    夏国相自然没有异议,顺势改口道,“不满公子说,此事卑职也是一头雾水。”

    “哦?你可是吴三桂心腹中的心腹,竟会不知此事?”慕容复说着脸色陡然一沉,“莫不是有心欺瞒?”

    “不不不,卑职岂敢,”夏国相连连摆手,解释道,“主人可能不了解,王爷疑心极重,表面上将卑职倚为心腹,实际对谁都不信任,就连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慕容复面色微缓,不置可否,“那你姑且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是,十几年来,我们几个姑且算作王爷心腹的人一直在筹划从山海关到京师的出兵路线,以及如何最快速度攻略京师,甚至就连起事之初我们也是照计划执行的,直到攻下保定后,王爷突然一反常态的提出要挥兵南下,我们再三劝说,王爷仍旧坚持,最后力排众议,才有了南下攻打金蛇营之事。”

    夏国相缓缓言道。

    慕容复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勉强信了几分,心念转动问道,“那他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王爷说我们出山海关后,已将大清的江山一分为二,北边只有一个京师且极不好打,而南边的大片富庶之地却是唾手可得,此外,前明汉人百姓大多流聚于金陵、苏杭一带,苏杭在宋庭之手姑且不论,若先占据金陵,必能赢得民心,届时再反攻清廷便如秋风扫落叶,势不可挡。”夏国相一口气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慕容复听他讲完不由陷入了沉思,乍一听这确实是个十分充分的理由,既得民心,又得大片富庶之地,再花点时间好好经营一下,清廷仅靠一座京师的确无力回天,但还是那个问题,吴三桂绝没有这么大的格局和这么长远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他的年龄真的不小了!

    任何一个枭雄人物都希望霸业在自己手中完成,当初的铁木真不例外,而今的吴三桂也不会例外,因为他耗不起。

    “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慕容复思绪一阵,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可任他想破脑袋始终想不出吴三桂究竟图什么……

    这时,他忽然瞥见夏国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道,“你想说什么?”

    “这个……卑职……”

    “别吞吞吐吐,快说。”

    “是,记得有次王爷喝醉了倒跟卑职提过那么一嘴,说是有高人给他卜了一卦,说他什么蛟龙出海,气候难成,须寻一真龙之地,蓄以真龙之气,方能跃过龙门。”

    夏国相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慕容复一眼,见他眉头皱了起来,急忙讪笑着补充道,“也可能是王爷喝醉了胡说八道或者小人记错了,世上哪有这么玄乎的高人神人。”

    “高人……”慕容复喃喃一声,问道,“这个所谓的高人是那玉真子么?”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夏国相连连摇头,“不过据小人了解,玉真子欺世盗名、作奸犯科之事没少干,可要说卜算之术,还从没有见他显露过。”

    慕容复沉吟不语,这个年代的人对算卦占卜之说可谓十分迷信,尤其上流权贵更加对此深信不疑,假设吴三桂起事在即,忽然有人告诉他:从你的面相上看你这么干必定失败,只有找一个宝地,借点什么真龙之气才会成功,那吴三桂立马被戳中软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难道只是我想多了,吴三桂南下真就只为了一个所谓的卦象?”

    “公子,公子?”夏国相突然出声打断慕容复的思绪。

    慕容复回过神来,“怎么?”

    “公子,小人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您看是不是先带金蛇营的人离开,毕竟……”

    “嗯,也……”慕容复正要应下,忽的想起一事,“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办,你带我去那玉真子的住处走一趟。”

    夏国相心头一跳,这是要干什么?杀玉真子?

    他没敢多问,马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引慕容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一处帐篷,慕容复眉头微挑,记得昨晚救周绮可不是这么个地方,虽然装饰也还算奢华,但与昨晚那处豪华大帐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玉真子就住这里?”

    “是的公子。”

    “他还有别的住处么?”

    “没有了,王爷倒是赏给他几座豪宅,但都在山海关和真定府,军中他就只有这么一个住处。”

    慕容复还待开口,帐篷里传来一个暴躁不满的声音,“谁在外面?是夏都统么?”

    夏国相没有答话,朝慕容复望去。

    慕容复挥了挥手示意他在外边等候,而后闪身进了帐篷。

    帐篷中一片狼藉,十分邋遢,玉真子盘膝坐在软塌上,双掌合于腹前,头顶真气缭绕,显然正在运功,身上已换了套干净完好的衣服,颏下、眉梢、头上均一片焦黑,一根毛发都不剩了,脸上还有大片红肿,可见昨晚的那把火将他烧得不轻。

    “是你!”玉真子见慕容复进来,再一看他腰间挂着的长剑,直吓得亡魂皆冒,差点岔了真气。

    慕容复四下扫了眼,皱眉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交出铁剑门的铁剑,我可以饶你一命。”

    “什么,你想要我的铁剑?”玉真子大惊,“是木桑老匹夫叫你来讨的么?”

    说话间脸上的肿肉一颤一颤的,十分狰狞丑陋。

    “聒噪!”慕容复厌恶的别过头去,铮的一声,赤霄自动弹出半截。

    玉真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别别别,有话好说,木桑老匹夫付了你什么价钱,贫道愿意出双倍。”

    “呵,怎么总有人觉得本公子是钱财可以收买的?”慕容复嘲弄的说了一句,一缕剑气透体而出,朝玉真子脖颈划去。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冷漠

    “欺人太甚!”玉真子厉喝一声,电光石火之间强行中断运功,反手从背后摸出一柄黑漆漆的铁剑,举剑格挡。

    他刚做完这一动作,剑气已然临头,噗的一声斩在铁剑上,只见剑身泛起幽光,一股奇异的吸力凭空生出,直将剑气一点一点拉扯进去,最终彻底吞噬。

    慕容复脸色微变,他出手以试探居多,倒没用几分力,可剑气被吞让他颇有种心悸的感觉。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任何一种气劲离体后,在一定时间内仍会与主人心神相连,气劲被破等若心神受到打击,即便慕容复功力再深一倍,也不能完全不受影响。

    “慕容复,不要逼人太甚,贫道并非任人宰割之辈!”玉真子手握铁剑护在身前,声色俱厉的朝慕容复喝道。

    他虽然轻易挡下慕容复一击,却没有半分得意,反倒更加恐惧了,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纵有铁剑加持也绝非这慕容复的对手,而今铁剑暴露,连谈条件的机会都失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毕竟这里是吴三桂大营……

    慕容复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那铁剑几眼,轻蔑一笑,“逼你又如何?来吧,让我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说完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掌心摊开,一柄乳白色小剑缓缓凝聚出来,凌厉剑意吞吐不定,周围小片虚空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玉真子面露惊恐之色,咬了咬牙,“慕容复,今日贫道认栽,铁剑给你,放贫道一马。”

    一向眼高于顶的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是真的胆寒了。

    其实这也是玉真子坏事做尽还能活到今日的原因,遇强即屈,平常轻易不去招惹那些名门大派,偶尔闻到风声也是远远避开,后来得罪的人多了,干脆投靠吴三桂托庇于平西王府,寻常江湖中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已经晚了。”慕容复丝毫不为所动,淡漠一句,其掌心真气小剑陡然跳起,磅礴剑意倾泻而下,一时间狂风大作,空气爆鸣,仿若刀山剑海,凌厉刺骨。

    “你……”玉真子惊怒之余立刻催动丹田真气,疯狂灌入铁剑,不过对于经脉受创尚未恢复的他来说,速度委实有点慢了。

    慕容复却也不急,嘿嘿笑了声,探手凌空一抓,漫天剑意为之一滞,小剑飞遁速度立时大缓。

    玉真子见此情形顿觉受到莫大侮辱,愤怒到了极点,目中狠色一闪而过,闷哼一声张嘴吐了大口血出来,悉数喷在铁剑上。

    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铁剑好似活过来一般,竟开始吸食鲜血,剑身上的幽黑光芒也随之平添几分血色。

    慕容复眉头微皱,“剑灵么?”

    时不过几个呼吸,玉真子最后一丝真气用尽,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形硬生生缩小一圈,原本还有些浮肿的脸庞亦是瘪了下去,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而他手中的铁剑却吃饱喝足,光芒盛极,似要择人而噬。

    慕容复脸上不觉多出几分凝重,手上剑诀一变,赤霄剑铮的一声自动出鞘,浮在身前微微颤抖不定。

    这时,玉真子费力的举起双臂划了一剑,登时间,铁剑上所有光芒剥离而出,化作一条黑中带红的细线直朝慕容复席卷过去,所过之处剑气悉数消弭,即便撞上那道慕容复近三成功力所凝聚的真气小剑也只是顿了一顿,继而将其洞穿。

    “先天剑气?”慕容复诧异出声,虽然有些凶戾邪异,但那股独特的气息,的确是先天剑气无疑。

    除了阿青之外,这是他第二次见别人施展出真正的先天剑气,而且还由一个功力未曾步入化生、甚至也不算绝顶的人施展出来,心中惊讶可想而知。

    意外的瞥了眼那柄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铁剑,慕容复一把握住赤霄剑,环身一剑斩出,登时一道乳白色细线急剧拉长,赫然也使出了先天剑气。

    同样的先天剑气,但无论气息还是形态都大不相同,慕容复挥出的剑气极正极纯,而玉真子所斩剑气却是至邪至恶,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息之间,二人剑气交汇,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有的只是无声无息交错而过,继而飞了一段同时消散泯灭。

    与此同时,慕容复身形微微一震,恍惚间有种灵魂被剥离的奇异感觉,但很快面上神光一闪,恢复正常。

    而玉真子却是双眼白翻,脸色迅速灰败,一缕血丝自嘴角溢出,两手无力垂下,竟已气绝身亡。

    慕容复上前探了探他的心脉,略微遗憾的摇摇头,“居然这么脆弱,可惜……”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杀掉玉真子的,至少也要逼他说出铁剑的秘密才会动手,两次出手一次是为了逼出铁剑下落,一次则是为了试探铁剑威力,不想玉真子如此“弱不禁风”,就这样一命呜呼掉了。

    他却忘了,玉真子昨晚被圣火所伤,方才强行中断运功导致加伤加伤,随后又将全身真力灌入铁剑中使出搏命一击,可以说已是油尽灯枯,最后再被先天剑气反噬,焉有不死之理。

    不过此人也算少有的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之人,慕容复并无半分愧疚心思,弯腰拾起地上的铁剑,放在手心细细端详起来。

