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表露身份
慕容复也知道有天地会的人在此,想要除去郑克爽二人无异于与天地会开战,届时杀龟大会变成血战大会,这里的人至少会死掉一半,故而顺势罢手,当然,以后若是让他单独碰到这二人,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悲痛的声音响起,“阿强,你醒醒,醒醒啊!”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方才冯锡范所站之处,已然躺着一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慕容复见此稍稍吃了一惊,他虽有意报复此人,但也不曾想直接杀了他,没想到出手重了点,冯锡范又躲开了致命一剑,以致那人承受了绝大部分剑气威力,一剑毙命。
一时间,慕容复颇感头疼,当着这些所谓的反清义士杀了人,岂会与他干休。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攻讦并没有到来,四下扫了一眼,众人神色古怪,眼神微微闪烁,却没有半点怒意,当然,除了那个死者所在的势力。
“教主,你可要为阿强做主啊,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慕容复抬眼望去,只见尸体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魁梧男子,四十上下年纪,五官端正,天庭饱满,鬓角续有两缕白发。
“此人是天理教赵无极,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武功奇高,传闻他有一门绝学唤做先天罡气,练至大成堪比佛门护教神功金刚不坏。”温青青在慕容复身旁低声介绍道。
“天理教?赵无极?”慕容复闻言一愣,随即又微微点头,但观此人双目精光内敛,脸上生机饱满,显然是内功大成的迹象,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此人的内功修为,恐怕不在陈近南、袁承志等人之下。
慕容复登时心中疑惑不已,这样一个超一流高手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此其一,其二便是众人对他或者说对待天理教的态度似乎很微妙,按照正常情况,反清义士被杀,众人该同仇敌忾,一齐讨伐凶手才是。
可眼下众人神色不一,大多是一副有好戏看了的表情。
温青青似是看出他心中疑惑,低声解释道,“这人是近几年来才异军突起,以绝强武功收复了白莲教一个分支,改名叫天理教,不过他平素行事低调,行踪诡秘,故而江湖上少有人知,金蛇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出此人些许来历。”
此时二人站位极近,温青青吐气如兰,吹得慕容复耳根发痒,连带着心里也开始痒了起来,鬼使神差的,他稍稍侧了侧头,登时脸上传来一股温软湿润的感觉。
温青青俏脸瞬间通红,急忙心虚的四下望了一眼,好在众人的目光大多放在那具尸体上,并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狠狠瞪了慕容复,稍稍拉开一些距离。
慕容复脸上不动声色,传音问道,“我瞧其余势力似乎不大喜欢他们?”
温青青心中又羞又怒,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眼下情形特殊,无奈她只好再次回到慕容复身旁,小声说道,“天理教虽然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实则暗地里借机敛财,杀官杀民,与土匪无异,这次来到山海关,也是因为有了陈总舵主从中斡旋,才没有被其余势力围攻。”
“原来如此!”慕容复恍然点头。
二人秘密交谈间,赵无极检查了下尸体,又安抚了下那位死者的亲友,这才施施然来到陈近南面前,拱手道,“陈总舵主,鄙教弟子惨遭杀害,是非对错也不用分说,大家都看在眼里,还请总舵主主持公道。”
饶是陈近南脾气再好,此刻也生出了些许怒意,这慕容复一来,就搞了那么多事,心念一转,不由看向袁承志,记得此前风际中说过,慕容复是应金蛇营之邀而来的。
袁承志一愣,随即恍然明白过来,登时面露难色,略显尴尬的说道,“说起来,此事也不能全怪慕容公子,是冯先生挑衅在先,慕容复这才怒而出手,却不想殃及池鱼,如果真要算的话,天地会也该负一半责任。”
这番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红,明明是慕容复无端出手,累及无辜,怎么还扯上天地会了。
陈近南也颇为无语,没想到袁承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推卸责任的时候,倒是聪明得紧。
温青青美目中闪过一缕亮色,接口道,“此事实属意外,如果一定要怪的话,就怪那两个人,今日的事完完全全就是他们引起的。”
言语中的维护之意十分明显,惹得袁承志为之侧目,心中疑惑不已,青青今日是怎么了?
郑克爽见这二人将矛头指向自己师徒二人,不禁心中大怒,正想开口,旁边冯锡范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静观其变。
身为当事人的慕容复却一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把什么天理教放在眼里,他早就想好了,今日到此要么达成目的,要么就彻底搅乱大会,让所谓的反清同盟胎死腹中,谁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一念至此,他缓步来到赵无极面前,淡淡道,“你也不必找陈总舵主来向我施压了,直接找我就是,人是我失手杀死的,要报仇的话尽管来。”
说话间,他从双儿手中接过平等剑,随意的杵在地上,似乎只要赵无极一句话,他便立即出手杀人。
众人见得此幕不由吃了一惊,但都作壁上观,没有半点出言相帮的意思,很明显,大家都不喜欢天理教的人。
赵无极登时面色青白交替,他方才没有直接找上慕容复,而是找陈近南,便是自觉不是慕容复对手,想借刀杀人,没想到慕容复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不过他到底是城府极深之人,很快便恢复正常,淡淡道,“今日这个杀龟大会是天地会牵头举办的,他们才是主人,所以此时此地,理当交付陈总舵主来处置,以陈总舵主在江湖上的声望,相信会给鄙教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到得此时,众人哪还看不出这赵无极明明就是惧怕慕容复的武功,不敢亲自动手,纷纷鄙夷不已。
慕容复微微一笑,“你这人倒是实在得很,我最喜欢实在人了,要不然今日到此为止,待杀龟大会过后,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
“这……”赵无极左右看了看,陈近南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心中暗恨,脸上则是一副大义为先的模样,“好,反清为重,赵某就先将个人恩怨搁置一边,不过明日之后,鄙教势必发动全教之力追杀阁下,届时谁也不能指责赵某残害同道。”
若不是场合不对,慕容复听到这样的威胁,定会顷刻间让其灰飞烟灭,但既然有言在先,他也不好出尔反尔,微微笑道,“我等你。”
这样一个结果对于陈近南等人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他们实在是怕了慕容复。
陈近南当即说道,“既然二位已达成协议,陈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在此陈某重申一句,今日一切以大局为重,各位若是往日有什么恩怨,不妨宁耐一时,待事情过后再做区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赵无极心中暗骂陈近南适才不说话,现在倒是正义凛然得很,心念转动,忽的插口道,“赵某有一事不明。”
“赵教主有话请说。”陈近南眉头皱了皱,但还是问道。
“我听说这位慕容公子乃是江南慕容家的传人,武功固然了得,可并算不得反清同道,如何也能参加这等盛会,要知道我等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到此的,若是随便让一些来历不明的无关人士参与,谁来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
此言一出,众人惧是一惊,纷纷看向慕容复。
陈近南正想说点“但凡有志之士皆可参加”一类的话,温青青却是扬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慕容公子虽是江南之人,其实深明大义,一直都有反清之心,其麾下有一组织神龙岛,可谓反清势力的中坚力量,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有所耳闻吧。”
闻得此言,人群登时炸开了锅,看向慕容复的目光都变了。
“什么,神龙岛是慕容家的势力?”
“神龙岛年前大败清庭大军,可是替咱们汉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但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慕容公子。”
“如此说来,慕容公子不是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杀龟大会了。”
“不错,有了神龙岛和慕容公子相助,吴三桂那大汉奸想活都难了。”
……
温青青见得此幕,脸上不禁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仿佛被人议论的是她自己一般。
慕容复则是故作谦虚的四处拱了拱手,口中不乏“过奖”、“见笑”、“客气”等话语。
反观赵无极则是神情呆滞,甚至眼底深处还闪过一丝隐忧,他本想借机赶走慕容复,没想到对方来头甚大,还有神龙岛和金蛇营做后盾,天理教恐怕惹上**烦了。
“诸位,请静一静。”温青青心中一动,朝众人说道。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她指了指身旁的阿九,“这一位的身份恐怕诸位都想不到,她是大明崇祯皇帝的亲女,长平公主。”
院中陡然一静,猛地爆发出一连串吃惊至极的声音,“什么!长平公主!”
但也有人持怀疑态度,“不可能吧,长平公主早就死在战乱中,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杀龟大会
陈近南等人虽然吃惊,却仍抱有怀疑,面色惊疑不定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她就是长平公主,千真万确。”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人群中走出一人,须发花白,手持两截青竹,赫然是青竹帮帮主程青竹。
他走上前来,先是四下扫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阿九身上,满含欣慰之色,“阿九,从今日起,你我就不再是师徒名分了,以前为了掩饰身份,多有僭越,还请公主体谅。”
此言一出,阿九身子微微一颤,想也不想便要开口否决,不料程青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既然殿下恢复了身份,礼不可废,末将殿前将军程青竹参见长平公主。”
说着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行起了大礼。
阿九登时脑袋嗡嗡作响,起初她听慕容复说要恢复她的身份,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想到身份一揭破,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父竟突然变得这么生分,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由看向了慕容复。
慕容复也颇有几分始料未及,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程青竹的苦心,程青竹乃是前明崇祯皇帝最忠心的部下之一,这是许多前明旧部都知道的事,只要他承认了阿九的身份,那谁也不会再怀疑。
果然,程青竹这一番动作,沐剑声、陈近南登时为之动容,心中再无半点怀疑,当即朝阿九大礼参拜,
“沐王府沐剑声携家臣参见长平公主。”
“延平郡王府军师陈近南参见长平公主。”
“延平郡王府军师胡德帝参见长平公主。”
……
有了一干势力高层带头,众人渐渐相信了阿九的身份,也都纷纷行起跪拜大礼,当然,其中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郑克爽虽然极其不愿,但还是在冯锡范的拉扯下跪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院中只有慕容复一行人还站着。
郑克爽登时大怒,冷声喝道,“大胆,公主驾前,尔等还不快快行礼。”
慕容复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不过还未有所动作,阿九便率先一步,双手虚抬,缓缓道,“诸位义士平身。”
那一瞬间,她气度雍容,端庄华贵,铭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展露无遗,比之郑克爽之流不知要高贵多少倍。
众人纷纷起身,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些兴奋。
陈近南躬身上前又行了一礼说道,“先前不知公主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乞公主海涵。”
“陈总舵主不必多礼,如今我已是国破家亡,诸位能称我一声‘公主’已是给我父皇面子,今日我只为杀龟大会而来,你们当我是反清义士中的一员就是了。”阿九叹了口气淡淡道。
众人虽然对她恭敬有礼,可并不代表会以她号令为尊,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是女流之辈才会如此,若换成一个“九皇子”或是“九太子”出现,那情形就不一样了,即便不会明目张胆的围剿她,也会暗下杀手,毕竟当今天下皇室后裔血脉有一个朱三太子和朱五太子就已经够乱了。
闻得此言,程青竹急忙正色道,“公主殿下万不可如此想,我大明香火尚在,天下汉人的心尚在,复国指日可待。”
其他人也都纷纷上前,说了差不多的话语。
随后陈近南顺势邀请阿九主持杀龟大会,但阿九以年纪尚轻,思虑不周拒绝了他的请求,并委托他作为杀龟大会的主持者,至于先前慕容复闹出的风波,则不知不觉的消弭于无形了。
月正当空,虫鸟不鸣,厅中烛光摇曳,众多反清势力首脑共聚一堂,陈近南与胡德帝坐于首位,袁承志、沐剑声等人次之,随后便是郑克爽以及一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帮会门派首领。
至于慕容复、双儿和阿九,则坐于末位,本来无论是慕容复还是阿九,都有资格坐在更靠前的位置,但被他拒绝了,至于阿九,则一副以慕容复马首是瞻的模样,众人似是看出了什么,也就不再强求。
倒是温青青不知怎的,并没有坐在金蛇营的席位,而是坐在慕容复身旁。
“你不去跟袁大侠坐一起,反倒坐我旁边,难道不怕袁大侠吃味么?”慕容复无心听陈近南嗦,目光四下扫动的同时,口中如此调笑了一句。
温青青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哼了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金蛇营付出那么大代价才请得你帮忙,我自然要盯着你,袁大哥他会理解的。”
“这倒也是,袁承志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慕容复嘴角微翘,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温青青当即问道。
“我……”慕容复正想说话,忽的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大厅角落的一个座位上,那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中年和尚。
“怎么,少林寺也派人来参加杀龟大会?”慕容复疑惑出声。
温青青循着他目光一看,登时恍然,白了他一眼说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江湖中人,那不是少林寺的。”
“不是少林寺的?”
温青青解释道,“此人自号法清,是白莲教一个分支的首领。”
慕容复恍然点头,说起白莲教,还真是一个比较奇葩的势力,它规模之大不亚于金蛇营、天地会等势力,甚至犹有过之,但其中根系庞杂,有反清的、反元的、反金的,甚至还有反宋的,似乎各国朝廷它都要反。
也因此让各方势力颇为不喜,但白莲教教众极多,大多是普通百姓,无论是官府还是江湖门派,都奈何不得他们,除此之外白莲教众行事极端,没有半点理智可言,故而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是邪教。
这让慕容复不由想起过去的神龙教,当初神龙教在洪安通手中时,教众都被他严重灌脑,导致神智不轻,但相比之下,白莲教在洗脑方面做的更加彻底,更为普及,教众遍布大江南北。
当然,因为九成以上的教众乃至高层,都是普通民众出身,以致白莲教虽然庞大,却如同一盘散沙,行事没有坚定立场,难成气候,这也是各国朝廷并没有将其视为心腹大患的原因。
慕容复思绪转动时,厅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我支持陈总舵主,论声望、武功,他在诸位反清同道中最高,反清同盟总盟主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我觉得胡总舵主也不遑多让。”
“我倒认为金蛇营金蛇大王袁承志更加适合这个位置,如今金蛇营坐拥整个山东,将清廷鹰犬打得满地找牙,如果当上总盟主,势必能够壮大反清声势,将清廷赶出关外。”
“就是,如果袁大王不当总盟主,老子也不会承认什么反清总盟主,到山东投奔金蛇营去。”
……
一时间争吵声此起彼伏,争论的焦点正是袁承志和陈近南谁更适合当总盟主,至于其他意见的声音,责被完全淹没。
人群中,郑克爽听着众人的争吵,心中烦躁到了极点,亏他还满心欢喜,自认纡尊降贵的来参加杀龟大会,本以为虎躯一震,群雄拜倒,生拉活扯的逼他当总盟主,没想到这么多人没一个提他的名字。
想起今日自从来到这里,不顺之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慕容复欺凌侮辱,后来又朝一个女人跪拜,心中颇为自傲的他如何能接受。
瞥见身旁默然不语的冯锡范,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斥责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打不过那慕容复,我又岂会一再受辱,哼,还有这什么狗屁杀龟大会,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天地会就是我郑家的一条……”
话说一半,冯锡范陡然大惊,猛地探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四下望了一眼,还好此刻众人都在争相发言,并没有注意到二人。
“你放开我,”郑克爽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拦我干什么,我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唔唔……”
冯锡范顾不得其他,急忙捂着他的嘴,趁乱将他拖到一个角落中,这才好声说道,“我的小祖宗,你今天说那种话就差点惹下大祸,别忘了,现在是在天地会的地盘上,咱们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郑克爽怔了一怔,“他……他不敢吧?”
“这谁知道,”冯锡范眼中闪过一缕异色,意味深长的说道,“要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自古皇家无情,二公子要慎重啊。”
郑克爽登时心中一凛,信了七八分,冯锡范继续说道,“其实二公子不应该生气,九公主的出现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什么意思?”郑克爽问道。
“你想想,大明长平公主,你若是娶了她,天下明人的心都会放在二公子身上,届时举旗反清,各方都会响应,远的不说,王爷也会对二公子另眼相看的,在王府中的地位急剧上升……”
郑克爽闻言心中一动,目光不由朝阿九所在位置看了一眼,忽然间,只觉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愈发动人了。
阿九似有所感的朝角落看了一眼,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怎么了?”慕容复随口问了一句。
阿九摇摇头,“没什么,方才好像有人盯着我看。”
慕容复淡淡一笑,“这也正常,你既是公主,又长得漂亮,谁不动心。”
阿九脸色微红,没有说话。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少女
温青青见众人已经争上了,不由看向慕容复,“喂,你还不帮忙?”
慕容复摇头一笑,“别急,还不到时候,这么吵是吵不出结果的,等他们累了,自然会安静下来。”
说完斜倚在座位上,双目微闭,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温青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终是无奈自顾自的加入争吵中,在她想来,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即便真个争不出结果,也要为金蛇营壮壮声势。
此时厅中众人吵成一锅粥,言辞愈发激烈,陈近南数次出声阻止,都没能压下来。
一个天地会堂主见越来越多的人支持金蛇营,登时大怒,扬声道,“哼,以金蛇大王为主,那我天地会几十万弟兄,台湾数十万军民岂不是要听他人调令。”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嗤笑声响起,“怎么,天地会要以人多欺负人少么?哼,难道金蛇营的弟兄就是吃素的不成?”
“就是,还几十万弟兄,天地会这么多人,也没见干出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错,我们金蛇营区区十万不到的弟兄,照样敢打清廷,不像某些人,只会在地下活动,人家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是天地会的人。”
那位说话的堂主气得面红耳赤,却又无言反驳,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十分窝囊,天地会确实人数不少,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动作,以致于让人瞧了笑话。
……
约莫一刻钟过去,众人吵着吵着渐渐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沐王府、铁剑门等为首的前明势力站在金蛇营一边。
一派则是以天理教、白莲教等为首的民间组织、绿林帮派站在天地会一边,双方争执不休。
只有青竹帮等小部分帮派静观其变,不言不语,程青竹一双老眼闪烁不定,时不时的看向阿九
慕容复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其实心神一直放在各方首领身上,心中不断揣摩着这所谓的反清同盟到底有多大潜力,当他注意到程青竹的神情变化时,不禁一愣,“这老头不会是异想天开的想要阿九来做总盟主吧?”
根据袁承志所言,青竹帮应该站在金蛇营一边才对,但程青竹现在的反常举动,明显是生出了别的念头。
想到此点,慕容复心中暗骂一句,传音说道,“程老爷子不要多想,阿九不可能当上总盟主的,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的好。”
程青竹闻言吃了一惊,四下张望,最终目光落在慕容复身上,欲言又止。
慕容复对他摇头示意,程青竹神色变幻一阵,终是微微点头,随后青竹帮在他的示意下,纷纷出言相帮金蛇营。
“这些人苦心谋划,怎么可能将总盟主之位让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落魄公主。”慕容复心中如此想着,好笑的摇摇头。
便在这时,一道清灵而又娇嫩的声音传入慕容复耳中,“你就是慕容复吗?好强大的意念,能否出来一叙?”
慕容复悚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透射出两道寒光,四处扫视,但始终没有发现声音的源头。
过得半晌,那声音再次响起,“别找了,我就在屋顶上,你上来就能看到我啦。”
慕容复心中惊疑不定,但还是站起身来,从双儿手中取过平等剑,口中交代了一句,“双儿,阿九,你们在这等我,我出去一下。”
“相公……”双儿登时吃了一惊,刚想说话,慕容复身形一晃,悄无声息的出了厅门。
“双儿妹妹不必担心,以师尊的武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阿九出声安慰道,二女虽然不知慕容复去做什么,但从他特意带上天剑,便可瞧出一些端倪,不由得有些担忧。
厅外,慕容复避开众人耳目,恍若影子般的悄悄上了屋顶,只见屋顶正梁上坐着一个身穿浅绿衫子的少女。
一张瓜子脸蛋,睫长眼大,皮肤白皙,在月光映射下,莹莹生光,容貌甚为清丽,身材苗条,弱质纤纤。
慕容复不禁愣了下,四下望了一眼,除了这少女之外,再无旁人,不由疑惑道,“方才是你跟我说话?”
少女一对明亮的大眼上下打量慕容复一会儿,才嬉笑道,“是呀大哥哥,人家就是对你好奇,但下面太吵了,所以请你上来说说话。”
她声音脆嫩,清灵动听,说话一副邻家小妹的语气,仿佛一只天地间不染尘埃的小精灵,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疼惜她。
慕容复陡然心中一凛,他可不敢将眼前的少女当成什么邻家小妹,要知道对方先前传音入密时,他便找不到半点源头,而且此人似乎早已在暗中观察过他,他竟然毫无所觉。
想到此处,慕容复意念暗暗扫过少女丹田,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只觉朦朦胧胧的,仿佛对方根本就没有丹田,但这又怎么可能,能够传音入密之人,会没有丹田么?
慕容复心念转动,脸上却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不知小妹妹唤我前来,有什么事么?”
“就是觉得你武功不错,比下面那些人强多了,所以……”少女说着,忽的惊咦一声,“你似乎受了重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慕容复脸上异色一闪而过,点头道,“是受了点伤,但也算不得什么重伤,对了,还不知道小妹妹姓甚名谁?”
“我呀……”少女歪着脑袋,似是犹豫了下,“我叫阿青。”
“阿青?”慕容复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猛地吃了一惊,“哪个阿青?”
“阿青就是阿青,什么哪个阿青?”少女奇怪的看着他。
慕容复再次打量了少女几眼,终于确定下来,眼前的少女有九成可能就是传说中一剑横扫三千铁甲的越女阿青。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是否真有那么一段历史他不得而知,但就凭这身他怎么也看不透的内功修为,也是平生仅见的高手了。
一时间,他心中连闪数个念头,阿青为何找上自己?是江湖上名声太大,她想跟自己切磋武功?还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又或者真的只是凑巧,她也是来参加杀龟大会的?
“我很好看吗?大哥哥。”阿青见慕容复一直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没……不,你很漂亮,很好看。”慕容复思绪翻滚不定,并没有听清她的问话,以致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吗?”阿青脸色微喜,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
慕容复怔了一怔,也摸不准她的话是真是假,试探道,“阿青妹妹,你怎么会在这?”
情不自禁的,连称呼都改成了“阿青妹妹”,不得不说,他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阿青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其实有人跟我说你是个大坏蛋,坏事做尽,我才来找你的,没想到……”
慕容复忍不住问道,“没想到我是个大好人?”
阿青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有伤在身,我肯定不能欺负你。”
慕容复脸色一连变了数变,最后恢复正常,“阿青妹妹可否告知,是谁找你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哥哥自问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他如此说倒不是因为惧怕阿青,此女在传闻中确实惊为天人,实际情况也只有打过才知道,更何况他有天剑在手,胜负犹未可知。
阿青摇了摇头,“别问了大哥哥,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好之日,我会再来寻你。”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慕容复这才注意到,她身下放着一节三尺来长的青竹。
阿青伸手一招,那青竹如同游鱼般凭空飞起,滑入她袖中,“大哥哥再见。”
随即纤细的身影渐渐变淡,一晃眼已然消失不见。
慕容复一惊,急忙四处查看,却是连一丝内力波动都感应不到,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清香,他都要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在做梦了。
怔了片刻,慕容复摇头将各种杂念抛诸脑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等伤势恢复之时,也未必不是她对手,不过……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闪身下了屋顶,回到厅中。
“相公,你没事吧?”双儿见慕容复回来,登时松了口气,但还是关心的问道。
慕容复摇摇头,小声道,“双儿你帮我四处查看一下,看谁不怀好意的盯着我们这边。”
双儿一愣,乖巧的点点头,一双大眼骨碌碌转动起来,四处打量。
慕容复的行踪一向隐秘,来参加杀龟大会也是临时起意,如此说来阿青也是凑巧到此,而看她的样子,明显对杀龟大会没有半点兴趣,很可能是陪同别人前来,那么那个跟阿青一起的人,很可能就是唆使她来对付自己的人。
“跟自己有仇,又是反清势力中的人,会是谁呢?”慕容复想通其中关节,目光不时扫过厅中众人,可惜厅中人太多了,其中不乏藏头露尾、乔装改扮之辈,找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
就在他寻思对策之时,忽然厅中一声桌椅碎裂的大响,紧接着一道如同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都给我住口。”
这声音浩浩荡荡,滚滚不绝,震得众人身子发颤,头脑发晕。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反对意见
“佛门狮子吼?”慕容复抬头望去,说话之人正是胡德帝,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此人跟少林寺还有些瓜葛。
众人也没想到胡德帝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发起火来如此暴戾,一时间噤若寒蝉,呐呐无声。
半晌之后,胡德帝深吸口气,缓缓说道,“诸位同道,大伙儿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地,为的是推翻满清,现在不过商议一个可行之策,如此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随后他顿了顿,四下抱了抱拳,“方才胡某有失礼数,还望各位见谅。”
“这谁敢不见谅啊……”众人心中腹诽,嘴上却是客气说道,“胡总舵主言重了。”
眼见众人安静下来,陈近南适时上前说道,“诸位,方才陈某话还没有说完,所谓‘反清同盟’并非是将大家集中起来,听某个人或某个势力的调令,而是要诸位形成同盟后互相援助,旨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付清廷。”
袁承志脸色稍稍错愕了一下,这似乎与先前听到的风声不大一样啊,此前他从天地会那边得到消息,反清同盟将整合天下反清势力,统一行止,但陈近南几句话,又大大降低整合力度。
其实陈近南心中何尝不想如此,事先他也探过各个帮派的口风,可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意,更令他意外的是,方才他刚刚提出来,便有近一半的帮会站在金蛇营那边,如果总盟主位置不能留在天地会,他做这一切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故而他临时改变主意,退而求其次,大大降低联盟的位置,这样一步一步来,既稳健,也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谋划,即便总盟主之位落入他人手中,也影响不大。
“陈总舵主,我平清帮无论如何都以天地会马首是瞻。”
“不错,除了天地会之外,我黄河门可不会认什么金蛇营银蛇营的。”
“哼,天地会又算什么,只有金蛇营才敢与清廷鹰犬真刀真枪的干。”
……
眼见众人又要吵起来,陈近南急忙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但厅中吵闹声越来越大,众人哪里听得进去,陈近南无奈,神色一正严厉道,“诸位,反清同盟为的是团结大家的力量,推翻满清,可若为了一个总盟主之位,咱们便自己内讧起来,所谓的‘反清同盟’岂非成了笑话?反清意义何在?”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只听陈近南继续道,“这样吧,金蛇营这些年声势愈发壮大,笼络天下不少豪杰,而袁功子武艺高强冠绝武林,这总盟主之位,陈某就先推举他吧。”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各异,支持天地会的人面露惊色,支持金蛇营的人则面露喜色。
至于袁承志本人则呆了一呆,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当即说道,“万万不可,袁某年轻识浅,哪能担此重任,天地会陈总舵主侠名远播,胡总舵主德高望重,理当由二位中的一位但当此任。”
温青青闻言气急,暗暗瞪了袁承志一眼,心中暗骂,“真是个大笨蛋,陈近南老奸巨猾以退为进,你倒好,又推回去了……”
陈近南谦逊的笑了笑,“袁公子过奖了,陈某虽然在江湖上小有薄面,但论及反清大业,岂能跟金蛇营相提并论。”
袁承志立即诚恳道,“陈总舵主言重了,金蛇营只是凭借一口热血,如今跟清廷闹得不可开交,但若非有天地会及其他同道在暗中援助,牵扯清廷势力,以金蛇营那点兵力,只怕早就被清廷覆灭了。”
一时间,二人你来我往,将总盟主之位推来推去,看得厅中众人神色莫名,不知所措。
胡德帝忽的心中一动,想起当初他与沐王府的约定,开口道,“依我看你二位不必推辞了,咱们这次大会名叫‘杀龟大会’,除了推翻清廷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刺杀大汉奸吴三桂。不如将总盟主之位暂且搁置,咱们立一个誓言,哪一方人马率先杀了吴三桂,咱们便推举他做反清同盟总盟主,诸位觉得如何?”
闻言众人脸上均闪过一丝异色,天理教赵无极开口道,“敢问胡总舵主,是否我们在做的帮会门派皆可参与,只要杀了吴三桂,就能当总盟主?”