    剑身漆黑,造型古朴,却是锈迹斑斑,隐约可见几处花纹,但均已残缺不全,这样一把剑往角落里一扔,完全就是毫不起眼的破铜烂铁。

    慕容复亲眼见识过此剑的威力,自然不会把它当做破铜烂铁,当即尝试着输了一点内力过去,没成想一股吞噬之力骤然传来,如长鲸吸水般主动吸取他的内力,甚至连带着精气神也被吸了过去,四肢有发软的迹象,这种感觉就跟被北冥神功吸取功力时一模一样。

    慕容复吓了一跳,急忙切断内力传输,铁剑立即沉寂下去。

    他又细看了几眼,左右不是研究它的时候,只得寻了个木匣将其收好,随后离开帐篷。

    “公子,您可算出来了。”夏国相有点幽怨的埋怨道。

    慕容复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扭头扫了一眼,大军已在拔营起寨,略微一点头,“走吧。”

    夏国相犹豫了下问道,“那……那玉真子……”

    “我杀了。”

    ……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关押金蛇营俘虏的帐篷,有了夏国相这块人形令牌,看守的士兵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立刻将众人松绑,但众人身上的药力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个个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慕容复眉头微皱,这药似乎有些不一般啊。

    “慕容公子,您……您怎么会在这?”崔秋山算是众人中功力最了得之人,已然恢复些许精神,一见慕容复顿时大为惊愕的开口问道。

    慕容复没有回答,沉吟了下突然暴起出手,拔出赤霄剑一剑斩出,登时间一道雪白剑气横扫而过。

    众人见此大惊失色,想要闪躲但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透体而过,但令他们意外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更精神了些。

    先天剑气只斩“灵魂”,不伤肉身,可谓玄妙无比,若用得好了还可起到驱毒解毒的神效,当然,仅限于部分针对精神类的迷药或毒药。

    “能走么?”慕容复收剑还鞘,淡漠的问了一句。

    众人连忙点头。

    出得帐篷,众人被冷风一吹稍稍清醒了几分,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好像是吴三桂大营,我记得昨晚咱们去烧营,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花香,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还用说,我们肯定着了别人的道了,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次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奇怪,那慕容公子为何能在老乌龟营中自由行走,居然也没人拦他?”

    “这你问我我问谁去……”

    崔秋山默然不语,他知道慕容复神通广大,想当初在铁木真的皇城里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区区一个吴营算得了什么。

    这时,忽然有人跑到慕容复身前,拦住他的去路,理直气壮的问道,“慕容公子,既然你入吴营如入无人之境,何不直接去杀了那大汉奸吴三桂?”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均闪过一丝异样,慕容复出入吴三桂大营就跟自家后花园一样,关键身边还跟着个什么都统,对他毕恭毕敬的,很难不令人生疑。

    不过崔秋山却是面色剧变,这种情形他曾经经历过,当时慕容复是一点面子都没给,而今……

    果然,但见慕容复微微一笑,朝那人问道,“阁下是?”

    “在下……”那人还待开口,不料慕容复忽然扭头朝夏国相说道,“这人我不认识,劳烦夏都统把他送回去吧。”

    “呃……”夏国相一时没太明白,愣在了原地,其他人则变了脸色,几个相熟之人诸如崔秋山、风际中等连忙开口劝道,“慕容公子息怒,李兄弟一时鲁莽,没别的意思……”

    “行了别废话,”话未说完就被慕容复打断,“你们若不想走,我可以请这位夏都统把你们都送回去,反正我是无所谓。”

    随后瞪了夏国相一眼,夏国相会意,立即挥手招来两个士兵,将方才质问他的人又拖了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终是苦笑一声作罢,他们能看得出,慕容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战后

    临走之际,慕容复忽然想起吴应熊,也不避讳在场之人,直接向夏国相打听起了他的下落。

    不想夏国相似乎也所知不多,只是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可能在济宁府”。

    对此慕容复除了脸色有些阴霾之外,倒也不好当众迁怒于他。

    ……

    随着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吴三桂大军拔营起寨开始撤退,最先走的肯定是吴三桂及其亲军,随后到车马辎重和主力大军,最后才是由一部分步兵、弓兵和骑兵组成的机动部队,整个撤退过程可谓有条不紊,从容不乱,叫人无处下口。

    当然,大战一夜,金蛇营大军也到了精疲力尽之际,一见吴三桂大军撤退纷纷松了口气,却生不出半点追击的念头。

    此时,金蛇营后方搭起了几十个简易帐篷,一队队金蛇营士兵手忙脚乱的将受伤人员运送至此,其中一个帐篷里,袁承志身中数箭,坐卧不得,只能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床上,随军大夫正给他医治。

    也是他命大,兼之金蛇营大军救援及时,否则任他武功再高一倍,也断不可能从数千大军围攻中活下来。

    不过袁承志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苍白的脸庞上满是忧心,目光不时看向门口。

    “袁兄弟,袁兄弟……”突然帘子掀起,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兴冲冲跑了进来,扯着嗓门大喊道。

    此人名叫罗大千,曾是袁承志父亲的部下,按理说他也算是袁承志的长辈,但因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时常与袁承志兄弟相称。

    袁承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起身,“罗大哥怎么了?可是大军败了?”

    罗大千哈哈一笑,“瞧你那点出息,我就不能带来好消息?”

    袁承志愣了愣,正待开口,罗大千抢先道,“好了不卖关子,我直接与你说了,前军传来消息,吴三桂已下令退兵,咱们这一仗可谓大获全胜,众家兄弟正犹豫要不要乘胜追击?”

    “大获全胜?”袁承志有点不敢相信,鏖战一夜,他自能看出自家大军与吴三桂大军的差距有多大,再耗下去只怕要大败,没想到罗大千却突然跑来告诉他金蛇营胜了?

    恍如做梦,不敢置信。

    “袁兄弟,袁兄弟你倒是快快下令追啊,众兄弟都等着呢,再迟可就让那老乌龟跑了!”罗大千忍不住催促道。

    袁承志回过神来,尤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会不会是吴三桂以退为进,故意诱我们上当?”

    “诱个屁!”罗大千顿时爆了句粗口,“老乌龟此刻已是慌不择路,丢盔卸甲,哪里像引诱我们的样子,再说了,他拢共就那么点兵力,怎还会有什么伏兵!”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明明是井然有序的撤退,传到金蛇营后方就变成了“慌不择路,丢盔卸甲”。

    袁承志的性格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值此时刻却发挥了正面作用,但见他犹豫了下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穷寇莫追,这场仗打到现在咱们伤亡不小,冒然追击只怕不妥。”

    “嗨,都这节骨眼上了,怎么还婆婆妈妈的!”罗大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咱们这次虽然胜的侥幸,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等老乌龟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袁承志给他说得有点心动,如果能一次击溃吴三桂,那可是泼天之功,定能得天下反清势力之拥戴,从此气势大涨,实力暴增,就算一鼓作气灭了清廷也不是不可能!

    “追吧,别犹豫了!”罗大千急切道。

    袁承志犹豫良久,正要点头下令,这时账外传来一声嗤笑,“居然真的有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本公子算是长见识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冷嘲热讽,不是慕容复又是谁。

    袁承志暂且压下追击吴三桂的冲动,扬声朝外面说道,“慕容公子来了,快请进。”

    不料外面的慕容复却说道,“进就免了,而今本公子也算兑现了承诺,贵营接下来如何打算并不在本公子的考虑之列,好自为之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愈发缥缈,仿佛人已在几十里开外。

    不一会儿,崔秋山、风际中等人赶到袁承志帐篷,并将昨晚离奇被俘而今天又意外获救的事情说给袁承志听。

    袁承志惊愕之余急忙询问吴三桂大营的情况,崔秋山自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弄虚作假,当即又将在吴三桂大营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袁承志听完冷汗立刻就下来了,急忙朝众人说道,“快,传我命令,全军撤退……”

    且说慕容复离开主战场后,又去了趟蒙阴县城,但见城外已是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宛如修罗地狱,金蛇营及天地会人马正四处追击散兵游勇和打扫战场。

    “主人,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生花绮见此情形,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至于李沅芷,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怯生生的躲在慕容复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慕容复似笑非笑的瞧了柳生花绮一眼,“绮儿这么聪明,难道会想不出这怎么回事?”

    柳生花绮仔细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忽的神情一变,“昨晚主人让那个女人去做的事,就是到这里来通风报信?”

    慕容复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原来昨晚发现吴三桂的意图后,他便让骆冰火速赶往蒙阴县,抢在对方攻击发起前将消息告诉城中的天地会头目,并设法传信隐伏附近的温青青,这样一来前者有了防备,后者则绕后包抄,合力将吴三桂左路大军全歼于城下。

    不过看那些尸体中有不少都穿着样式不一的破烂铠甲,可见天地会和金蛇营的所谓精锐同样伤亡不小。

    这时,城楼上有一道窈窕身影注意到慕容复几人,急匆匆下了城楼,不一会儿来到慕容复身前。

    “你来啦,咦,这是……周绮妹子,她怎么了?”

    骆冰清冷秀丽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疲累和憔悴,当见到慕容复时隐约露出一丝喜色,可看到柳生花绮背上趴着的周绮,又惊咦了一声,关心的问道。

    周绮自从离开吴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慕容复先前也没有将她交给金蛇营的意思,而是直接做主带了出来。

    慕容复见骆冰模样狼狈,不复平常之娇艳明丽,禁不住心头一阵怜惜,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脸蛋,“冰儿,辛苦你了。”

    要知道此刻他身边不但有骆冰昔日旧友李沅芷,更远处还有把守城门和清扫战场的士兵,说是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为过,他居然做出这种动作。

    骆冰毫无意外的被吓了一大跳,身形急剧后退,下意识的想要斥责几句,但看到他脸上的关切和眼底的柔情,话到嘴边又变成,“妾身不过跑跑腿,有什么辛苦的,慕容公子,你快告诉我,周姑娘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中了什么毒,这个还需要仔细检查一下,你先带我们进城吧。”

    骆冰自然没有意见,立刻引众人进城。

    县城不大,百姓均闭门不出,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实在清冷异常。

    一炷香后,几人来到城中一家客栈,在掌柜兢兢战战的目光中要了几间上房。

    安顿好周绮后,柳生花绮自觉消失,隐伏到客栈某个角落中警戒,而李沅芷似乎因为先前看到的那极度令人不适的景象,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兴致恹恹的说了句“我去休息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屋中只剩下慕容复、骆冰,及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绮。

    骆冰沉默半晌,忽然扑到慕容复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怎么了?”慕容复一愣,惊讶的问道。

    别看骆冰一次又一次的屈服于他,其实骨子里是个颇为坚毅的女人,如此柔弱的一面还是第一次流露。

    骆冰哭了一会儿,仰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四哥……四哥他死了……”

    “文泰来死了?”慕容复大感意外,昨晚形势一度十分紧张,他哪里顾得上关心文泰来的生死,而柳生花绮……估计连文泰来是谁都不知道,是以这个消息他到现在才听说。

    骆冰没有回答,默默垂着泪,神情怅然若失。

    尽管心里已被另一个男人塞满,可到底夫妻多年,又怎么可能完全漠视其生死。

    慕容复心情也有几分复杂,要说情敌死了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文泰来似乎已算不得什么情敌,相反,他不死反而能在某些情况下增添某种乐趣……

    “靠,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无耻的想法,不行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有……”慕容复强行压下心底那不堪的念头,酝酿了一下情绪,轻声叹道,“文四侠一代豪杰,顶天立地,行侠仗义,做下无数好事,拯救万千黎民,没想到竟会这般死于宵小之手,实在可悲、可叹,令人扼腕……”

    骆冰幽幽白了他一眼,“行了,你只要不当着我的面拍手称快我就领你的情了,叫你替四哥扼腕,你不觉得太假了吗?”

    “唉,冰儿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是真觉得文四侠死的可惜。”

    “哦?怎么可惜?”

    “怎么可惜?以后我再也不能在他旁边……”后面的话却是用上了传音入密。

    骆冰听完瞬时大怒,“慕容复!你给我去死!”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奇毒

    慕容复毫无下限的言语激得骆冰大发雌威,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番抓抓打打,耳鬓厮磨之下倒也将骆冰心里的伤感和惆怅冲淡了不少,不过在慕容复被勾起兴趣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坚定异常的拒绝了。

    一来文泰来刚死,她正值身心疲惫之际,实在提不起兴致,二来那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呢,虽然昏迷不醒,到底是个大活人,而且还是昔日旧识,怎么可能说无视便无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周绮出身的铁胆庄与红花会关系莫逆,此女曾在红花会小住过一段时间,骆冰对于这个性格豪爽、纯真可爱的小妹子可谓十分喜爱,只是后来红花会遭了难,而她自己也因为文泰来的事情深陷旋涡无暇他顾,这才失去了此女的消息,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金蛇营巧遇。

    “你别再作弄我了,快去看看周绮妹子到底中了什么毒,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小心我饶不了你!”骆冰强忍着身体本能的反应,一把推开慕容复,神情严肃的“威胁”道。

    如果换做平时,慕容复哪会在乎她的威胁,早就十八般手段直接用上叫她欲罢不能的哀求自己给她了,但今天情况确实有点特殊,过于急色容易适得其反,略一寻思也就暂且放过了她。

    运气平复心底的火热,慕容复目光一转落在周绮身上,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此女从离开那座豪华大帐开始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一直昏昏沉沉的,偶尔醒来也处于一种似醒非醒的奇异状态,起初他只将她当成中了某种迷药,后来却发现不是,因为怀抱此女的时候他曾粗略探查过一番,周绮体内其实并无异常,经脉腑脏完好,没有异种真气残留,也没有药力残留。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当时检查不够仔细所致,毕竟药力除了经脉之外,还可能留存于血管血液之中,如果是这种情况,仅凭一般的探查手段是查不出来的。

    心中如此想着,慕容复径直走到床前,一手直接朝周绮左胸处探去。

    骆冰一直紧紧注视着他的举动,见此不由眉头微挑,语气不悦的斥道,“你干什么?”

    慕容复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自然是替她检查身体了,怎么,难道你还指望我一个医道上的门外汉用看就看出她中了什么毒?”

    骆冰一时语塞,犹豫了下说道,“若不然……我去城中请个大夫过来?”

    她显然对慕容复防备极深,生怕他借机占周绮的便宜。

    慕容复晒然一笑,手掌微沉,大刺刺的就按了下去。

    “你……”骆冰有心阻止但为时已晚,除了暗骂几句无耻、色狼之类的话,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另找大夫了。

    慕容复心中暗爽,不过在浅尝辄止的试了下手感后,便将手掌稍稍移开一些,两指点在其心脉上,认真探查起来。

    过得一会儿,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掌,眉头却皱了起来。

    骆冰心头一紧,“怎么样?是什么毒?”

    慕容复摇摇头,“不知道,甚至我连她是不是中毒都不确定。”

    一番仔细检查后,他赫然发现周绮体内经脉、血液、气息均与正常人一般无二,丝毫异样没有,若非此女素来天真直率毫无半点心机,他都要怀疑她在假装昏迷了。

    “怎么会这样?”骆冰不禁面色微变,慕容复功力何等恐怖她是深有了解的,虽说功力深厚与医道并无半分联系,但至少能从气息、经脉的情况作出一些粗浅判断,可如今慕容复竟连周绮是不是中毒都不能肯定,如何不叫她吃惊?

    慕容复若有所思的沉吟一会儿,难得谦虚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我又非精通医道之人,寻常毒药迷药还好说,碰上一些药性奇特的东西,瞧不出来很正常。”

    “哼,你倒谦虚起来了,难得啊!”骆冰略带嘲弄的说了一句,但很快又想起周绮的情况,颇为忧心的问道,“那我这妹子怎么办?我现在去找大夫?”

    说着便要往外走。

    慕容复却拦住了她,“你急什么,我说无法诊断出她中了什么毒,没说没办法救她。”

    “你有办法?”骆冰问道。

    慕容复嘿嘿一笑,手掌摊开,掌心自动划开一个口子,一滴隐隐闪着金色光晕的粘稠血液被挤压出来。

    骆冰见此一拍额头,“我差点忘了,你这个怪胎的血堪比解毒灵丹,能解百毒!”

    说完急忙上前轻轻掰开周绮嘴巴,让慕容复的血滴了进去,随后二人便在一旁等待。

    但过了好一会儿,周绮除了脸色红润几分之外,仍没有醒转迹象,慕容复探了探她的心脉,亦无变化。

    见骆冰面露焦急之色,他心念一动,“别急,我还有办法。”

    说着拉起她退到丈许之外,随后刷的一声拔出赤霄剑,雪白的剑刃乍一暴露在空气中,丝丝微弱气流自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绕着剑身打转。

    骆冰疑惑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她虽然功力进展神速,时至今日已不下于一般的超一流高手,但关于先天剑气这种极上乘之剑道秘术却无甚了解,别说她了,就是整个武林中能领悟出这种剑气的存在也是屈指可数。

    慕容复迟疑了下,对着床上的周绮遥遥一划,登时,一片白蒙蒙的剑气一闪而出,并以极快的速度朝周绮斩去。

    骆冰惊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要出手阻拦,奈何她速度太慢,还未等她身法运转,那剑气已然尽数没入周绮身体,消失不见。

    “你……”

    骆冰张口欲言,马上就被慕容复打断,“别慌,我这是在救她。”

    “可……”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此言一出,骆冰顿时沉默了,要说别的方面,这个人的话十句有九句不能信,可在怜香惜玉方面,似乎还从未听说过他有辣手摧花的劣迹,否则身边也不会有这么多女人了。

    慕容复正待开口解释两句,却在这时,“噗”的一声,床上的周绮竟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来,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无比,几声无意识的呢喃之后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这一下饶是慕容复也无法淡定了,急忙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竟是微弱无比,比用剑气斩身之前更严重了数倍。

    一时间他心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解。

    先天剑气之所以能不伤及肉身斩去部分与精气神相关的毒素,其实是利用了几分“以毒攻毒”原理的,可若一个人没有中毒或者中的不是此类毒素,那么剑气可就实打实斩在肉身上了。

    而他敢用先天剑气尝试替周绮解毒,正是因为她与崔秋山等人一同被俘,且症状十分相似,顶多周绮更严重一些,但可以肯定是同一种毒,此前他已在崔秋山等人身上试验过,先天剑气的确有效,不想到了周绮这里竟大出意外。

    好在他刚才存着那么一丝“万一”的心理,故而没有全力施为,否则周绮此刻定已是香消玉殒,魂断花季。

    “难道她根本没有中毒?”慕容复心里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周绮体内并无半点异种真气残留,也就是说不是受伤或者被点了穴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昏迷不醒,除了中毒哪还有别的可能。

    思绪翻转间,周绮脉搏越来越弱,大有心力衰竭的迹象,他顾不得多想,急忙调动丹田精纯无比的真元输送过去。

    旁边骆冰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一幕,这一刻饶是她再怎么相信慕容复,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怀疑。

    时间过去一个时辰,在慕容复毫不吝惜真元的输送下,周绮的脉搏总算平稳下来,不过仍旧昏迷不醒。

    “怎么样了?”骆冰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慕容复自不难看出佳人心生怀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持续运气吊住她的命,然后找专业的人来医治了。”

    “哼!我早就说找大夫来看,你偏要逞强胡乱医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看我还理不理你。”骆冰嘴里数落着,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

    “又怎么了?”骆冰已是极不耐烦。

    慕容复差点把人给医死了,心里委实有几分不好意思,也就没跟她计较,沉吟了下道,“她的情况恐怕不是寻常大夫能够医治的,这样吧,你持我信物前往河南擂鼓山聋哑谷,让那薛慕华过来一趟。”

    “薛慕华?四大神医之一的薛慕华?”骆冰惊讶道。

    而今无嗔大师与平一指均已陨落,胡青牛不知所踪,剩下一个薛慕华也躲在聋哑谷过着半隐居的日子,所谓“四大神医”实已名存实亡,不过江湖上的人仍然喜欢将他们任何一个称作四大神医。

    慕容复点点头,于袖中翻找一阵,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指环,正是当初无崖子传给他的逍遥派掌门信物,七宝指环。

    “你持此信物去找他,任他有天大的事也不敢拖延半分。”

    骆冰半信半疑的接过指环,又担心的看了眼周绮,“擂鼓山距此有数百里路程,周绮妹妹能撑到我回来么?”