“当然,在做的皆可参与。”胡德帝微微一笑,肯定道。
陈近南眉头一皱,但马上又松开,此次山海关之行,天地会对吴三桂是势在必行,而且有韦小宝这个赐婚使作为内应,更加容易得手,届时谁也说不出半点反对的理由,金蛇营也得俯首称臣。
想到此处,他脸上红晕一闪而过,扬声道,“陈某没有异议,不管哪一位英雄率先杀了吴三桂,陈某都推举他或者他所在的势力为总盟主。”
陈近南都说话了,众人目光不由看向袁承志,等着他表态。
显然,先前是没得争,故而这些人都拼命的拥护自己所在阵营,但眼下有了希望,难免生出一些别的心思。
袁承志思绪翻转,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不由看向温青青,平时这个时候,都是温青青给他提意见,但意外的是,温青青正盯着慕容复。
心中疑色一闪而过,袁承志当即说道,“我赞同,谁杀了吴三桂,我金蛇营便奉他号令。”
“好!”陈近南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却在这时,一个颇为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我反对。”
众人回头望去,说话之人竟是早已被他们遗忘的慕容复,一时间,众人默然,不敢开口相询为什么反对。
慕容复施施然站起身来,缓缓越过人群,来到大厅前方,先是目光鄙夷的看了袁承志一眼,随即淡淡道,“此事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程青竹连忙给他使了几个眼色。
此前他因为阿九身份公开,心神激荡之下曾想让阿九来做总盟主,但经慕容复点醒他才打消此念头,可现在不同了,陈近南等人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谁也不敢反悔,只要阿九能杀了吴三桂,她便能当上总盟主,偏偏这个时候慕容复又跳出来反对。
程青竹越想越气,恨不得顺起竹杖敲他几下。
陈近南等人也是一愣,胡德帝开口问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高见?”
慕容复环顾四周,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暗自摇头,嘴中说道,“诸位,我想请问在座的诸位一个问题。”
众人面现疑惑,默然不语,静待他的下文。
“公子有何问题尽管说来,咱们之所以召集天下有识之士,便是群策群力,有意见皆可提出来。”陈近南爽朗一笑,和声说道。
慕容复问道,“不知诸位谁有把握能够杀了吴三桂?又不知诸位谁能作保,什么时候能够杀了吴三桂?”
众人一愣,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谁不知道吴三桂手握重兵,平西王府更是铜墙铁壁,能有半成把握就不错了,但若说保证一定时限内杀了吴三桂,是想也别想的事。
陈近南等人脸色微微一动,似乎猜到了几分慕容复要说的话。
过得片刻,众人仍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答话,慕容复抚掌轻笑,“看来诸位都还勉强算清醒,没有被利益或仇恨冲昏头脑。”
他这话略有几分嘲弄意味,众人脸色微微尴尬,其中一人脸色涨红,怒道,“慕容公子此言何意?吴三桂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大明天下皆知,天下汉人百姓无不欲除之而后快,我等纵知有去无回也绝不会退缩。”
“慕容公子若要帮忙,我等欢迎,但如果是来冷嘲热讽的,还请慕容公子自行离开。”
他这几句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群情激奋,看向慕容复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陈近南见此急忙出来圆场,“诸位别急,且听慕容公子说完,陈某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慕容复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既然在座的诸位都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能够杀了吴三桂,岂不是等若反清同盟的成立将无限期拖延下去,或许十几二十年之后,吴三桂自己老死了,到时又来重新讨论谁做总盟主?”
众人闻得此言,登时恍然大悟,是啊,什么时候杀掉吴三桂根本是无法保证的事,总盟主之位悬而未决,又何谈反清同盟,别说十年二十年了,就是过上三五年,清廷愈发壮大,反清更是遥遥无望。
陈近南心中陡然一凛,倒不是因为慕容复所说的杀吴三桂无望,而是他忽然想起,慕容复武功这么高,杀掉吴三桂的可能极大,届时难道还要让他来做总盟主,号令天地会么?
想到这,他不由朝胡德帝望去,却见他也正望了过来,目中略带隐忧之色,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陈近南说道,“慕容公子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先前我等考虑欠妥,如今康熙皇帝频频下发各种利民政令收买人心,时间长了,清廷境内的汉人百姓会渐渐安于现状,于咱们反清不利。”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纷纷点头赞同。
“却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良策?”胡德帝问道。
慕容复目光微微闪动,“良策不敢说,在座的诸位都算武林中人,咱们武林中一向靠实力说话,不如比武决定,诸位以为如何?”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金蛇剑
陈近南自知上当,不过脸上没有半分惊慌,但见其胸前陡然亮起一抹红光,一根根细小的血丝朝四面蔓延,瞬息间缠上袁承志双臂。
没有丝毫征兆的,袁承志身形一滞,紧接着陈近南单手一掌击出,其身子倒飞而出。
空中时,袁承志一个鲤鱼打挺,身形稳稳落地,满脸吃惊的望着陈近南,方才那一瞬间,他竟有种全身血液都凝固的感觉,以致于经络不开,全身使不上半分力气。
陈近南爽朗一笑,解释道,“此乃陈某的凝血神爪,袁公子可要小心了。”
袁承志脸上若有所思,嘴中说道,“原来如此,凝血神爪果然名不虚传。”
“袁公子的破玉拳也不遑多让。”
说完陈近南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承志会意,双手缓缓伸展而开,腰身微微扭动,看上去仿若女子翩翩起舞,却有种诡异的气息铺散开来。
陈近南脸色微凝,知道袁承志必定是要施展某种看家绝技了,自然不敢大意,当即全力催动凝血神爪,只见其脸色逐渐变得血红,到得最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红光之中。
“难道凝血神爪是邪功?”慕容复登时错愕不已,但细细感应一番,又缓缓摇头,陈近南的劲气虽然鲜红如血,却没有半点血腥气息,相反倒有几分凛然正气,应是正道功法无疑。
袁承志身形扭动越来越快,到得最后,整个人都变得模糊不清,“刷”的一下,场上陡然窜出四五道身影,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冲向陈近南,其角度之刁钻,速度之诡异,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陈近南心中一凛,双手迅速变幻,周身红光大盛,“吼”的一声怪鸣,其周身红光陡然上窜,瞬息间在其头顶位置凝聚出一只丈许大的血色怪爪。
陈近南身子崩成一个弓形,双手垂于两侧,掌心朝外,口中轻喝一声“去”,那血色怪爪猛地往下一压,自其身上穿过,登时间,大片大片的血色劲气席卷四周。
台上劲风呼呼作响,到得此时,除了慕容复等少数几个内功深厚之辈,已经无人能够看清场中形势,只觉得陈近南的血色巨爪极其凌厉。
一息不到的功夫,“砰”的一声,陈近南身侧不远处陡然现出一个身形,一个踉跄之后,慌忙后撤,正是袁承志。
此刻的他神情颇有些狼狈,发丝微微散乱,脸上十分少见的流露出些许怒色。
实在是太憋屈了,他几番施展绝学,都被陈近南丝毫无损的破去,倒不是对方功力比他深厚,而是凝血神爪实在太难缠了,只要他一靠近陈近南半丈之内,血液便会凝滞,以致身法、速度、真气都无法得心应手,完全就是有力没处使。
便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是不是傻?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难道你不会用剑么?”
袁承志一愣,转头朝台下望去,只见慕容复正双眼白翻的望着自己,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只要不近身颤斗,不就完全无惧对方的凝血之力了么?
随即他一扫胸中郁气,朝陈近南拱手笑道,“陈总舵主神功果然厉害,接下来晚辈要请出金蛇剑了,还请前辈选一兵刃。”
陈近南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他能压制袁承志完全靠得是凝血神爪出奇不意,限制对方身法,但眼下对方改用金蛇剑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思绪间台下天地会弟子已经把他的佩剑递了上来。
而其余众人也都面露兴奋之色,金蛇剑终于要出鞘了,这柄被传的神乎其技的神兵利剑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陈近南缓缓拔出长剑,剑身红光流转,真气充盈,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前辈小心了。”袁承志口中轻喝一声,双手快速掐诀,背上的剑匣嗡嗡作响,猛然间一道刺目金光爆发开来,随即一条条数寸长的金色小蛇鱼贯而出。
慕容复心神一震,定睛望去,赫然是一柄柄精致小巧的蛇形飞刀。
这些金色小蛇似乎很久被关了很久,一出来裹挟着一股凌人气势朝陈近南飞去,速度不可谓不快。
陈近南从未见过金蛇剑长什么样,见得这些金色飞刀也是为之一愣,但也不敢大意,长剑红光爆闪,道道剑气挥出,将自身笼罩得严严实实。
“叮叮叮”一阵疾响,火花迸射,飞刀被弹了开去,剑气也很快消耗殆尽。
好在这些飞刀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只是在陈近南周身绕了一圈,便回到袁承志身旁,围着他上下游移,颇为欢快。
慕容复饶有兴趣的盯着袁承志,这金蛇剑他以前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跟倚天剑、屠龙刀那些神兵利器相比,金蛇剑的名气实在小了点,可今日一见才发觉,金蛇剑的威势比起倚天剑之流也不遑多让,而且论及灵性,倚天剑还不如它。
一时间,慕容复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然打起了金蛇剑的主意。
陈近南在挡下金蛇飞刀之后,神情颇为钦羡的说道,“金蛇剑名不虚传,不,应该说比传闻还要厉害得多。”
台下众人此刻也都啧啧称奇,脸上神色各异,羡慕的、嫉妒的、害怕的不一而足。
“前辈过奖了。”袁承志心中暗自得意了一下,嘴中则颇为谦逊的说道,“此剑虽小有威力,但还比不得前辈的神功,不过前辈要小心了,方才并不是此剑的真正模样。”
陈近南闻言一愣,正想开口询问,便见袁承志左手捏了个剑诀,那些游离在他周身的金蛇飞刀滴溜溜一转,全部飞到他胸前,彼此纠缠交错,两个呼吸不到,一柄造型怪异的蛇形长剑缓缓凝聚出来。
剑身通体金光灿烂,剑柄、剑尖均由两条小蛇构成,剑尖处的小蛇还吐出蛇蕊,以致看上去剑尖有分叉。
众人见得这一幕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更别说看一眼此剑,便有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慕容复自然也不例外,他吃惊的看着那柄凌空而立的金蛇剑,嘴中喃喃道,“此剑到底为何种材料所炼?”
“此剑原是五毒教的镇教之宝,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我父亲得到,而我父亲正好有一块天外星磁陨铁,便请了几位铸剑大师将其重铸,这才有了今天的金蛇剑,其实说穿了这剑也没想象中那么神异,全是因为那块陨铁中的磁力。”
温青青的声音在慕容复身旁响起,简单解释了一下金蛇剑的由来。
“天外星磁陨铁?”慕容复怔了一怔,这种矿石他没有听说过,但说到磁力,他便隐约明白了什么,对金蛇剑的想法淡了不少,磁力这种东西对旁人来说或许十分神秘,但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不过随后温青青的一句话又引起他的注意,只听她说道,“不过你可别小看了它,它的锋利是不打丝毫折扣的,而且此剑设计极为巧妙,在月圆之夜还会发生一些变化,以致威力大大增加。”
慕容复目光微微闪动,试探着问道,“这剑既然是你父亲的,又怎么会跑到袁承志手中?”
温青青白了他一眼,“他是我爹爹的徒弟,你说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慕容复心中大感后悔,“失算,失算啊,早知道先前就要金蛇剑好了,这副盟主之位又不是没别的办法可以弄到。”
温青青立即注意到他神色略微不对,顿时大生警惕,“你不会想打金蛇剑的主意吧?”
“失算……哦不是,笑话,我慕容复是什么人,会夺他人所爱?”慕容复差点失言,急忙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
且说陈近南见得金蛇剑这般奇异变化,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脸上不动声色,暗自提起全身功力,全神戒备着。
袁承志手握金蛇剑,一股彭拜的自信心涌入心间,一时间气势大盛,整个人都恍若变了个人,口中说了句“前辈小心”,随即长身而出,金蛇剑金光疾闪,一缕缕金色剑气激射而出。
陈近南自然不敢大意,同样将全身真气注入到长剑中,乃至其剑身渡上一层粘稠的红色劲气,妖异非常。
顷刻间二人剑光相交,“铮铮铮”一阵金铁交鸣,袁承志身形始终保持在半丈之外,极速变幻,攻势凌厉,如同狂风暴雨,而陈近南则以守为主,双脚始终不曾离开原地。
转眼近百招过去,袁承志大占上风,不过陈近南便如同风浪中的一叶扁舟,纵然摇摆的极其厉害,但始终不曾被吞没。
忽然,袁承志双腿拔地而起,左手一拍剑柄,金蛇剑脱手而出,陈近南见此心中大凛,想也不想的运起全身功力,毫无半点花哨的一剑劈出。
二人剑光顷刻撞在一起,只听“嗤嗤嗤”几声,陈近南长剑立即断成几节,而金蛇剑则速度不减,只取其咽喉。
陈近南身子微微后仰,同时双手红光大盛,一连拍出数掌。
长剑碎片立即裹挟着浑厚掌力迎上金蛇剑,“滋滋滋”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金蛇剑再也无法寸进,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让他挡住了。
袁承志见此脸上没有多少意外之色,手中剑诀变幻,金蛇剑嗡的一声,竟是化成无数金色小蛇,绕过陈近南的长剑碎片。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尘埃落定
不过这些金蛇速度极快,一个恍惚之下,便追上了陈近南。
电光火石之间,陈近南除了飞快后退,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气森然的金蛇渐渐靠近。
袁承志见此,脸色稍稍犹豫了下,手中剑诀一变,小金蛇嗡嗡一颤,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倒飞而回,在他头顶一个盘旋后,回到剑匣中。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围观的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陈近南便已落败。
陈近南站稳身形后,抬起手臂一看,衣袖上多了几道细缝,正有血丝渗出。
深深吸了口气,他朝袁承志拱手道,“袁公子武功盖世,陈某甘拜下风。”
袁承志心头微松,嘴中谦逊道,“不敢,晚辈不过仗着兵刃之利,才能小胜半招罢了,若是不用金蛇剑,晚辈绝不是陈总舵主的对手。”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二人虽然功力相当,但陈近南的凝血神爪明显更加难缠,近身缠斗的话,他绝不会是对手的。
“不错,不错,这金蛇剑当真不错,我有点喜欢了。”慕容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抚掌而笑。
话声虽小,但温青青就站在身旁,自然听了个正着,当即狠狠瞪他一眼,“不许打金蛇剑的主意。”
慕容复见她神情有异,不禁问道,“为什么?”
“因为……”温青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脱口而出的话语立即改成,“不为什么,总之别的什么都可以,但金蛇剑不行。”
慕容复一怔,传音问道,“如果我向他讨你,他会给么?”
温青青登时大羞,随即又是大怒,直接指着慕容复的鼻子骂道,“你这坏蛋胡说八道什么?”