    “放心吧,以我的功力保她活命数月绝没有问题,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寻到薛慕华后就不必再回此地了,直接去兰陵山,我也马上出发赶回去,这样能节省许多时间。”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猜测,回归

    二人有了定计,骆冰不顾疲累很快便匆匆离去。

    慕容复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随后又回头瞥了眼床上的周绮,目光幽幽闪烁起来,此前他一直以为周绮、崔秋山等一干人中毒被俘乃玉真子所为,但种种迹象表明似乎并不是,在玉真子背后或者说吴三桂军中,可能还存在着另一个“高手”。

    没由来的他想起了夏国相口中提过的“高人”,另外昨晚在关押崔秋山等人的帐篷外,他曾听士兵提过一个什么“供奉大人”,再有就是周绮被带去的地方非同一般,其奢华程度令人瞠目结舌,且帐篷内部装潢也不像寻常武林人士居住之地。

    综合种种,这个高手未必有多么高深莫测的武功,但精通各种旁门左道,极有可能就跟那吴薇一样,是所谓的玄门中人。

    想到这慕容复脸色蓦地变得有些阴寒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但抛开他们诡异的手段不说,这些人似乎还精通另外一种技能,那便是奇谋战阵和兵法韬略,就说镇守襄阳的吴薇,此女之能早在当初临安府一役就有所体现,后来在襄阳城数战中更是大放异彩,她的一些排兵布阵手段连邓百川这样领兵多年之人也大叹不如。

    以致于慕容复隐约生出了几分忌惮之意,在守下襄阳城后便以稳定局势为由将其留在城中,而没有让她随军出证。这倒不是他嫉贤妒能,只是对于未知的领域,难免会有几分敬畏和警惕之心。

    对吴薇尚且如此,更遑论敌人之麾下,吴三桂迟早是要对上的,如果对方手下真有这样一个奇人,自然趁早剪灭为妙。

    不过这一切目前都还只是猜测,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高人存在犹未可知,另外康熙实力不明,万一弄巧成拙,太早板倒了吴三桂也不是件好事……

    慕容复思绪片刻,面上杀意逐渐隐没,转而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略一沉吟朝外边叫道,“绮儿。”

    不一会儿,门口波动一起,柳生花绮身形渐渐浮现,躬身道,“奴婢在,主人有何吩咐?”

    慕容复目光一闪,“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做,不过此事有一定危险,你……”

    “主人请讲,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柳生花绮毫不迟疑的答道。

    慕容复点点头,“好,你即刻追上吴三桂大军,并设法潜入军中探查清楚一件事。”

    柳生花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什么事?”

    “我要你查一查吴三桂身边的食客幕僚中,有没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柳生花绮愣了愣,这范围可大了去了,“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慕容复想了想,“此人在吴营中身份地位超然,有可能是方士、术士之流,吴三桂手下称其为‘供奉大人’,目前所知就这些,你见机行事吧,只要这个人真的存在,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

    “是。”柳生花绮应了一声,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走。

    不过就在即将出门之际,慕容复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柳生花绮回头问道。

    慕容复面上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那文泰来真的已经死了?”

    “文泰来……”柳生花绮歪着头喃喃一声,似乎在想谁是文泰来,半晌才不大确定的点点头,“应该死了吧,当时营中到处都是火油,主人神火方一落下便形成了火海,等闲之人是很难逃出来的。”

    “这么说骆冰只是推测文泰来死了,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慕容复有点哭笑不得的问道。

    柳生花绮不知怎么接这话,只好反问道,“要不奴婢去查一查?”

    慕容复思量片刻,终是摇头,“算了,那地方已被烧成了白地,那么多尸体你怎么查?何况文泰来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做好你的分内事就行,对了,一旦查出结果,无论如何不要打草惊蛇,尽快赶回兰陵山与我汇合。”

    “是。”

    ……

    之后的时间里慕容复又给周绮输了一次真元,然后把人交给李沅芷照看着,他自己则去找了一趟温青青,不过温青青正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工夫陪他儿女情长,软硬兼施几句话便将他轰了出来。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复只好回到客栈中歇息一晚,第二天带着周绮和李沅芷悻悻离去。

    且说金蛇营大军撤退后,并没有立刻南下,而是先退到蒙阴县休整了一天,第二天探明吴三桂已真正退走,这才重返战场收取属于他们的战利品,此战金蛇营伤亡颇大,但收获也着实喜人,单是吴军来不及收走的弩车辎重羽箭、及战死士兵身上的刀兵铠甲就足以多武装出万余精锐来,更别说经此一役金蛇营士气大涨,战力凭空增加数筹等无形收获。

    几天之后,金蛇营大军浩浩荡荡离开蒙阴,双方交战之处的累累尸骸均已消失不见,而附近则多出几个万人坑,这也是习以为常之事了,死在战场上的士兵动辄数以万计,如此多的尸体根本没法挨个处理和运送,只能集中到一起就地掩埋。

    原本像这种万人坑之地,未来几十上百年内都不会有生人踏足,不过这天夜里,附近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浑身黑气缭绕,如烟似雾,神秘之极,但见此人闲庭信步的在几个万人坑之间来回转悠一会儿,最后选定其中一个,蓦地出手连拍数掌,砰砰砰几响,地面多出一个大坑,深埋地下的尸体又重新显露出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慕容复此时已身在兰陵山自己的小院中,悠闲的品着香茗,面前洪凌波垂手而立,恭敬的讲述着这月许以来兰陵山发生的大小事情。

    “这么说东瀛人是盯上金蛇营或者兰陵山里的某样东西了?”慕容复听她讲述了一会儿,忽的插口问道。

    洪凌波点点头,“弟子也是这般猜测的,否则怎会如此凑巧那么多东瀛人同时在兰陵山一带逗留徘徊,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如果东瀛人是盯上了金蛇营,他们的人数未免太少了点,高手也没几个,如果是盯上山里的某样东西,为何又迟迟没有潜入山中的意思?”

    原来大军离山的这段时间,早已消失在慕容复视线中的东瀛人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兰陵山附近。

    慕容复面无波澜,脑海中却没由来的想起了当初兰陵镇上发生的那件小事,沉吟了下问道,“这些东瀛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洪凌波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弟子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他们的穿着打扮、武功路数,包括行为习惯均与流窜边镇的普通倭寇没太大异同,以致于……”

    说到后面却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慕容复淡淡一句。

    洪凌波这才继续道,“弟子一度怀疑,这些东瀛人原本就是流窜于附近州县的倭寇浪人。”

    慕容复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是被人突然召集到此的?”

    “弟子正是这个意思。”

    慕容复听完脸色微微变幻了一下,半晌后恢复古井无波,“有柳生宗严的消息么?”

    “师祖恕罪,血影殿的人回报说,此人自从离开金陵便彻底失去了踪迹,尽管弟子已传信水晶宫据点沿途帮忙寻找,但至今仍无法寻到其下落。”

    “这也怪不得你们,柳生宗严不但武功深不可测,极有可能还精通忍术之道,若一心想隐匿行踪不让人找到,纵是绝顶高手怕也很难发现其踪迹。”

    “多谢师祖体恤下情。”

    “这没什么,倒是你适才所言之事,你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师祖不在,弟子岂敢擅作主张,只不过派了几个人暗中监视那些东瀛人。”洪凌波乖巧道。

    慕容复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忽的话锋一转,“血影殿的人什么时候到的?我交代你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回师祖,血影殿的人在师祖出发后没多久便抵达此间,不过由于人数太多,为免引人注目,弟子只能暂且先安排一半人手进入山中,潜伏在各个山头,其余人仍留在山外一处隐秘之地待命,顺便监视着东瀛人的举动。”洪凌波有点紧张的答道。

    对此慕容复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这兰陵山虽然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可也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能安排进来一半人马算不错了,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正好现在外边也不平静,留下一半人手可作为后备力量灵活调遣,对了,这段时间南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洪凌波似是知道他所谓的“南边”指哪里,连忙回道,“南边没有,只有师尊来了几封信,信件在此,请师祖过目……”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封信件递过去。

    慕容复拆开看了几眼,李莫愁的信除了字里行间那淡淡的、含蓄的思念,其他的都只是正常的工作汇报,没什么大事情。

    随后洪凌波又汇报了几件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小事,慕容复听得一阵便不耐烦了,打发她前去休息。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木桑上门

    洪凌波自然不敢违逆慕容复的意思,马上识趣的提出告辞之言,不过在离开之际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了下又转身说道,“师祖,在您离开这段时间,弟子还曾收到一条跟吴应熊有关的消息,只是……只是这条消息着实有些古怪,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可是找到吴应熊的下落了?”慕容复一听顿时大喜,“什么消息?快讲。”

    “这……”洪凌波苦笑一声,连忙告罪道,“师祖恕罪,目前还没有吴应熊的消息。”

    慕容复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但见洪凌波面上满是忐忑和不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下一软也就没有继续发作,只是淡淡道,“那你所说的消息是什么?”

    洪凌波连忙道,“大约五六天前,水晶宫据点传来一条消息,说是派去济宁府探查吴应熊下落的弟子出了意外,死在了济宁城外。”

    慕容复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水晶宫弟子被杀而心生不满,而是这种消息实在太平常了,无论水晶宫还是血影殿,外出执行任务总免不了死伤,只要不是那种伤亡过大以致某个分舵或总舵伤筋动骨的情况,下面的人基本不会拿这种事来烦他,洪凌波不是新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心中如此想着,嘴上问了句,“死了几个?”

    洪凌波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答道,“两个。”

    “嗯?”慕容复闻言脸色蓦地一沉,“你莫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变好了,故意戏耍于我?”