慕容复耸了耸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淡淡的声音传遍全场,“本公子宣布,这一战金蛇大王袁承志获胜,自今日起,他便是反清同盟第一任总盟主。”
登时间台下掌声雷动,不断叫着袁承志的名字。
至于袁承志本人,则脸色胀红,既是腼腆,又是兴奋。
而陈近南则抱拳说了声“名至实归”之后,黯然下场。
此后众多首领聚于堂中,将剩下的几个副盟主之位及各省分盟主也都定了下来,其间慕容复顺势提出增设总军师一职,由陈近南来担任,似乎是为了补偿他一样,众人中无一人反对,陈近南意外之余,倒也没有推辞。
剩下两位副盟主,一个是天地会胡德帝,另一个则由阿九担任,再往下就是分盟主了,沐王府的沐剑声,青竹帮的程青竹等也都落得一个分盟主位置,其余的大部分由天地会香主充当。
随后众人又商定了一些反清同盟运转的具体细节,有了慕容复在其中出谋划策,制度规则等方面十分完善,转眼间便搭起一个完整的架子,有了大势力的雏形。
起初陈近南还对慕容复颇有芥蒂,但随着他一条条合理又有效的建议提出,心中的芥蒂越来越淡,到得最后,对这个年轻人已是赏识有加。
一晃眼大半日过去,众人一夜未睡难免疲累不堪,纷纷提出告辞,他们可不敢在这座院子中休息,这么多人聚会,很难不走漏风声,说不定平西王府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很快,偌大一个院子中便只剩下金蛇营、天地会、沐王府以及慕容复一行人。
东厢房,一间屋子中,慕容复一脸疑惑的看着陈近南,不明白他为何约自己单独到此。
“公子请坐。”陈近南爽朗一笑,招呼慕容复坐下。
慕容复自然不会客气,转眼脸上疑惑尽去,变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双方落座,陈近南有些激动的说道,“慕容公子见识渊博,智慧如妖,说实话,若按照陈某早先的构想,只怕这反清同盟也难有作为,可听了你那些意见后,陈某才觉得事有可为。”
慕容复微微摆手,“总舵主过奖了,在下不过胡说八道而已,是否能成还留待后续观察,只盼到时总舵主不要怪罪才是。”
陈近南闻言一怔,随即认真道,“公子说的很对,咱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凡事都可以先行尝试,不能拘泥于一条路。”
慕容复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中问道,“不知陈总舵主唤在下前来,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陈近南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迟疑了下说道,“陈某有一好友,过去跟公子发生了一些误会,不知公子能否看在陈某的薄面上,就此揭过,今后大家团结互助,共襄盛举。”
“原来是当说客来了!”慕容复恍然大悟,心中寻思难道是想让自己放过韦小宝或是郑克爽?
但马上他又暗暗摇头,如果是这二人的话,陈近南绝不会说“好友”二字,那又会是谁呢?
心中如此想着,慕容复不动声色的问道,“却不知总舵主的好友是何人?既然想与在下讲和,为何不亲自现身?”
陈近南脸色微微一僵,随即说道,“实不相瞒,公子行事不羁,如果公子不先答应下来,陈某也不敢让他与公子见面的。”
“你直接说本公子蛮不讲理不就行了。”慕容复心中腹诽,脸上则笑道,“陈总舵主多虑了,在下虽然行事乖张,但也不会丝毫不顾江湖道义,当着总舵主的面乱来的。”
陈近南登时面现为难之色,慕容复见此心头微动,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不能见面,那我总该知道此人是谁吧?如果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原谅了他,在下敢答应,陈总舵主敢信么?”
“公子说的是,倒是陈某唐突了。”陈近南犹豫了下,“此人正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
“陈家洛?”慕容复脸色陡然一沉,“他也在杀龟大会上?”
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意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陈家洛此人。
陈近南看到慕容复的神色变化,一颗心直往下沉,但还是点了点头,“起初陈某也不知道他与公子有误会,是公子到此之后,他便不再现身,追问之下才明白过来,红花会也是反清的中坚力量,若非为了反清大业,陈某也不愿掺和你们的恩怨。”
慕容复心中冷笑,嘴中问道,“那陈总舵主可知道我们之间有何恩怨?”
陈近南一愣,摇头道,“这个倒不是很清楚。”
慕容复神色微微一冷,“既然不清楚,那陈总舵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事我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相信他也不可能跟我握手言和的。”
陈近南还要再说什么,慕容复摆摆手,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好了,总舵主不必多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这次就放过他,但下次还出现在我面前,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门。
“唉……”陈近南见此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又苦笑不已,自己徒弟以及二公子跟慕容复的恩怨还没化解,反倒去当别人的说客,不过慕容复肯答应暂且不为难陈家洛,倒让他松了口气。
他哪里知道,慕容复之所以会答应,并非看他的面子,而是因为昨晚找上他的阿青。
此前慕容复一直疑惑,阿青到底是为谁来的,直到陈近南说出“陈家洛”这个名字,他才恍然大悟,觉得十有**就是此人。
当然,这还需要确认一下,如果阿青真与陈家洛有瓜葛,那暂且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没有,那是否还会放过陈家洛,就是另说的事了。
此刻慕容复的身形恍若鬼魅,在后院中穿梭不定。
不多时,他在一间偏僻厢房前停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凑到窗户前,轻轻戳出一个孔洞,往里面看去。
当看得屋中情形,他脸上立即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只见屋中坐有三人,其中一个正是昨晚刚刚见过的清纯少女阿青,此刻她赤着脚丫,怀抱双膝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除了阿青之外,还有两张熟面孔,其中一个二十上下,面目清秀,赫然是陈家洛,只是比起以前,少了几分器宇轩昂,多了几分阴郁之气,而另外一人则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乃是陈家洛的师父,天池怪侠袁士霄。
曾在回民部落的时候,慕容复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陈家洛与袁士霄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只听袁士霄怒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枉我如此看重于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师父我……”陈家洛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我……我们还是回天山去吧,弟子不想报仇了,更何况当初……”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大响,袁士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登时把阿青给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她不满的看了袁士霄一眼,“干嘛那么大声,他又不是听不到。”
袁士霄面色稍缓,但还是压低声音怒斥道,“哼,你丢得起这块脸,老子可丢不起,我袁士霄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就算你不为脸面着想,你可曾想过红花会那些死去的弟兄?想过你的义父?他们的血海深仇谁来报?”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背后唆使
屋外慕容复证实了心中猜测,阿青果然是受了陈家洛二人唆使来寻自己报仇的,只是他仍有些疑惑,阿青跟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们?
“咦?”忽然,屋中的阿青陡然惊讶的抬起头来,随即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大哥哥,是你来了呀,干嘛不进来?”
此言一出,无论是屋内的陈家洛师徒二人还是屋外的慕容复都倍感吃惊。
袁士霄显然没想到此处还有别人,而慕容复就不用说了,他已经极力收敛全身气息,没想到还被阿青给发现了,难道对方的功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心中念头急转,慕容复推门而入。
“是……是你!”陈家洛一见到慕容复,脸色立即变得煞白无血,就连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袁士霄上下打量慕容复几眼,瞬间勃然大怒,“原来是你这小贼。”
说着身形疾掠,抬手便是一拳打向慕容复。
他出的明明是拳,可打出来的却是凌厉无比的剑气,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慕容复冷冷一笑,周身剑意如潮水般涌出,顷刻间恍如排山倒海,湮没虚空。
袁士霄不由吓了一跳,口中怪叫一声,当即脚尖一点地面,身形自右侧滑了出去。
但慕容复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双目寒光一闪,无数剑气拐了个弯,朝袁士霄笼罩而去,明显是动了杀心。
袁士霄见此脸色微微发白,当即运起全身劲气,双拳连出,登时间,漫天拳影在周身浮现,借以抵挡慕容复的剑气。
便在这时,阿青嬉笑一声,“大哥哥,你一来就欺负人可不好哦。”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浅绿色影子自斜刺里冲了过来,停在袁士霄面前。
“快闪开!”慕容复悚然一惊,但此刻想要扭转剑气方向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阿青身上亮起一个青蒙蒙的光罩,无数剑气撞在罩子上,竟如同泥牛入海,不起半点波澜。
一时间,慕容复怔在了原地,别看他方才出手轻描淡写,实际上已经用上了七成功力,没想到竟然被阿青不费吹灰之力的化解掉,这还是人么?
“大哥哥,你来这做什么?”阿青散去青色光罩,砰砰跳跳的跑到慕容复身前,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望着他。
“啊,我……”
慕容复回过神来,不过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袁士霄打断道,“阿青,此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快杀了他。”
慕容复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杀气,前所未有的强烈,但瞥见身前的少女,这缕杀意顷刻隐没下去,消失不见。
阿青撇撇嘴,朝袁士霄说道,“袁叔叔,我已经说过了,他有伤在身,我不会欺负他的。”
“可……”
袁士霄还欲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要多加小心,此人阴险狡诈,可千万别中了他的暗算,也别让他跑了。”
阿青脸色颇为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慕容复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不定,看阿青跟袁士霄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密,而且袁士霄对她很是忌惮。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一副愕然模样,“我阴险狡诈?十恶不赦?敢问这话从何说起?”
袁士霄当即怒道,“你用计杀害红花会数百条人命,难道还不算阴险狡诈,杀人魔头?”
阿青秀眉轻轻一蹙,“大哥哥真的杀了这么多人?”
慕容复心头一动,坦然道,“不错,红花会的总舵是我毁去的,人也是我杀的,但不知这位红花会陈总舵主有没有告诉你们,我为什么杀人?”
说话间,他转头看向陈家洛,脸上似笑非笑。
陈家洛闻言微颤,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好低下头去。
如今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率部刺杀吴应熊时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颓废和黯然,一身锐气尽皆消磨。
阿青似是才想起这个问题一样,“对哦,洛哥哥好像也没有说过你为什么杀人?”
袁士霄见此心念转动,冷哼一声说道,“无论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如此滥杀,留在世上只会是个祸害。”
慕容复仔细留意三人神色变化,脸上若有所思,过得半晌,他忽的莫名一笑,“罢了,今日看在阿青妹妹的份上,且不与你这老头计较,还有你陈家洛,你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么?”
陈家洛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慕容复自顾自的摇头叹了口气,“生命何其宝贵,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懂得珍惜。”
袁士霄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但阿青却好似没听懂慕容复的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笑道,“大哥哥,你不止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珍惜别人的生命。”
慕容复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深意的说道,“阿青,我会珍惜你的。”
阿青不明白慕容复是什么意思,但不知怎的,心里没由来的泛起一丝异样。
但她还没来得及问,慕容复神情瞬间凝固,过得半晌,整个人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袁士霄与陈家洛见此惧是一惊,阿青却摇摇头,“他早就走啦。”
袁士霄心有不甘,“阿青姑娘,你为何不将他留在此地?像这样的大魔头,多活一天,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
阿青小脸忽然变得冷漠了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淡漠,“袁叔叔,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
袁士霄陡然心中一紧,那一瞬间,好似置身刀山剑海之中,浑身凉意直冒,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离开后院的慕容复脸色阴晴变幻不定,好半晌后深深看了一眼阿青所在方向,迅速转身离开。
回到前院,他留了几句口信给阿九,便带着双儿悄无声息的出了大院。
“相公,咱们不等阿九姐姐了么?她一个人留在这会不会有危险?”路上,双儿有些担忧的问道。
慕容复摇摇头,“阿九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放心,我已经为她铺好了路,万无一失。”
在大明兴起之前,山海关被称作“渝关”,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却险要非常。
它的关城早在大隋年间便开始兴建,经过十数个朝代沿革扩建,尤其是大明朝对山海关尤其看重,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才有今天的雄伟壮阔。
“哇,双儿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城!”
西罗城城门前,双儿一脸惊叹的望着那近三丈之高的城墙,以及气势恢宏的城门,不禁惊叹不已。
旁边慕容复好笑的摇摇头,“双儿,这只是山海关外城,内城更大。”
“外城?”双儿疑惑问道。
“不错,山海关分内外城,其实也就是瓮城,在内关城之外,像眼前这样的城池还有三个。”
慕容复口中解释着,目中不乏钦羡之色,慕容家缺的就是这样一座雄伟的城池。
当然了,这事他也只是暗自想想,以慕容家如今的形势,想要自主建城还不大可能,那意味着对宋国宣战,建城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说,城建好之后,迁民是个问题,守城又是一个问题。
脸上坚定之色一闪而过,慕容复将心头的那一口热血压了下去,转而朝双儿说道,“咱们进去吧。”
此时距离慕容复离开十里铺已是三日过去,这三日间,他去了一趟最近的水晶宫据点,传令河北道水晶宫弟子,从中挑选数十精锐到阿九麾下,并入王屋派中,保护她的同时,也协助她重整旗鼓,为将来吞并反清同盟埋下种子。
将诸多琐事处理完毕,他才动身赶往山海关关城,眼下这西罗城便是山海关外城,穿过西罗城才是山海关关城的迎恩门。
因为杀龟大会的原因,近段时间有不少武林中人涌到山海关中,平西王府或许得到了什么消息,门禁森严,盘查极其仔细,以至于城门处排了几条长长的长龙。
当然,即便没有什么消息,平西王府也不敢大意,因为三日之后便是平西王世子吴应熊与建宁公主的婚期,慕容复赶到此处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此外燕山中的小型铁矿矿脉他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咦?”忽然一个惊咦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颇为惊喜的声音,“慕容公子,没想到你也在这,太好了。”
慕容复转头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沐王府小公爷沐剑声,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几人,柳大洪、吴立身等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熟悉的纤细倩影映入眼帘,赫然是曾经与他同屋而眠过的方怡。
此刻的方怡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裹了纱巾,脸色稍显憔悴,却也是俏丽难掩,清秀美貌。
慕容复看到了她,她自然也看到了慕容复,不过却是目光闪躲的低下头去,仿佛陌生人一样。
慕容复心念转动,不知她为何有此变化,但脸上不动声色,朝沐剑声说道,“没想到沐小公爷也在此处,这倒是巧了。”
沐剑声摇头笑笑,低声说道,“这可不是巧合,当日参与大会的人,有七八成都到了此处。”
慕容复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微微一闪,没有接口什么。
第一千零二十章 拒绝
慕容复心念转动,不知她为何有此变化,但脸上不动声色,朝沐剑声说道,“没想到沐小公爷也在此处,这倒是巧了。”
沐剑声摇头笑笑,低声说道,“这可不是巧合,当日参与大会的人,有七八成都到了此处。”
慕容复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微微一闪,没有接口什么。
众多武林人士涌入山海关的目的不言而喻,无外乎刺杀吴三桂。
对此慕容复不置可否,既没有出手帮忙的想法,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也是因为他笃定众人不可能成功刺杀吴三桂,想想自从吴三桂出卖大明之后,每年闯入王府行刺的人不计其数,可如今数十年过去吴三桂还活得好好的,就凭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成功。
当然,如果像阿青一样的绝世高手出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吴三桂活着才符合慕容复的利益。
眼下慕容复奇怪的是方怡怎么会在此处,莫非她早已脱离神龙岛,回到了沐王府?却不知沐剑屏现在何处……
心中如此想着,慕容复随意的与沐剑声寒暄几句,过得一会儿,终于轮到慕容复二人进城。
“小公爷,就此别过。”慕容复招呼一声,带着双儿率先进城,临走又神情莫名的看了方怡一眼。
西罗城作为山海关为数不多的瓮城,它的雄伟壮阔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此城热闹非凡,居住着数十万人口。
原本瓮城的作用乃是屯集大军,增设防御,守护内城,但这山海关的瓮城,已经变成了平民百姓居住之地,故而本地人都称其为“西罗城”或“外城”,“瓮城”这个称呼已经很少用了。
毫无疑问的,这是吴三桂苦心经营多年的结果,作为一个没有封地、食扈的王爷,他只能靠这种办法来获取兵员,效果可能差强人意,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如此多年下来,算上东、南罗城和内城,其积攒的人口定然不下百万,这个基数供养十万大军,倒也绰绰有余,当然,如果吴三桂与康熙开战的话,这个数量远远不够,但谁知道吴三桂还有没有别的后手呢?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慕容复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寻思着吴三桂这些年到底积蓄了多少实力。
表面上看,山海关有常备铁甲军十万,另外尚有三千精锐黑骑军,可实际上吴三桂多年来一直跟清廷示弱,暗地里的势力绝对不止如此。
“慕容兄,慕容兄?”慕容复正思索着,忽然背后有人叫他。
慕容复回头望去,却是一愣,来人正是沐剑声一行。
“原来是沐小公爷,有事么?”