    “弟子不敢,”洪凌波小心肝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急促的解释道,“师祖容禀,非弟子有意相戏,实是这两名弟子死状太过恐怖,死因也过于奇特,故而弟子才有所迟疑,不知该不该向师祖分说。”

    慕容复面色微缓,不过还是哼了一声道,“说都说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

    “是。”洪凌波这才继续道,“据底下人回报,那两名弟子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变成了两具干尸,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精气,连血也不剩一滴,面目全非,若非凭借水晶宫弟子身上特有的纹身烙印,恐怕还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

    慕容复听完终于有点动容了,“你是说,那两名弟子是被人生生吸干精气而死的?”

    “正是。”洪凌波点点头,迟疑了下又说道,“但据弟子所知,世上能吸人精气的武功寥寥无几,就只有……只有师尊和师祖所修习的北冥神功,以及昔年日月神教教主、现今北天剑宗宗主任我行的吸星**能做到此点。”

    说到这时她马上闭嘴不言,意思很明显,李莫愁跟慕容复是可以直接排除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任我行了。

    慕容复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怀疑任我行?”

    “弟子只是据实以报,并没有怀疑谁。”洪凌波虽然心头微微有些凛然,却也是面不改色的回道,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不屑。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慕容家内部也并非一团和气,尤其慕容复十年前开始培植的势力与近几年才收复的势力之间,存在着一条明显的“楚河汉界”,前者以慕容复嫡系自居,视后者为杂牌旁系,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除此之外,几个势力之间还存在着供给与被供给、监视与被监视等关系,自然是矛盾重重。

    对此慕容复早就心知肚明,却视若不见,一来是因为所谓的御下之道,相信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希望手下一团和气,二来则是出于私心,相比之下,他确实更信任自己亲手培植起来的势力。

    当然,这也是各方矛盾尚浅,并没有真正爆发冲突以致影响大局的原因,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淡定的坐视不管。

    言归正传,仅凭洪凌波的一面之词,慕容复自然不可能真就去怀疑任我行,毕竟这世上除了吸星**之外,并不乏其他武功或手段做到吸干人的精气精血,比如侠客岛康家的嫡传武功天罗化血功,此门武功最邪异的地方便在于战斗中可汲取敌人之气血精气用以壮大自身,另外传说血刀门的血刀**修炼到深处同样具有此类效果。

    只不过相较之下还是任我行的嫌疑要大一些,因为侠客岛康家早就不剩什么人了,而侠客岛又被慕容家完全掌控,康家的人想到中原兴风作浪几乎是不可能之事,至于血刀门……全派上下均被灵鹫宫种下生死符,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背叛慕容家。

    思绪片刻,慕容复继续问道,“这两具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除了精气被吸干之外,有没有其他伤口?”

    “回师祖,发现尸体是五六天前的事,具体死亡时间倒无法验明,只能从那两个弟子的失踪时间大约判断二人死于半月前,身上没有什么明显伤口。”

    “尸体现在何处?”

    “仍停放在距离济宁城最近的一个水晶宫据点里,敢问师祖是否传信他们将尸体运过来?”

    慕容复略一寻思也就点点头,“运过来看看吧,我也很好奇,谁这么大胆子敢公然挑衅水晶宫。”

    水晶宫与慕容家的关系或许还有很多人不清楚,但作为江湖第一情报组织,还是很少有人敢轻易招惹的,这次不但杀了水晶宫的人,居然弃尸荒野而没有选择毁尸灭迹,可见下手之人不是初出江湖的小白就是狂妄自大,丝毫不将水晶宫放在眼里。

    洪凌波领命而去,慕容复坐在院中,眼中寒光闪烁不定,过得一会儿又沉寂下去,恢复了云淡风轻。

    这时,一个清脆灵动如百灵鸟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慕容大哥,你回来啦!”

    慕容复没有回头,反手往背后一招,一道劲力席卷过去,将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形带了过来,继而搂进怀里,狠狠的抱了一下,轻笑道,“屏儿清减了不少,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听慕容大哥的话好好吃饭睡觉?”

    来人自然是沐剑屏了,对于爱郎霸道且肆无忌惮的轻薄,她是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小脸红了红,柔顺的坐在他怀里,嘴上娇嗔道,“哪有,人家一直很听慕容大哥的话,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没有瘦呢。”

    岂料慕容复忽然又变了脸,虎着脸说道,“这么说屏儿一点都不想慕容大哥?”

    “没有没有,我每天都好想好想……”沐剑屏急得连连摆手,但话说一半忽然瞥见慕容复眼底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反应过来,轻轻锤了他胸口一下,“你坏死了,总喜欢变着法的羞人家。”

    慕容复哈哈一笑,俯身在她小嘴上啄了一口,“我要不变着法,屏儿哪这么容易说出心里话。”

    沐剑屏一反常态的没有羞涩躲开,反倒大胆的回亲了他一口,低声道,“慕容大哥,谢谢你。”

    慕容复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金蛇营大胜的消息已传回兰陵山,那么沐剑声还活着的消息肯定也传到了沐王府的人耳中,沐剑屏知道后自然而然就把功劳归咎到爱郎头上。

    其实这件事他还真没出什么力,只是当初在制定策略时随口跟袁承志提了两句,要他把沐剑声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这样一来只要那沐剑声不是脑子坏了自己找死,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种事慕容复自不会去解释什么,他巴不得怀中之人对他感恩戴德,激动之下以身相许……

    二人腻歪一阵,就在慕容复想着怎么说服小姑娘来场白日宣淫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慕容公子得胜归来,老道木桑特来拜访,不知公子是否方便见上一见。”

    原来是木桑道人得知慕容复回来后,匆匆赶了过来。

    “这老头忒没眼力劲了点,明知本公子在拈花惹草,还厚着脸皮要见我。”慕容复腹诽一句,拍了拍早已羞得把头埋在他胸膛里的沐剑屏,“你先回房去。”

    沐剑屏乖巧起身,脚步轻盈的离去了。

    “前辈请进吧。”慕容复无奈的朝外边说了一句,他知道木桑道人早就到了,也不好真将人拒之门外。

    不一会儿,木桑道人走了进来,龙行虎步,飘逸潇洒,很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态势,进入小院后,他先是四下打量一眼,并无其他闲杂人等,随后朝慕容复深深施了一礼,正色道,“此战能胜,公子厥功甚伟,老道在此谢过了。”

    虽然袁承志给他的战报中并没有描述太多细节,甚至就连慕容复的名字都很少提及,不过他知道,那晚慕容复肯定是出了大力的。

    “道长倒还有点良心,不像某些榆木脑袋,一点都不懂事。”慕容复翻了个白眼如是说道,跟着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言谢还为时过早,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动起手来可不会讲什么情面。”

    木桑道人苦笑一声,但还是马上表态道,“公子放心,老道素来守信,答应公子之事绝不会反悔,只要时机一到,一定替公子玉成此事。”

    慕容复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道长不等大军凯旋归山就急忙慌的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道谢吧?”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询问与试探

    木桑道人面上不自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一摆拂尘,一道劲力席卷而出将左近的一只石凳摄了过来,自顾自的坐下,客气道,“公子明鉴,老道虽然收到了承志传来的捷报,但个中细节却知之不多,劳请公子详加说上一二。”

    “哼,还跟我装是吧?”慕容复暗自腹诽一句,嘴上却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如此,道长大可不必心急,如我所料不错,最多迟上一两日贵营大军也就回来了,届时道长再听那袁大王亲自跟你汇报岂不更好?”

    木桑道长面色窒了窒,马上恢复自然,“倒叫公子见笑了,老道确实心急了点,毕竟这场胜利来之不易,诚然,最多一两日承志就会率大军归来,届时此战的详细过程他定会说与老道,不过,关于公子的那部分只怕承志也不甚清楚吧?”

    “这没什么,过程不重要,结果胜了就行,道长总不会因为不明其就里便抹杀本公子的功劳吧?”不管对方如何分说,慕容复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还微微反将了一军。

    木桑道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连忙赔笑道,“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不会就好,如果没别的什么事,道长请回吧,本公子连日奔波,已是身心疲惫,正要好好休息一下,不送了。”慕容复接过话头,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这话一出,饶是木桑道人再怎么人老成精也颇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浑浊的老眼幽幽闪动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小友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啊,也罢,老道直说了吧,来此除了跟公子打听大战细节,另外还有一事相询。”

    慕容复目光一闪,“什么事?”

    “贫道听说,我那不成器的师弟玉真子已经死在了此次大战之中,不知可有此事?”木桑道长斟酌了下言辞,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

    慕容复听到这话没有丝毫觉得意外,当初他杀掉玉真子并没有毁尸灭迹,而吴三桂忙着撤退事宜更不会去管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如此一来金蛇营打扫战场迟早能发现玉真子尸体,而玉真子与木桑道人的纠葛袁承志一清二楚,特意将此消息传达给木桑道人也就不是什么奇怪之事了。

    而木桑道人得知玉真子死讯后,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玉真子手中那柄关系着铁剑门传承的铁剑……

    思绪转动片刻,慕容复将木桑道人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么?那可真要恭喜道长了,人在家中坐,仇敌自消亡,也真算得上人生一大喜事,恭喜恭喜,道长别忘了请吃饭哦。”

    木桑道人闻得此言,面色更苦了几分,如果换做别人,他早就吹胡子瞪眼,拿出一些强硬手段好叫对方知道他老头子并不像表面那么慈眉善目好相与,可惜对面坐的乃是当今武林的天骄神话,武功深不可测,即便他武功再高一倍,也断然不敢造次。

    尽管心里十分憋屈,木桑道人还是不得不赔着笑脸,顺着慕容复的话说道,“那是自然,公子此战出力良多,除了老道此前许诺之事外,自然还另有一番重谢的……”

    说着话锋一转,又将话茬扯回玉真子身上,“唉,那玉真子虽做了不少恶事,到底与贫道师出同门,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贫道却不能不管不问,如果慕容小友知道凶手是谁的话,还请赐教一二。”

    “哦?”慕容复眉头微挑,“如果道长查出凶手,不知意欲何为啊?莫非要替那玉真子报仇?”

    木桑道人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之色,面上却是肃然道,“贫道师弟坏事做尽,自是死有余辜,不过他始终出自我铁剑门,自该由我铁剑门门规处置,如果叫贫道查出凶手,少不得要上门讨教一二,好叫对方知道我铁剑门纵使一个弃徒,也不是什么宵小都可以随意打杀的。”

    说到后面语气明显激动了几分,似是真的急于找出凶手好替师弟报仇、替铁剑门扬威正名一般。

    慕容复听得最后一句,脸色陡然一黑,哪怕知道这老头话中激将成分居多,却也忍不住将气势一放,反手一记降龙掌拍了过去。

    吼的一声,磅礴掌力顷刻凝聚,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一压而下。

    木桑道人明显早有防备,可值此时刻仍被骇了一大跳,二话不说脚尖一点地面,往后翻出一个跟头,身形已然在丈许之外,险之又险的避过。

    砰一响,掌力落下,木桑道人所坐石凳瞬间化为粉尘,地面多出一个尺许大小的手掌印。

    木桑道人见此脸色白了白,却是讪笑着故作不解的问道,“小友这是何意,老道自问并没有得罪过小友吧?”

    “哼!”慕容复脸色更黑了几分,双手变幻,体表一层白光泛起,无数剑意在虚空凝聚,顷刻之间将这方圆数丈的小院完全笼罩,语声冰冷的说道,“跑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神行百变精妙,还是我的剑气更胜一筹!”

    说完漫天剑意为之一凝,大有倾泻而下之架势。

    木桑道人见状面色发苦,也顾不得后悔,急忙讨饶道,“小友息怒,老道只是与小友开个玩笑,戏言,都是戏言,小友别……”

    话未说完,空中噗嗤一声轻响,剑意凝形,如倾盆大雨般急剧坠下。

    木桑道人武功虽高,但本身并不精通剑道,任他身形百变再如何精妙,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自不可能毫发无损的躲开,尽管这些剑意也要不了他的命,可一番狼狈苦头是少不了的。

    电光石火之间,木桑道人急忙开口道,“小友住手,且听老道一言。”

    但慕容复哪会听他说什么,这老头明明怀疑玉真子之死与自己有关,还敢出言不逊,真把自己当成好人了?心中如此想着,一手探出遥遥一握,登时间所有剑意纷纷改变方向,悉数朝着木桑道人围攻过去。

    木桑道人面色微变,随即便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听嗤嗤嗤一阵疾响,无数剑气洞穿而过,但令人吃惊的是,木桑道人的身形竟丝毫无损,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虚影,仔细一看又的确是实体无疑。

    慕容复眉头微微一皱,认真看了几眼后,似是瞧出什么,面露恍然之色,“难怪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原来是自恃神行百变修炼到了极深境界,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原来木桑道人并非没有闪躲,只是速度快到了一种肉眼难以分辨的程度,故而才会造成一种没有动的错觉,其实剑气穿身之时,他已利用一种极其精妙的身法自剑气缝隙中避了开去。

    这一切看似漫长,其实不过瞬息之间,待到剑气耗尽,慕容复没有继续出手,双手抱胸的站在原地,而木桑道人身形突然一个踉跄,毫无征兆的跌倒在地,紧接着噗噗噗一阵轻响,身上衣衫裂开十多个小口,就连颏下长须也整齐划一的断掉一截,随风飘落。

    木桑道人脸色泛白,看了看身上的情形,却是好奇的问道,“不知小友方才用了几成功力?”

    “不多,两三成吧。”慕容复淡漠道。

    木桑道人听了不禁苦笑连连,“果真犹如天渊之别,贫道不自量力,叫小友见笑了。”

    慕容复不置可否,他固然只用了两三成功力,可单就剑道修为而论,至少也用上七八分火候了,对方的身法的确精妙至极,若非体力不支,只怕还会表现得更好。

    这是因为但凡轻功身法,不但跟内力挂钩,跟体力也息息相关,尤其神行百变这种讲究速度的功夫对身体素质还有一定要求,否则纵使炼成了,也不一定能施展出来。

    “好了,”慕容复若有深意的瞥了木桑道人一眼,“我不管道长是有意相试,还是无心之失,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出言不逊,别怪我不留情面。”

    木桑道人起身整理了下道袍,咧了咧嘴问道,“这么说,小友承认我那师弟是被你所杀了?”

    虽是疑问,语气却已十分笃定。

    慕容复沉默了下,反问道,“道长凭什么一口断定是本公子所为?”

    木桑道人嘿嘿一笑,习惯性的伸手去捋颏下长须,忽然发现长须没了,略有些尴尬的放下手,轻咳一声道,“承志来信说,我那师弟莫名其妙死在吴营之中,疑似先被火烧伤,最后毙命于某种强大剑招之下,贫道左思右想,也只有小友能做到此事了。”

    这倒是实话,如果说玉真子死于乱战之中,他肯定不会联想到慕容复,但玉真子明明呆在吴三桂大营里却莫名其妙死掉,无独有偶,慕容复出入吴三桂大营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将崔秋山等人救了出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道长若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慕容复语气淡漠的回道,等若承认了人是他杀的。

    木桑道人一改先前的口气,干枯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搓着手走到慕容复面前,“小友千万别误会,贫道那师弟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人若不除,老天也要收他,而今能死在慕容公子之手,也算莫大荣幸,贫道自不会有什么报仇的念头,只不过……”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慕容复面孔,“他手上那柄鄙门的传承铁剑,是否已落到公子手上了?”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骤变

    事已至此,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慕容复忽的展颜一笑,坦然承认下来,“不错,那玉真子死后,的确留下一柄通体漆黑的铁剑,我顺手收了起来。”

    木桑道人面色一喜,“不知小友可否取出来让老道一观?”

    慕容复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可以。”

    木桑道人为之一噎,随即讪讪道,“慕容小友,那铁剑乃本门开山祖师的贴身佩剑,对本门弟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而今小友替本门寻回此剑,实是天高地厚之恩,老道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往后定有重谢。”

    慕容复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笑道,“道长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把剑交给贵门,道长的重谢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用给我。”

    木桑道人不禁面色微沉,“这么说小友是打算枉顾江湖道义将鄙门传承之物据为己有了?”

    要说翻脸,慕容复自问还从来没有输过谁,当即也是神情一冷,“哼,贵门开山祖师都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谁能证明那铁剑就是他的贴身佩剑?即便是,谁又能证明他不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况且纵观整个江湖,神兵宝物莫不是有缘者据之,而今铁剑落入我手,自是跟我有缘,何来的‘枉顾江湖道义’一说?”

    按照江湖道义,意外捡到或得到他人门派宝物,的确应该归还,但说是这么说,真正这么做的却没几个,大多时候不主动去抢已经算是仁义了,真要捡到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拿去物归原主。

    木桑道人被连声质问了几句,顿时哑口无言,讲道理讲不通,打又打不过,沉默片刻,他长长叹了口气,涩声道,“观小友身上宝气浓郁,想来不会稀罕一柄破铜烂铁,有什么条件请直说吧,只要肯归还铁剑,老道什么都可以答应。”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慕容复腰间的赤霄剑,以他老辣的眼光自不难看出那是一柄极其不俗的神兵,甚至连袁承志的金蛇剑也略有不如,又怎会在意区区一柄铁剑,这人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潜入吴营杀掉玉真子,想来也是得知此剑对铁剑门有重大意义后才故意为之,目的便是待价而沽,从他这里获取某种好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此前他跟他提过的梦灵**……

    木桑道人自觉算透了慕容复的心思,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慕容复却摇摇头,“道长有所不知,我本就是爱剑之人,遇到好剑名剑便想收而藏之,那铁剑虽然外表残破,却颇有几分神秘之处, 我打算留在手中研究一二,不管道长许下多大好处,也不会轻易让出的。”

    “什么……”木桑道人陡然一惊,目光紧紧盯着慕容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慕容复目光一闪,“看样子那铁剑并不像道长说得那么简单,只是普通的象征之物。”

    木桑道人脸上的异样瞬间隐去,含糊其辞的说道,“事关本门辛秘,贫道不便多说,不过贫道可以保证,那铁剑本身并无什么秘密,顶多就是威力比寻常兵刃强上一些,但使用起来后患颇多,公子手中不缺神兵,武功又登峰造极,世间已无敌手,何必去沾一柄邪恶之剑,无端埋下后患。”

    “邪恶之剑?”慕容复听得最后一句,不禁神色微动,“看样子道长所知不少嘛。”

    木桑道人不置可否,“贫道虽没有亲手接触过此剑,但上次玉真子持剑前来寻仇之时,也曾全力与之交手过一番,自是略知一二的。”

    慕容复听完沉吟不语,也不说信还是不信。

    木桑道人犹豫了下继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贫道知道公子对那梦灵**颇有兴趣,若公子肯归还铁剑,贫道可将秘籍誊抄一份给你。”

    “哼,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慕容复心中腹诽,却也懒得去打他的脸了,念头转动,暗暗思量起来。

    要说他对梦灵**不动心自然是假的,姑且不论此心法是否真像玉真子所说那样神奇,至少对他完善摄心术有一定借鉴作用,起初他之所以盯上玉真子,主要也是为了拿到铁剑,好以此为筹码跟木桑道人交换心法,只是后来亲眼见识到铁剑的神秘与不凡,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关于铁剑,他回来的路上已经研究过多次,除了将内力灌入铁剑中可以斩出先天剑气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而且正如这老头所言,使用铁剑后患极大,此剑在吸取内力之时,会连带人的精气神一并吸走,若以精血喂食,威力还会有所增加,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祥和之物。

    不过此剑所斩出的先天剑气威力不俗,即便是绝顶高手也不敢硬撼,另外他虽然还没有实验过,但从玉真子的情况来看,斩出先天剑气并不需要持剑者有多么高深的功力,甚至也不需要如何精通剑道,换句话说,随便把剑交给一个二三流的练家子,立刻就能凭空多出一个绝顶战力。

    慕容家高手虽多,真正称得上绝顶的却寥寥可数,若利用得当,这铁剑定能发挥不小的臂助,梦灵**与之相比无疑要逊色许多,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识过所谓的梦灵**,也不确定其是否真的可以完善摄心术。

    退一步说,即便可以完善摄心术,对他的吸引力也不见得有多大,当初捣鼓摄心术只是信手为之,真要论及控制人的手段,他并不缺。

    当然,无论泡妞还是招揽人才,永远以攻心为上,旁门左道始终落了下乘。

    木桑道人见慕容复神情变幻,尽管心里着急,却耐着性子没有出声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过得一会儿,慕容复长长吐了口气,微笑道,“说实话,道长的提议我的确有几分动心,但那铁剑并非凡物,我也颇有些难以割舍,这样吧,道长容我考虑考虑。”

    虽说心里有了决定,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万一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呢?