“呃,是这样的,在下有件事想与慕容兄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沐剑声迟疑了下,低声说道。
慕容复目光不着痕迹的瞟了方怡一眼,微微点头,“无妨,小公爷请带路。”
“如此甚好。”
随后一行人在沐剑声的带领下,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整个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是座小院。
慕容复四下打量一眼,疑惑的看向沐剑声。
沐剑声还道他心有怀疑,急忙解释道,“慕容兄放心,这里是沐王府的据点之一,绝对安全。”
闻言慕容复颇为吃惊,此地竟然有沐王府的据点,要知道整个山海关都经营成铁桶一片,外面的势力根本插不进手来,即便按了钉子,也是在平西王府的监视之下,根本难有作为。
于是慕容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沐剑声黯然一叹,说道,“慕容兄有所不知,大明尚在之时,我沐王府在山海关也有一席之地的,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吴三桂把所有别的势力都清除出去,只余下此处据点保存尚且完好。”
“原来如此,贵府能与吴三桂周旋这么多年,可见底蕴不浅。”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沐王府已是日薄西山……”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小院,在院中还有两个年轻汉子,赫然是数日前慕容复在燕山镇上遇到过的苏成和苏明两兄弟。
二人见到慕容复也是吃了一惊,但马上上前朝沐剑声见礼。
进到厅中,分宾主落座,慕容复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公爷请我来,有事但说无妨。”
沐剑声迟疑了下,支开苏成兄弟,神情略有些不自在的问道,“听舍妹说,慕容兄与她两情相悦,不知可有此事?”
慕容复一怔,脱口问道,“你知道屏儿下落?”
沐剑声见他如此着急,登时面色微喜,“这么说是真有其事了!”
慕容复登时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收敛神色,淡淡道,“令妹活泼可爱,我与她关系还算不错,但并不是小公爷说的那样。”
此言一出,沐剑声登时变了脸色,柳大洪脸色一沉,冷声说道,“那是什么样的?能让一个女儿家都说出那种话来,你还想狡辩不成?亏老夫还觉得你这人不错,没想到一点担当都没有。”
慕容复之所以不想表明他与沐剑屏的关系,便是因为这沐剑声一脸有事求他的模样,还不是小事,他确实很喜欢沐剑屏,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可并不会因此而答应沐王府一些过分的要求。
想到这,慕容复神情丝毫不变,淡漠道,“柳老爷子这话恕我听不大懂,我与小郡主是朋友不假,但那也是因为我曾救过她,但若说两情相悦,这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柳大洪登时勃然大怒,正欲出声呵斥,但沐剑声却及时用眼神制止了他,抢先说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
他与慕容复接触不多,但数日前在杀龟大会上的所见所闻,他对慕容复有了一定的了解,哪里敢让柳大洪去触怒于他。
方怡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谈话,当听得慕容复否认与沐剑屏的关系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白,眼中闪过些许绝望之色。
至于双儿,则万事与慕容复为主,虽然心头略感酸涩,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并没有多想。
一时间,厅中气氛有些尴尬。
慕容复顺势起身,拱手道,“既然小公爷没有别的事,那在下就此告辞。”
“等一下慕容兄,”沐剑声急忙叫住了他,迟疑了下说道,“能否请慕容兄看在舍妹的面子上,帮我沐王府一个忙?”
“还以为你不说呢?”慕容复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则一副疑惑的表情,“什么忙?”
“是这样的,这一次诸多势力共襄盛举,众志成城的想要除去大汉奸吴三桂,我沐王府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只是如今府上缺乏人手,能否请慕容兄协助一二?”
沐剑声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说完后目光灼灼的望着慕容复,满是期待。
“请我杀吴三桂?”慕容复愣了一下,虽然早有几分意料,但真正听他说了出来,还是大感吃惊。
如今那么多势力争先恐后的潜入山海关,为的就是刺杀吴三桂,可沐王府请自己出手是什么意思?如果杀了吴三桂那算是他慕容复杀的,还是沐王府杀的?
慕容复目光微微闪动,思索着沐王府的真正意图恐怕不止如此,随即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沐剑声一眼,“抱歉,这个请求在下不能答应!”
“为什么?难道慕容兄不想杀了那个大汉奸?”沐剑声不解的问道。
虽然他的要求听上去似乎是想借慕容复之手为沐王府赚取名声,可他不认为单靠慕容复一人能够做成此事,别人不清楚,但沐王府可是深知吴三桂的狡诈,每年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去刺杀吴三桂,却没有一人能成功。
慕容复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想不想杀他,也要看心情,但目前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只能谢绝小公爷的好意了。”
“只要你答应出手协助沐王府,在下做主把屏儿许配给你。”沐剑声咬了咬牙,将自认为的杀手锏拿了出来。
慕容复脸色陡然一沉,冷声道,“沐剑声,屏儿是人,可不是你换取名望的工具,如果沐王府沦落道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做事的地步,哼,那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说完之后也不理会众人呆滞的神情,拉着双儿走出大厅。
沐剑声怔怔望着二人背影,脸色复杂不已。
“相公,我……”离开小院,双儿亦步亦趋的跟在慕容复身后,双手绞在一起,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容复温声问道。
“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双儿吞吞吐吐的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慕容复脸色,“但又怕你生气。”
慕容复微微一笑,“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相公怎么会生你的气。”
双儿点点头,迟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三少奶奶也要你看在双儿的份上,为她做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慕容复一愣,没想到双儿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双儿点点头,迟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三少奶奶也要你看在双儿的份上,为她做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慕容复一愣,没想到双儿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口中的三少奶奶慕容复自然知道,只是素未谋面罢了。
不过双儿的问题还真有几分棘手,饶是慕容复极擅花言巧语,一时间也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他知道,双儿既然问了出来,那十有**是真有其事的,那位传闻中的三少奶奶很可能也有事求他。
想了想慕容复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双儿见慕容复神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双儿猜那位屏儿姑娘一定是相公的心上人,可她哥哥请相公帮忙相公都……双儿只是一个婢女……”
“婢女怎么了?双儿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慕容复心念转动,口花花道,“就算拿一座金山一座银山来换,我也不会换的。”
双儿登时感动不已,心头一热,脱口说道,“就算给双儿金山银山,双儿也不会离开相公的,永远都做相公的小丫鬟。”
慕容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板着脸说道,“怎么说话呢,做丫鬟只是暂时的,将来相公会娶你的。”
双儿闻言一怔,随即琼鼻微酸,双眼雾气朦胧,竟是哭了起来。
“这丫头也太好哄了吧,几句话都能把她说哭。”慕容复不禁有些心疼的想着,嘴中说道,“双儿莫哭莫哭,相公保证,以后一定会更疼你。”
双儿轻轻抹去泪花,略有几分患得患失的说道,“相公,你对双儿这么好,万一有一天你不要双儿了,双儿该怎么活……”
“不会的,这辈子都不会不要双儿。”慕容复当即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着将双儿搂入怀中。
双儿大惊,急忙四下看了一眼,还好这小巷极为偏僻,没什么人在此,这才脸红红的把头埋入他胸膛,纤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好一会儿之后,二人才松开。
只是让慕容复头疼的是,双儿马上又想起先前的问题,低声问道,“相公,你还没有回答双儿的问题。”
慕容复心中苦笑不已,话题转移**宣告失败,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位庄三少奶奶确实曾交代过双儿什么。
即便如此,他仍不愿轻易许诺什么,沉吟半晌说道,“可能会答应吧,她与沐剑声不一样。”
“真的吗!”双儿瞬间面色转为狂喜,随即又好奇道,“哪里不一样,双儿倒觉得那位沐小公爷跟你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慕容复知道她还是有点小小的吃醋,似笑非笑的说道,“不一样的,沐小公爷是个男人,而那庄三少奶奶是个女人。”
“啊?”双儿呆了一呆,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虽然说的没什么毛病,可她总觉得相公话里有话。
慕容复没有解释的意思,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双儿,那位庄三少奶奶长得漂亮么?芳龄几何?”
“那当然了,三少奶奶是双儿见过最漂亮的女子,比双儿好看多了,至于年龄,今年应该三十有二……咦,相公你问这个做什么?”双儿脱口如实答道,说完之后才有些疑惑的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哈哈一笑,“没什么,有空去见见这位奇女子,顺便感谢一下她把这么好的双儿送到我身边。”
双儿听后心中颇为感动,脸红红的低下头去。
她哪里知道,此刻慕容复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万一那什么三少奶奶挟恩不成,改行**之策,我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行得一阵,二人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当务之急,自然是打听平西王府以及建宁公主赐婚使团的位置,故而二人走走停停,时而在摊边驻足,时而出入客栈酒楼。
将近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西罗城与内城相连的“承恩街”上。
无论是平西王府的位置,还是建宁公主的行辕,都不是什么秘密,自然很容易便打听得到,只是让慕容复颇为意外的是,这两处地方都在西罗城中。
建宁公主的行辕也就罢了,并不是特别讲究,但平西王府乃是重中之重,在他想来,多半会在内城中才对。
后来详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山海关内城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封闭了,百姓都被迁到四个外城中,平西王府自然也不例外,搬到了这西罗城中。
慕容复得知这一消息时,马上想到内城中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多半就是吴三桂的秘密基地。
当然,即便再怎么好奇,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探查,因为建宁公主的婚期就在三日之后,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建宁,破坏这场婚礼。
承恩街上居住的多是一些达官贵人,基本上山海关乃至周边数个州县的僚属都住这里,所以这条街比其余地方清净得多了,豪屋阔院随处可见,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弥漫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不知是不是这条街过于特殊的原因,这种气氛中夹着着些许清冷和冰凉。
“相公,你找到建宁公主后,打算怎么做?”双儿似乎适应不了这极为静谧的氛围,忍不住朝慕容复问道。
慕容复愣了一下,他来此目的很明确,那便是破坏建宁的婚礼,但具体如何做,他还真没有想过,不由陷入了沉思。
如果直接带走建宁,无异于同时得罪康熙和吴三桂,那么吴三桂很可能假戏真做,直接发兵神龙岛,而康熙也是乐见其成的。
如果暗中杀掉吴应熊,结果可能会比前一种情况更加恶劣,届时说什么也无法平息吴三桂的怒火,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或许按照历史的轨迹,把吴应熊阉掉是最好的办法,可这样一来,建宁便嫁给了他,这是慕容复不愿意看到的。
寻思良久,也没有找到一条可行之策,慕容复大感头疼。
便在这时,双儿出声道,“相公,栖凤楼到了。”
慕容复闻言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豪华高大的阁楼,楼前匾额上写着“栖凤楼”三个烫金大字。
只是让他颇为吃惊的是,栖凤楼前黑压压的一片,水泄不通的围着近千名黑甲军,此外,在栖凤楼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均有一个五丈来高的箭楼,把栖凤楼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相公,咱们……”双儿见此也是大感头皮发麻,正想询问慕容复的意思,却在这时,旁边窜出两个手持长枪的黑甲军,“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不知道承恩街已经戒严了么?”
“我们……”慕容复正想找点什么说辞,两个黑甲军中的一个立即喝道,“不想死就马上滚!”
慕容复眼中冷意一闪而过,面无表情的拉起双儿,转身离去。
这两个黑甲军也极其小心,一直缀在二人身后,直到他们离开承恩街才肯作罢。
“相公,这两个鹰犬好可恶!”双儿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慕容复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若非栖凤楼的守军太多,他又不想打草惊蛇,岂会任由他人喝骂而无动于衷。
“相公,咱们现在怎么办?”双儿问道。
慕容复叹了口气,“等晚上再说吧,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栖凤楼,我还不信这些人没有松懈的时候。”
双儿秀眉微蹙,心念转动,说道,“相公,不如由双儿去引开他们,你去见建宁公主。”
慕容复一愣,顿时明白了双儿的用意,立即摇摇头,“不可,这样你会很危险,那些黑甲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你不一定能跑掉。”
他这话可没有半分危言耸听,守在栖凤楼外面的那批黑甲军与他在燕山中见到的那一批不大一样,每一个身上煞气都极为浓郁,几乎可以说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据他估计,只要七八个这样的黑甲军便可对付一个寻常一流高手了。
双儿见他神色坚决不容置喙,只好失望的点了点头。
其实真正让慕容复忌惮的并非那些黑甲军,以他的轻功只要小心一些,避过他们的耳目并不难,可问题是,吴三桂为何派出这样一批精锐驻守栖凤楼,莫非另有什么蹊跷?