    木桑道人顿时傻眼,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半晌才问了句,“不知慕容公子要考虑多久?”

    慕容复嘿嘿一笑,“这个嘛……我一时半会儿没个准数,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吧,道长不必心急,你就当那剑仍在令师弟手中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桑道人真想照这人面门给他一拳,但念及双方差距太大,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语气生硬的说道,“承蒙公子宽慰,多谢。”

    “客气客气。”

    “哼,那此事便依公子所言,希望到时不要叫贫道失望,告辞。”

    木桑道人一语说完,立刻转身匆匆离开小院,他真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跟这人拼命。

    “道长好走,不送了。”

    慕容复目送木桑道人离开,脸上笑容逐渐敛去,手腕一翻,一柄漆黑如墨的铁剑出现在手中,眯着眼睛打量起来,“邪恶之剑……”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金蛇营击退吴三桂主力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甚至以讹传讹之下,还被描述成不同的版本流出,金蛇营风头一时无两,以致大军尚未归来,山中已在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大肆庆祝,原本因为大军离山而变得有些冷清的兰陵山一下热闹起来。

    相比之下慕容复住处就清净多了,木桑道人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好似真的在等慕容复考虑,而这两天慕容复也一直呆在自己住处,除了日常修炼、以及定时给周绮输送真元保命之外,其他时间要么与李沅芷斗斗嘴,要么调戏一下沐剑屏这个小妮子,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这日天气放晴,慕容复悠闲的坐在院中烤着太阳,不远处几株盛开的茶花在暖风中轻轻摇曳,清香四溢,沁人心脾,突然,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飘了进来。

    慕容复眉头微皱,意念一放,下一刻不禁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院门之外,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歪歪斜斜、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激射而至,砰的一声撞进他怀里。

    慕容复没有激发护体真气,反倒伸手一揽,将黑影稳稳接住,上下打量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来人正是柳生花绮,但见她黑衣蒙面,身上血迹斑斑,眼中神光黯淡,气息萎靡之极。

    慕容复探手取下她的面纱,精致的面颊白得不剩一丝血色,眉心隐约有股黑气盘踞。

    这黑气不是他物,而是将死之人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死气。

    柳生花绮张了张嘴,似乎竭力想说什么。

    慕容复见状急忙阻止,“什么都别说,这口气你给我撑住了!”

    说完抱起柳生花绮迅速回到屋中,将其放到床上,摆了个盘膝的姿势,而他自己则坐到柳生花绮背后,并起双指,浩瀚的功力运抵指尖,一指点到柳生花绮背心上。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柳生花绮身形剧颤,一道黑芒透体而出,直奔慕容复眉心射去。

    这一变故可谓大大出人意料,二人距离如此之近,黑芒速度更快得离谱,几乎出现的同时便已到得慕容复眉心前寸许。

    慕容复心底凉气直冒,下意识的偏头闪躲,与此同时极力催发护体真气,噗嗤一声轻响,护体真气刚刚聚起就被洞穿而过,好在倒也给他争取了须臾间隙,硬生生将要害避了开去,即便如此,黑芒掠过时还是带起了一串血花。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归来

    几滴晶莹粘稠的鲜血自空中洒落,慕容复右边脸颊裂开一道口子,可这还没完,只见黑芒速度不减的掠出一段距离后,竟灵活之极的转了个圈,继续朝他后脑勺飞来。

    慕容复虽没有回头,也不难感觉到黑芒来势汹涌,面色一沉,正想收回抵在柳生花绮背心的右手,突然嗡的一声,却是赤霄剑自动飞起挡在他背后。

    神剑有灵,自动护主,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刚才也是因为黑芒出现的太过突然,且速度太快,以致于赤霄剑没能反应过来。

    铮的一声,黑芒撞在赤霄剑上,赤霄剑猝不及防之下剑身一震,被击退尺许距离,几乎贴到了慕容复背上才堪堪止住,这似乎极大的冒犯了它的威严,登时剑身乱颤,无数剑气倾泻而出。

    而黑芒也不甘示弱,微微一扭曲,光芒更盛几分,将所有剑气死死抵住,一时间,二者竟有了分庭抗礼之势,虚空中激起阵阵涟漪,发出一种极其难听刺耳的滋滋声。

    这一切看似缓慢,实则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有了赤霄剑护主,慕容复略一犹豫便打消了收手的念头,毕竟他的功力已进入柳生花绮体内,而此刻柳生花绮伤势极重,几近殒命,万万经不起半点折腾。

    不过赤霄剑一时半会儿似乎拿黑芒没有办法,他只得一心二用,一边替柳生花绮疗伤,空出的左手则捏了个剑诀,反手弹出一道真元,打在赤霄剑上。

    登时间赤霄剑金光大盛,威势大增,那黑芒毕竟是无根之水,先前的偷袭已用去大半力量,只撑了片刻不到便呜呼一声,光芒急剧消退,最后化作一柄三寸来长的小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听声音似乎是木质的。

    慕容复扭头瞟了一眼,小剑通体沾满鲜热的血迹,他微微一怔,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柳生花绮背部赫然多出了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鲜血泊泊直流,原来那小剑原本是钉在她体内的,适才为他功力所惊,才突然暴起偷袭。

    想通其中关节,慕容复吃惊之余不免心中发毛,但值此此刻不是细究的时候,当下还是先保住柳生花绮的性命再说。

    一念及此,他摒除杂念,浑厚的真元连绵不绝的输入柳生花绮体内,而赤霄剑在没有人役使的情况下居然自动悬在空中,绕着二人来回旋转,似在“巡逻”,它现在的样子倒像极了一个因办事不力急于将功折罪的护卫……

    柳生花绮伤势很重,抛开皮肉伤不说,她的腑脏和经脉还受到了轻重不一的毁伤,寻常大夫遇此情况只怕都要束手无策的,不过这对于身怀神照经及一阳指修到极深境界的慕容复来说却是小菜一碟,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转眼大半日过去,天色挨近傍晚,慕容复将柳生花绮体内最后一处受损经脉修复,长长吐了口气,缓缓撤去功力,瞥了眼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迹,眼中痛惜一闪而过,跟着划开手掌,逼出几滴精血直接打进她体内,运功助她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慕容复将柳生花绮扶到床上躺好,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目光一转,看向地上那柄偷袭他的小剑,张手一吸,将小剑吸到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剑上血迹已经干涸,隐约可看出刀削的痕迹,他沉吟了下,朝外边喊道,“进来。”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一道纤细干练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洪凌波。

    很久之前她就来了,似乎有什么斯琴高要汇报,只因感觉到屋中情形大异,没敢出声打扰,并充当起了慕容复的临时护卫,一直在屋外守着。

    “参见师祖。”洪凌波目不斜视的走到慕容复身前,一丝不苟的行礼参拜。

    慕容复摆摆手,“去打盆水来。”

    洪凌波愣了愣,没有丝毫迟疑,马上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盆清水进来。

    慕容复没有多说,将小剑扔进盆里,待血迹完全化开,他又将小剑捞起来,仔细看了两眼,不禁眉头大皱。

    旁边洪凌波见此满是不解,她自然也已经发现床上躺着的柳生花绮,心里疑惑连连,却没敢多问。

    慕容复之所以皱眉,不是因为瞧出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小剑本身确实是木头做的,而且做工十分粗糙,好似一件随手削出来给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此外,剑身上没有任何标记或符号,几可说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可就是这样一柄平平无奇的小木剑,先前差点要了他的命,想想心里还有几分余悸,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且有赤霄剑自动护主,他跟柳生花绮至少一死一伤。

    迟疑了下,慕容复尝试输了一点内力过去,突然,一阵“沙沙”轻响,手中小剑迅速碎裂开来,化作点点木屑自指缝间飘落。

    慕容复先是一阵错愕,但摩挲半晌也就恍然了,小剑的材质从里到外都十分普通,此前承受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已接近崩溃,此刻力量耗尽,崩溃是自然之事。

    “看来吴三桂身边的确有高人啊,不但功力深不可测,手段也是诡异之极……”慕容复幽幽叹了口气,面色阴沉如水,到现在他哪还不明白,那打伤柳生花绮的人明显是故意放她离开,甚至还利用小木剑中蕴含的力量吊住她的命,只等他这个幕后主使出手救治柳生花绮之际,突然发动袭击,可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只是此等手段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未免太过诡异了点,另外他还有一个疑惑,既然有此高人在身边,那天晚上吴三桂为什么还会妥协于他?

    “师祖,”这时洪凌波开口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柳生小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容复没有回答,沉默片刻,话锋一转,“你找我什么事?”

    洪凌波自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急忙回道,“哦是这样的,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金蛇营大军已经回来了,却没有进山,而是在兰陵镇附近驻扎下来,似乎打算常驻。”

    “常驻……”慕容复眉头微挑,颇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什么,“看来那颗榆木脑袋是开窍了。”

    见洪凌波面露迷茫之色,他顿了顿,继续道,“金蛇营以前的发展模式以笼络各方势力、山头为主,前期固然声势浩大,发展速度极快,但隐患也不小,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军队难以整合,无法形成正式编制,这次袁承志借着外出之机,故意将大军留在外面,明显是想以此降低各个山头对军队的影响力,从而加以整顿。”

    洪凌波恍然大悟,但很快又蹙眉道,“弟子有一事不解,兰陵镇既无城池可依,亦无天险可守,将大军放在那里就不怕出事么?那吴三桂虽说是退走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啊。”

    慕容复摇头笑笑,“这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随他折腾去吧,反正此地距离兰陵镇也不远,真有什么情况发生,这些强盗跑的比谁都快,用不着担心,只是那袁承志素来优柔寡断,上次整合军队就以失败告终,不知这次能不能成。”

    “如果师祖不希望他成,弟子可想办法叫他成不了。”洪凌波目光微闪,不失机宜的说道。

    “那倒不必。”慕容复一摆手,“静观其变即可,我倒要看看袁承志能做到哪一步,吴三桂下一次出手可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虎头蛇尾草草了事了,届时金蛇营仍没有半点长进,覆灭是必然之事。”

    说话间目中隐约闪过一丝冷芒,今天的偷袭虽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柳生花绮也救回来了,但还是如鲠在喉,心里极其不爽。

    当然,不爽归不爽,经过这次事件也使得他对吴三桂的轻视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忌惮,老狐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这时洪凌波点点头,话锋一转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向师祖禀报,那文夫人已经回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薛慕华……”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现在在哪?”