若说吴三桂真正对建宁公主有多尊敬,恐怕没人会相信。
正寻思着,忽然一股熟悉的幽香传入鼻中,慕容复收敛思绪抬头望去,不禁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相公?”双儿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登时吃了一惊,好半晌后才喃喃一句,“好美的人儿啊……”
只见二人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绿衫女子,容貌精致秀美,肌肤白若凝脂,钟灵秀气,清丽脱俗。
当然,慕容复愣住的原因并非这女子长得太漂亮,而是因为此女正是自燕山中失踪的阿珂。
慕容复还未来得及高兴,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下来,阿珂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子,这男子他也认识,前不久与他数次冲突的郑克爽。
阿珂很快也看到了慕容复,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可当她看到跟在慕容复身旁的娇俏双儿时,立即变了脸色。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但他终是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杀念,拉着双儿,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脸色恢复古井无波,仿佛不认识阿珂一样。
阿珂见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慕容复心里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就在她以为慕容复会跟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时,忽然,慕容复松开双儿,探出一手,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阿珂登时吃了一惊,脑海里晕乎乎的,完全不知所措。
倒是郑克爽率先反应过来,当他认出慕容复时,刹那间心里压抑着的所有屈辱、愤怒一并爆发出来,“慕容复……”
但他话未出口,慕容复掌心白光爆闪,反手便是一掌一拍出。
“小心!”隐伏在人群中的冯锡范立即大喝出声,想要救援,可惜为时已晚。
“噗”的一声,郑克爽口中鲜血狂喷,身形倒飞出去,沿途撞翻十数个行人,最终淹没在一个菜摊下。
街上行人纷纷大惊失色,慌忙四望,但周围哪有什么异样,郑克爽便好似凭空飞起来一般,根本找不到出手之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慕容复,已然头也不回的拉着阿珂消失在人群中。
“喂,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行得一阵,阿珂终于回过神来,心头充斥着一股巨大的喜悦,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不过出于女子的矜持,她还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与慕容复拉拉扯扯,故而面带寒霜的叫唤道。
但慕容复却丝毫反应也无,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而双儿也一脸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心中不禁寻思,莫非相公看上了这位姑娘,打算强抢?糟糕,这要惊动了官府可怎么办?
阿珂无奈,但她又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好压低了头,一手捂着脸蛋,似乎怕被别人认出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条街,三人来到一家客栈。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喜滋滋的看着三人,“三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一间上等客房。”慕容复回道。
“一间?”阿珂陡然抬起头来,“一间怎么够,谁要跟你同房了!”
那掌柜看清阿珂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飞快隐没,笑眯眯的问道,“不知三位什么关系,如果不方便的话,本店客房多得是。”
阿珂还待再说,慕容复却抢先出口打断道,“这是贱内,因为一点小事正闹脾气,不用理会,给我们一间客房即可。”
“这……”掌柜的犹豫了下,还想再说什么,可当他对上慕容复的眼神时,不由心中一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阿珂听到“贱内”二字,没由来的心神一阵恍惚,羞答答的低下头去,竟是忘了反驳。
等她反应过来后,慕容复已经付了房钱,在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天字客房中。
慕容复打发了掌柜,这才冷冷的望着阿珂。
“你……”
在见到慕容复之前,阿珂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当见到他之后,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尤其是今天的见面称不上什么愉快。
双儿好奇的看了看阿珂,又看看慕容复,心中隐约明白过来,相公似乎与这个女子是旧识。
想到这里,她不禁大松一口气,还真怕慕容复做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
慕容复松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双儿乖巧的上前到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慢悠悠的喝着,好半晌后才淡淡开口道,“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阿珂闻言不着痕迹的瞥了双儿一眼,扭头哼道,“关你什么事?”
“真的不关我事?”不知为何,慕容复心头颇有几分烦躁,当即冷声道,“那你还不快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阿珂呆了一呆,这一路上她一直胡思乱想,确实未曾想过郑克爽伤势如何,经慕容复一提,她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慕容复闻言神色更冷了几分,淡漠道,“想知道,自己去看吧。”
如此明显,阿珂哪里还看不出慕容复在吃醋,心中高兴的同时,小声解释道:“其实……其实我跟他不熟,是今天早上才认识的,当时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但见慕容复脸色无动于衷,她犹豫了下,补充道,“我刚从王府逃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后来是郑公子和他的随从帮忙掩护,我才逃过搜查,正准备混出城去找你。”
听得最后一句话时,慕容复脸色才稍微缓了缓,但还是冷笑道,“我瞧你跟他走得很近。”
“还不都是你!”一提起这茬,阿珂立即回复了本性,酸溜溜的说道,“你此前跟那姓秦的女人卿卿我我,今日又跟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拉拉扯扯,我……我……哼!”
双儿正好奇的听着二人谈话,忽然发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登时有些不知所措,“相公,我……我还是出去吧。”
“不用。”慕容复却是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随即又看向阿珂,“我与秦素贞什么关系都没有,那天的事是个误会,正巧被你碰到了,至于双儿,她是我的贴身丫头,当然,不可否认,她也是我的女人。”
阿珂原本听得前半句,心头微喜,可听得后半句,心神微颤,“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的话……”慕容复话说一半,忽然沉默下来。
过得半晌才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娶你,当然,我不会为你放弃别的女人,实际上我已经有几位红颜知己了,如果你无法接受,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当从未见过我吧。”
这几句话对于阿珂来说,无异于擎天霹雳,瞬间整个人呆若木鸡,脸色苍白无血,双目通红,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慕容复心中一软,叹道,“其实那天我没有去追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么说……”阿珂伸出一手,颤巍巍的指着慕容复,嘴中带着哭音说道,“你今天出现在这,也不是来找我的?”
慕容复微微点头,“我另有要事在身。”
“那你刚刚为何……为何又会出手打伤郑公子?”阿珂仍是有些不相信,慕容复会变得如此无情。
提起郑克爽,慕容复眼中冷意一闪而过,虽然他知道先前阿珂是故意气他的,可他还是很生气,或许因为那个人是郑克爽吧。
沉吟半晌,慕容复干脆说道,“没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凭什么!”阿珂双眼泪如涌泉,一边哭一边赌气道,“你凭什么管我,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现在就去找他。”
“如果你想他马上死的话,尽管去!”慕容复轻飘飘一句,阿珂停住脚步。
阿珂回过头来,恨恨道,“为什么,这不公平,你既然可以选择别的女人而不要我,我为什么不能选别的男人?”
“不为什么!”慕容复自然不会说出按照原来的轨迹,阿珂不是跟郑克爽在一起,就是跟韦小宝在一起,这两个人都是他的仇人,他自然不想看到阿珂与他们纠缠。
当然,即便换成别的男子,恐怕以慕容复小气的性格,也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别看他现在一副大方又开明的模样,实际上,他并没有放弃阿珂的打算,这么做不过是以退为进,先让阿珂接受他有很多女人的事实。
阿珂望着慕容复脸上风轻云淡的模样,登时又怒又恨,还有几分绝望与灰暗,胸中一口郁气陡然爆发出来,飞身扑了上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慕容复身上,口中不停的骂着,“打死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打死你这个负心人,没良心的,我打死你……”
双儿见此一幕,不禁有些心疼,想要上前将其拉开,却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妥,一时间,犹豫不决,心里对这个刚认识的“姐妹”产生了些许不喜。
当然,阿珂这点力气,自然不可能真个打伤慕容复,而且对于这种事,他早已习以为常。
便在这时,“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那位中年掌柜的声音响起,“军爷,就在这里,小的亲眼看到郡主被带进这间房中!”
随后他似乎要推门而入,却被另外一个男子阻止了,“慢着,你先下去。”
“是是是!”掌柜的离开后,又是“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汉子说道,“郡主在吗?”
屋中三人听得门外的声音,登时愣住。
双儿疑惑道,“相公,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慕容复也是吃了一惊,先前便觉得那个掌柜神色有异,没想到他竟是平西王府的探子,而且这么快就把阿珂的消息报告给平西王府,引来官兵。
听门外的动静,此刻客栈周围至少包围了数百人马。
而阿珂也停下了手中动作,脸上梨花带雨,神情惊慌的望着门外。
“遭了,被他们追上来了,你快走,我去挡住他们。”阿珂当即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说着从慕容复身上跳了下来。
慕容复却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陷入彀中
“郡主你在不在,末将可要破门而入了!”这时,屋外军士焦急的喊道。
这位领军将领倒也十分谨慎,嘴中如此说着,却迟迟没有破门的意思,因为据客栈老板描述,郡主阿珂应是落入采花淫贼手中,这个时候破门而入,说不定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事后他也会因此获罪。
故而他虽然焦急,却又不得不给屋中人一些反应时间,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败坏郡主名誉,他吃不了兜着走。
屋中慕容复目光微微闪烁,半晌之后似乎做出什么决定,朝双儿道,“双儿,你去开门。”
“屋内的歹人听着,立即交出郡主,否则将你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咯吱”一声,双儿打开房门。
门口众多军士齐齐往里一看,可当看清屋中情形时,又不禁愣了一下,不是说落入采花贼手中么?怎么一点事也没有?不过郡主似乎哭过,难道采花贼是个银样枪头,这么快就完事了?
“哼,胆敢妄图绑架郡主,来人,给我拿下!”军士为首之人,正是此前在燕山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大有,他见郡主衣衫完好,登时松了口大气,不管是否发生过什么,只要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便是最好的结果。
“相公!”双儿一惊,紧了紧腰间平等剑,只要慕容复一声令下,她便立即将剑递过去。
不料慕容复淡淡一笑,“绑架郡主的人是我,你们抓我吧。”
随即朝双儿传音道,“你乖乖在这等我,我去会会吴三桂,记住了,没见到我的尸体,就证明我还活着。”
其实他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丝毫不反抗的让这些军士抓走,便是为了混进平西王府。
双儿闻言一怔,咬了咬牙,终是微微点头,不过马上她又轻轻扬了扬平等剑,意思是要他把剑带上。
慕容复却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带着,如今身处龙潭虎穴,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双儿,带着平等剑也多一层保障。
双儿无奈,只好默默低下头去。
二人的交流无声无息,几个军士取来铁链,小心翼翼的靠近慕容复。
阿珂大急,“住手,他没有绑架我,是我自愿……”
“郡主!”王大有陡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她后面的话,“郡主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自然认出慕容复正是那日燕山中背着阿珂逃走的人,今日又在这客栈中私会,很难猜不到二人之间的关系。
阿珂狠色一闪而过,忽的探手在腰间一抹,手中多出一把数寸长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抵在自己的玉颈上。
王大有心神一颤,差点晕了过去,慌忙道,“郡主别……别做傻事!”
慕容复见此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阿珂为了自己,竟能做到此等地步,自己先前那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时间,不由心生愧疚,同时暗暗将真气运至掌心,只要阿珂稍有动作,便立即出手阻止。
“放了他,我便跟你们回去,否则,你们就带我的尸体回去吧。”阿珂神色决绝的说道。
“郡主,有话好好说,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我没什么话要说,放了他,否则就是我死。”阿珂手中的匕首已经紧紧贴在咽喉处,只要稍稍一用力,顷刻间香消玉殒。
此刻的王大有左右为难,放跑了慕容复,他难以交差,逼死了郡主,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过他到底是军中宿将,很快便冷静下来,心中一动说道,“郡主,你这样只会害了他。”
“你什么意思?”阿珂脱口问道。
王大有目光微闪,当即挥退左右,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他只是意图不轨,或许还能活下去,但若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怕非死不可,郡主你想想,即便他现在逃了,那人会放过他么?恐怕天地之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慕容复闻言心头微动,记得阿珂曾经说过,吴三桂把她许配给一个权势极大的人,想来就是王大有说的那人了,只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经王大有这一点醒,阿珂登时面色惨白,握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划下去。
王大有大惊失色,急忙补充道,“郡主别急,末将有法子。”
“什么法子,你说。”阿珂神情一震,期待的望着他。
王大有立即压低声音说道,“末将可以随便找个罪名按在此人身上,比如说他打劫郡主,最多关个几年就放了他,可如果今天放了他,传扬出去,那人为了名声,定会置他于死地的。”
听到这里,慕容复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好像老子今天不跟你们走就非死不可一样?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当然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嘴上说道,“要抓就快抓,嗦嗦的作甚?”
“哎哟,小伙子还挺有脾气!”王大有意外的看了慕容复一眼,心想,若非郡主在这,你以为你小子还能活着?
阿珂原本便已动摇了心思,此刻听得慕容复的话,生怕他激怒王大有,当即果断道,“好,那就让他跟你们走,不过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否则我定不饶你。”
“到底没什么江湖阅历……”慕容复暗自腹诽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姓王的将军不过在使缓兵之计罢了,只要把阿珂带到吴三桂面前,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至于什么随便找个罪名打发自己,更是无稽之谈,恨不得立即灭口才是真的。
只是如今慕容复打算顺势混入平西王府,故而也没有戳破他心思的意思,当然更不会做什么反抗了。
很快,王大有招呼几个士兵把慕容复五花大绑,还找来一个黑色袋子套在他头上。
“将军,这个小丫头如何处置?”一个士兵忽然注意到屋中还有一个双儿,当即朝王大有问道。
王大有上下打量一眼双儿,稍一犹豫便说道,“这女孩定然也是受害者无疑,问清身世来历,遣送回家。”
“是!”那士兵闻言一喜,只是马上王大有又补充了一句,“不可节外生枝,明白么?”
士兵一愣,顿时失望不已,“明白!”
“双儿,小心一些,必要时可以大开杀戒。”慕容复走到门口,仍不忘叮嘱双儿一声。
双儿望着慕容复的背影,玉手数次握住平等剑剑柄,最终还是缓缓松开,无声点头。
军队自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穿流而过,行人纷纷退避,却没有谁知道,军中押着一个叫慕容复的重犯。
将近大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复感觉来到一处幽冷昏黑的环境中。
“哟,王将军,怎么亲自押人过来?”