    “大约一个时辰前,他们一直吵着要替周姑娘诊治,师祖闭门不出,弟子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将他们拦在了院外。”洪凌波有些不安的说道,那薛慕华她只听说过,没见过,对于慕容复与逍遥派的关系所知不多,哪敢随便放人进去,虽说她知道骆冰是慕容复的女人,可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绮似乎也不遑多让……

    在她说话之时,慕容复灵觉一放,已在院外感应到两个熟悉的气息,正是骆冰和薛慕华,当即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打开院门,只见骆冰双手叉腰的站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定,饱经风霜的俏脸上充斥着怒意,眼神仿佛要吃人,不远处一个面容清癯、须发斑白的瘦削男子盘膝而坐,神情自若,正是四大神医之一的薛慕华。

    在二人周围还站着几人,淡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身上若有如无的血腥气息,无不表明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众人见慕容复出来,血影殿弟子正要上前见礼,骆冰抢先一步,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混球……”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噬心虫

    骆冰骂声刚一出口,空气陡然一凝,七八道冰冷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原来是血影殿弟子见有人对自家主人不敬,动了杀心。

    血影殿不同于慕容复麾下其他势力,在他们眼中,天下间只有两个人不可杀,一个是殿主李莫愁,另一个就是慕容复,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李莫愁也是可杀的,前提是他们能打得过。

    骆冰气势虽盛,但同时被这么多人形杀戮机器盯着,骨子里还是渗出了寒意,嘴巴一撅,弱弱的挤出一句,“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难得见到她这副模样,慕容复心里有点好笑,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淡然,“不得无礼。”

    血影殿弟子气势一松,随即齐齐行礼道,“参见主人。”

    “免礼,”慕容复轻轻一摆手,“这里不用你们守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遵命。”众人再一礼,身形恍惚,化作几条影子朝四面八方而去,转瞬消失无踪。

    这时薛慕华整理了衣冠,上前深深施了一礼,“弟子薛慕华,拜见掌教至尊。”

    说完噗通一声,跪地磕了个头,他虽有神医之称,平时对待那些武林中人不管对方地位如何尊崇,他也都不假辞色,可面前之人既是他的师叔,又是逍遥派掌教,他不敢不行此大礼。

    慕容复见状晒然一笑,毫不客气的受了这一礼,随即轻拂袖袍,“起来吧,叫我一声‘师叔’即可,对了,师兄他近来可好?”

    薛慕华依言起身,连忙恭敬答道,“回师叔话,师父他老人家自打完成师祖遗愿后,心结尽释,豁然开朗,人也年轻不少,平时以教授学子为乐,闲时抚琴对弈,颇为自得。”

    这些情报慕容复早就知道,倒也不觉意外,随便客套了两句,他话锋一转,“好了,此番请你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了吧,闲话以后再叙,先随我去看看病人。”

    “师叔有命,弟子无不遵从。”

    不一会儿,慕容复带着几人来到周绮住处,由于今天下午一直在给柳生花绮疗伤,没顾得上周绮,以致她此刻脸色有些灰败,骆冰见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探了探周绮的脉搏,狠狠剜了慕容复一眼,那意思明显是在质问,你就这么照顾人的?

    慕容复没有解释,扭头看了薛慕华一眼。

    薛慕华会意,却也没有冒然上前,而是慢条斯理的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排纤细如发的银针和一团金丝线。

    但见他屈指一弹,金丝线激射而出,瞬息间缠上周绮的手腕。

    这种悬丝诊脉的手法颇耗心力,他平时不会轻易动用,只是见慕容复颇为紧张床上的女子,料来关系不一般,这才有意避嫌。

    “外表看似冷傲,没想到还是个人精……”慕容复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虽不至于小气到周绮给人碰一碰手腕就吃味的程度,但薛慕华的避嫌之举明显让他大感舒适。

    屋中一片静谧,连呼吸声也几近于无,过得一会儿,薛慕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骆冰不禁露出焦急之色,却又不得不耐住性子,安静的等待着。

    就在这时,薛慕华手腕一抖,金丝线倒飞而回。

    “怎么样?”骆冰急忙问道。

    薛慕华摇摇头没有答话,跟着双手变幻,却是五道金线激射而出,每根金线的线头都卷着一根银针,转瞬落在周绮身上,涵盖她胸前及脑部的几大要穴,手指轻轻拨动,银针也随之颤抖起来。

    众人见此不由屏住了呼吸,骆冰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而慕容复脸色也有些凝重,连薛慕华都感到棘手,周绮的情况恐怕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沉吟了下,他唇角微动,朝洪凌波传音说了几句什么,洪凌波听后无声无息离开屋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薛慕华额头已是汗如雨下,脸色渐渐发白,终于,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他一抬手,收回所有银针和金线。

    “薛神医,我这妹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骆冰迫不及待的问道。

    薛慕华擦了把脸上的汗,“什么病薛某尚不能确定。”

    骆冰脸色一变,正待追问,薛慕华却看向慕容复,“敢问师叔,这位姑娘是如何受的伤?昏迷后是否有过什么特别症状?”

    “这……”慕容复一时语塞,周绮情况恶化是因为他那一记先天剑气,可最开始为什么昏迷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说得出来。

    骆冰见他迟疑不语,还道他不好意思说出差点把人医死的事,遂开口道,“我来说吧……”

    随后她将慕容复如何“一剑”把周绮砍个半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又忍不住瞪了慕容复一眼。

    慕容复苦笑连连,尽管心里隐隐觉得周绮昏迷的真正原因与先天剑气无关,却也没有辩解。

    倒是薛慕华沉思半晌,缓缓摇头,“古书有载,先天剑气有着解毒疗伤的神奇效用,以周姑娘当时的情况来看,的确符合使用先天剑气的条件,师叔当时并没有做错。”

    聋哑谷保留了不少逍遥派珍藏的奇书古书,其中便有关于先天剑气的记载和介绍,以前碍于门规,苏星河从来不让门人弟子翻阅,但自从慕容复执掌逍遥派后,将函谷八友重新录入门墙,这一限制自然也就解除了,薛慕华每日翻阅其中的医学典籍,倒增长了不少见闻,受益良多。

    骆冰听后哼了一声,“你是他师侄,当然帮着他说话了,要不是他,我这妹子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文夫人,薛某只想知道一些关于周姑娘昏迷的线索,好判断她究竟中了什么毒或受了什么伤,而不是追究一些没意义的问题。”薛慕华语气微有几分不悦的说道,这也是因为慕容复的关系,换做寻常武林中人,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骆冰顿时语塞,那天晚上她虽然就在现场,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哪里会知道周绮如何被掳走,掳走后又经历了什么,相较之下慕容复知道的都比她多,想到这她不由看向慕容复,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倒是快说啊!”

    慕容复皱了皱眉头,这女人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火爆了?不过他也没有计较,只是说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崔秋山了,那晚的情况,他知道的应该多一些。”

    随即又看了薛慕华一眼,“你诊了半天,总不会一点眉目没有吧?”

    薛慕华连忙躬身道,“请师叔宁耐一时,弟子尚需验证一些猜测方能下定论。”

    慕容复知道这是一些医道精深之人恪守的原则,当即也就没再追问,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也真难为你了,奔波这么远的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让你大耗心神替人诊脉。”

    “师叔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薛慕华客气一句,也没有推脱,依言到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时间过去小半个时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中间小哑巴来送过一次饭食,但慕容复跟骆冰都没什么胃口,只有薛慕华草草吃了一些。

    就在几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屋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其中一个正是洪凌波。

    “启禀师祖,崔秋山带到。”

    “出去说吧。”慕容复瞥了周绮一眼朝二人说道,到底是女子闺房,随随便便让男子进出也不好,骆冰二人自无反对之理。

    三人出得屋子,崔秋山目光一扫,先是朝慕容复拱手施了一礼,随即看向薛慕华,眼中热切一闪而过,客气道,“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薛神医了吧,老朽崔秋山,见过薛神医。”

    薛慕华神色淡然的点点头,别说他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崔秋山,就算听说过也不会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崔秋山见此不由面色微滞,这时慕容复开口道,“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周绮姑娘现在仍昏迷不醒……”

    “什么?周丫头还没醒?”崔秋山一惊,蓦地开口打断道。

    慕容复白了他一眼,“不错,自那晚你们被俘后,周姑娘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我之所以派人去请崔老爷子过来,便是想问清那晚所发生的事情,还请崔老爷子详细说上一说,你们那天晚上究竟如何被俘的?”

    “那天晚上……”崔秋山听完先是一阵惊愕,随即面上浮现一丝赧然,“说来惭愧,那天晚上我等按计划分批潜伏在营中,只等西边信号一响就点火,谁成想老朽刚刚潜伏下来,便闻到一股奇怪的花香……不,应该是酒香……也不对,就是花香……”

    说着说着他居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慕容复面色微沉,“到底是花香还是酒香?”

    “又或者两样都有?”却是薛慕华补了一句。

    崔秋山登时眼前一亮,“对对对,两样都有,没错,应该是某种用花酿的酒,当时老朽一个不察多吸了两口,没一会儿便觉心神恍惚,反应迟钝,再后来脑后生风,似乎被人打了一下,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他人也均是这般?”薛慕华又问道。

    崔秋山回忆了下,点点头,“大致都是如此。”

    慕容复一言不发的看向薛慕华,目露询问之色。

    薛慕华面色变幻一阵,缓缓道,“如果弟……薛某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中了一种唤做‘噬心虫’的毒虫所分泌出来的奇毒,而周姑娘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恐怕已被噬心虫附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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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主角醒来,发现穿越成少年时的慕容复,而且身处十四部金书融合的大武侠世界里,他该何去何从,兴复大燕?争霸天下?又或是勾搭几个美女逍遥一生呢?武侠世界的慕容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侠世界的慕容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侠世界的慕容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