“这个犯人极其特殊,本将军必须亲自把他送到黑狱。”
“那是否登记一下?”
“嗯……”王大有沉吟半晌,“登记就暂时不必了,这还要看王爷的意思。”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几句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慕容复耳中,他知道,自己进到一个叫“黑狱”的地方。
说起来,他进过的牢房也不少了,清廷、金庭的天牢他都进过,大元的万安寺也算一个牢房,但相较起来,这黑狱似乎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同样幽冷之外,还有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之气,与其说进了牢房,还不如说进了屠宰场。
思绪间,两个士兵押着慕容复七拐八绕的往前走着。
忽然慕容复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的转头朝左边望去,但因为头上套着黑袋,什么也看不到,只觉此处有一股颇为熟悉的气息。
“快走,站着干什么?”其身后的士兵立即推搡了一把,口中喝道。
慕容复心知可能遇到了熟人,不过眼下不宜出手,也就当做无事发生。
不多时,一个士兵说了句“到了”,随即有人把慕容复头上黑袋撤掉。
慕容复当即举目四望,果然不出所料,四周环境十分昏暗,只有些许微弱的火光,照亮这片空间,周围有三四间牢房都是空的,不过血腥之气凝儿不散,可见此处经常有人住才是。
被人蒙着眼睛走那么长时间的路,慕容复还是第一次,心情难免有些压抑,淡淡开口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王大有一愣,随即笑道,“小兄弟倒是明白人,不过如何处置你还要王爷说了算,好好等着吧。”
说完挥手示意两士兵把他关进其中一间牢房中,慕容复丹田真气微微涌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出手。
待牢房大门锁上后,王大有忽的奸笑一声,“小子,我知道你有两手功夫在身,也知道你企图混进王府,不过如今你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哈哈哈!这么蠢的人老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什么意思?”慕容复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道。
“嘿嘿,”王大有狰狞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黑狱的天绝牢,乃是专门为了你们这些武林中人量身打造的。”
慕容复一怔,仔细看了两眼牢房的材质,的确是普通梨花木不假,这样的木头他随便一掌便能崩坏数根,岂能困不住他,不过姓王的似乎也不会无的放矢。
心念一动,他抬起一手搭在牢门上,半晌过后,他不由面现惊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建木
“嘿嘿,”王大有狰狞一笑,“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黑狱的天绝牢,乃是专门为了你们这些武林中人量身打造的。”
慕容复一怔,仔细看了两眼牢房的材质,的确是普通梨花木不假,这样的木头他随便一掌便能崩坏数根,岂能困不住他,不过姓王的似乎也不会无的放矢。
心念一动,他抬起一手搭在牢门上,半晌过后,他不由面现惊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当慕容复运起一丝真气注入牢门时,他骇然的发现,那丝真气竟如泥牛入海,诡异的消失无踪,这种感觉,就想真气被吞噬了一样,出道至今,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仔细打量几眼,他微微摇头,“这不是梨花木!”
“哈哈哈,”王大有一阵大笑,“倒也不笨,这确实不是梨花木,而是外界早已绝迹的‘通天建木’。”
“什么!”慕容复陡然吃了一惊,“世上怎么可能真有这种东西?”
王大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当然,这‘通天建木’也并非神话传说中那般直通天际,只是相较寻常木材有一些奇异之处罢了。”
至于有何奇异之处,他没有说出来,不过慕容复也能猜到一二,想来正是拥有吞噬真气的特性。
“大千世界,还真无奇不有,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慕容复转眼便恢复了先前那副自在从容,口中啧啧称奇。
忽的想到,如果将这种建木用在兵刃上,让兵刃也拥有吞噬特性,岂非无往不利,争斗之中出其不意让对手吃一个大亏?
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目光渐渐变得灼热起来。
王大有见他神色变化,不禁心里一突,开口问道,“喂小子,你在想什么?”
慕容复咧嘴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带我到此,实乃大功一件,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你现在可以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到,都会满足你。”
王大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半晌后才止住笑声,白了他一眼说道,“小子,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现在就去看看王爷要如何处置你,说不定,明天这个时候,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慕容复难得大方一回,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领情,不禁有些无语。
等王大有走后,他嘴角微翘,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建木所铸牢房也真有几分神异,内力无法伤及不说,只怕住久了,一身内力还会被尽数吸干,确实是对付武林中人的一大利器。
不过这也只是对寻常武林中人来说,当功力到了慕容复这等境界,就已经没多大用了,因为建木再怎么神奇,也有它的极限和缺点,只要一次打出足够多的内力,撑也撑饱了。
至于建木的缺点,慕容复猜想,应该是比较脆弱,这天绝牢表面上看是梨花木所建,想来不是单纯的为了掩人耳目,还借用了它的坚固,弥补建木的不足。
至于是不是,只要试试就知道了,方才王大有在此,慕容复不方便出手,现在正好一试。
随即慕容复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运起全身八成动力,屈指一弹,一缕剑气激射而出。
“噗”的一声,剑气一闪即逝的没入圆木中,只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小孔。
慕容复心头微喜,再次运起五成功力,手中悬着一截剑气横斩在圆木上。
“咯吱”一响,圆木上留下一道细痕。
慕容复伸手摸了摸,并没有断,剑气只切进去两寸来深,更令人吃惊的是,那道细痕竟然在缓缓愈合。
慕容复见此脸上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莫非真是神话传说中的通天建木?喜的是这么珍贵神奇的材料如果落在他手中,定可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随后他又试验了几次,果然如他所想,建木本身并不如何坚固,只是跟梨花木融合在一起,才构成了这座坚固的牢房。
“吴三桂那老小子真是暴殄天物啊,如此珍贵的材料,竟然用来建造牢房,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复嘴中十分鄙夷的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三五道剑气激射而出,在角落里切开一个小口,能够容纳他进出。
出了牢房,慕容复四下一望,不知是不是平西王府的人太过自信的原因,这层牢房竟一个守卫也没有。
“还天绝牢呢,我看也不过如此。”慕容复撇嘴说了一句,算算时间,现在酉时未到,天还没黑,出去也干不了什么,于是他就在牢中四处探查起来。
主要是想看看,是否整座黑狱都是由那种“通天建木”所铸。
很快他便将四五间牢房都看了一遍,果然都是一样的材料,慕容复心中愈发欢喜,粗略一算,单是这里的材料便足够打造上千柄刀剑了。
于是他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一个向上的石阶,黑狱并不止一层。
慕容复闪身踏上石阶,很快就来到上一层,相较之下,这一层明显比方才那一层宽敞了不少,还有不少关押的犯人,守卫也极其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当他粗略一扫牢中情形时,总算明白这黑狱中为何血腥之气这么浓郁了,只见那些犯人无不是缺胳膊少腿,还有的甚至被消成人棍,各种极尽残忍的手段都有,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饶是慕容复心智之坚,见到这一幕时,仍不禁有几分心底发寒的感觉。
“这老东西还真不把自己当人,如此残忍的手段都用得出来!”慕容复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才稍微好过些,不过这一层守卫如此严密,看来是不能随便探查了。
慕容复悄悄自石阶往上,很快便将整座黑狱的大概构造摸了个清楚。
整座黑狱共五层,呈倒金字塔形状,在地表第一层与普通天牢无异,也是最宽阔的一层,占地数百丈,往下一层比一层窄,关押的人一层比一层少,但守卫一层比一层森严,酷刑一层比一层多,血腥之气也是愈发浓郁。
当然,慕容复所在的第五层,之所以没有守卫,却是因为王大有来得突然,又没有经过登记批调等程序,故而还没有来得及派人看守。
令慕容复颇为失望的是,除了尚未探查的第四层,其他三层的牢房,用的都不是通天建木,想必第四层也多半不会是了,想想也是,如此珍贵的材料,怎么可能有多少。
慕容复悄无声息的回到第五层牢房中,心中盘算一番,便闭目打坐,养精蓄锐。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陡然睁开眼睛,耳朵微动,却是一阵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有一道黑衣蒙面的纤细身影映入眼帘。
“是你!你来做什么?”慕容复一见来人,不禁吃了一惊。
“你认得出我来?”蒙面人也是错愕了一下,出声问道,声音清脆细嫩,赫然正是阿珂。
慕容复白了她一眼,“你身上我什么没见过,以为换身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
阿珂登时羞怒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来救你的,听父王说,他们要把你秘密处死。”
说着摸出一把匕首,抬手便砍。
慕容复双手抱胸,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铮铮”几声过后,牢门的木头上只留下几个淡淡的白影,反而震得阿珂手臂发麻。
慕容复好笑的摇摇头,“这是你父王特别为了关押武林人士建造的天绝牢,寻常兵刃砍不动的,你快走吧,我在这不会有事。”
阿珂砍了几下也没见效果,不禁气急,略带哭音的说道,“都是我害了你,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如果救不出来,我就……就给你陪葬。”
慕容复闻言脸色微微动容,急忙道,“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我真的不会有事,你快离开这里,被人发现你就惨了。”
想到先前见到的种种血腥残忍画面,他不禁心想,吴三桂如此禽兽,不会连亲生女儿也下得去手吧?
“一点责罚算不了什么!”阿珂坚持道。
无奈慕容复只好说道,“既然不能用蛮力,何不智取,你去打听打听钥匙藏哪了,如果能偷到的话就偷,偷不到再想别的办法,你现在是我的一线生机,可别轻易想不开明白么?”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阿珂忽的一拍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偷钥匙。”
“哎你……”慕容复还想再说什么,可阿珂一晃眼便已闪身消失不见。
“真是个傻丫头。”慕容复摇头喃喃一句,阿珂能甘冒生命危险来救他,可见痴心一片。
随后慕容复估算一下时辰,应该已经天黑了,于是又从白天凿开的口子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不多时,慕容复的身影已出现在一座通体黑不溜秋的奇怪建筑前面,眼前这间占地不过数丈的小黑屋,正是平西王府的密牢“黑狱”。
慕容复四下一打量,不禁眉头微皱,此地似乎并不是意料中的平西王府,只见周围房屋矮小杂乱,还有几间破旧的小土屋。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琴音
小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复七拐八绕,终于找到平西王府的院墙。
说是院墙还不大准确,眼前这道三丈来高的石墙,说是“城墙”也不为过了,其坚厚程度,恐怕就是用上火炮,也未必炸得开。
“修这么厚的院墙,果然还是怕死!”慕容复心里鄙夷的想着,双腿拔地而起,瞬间跃上墙头。
放眼望去,慕容复不禁一呆,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豪屋大院,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这哪里是什么王府,就是跟皇宫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慕容复顿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随即他又想道,“平西王府这么有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空手而归。”
最让他生气的是,与这王府一比,燕子坞的参和院简直就跟贫民窟差不多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受得了。
很快慕容复便抛却心中杂念,脸色渐渐凝重下来,这王府的守卫果然名不虚传,就他站的这个位置方圆数十丈内,便有明哨十六处,暗哨二十三处,而且个个气息不弱,至少也有二流高手的水平。
想想平西王府占地十数里之广,加起来会有多少守卫?
即便以慕容复的自信,也略感头皮发麻,这么多人,除非天剑在手,否则他也只能落荒而逃。
其实他不知道,这里只是王府后院,故而防守并不如何紧张,如果在前院的话,只怕他现在已然生出了退意。
“哼,我慕容复什么龙潭虎穴没去过,皇宫大院也来去自如,岂会怕了你这小小的平西王府。”慕容复颇为不屑的嘀咕一句,飞身而起,掩着夜色前进。
他这次夜探平西王府,主要便是想摸一摸吴三桂的底,最好找到一两件把柄,这样后面的事就会顺利得多,其次自然是想探探栖凤楼是什么情况。
他可不相信吴三桂这么好心,派出自己的精锐心腹去保护建宁,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顺手弄死吴应熊也不是不可以。
小心翼翼的行得一阵,慕容复不禁一愣,这片院子中花香味颇为浓郁,还夹杂着些许胭脂水粉的味道,似乎是女人的居所。
慕容复心念转动,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摇摇头,平西王几个女婿他都有所耳闻,个个是一把年纪了,想来平西王的女儿也不会年轻到哪去,更何况她们的老娘了。
随即他加快身形,飞快离开,转眼间掠出一二里,却在这时,慕容复脚步一顿,不住的四下打量。
“奇怪,怎么会一个守卫都没有?”慕容复喃喃自语,与先前所见不同,眼前这片土地除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显得十分幽静和荒凉,最让他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半个守卫。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檀香,闻之心静清幽。
“难道我不小心飞出了平西王府?”这样一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奢华无比的平西王府,慕容复不禁如此想道。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忽然“铮”的一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悦耳的琴音传来。
慕容复以前经常听阿碧弹琴,对琴音自然不是一无所知,这悠悠琴音乍一听好似清风过隙,悠闲自在,但仔细听来,却能清晰感受到琴音深处的哀婉和幽怨,令人疼惜不已。
不知不觉的,慕容复心神渐渐恍惚,沉浸在琴音中无法自拔,随着节奏旋律的起伏波动,他时而皱眉,时而松开,若有第二人在此,定可看到,他身上青红光芒交织闪烁,气息起起伏伏,十分怪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复一个激灵猛地醒转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想起方才心神恍惚之际,他忽然置身一处陌生环境,身边有成千上万人,全都在指着他破口大骂,具体骂什么,他听不清楚,只觉得胸中抑郁之气不断攀升,最后他忍无可忍之下,大开杀戒,一时间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一个活口,他仰天大吼,“千夫所指又如何,手刃万民又如何,我慕容复就算杀到天荒地老,又有何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的琴音有摄魂夺魄之能?”慕容复顿感奇怪不已,就算那琴音有什么不对,但以他如今比常人强大数百倍的意念,绝对不可能被人轻易迷惑。
目光不由移到眼前的小院上,此刻琴音已止,小院又恢复了原有的幽静,若说有人暗算于他,除了这座小院的主人,便再也没有别人了。
慕容复神色变幻一阵,终是缓缓迈步朝小院走去,无论如何,他都要会一会此人,在他想来,院中之人既然能够发功于无形无迹,令人沉迷而不自知,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怕与那阿青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数丈距离,慕容复硬是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得院门口。
“佛心小筑?”慕容复看着院门上方的匾额,喃喃出声。
便在这时,一个温和圆润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贵客,就请进吧。”
“果然实力强大。”慕容复心中叹了口气,果断推门而入。
慕容复扫了一眼,院中只有一个小花圃和几间木屋,花香和檀香混杂在一起,却丝毫也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位施主,这里乃是贫尼清修之地,不方便招待外客,如果有什么事,就请说吧。”方才的声音自中间那间小屋中响起。
慕容复没有立即回话,而是闭目感应一番,整座小院中,除了屋中气息十分寻常的女人外,还另有一道颇强的气息。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那道气息虽然不弱,却也只是超一流水平,想要不知不觉的暗算他,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他定睛看向中间那座小屋。
“施主?施主有话但说无妨?”屋中女子听屋外没有动静,不禁催促了一声。
慕容复目光闪动,沉声说道,“阁下出手暗算于我,现在却故作不知,不觉得可笑么?”
“啊?”屋中女子似乎愣了一下,疑惑道,“施主何出此言,贫尼都没见过你,怎会害你,更何况贫尼不过一普通女子,又何来的暗算?”
慕容复眉头微皱,女子说话间呼吸极为平缓,不似作伪,可方才的琴音又该如何解释?
“哼,少装模作样,方才弹琴的可是阁下?”
“正是贫尼。”
慕容复声音微冷,“那就对了,你以琴音惑我,差点令我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哼,无缘无故对本公子出手,居心何在?”
“琴音?走火入魔?”屋中女子似是吃了一惊,随即叹了口气问道,“施主听了琴音,可是见到一些奇怪的画面?”
“不错,若非本公子关键时刻醒悟,只怕此刻已陷入疯魔。”慕容复如实答道。
说实话,他也想知道方才的琴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对方武功再怎么高,又会移魂**一类的武功,但他始终不相信对方意念之力能够强过他。
屋中静默一阵后,忽然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素衣麻布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慕容复见此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呆,肩若削成,婀娜多姿,脸上没有半点妆抹,却是晶莹胜雪,美丽出尘,除了眉宇间隐隐透着些许宁静淡雅之色,哪有半个出家人的样子。
女子打量慕容复几眼,眼前微微一亮,随即欠身施了一礼,神色如常的说道,“施主请到屋中一叙。”
慕容复闻言一怔,但也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
进到屋中,慕容复四下环顾,陈设十分简陋,一个蒲团,一木鱼,一张桌椅,还有一架古琴,便什么也没有了。
“寒舍简陋,施主不要介意,请坐。”女子淡淡说了一句,随即来到窗边,那里放着一套茶具。
女子给慕容复倒了杯茶,便在他对面坐下,和声说道,“不知施主姓甚名谁,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复犹豫了下,如实答道,“我叫慕容复,我来……”
“什么,你就是慕容复?”女子忽的吃了一惊,一双美目瞪得老大,不住的打量着慕容复。
“装,你继续装,不知道我是谁还出手暗算?”慕容复心中腹诽,即便到了现在,他仍然坚信就是这个看似平常的女子暗算了他。
过得半晌,女子收敛了神色,脸上更多出一抹奇怪的慈和,歉然道,“是贫尼失态了,望施主见谅。”
慕容复摆摆手,“好了,我也懒得与你兜圈子,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之色,“怎么?你来到这,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慕容复耐心被渐渐消磨,虽然对面的女子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女,可他对方才被暗算的事耿耿于怀,根本没有欣赏的心思,当即冷哼道,“本公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再不说,便休怪我无情了。”
说话间他暗暗提起十二分内力,以防女子暴起出手。
不料女子却说出一句令他大感意外的话来,“呵呵,我是阿珂的母亲,你可不能对我无礼。”
“什么,你是阿珂的……这么说你就是祸国……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陈圆圆?”慕容复登时瞠目结舌,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夜谈
陈圆圆留意到慕容复口中的“祸国”二字,脸色微微一黯,“你是想说,我祸国殃民么?”
话声柔柔弱弱,幽怨之极,好似受了无尽委屈。
慕容复听后不觉心头一软,急忙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伯母容貌长得祸国殃民。”
他心念急转之下,立即想到,陈圆圆既然特意提了阿珂,可见她定然已从阿珂的口中知道了什么,故而就连称呼也变成了“伯母”,说话客气了不少。
陈圆圆微微一笑,“无论什么也好,都是红尘旧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对了,你方才说我的琴音差点致你走火入魔,你看到什么了?”
慕容复略一犹豫,便将方才心神恍惚之际所经历的景象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就连他大开杀戒的情形也没有保留。
陈圆圆听后一双美目瞪得老大,颇有些心惊肉跳,良久,她脸上闪过一缕复杂之色,淡淡道,“施主身上戾气极重,杀心太盛,长此以往,只怕并非幸事。”
慕容复目光微闪,并没有接口什么,话锋一转,问道,“这种情况以前我从未经历过,今晚无意中听了伯母的琴音后,忽然陷入这种诡异幻想,伯母可知其中缘由?”
知道陈圆圆身份后,他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女子当真是一点武功也不会,仅凭琴音便能使人入魔,倒还真是奇事一件。
陈圆圆默然片刻,终是喟然一叹,“与其说是你放不下,不如说是我放不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仍然没有参透其中真谛,不过雾里看花,自欺欺人罢了。”
听着她似是而非的话,慕容复颇有些云里雾里,心中暗想,“当年吴三桂之所以会在关键时刻开关投降,便是冲冠一怒为圆圆,此事天下皆知,也累得她为千夫所指,骂她的人数量之多几可说不在吴三桂之下。”
回想先前幻境中自己胸中有无尽抑郁之气,好似受了天大冤屈,他忽的心中一动,“难道是她心底深处拥有无穷怨恨,以情入琴,而自己无意间受其感染,以致陷入魔怔?”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本来就心性极高,可以说受不得半点委屈,若真被世人误解,以致无数谩骂加身,他还真有可能做出屠杀万里的疯狂举动。
想通其中关节,慕容复颇有几分恍然大悟之感,心念转动,说道,“其实伯母对当年之事也不必耿耿于怀,那不是你的错。”
“你说什么,不是我的错?”陈圆圆一愣,这么多年过去,类似的言语除了吴三桂之外,她再也没有听别人说过,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提起她的名字,无一不骂她祸国殃民。
就连慕容复先前也脱口而出“祸国”二字。
想到这里,她温和一笑,“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不用安慰伯母的,伯母早就看开了。”
或许是因为阿珂的关系,她对慕容复的态度十分亲近。
慕容复却是摇头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想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非长得好看点,但也还轮不到你来左右天下大势,都说陈圆圆害了大明,害了吴三桂,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陈圆圆听他说得如此直白,不禁愣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听他说下去。
慕容复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保家卫国都是男人的事,打不过人家,却怪在一个女人身上,算什么道理?古时候周幽王为博煲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最终国破家亡,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荒淫无道,即便那煲姒长得再美,只要他稍微有点自制力,也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更何况,当年吴三桂会选择投靠清廷,我猜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陈圆圆闻言,不禁微微动容,“你说,他不是为了我?那他怎么……”
“怎么可能降清是吧?”慕容复笑了笑,把她后面的话补充出来,随即解释道,“当年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吴三桂誓死守卫山海关数月,确实值得敬佩,可是在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人是会绝望的,这个时候,萌生任何念头,都很正常。”
“更何况吴三桂此人城府极深,狡猾如狐,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准备退路,你充其量算是压得他做出降清选择的最后一根稻草,顺便也替他背了一半的黑锅。”
“而那些大明的士子之所以大书特书,把你比作祸国殃民的煲姒,其实也只是亡国无奈,找一个宣泄口罢了,如果真正有作为、有但当之人,是不会将责任归咎在你身上的。”
慕容复一番话说出来,颇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暗暗想道,“老周啊,我只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你在天有灵,可不能来找我。”
陈圆圆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目中亮起一丝神采,虽然摇曳不断,却愈发坚定。
好半晌后,她抿嘴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多了。”
但见此刻的她唇红齿白,面色红润,与先前相比多了几分娇艳妩媚,少了几分清新淡雅,变化之大,判若两人。
慕容复不禁看得呆了,她的容貌与阿珂有五六分相似,却多了一分成熟,和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在他见过的美女中,可以排进前五之列。
“你看什么,我有这么好看么?”陈圆圆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上闪过一丝羞红,嗔怪似的说道。
“好看,我现在想想,那些人把你比作煲姒,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准确的说你比她好看。”慕容复意识情不自禁,又忍不住口花花起来。
“油嘴滑舌!”陈圆圆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寻阿珂的么?”
提起阿珂,慕容复心神冷静了不少,内心的燥热也被压了下去,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听说平西王府是龙潭虎穴,不信这个邪,便想来闯闯看,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跑到伯母这里来了。”
陈圆圆一愣,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微变,“你……你不会是来刺杀王爷的吧?”
慕容复见此心头微动,口中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我与吴三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不是大明的人,怎么可能来刺杀他,更何况,他还是阿珂的父亲。”
说到这,他老脸破天荒的一红,露出些许赧然之色,完全一副女婿在岳母面前的羞涩表现。
听得最后一句,陈圆圆才真正放下心来,她隐约知道慕容复正是女儿阿珂心中极为牵挂之人,总不会连岳父大人都不放过吧。
她若是知道了段正淳的遭遇,只怕万万不会这么想了。
“伯母,你既是吴三桂的王妃,又怎么会住这种地方,还吃斋念佛?”慕容复脱口问了一句,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后悔无比,这明摆着的事,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陈圆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微微叹道,“当年之事,我始终愧疚难当,便在有了阿珂后,搬到了这佛心小筑中,诚心礼佛,希望能够洗刷部分罪孽。”
慕容复讪讪一笑,还未等他转移话题,陈圆圆又说道,“王府戒备森严,你可切莫乱闯,还是尽快离去吧,如果……如果你想见阿珂的话,我可以给她捎个口信。”
在她想来,慕容复冒冒失失的闯入王府,多半是相思难断,特地来找阿珂的,她出身风尘,对这种事倒也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反而有意为二人牵线搭桥。
慕容复愣了一下,急忙摆手,“不必了伯母,你也不要告诉阿珂我来过这里。”
“那你……”
“如果让她知道我冒然来王府寻她,会被她责骂的。”慕容复小声解释了一句。
陈圆圆不禁“噗嗤”一笑,檀口轻掩,巧笑嫣然,登时间如同春花初绽,娇艳多姿。
慕容复不自觉的稍稍别过头去,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虽说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怎的,面对陈圆圆时,心中隐隐有一种怜惜不忍,颇为拘束。
想了想,他干脆起身告辞,“伯母,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了。”
“也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小心一些,千万莫要给守卫发现了。”陈圆圆口中叮嘱一句,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慕容复心中略微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点点头便闪身出了屋子。
陈圆圆怔怔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呢喃自语,“阿珂,希望这个人能给你带来希望。”
慕容复离开佛心小筑,抬眼看了看月色,已是月正中天,身形滴溜溜一转,瞬间消失无踪,他今晚的目的尚未达到,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平西王府。
位于平西王府东北角位置有一间颇为僻静的书房,此刻书房中烛光摇曳,正有数人在商议着什么,若是慕容复在此,便可认出其中两人,一人是昔日在京城有过数面之缘的吴应熊,另外一人,则是燕山中见过的夏国相。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密议
除了吴应熊和夏国相,屋中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和一个身穿顶戴花翎的官员,年纪在四十上下。
那身材魁梧的老者身着土黄色锦缎,上面绣着一条四爪降龙图饰,双眉如剑,不怒自威,不用说,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吴三桂了。
只听吴三桂朝面前吴应熊问道,“应熊,耿精忠、尚可喜他们怎么说?”
吴应熊当即面露喜色的回道,“父王,耿精忠和尚可喜都同意反了,他们还各自派了特使随我回来,待咱们定下举事日期后,好回去禀报,另外,还有一些出兵细节尚待敲定,总之他们答应以父王马首是瞻。”
吴三桂微微点头,脸上古井无波,随即又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说麾下有多少兵马?”
吴应熊面色微窒,颇不确定的答道,“耿精忠麾下应该不下三万兵马,至于尚可喜……只怕两万不到。”
吴三桂脸色陡然一沉,“哼,我要的是确切结果,你怎么知道这两个老狐狸暗地里就没有一些手段?我让你去联络二人,自然也存了要你摸清二人底细的意思,你倒好,空手而去,空手而归!”
吴应熊被他几句臭骂,登时不敢吭声,脸色颇为委屈。
“王爷,这也怪不得世子,”夏国相出言帮腔道,“世子毕竟年纪还小,阅历尚浅,耿精忠和尚可喜这两个老家伙狡诈多端,论计谋,虽不如王爷,却也不是世子可以相比的,依末将看,这两只老狐狸明里暗里加起来的兵马,最多不会超过六万。”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要知道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的底蕴可不比咱们平西王府,咱们当年留存下来的实力不说,单是这些年依仗王爷的英明睿智,暗中经营起来的势力就不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更何况这些年康熙小皇帝有意打压,他们能保全那点家底就不错了。”
“就是,王爷,这二人纵然有些小心思,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最终还不是乖乖唯王爷之命是从。”另外一个官员冷笑道。
吴三桂脸色稍缓,不过随后还是瞪了吴应熊一眼,“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掺和府里的事了,好好当好你的驸马,抽空多去陪陪公主。”
吴应熊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驳,只好唯唯应是。
随即吴三桂又看向刚刚说话的官员,“国柱,我让你去联络各方势力,可有什么收获?”
原来他正是吴三桂几个女婿中的一个,胡国柱。
“回王爷,北边雅克萨城的托尔布将军已经同意出兵协助我们,只要我们这边战事一起,他们立即出兵攻占满清老巢长白山,西边手印宗桑杰大喇嘛也表示,他们会在我们与清军交锋时,出动高手刺杀清廷官员,名义是替鳌拜报仇。”
有了先前吴应熊的前车之鉴,胡国柱说话也提起了几分小心,尽可能详细准确,未了又补充道,“托尔布将军的兵力不会太多,只有两千之数,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手印宗则少了些,他们最多只能派出两百僧兵,至于北边那些小族、部落也会形成一股联军,大概有五千余众。”
吴三桂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喜色,“好,国柱干的漂亮,这些人虽是乌合之众,不过有了他们自不同方位袭扰清廷,我们便可势如破竹的直取京师。”
吴应熊见此,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忽然吴三桂想起了什么,看向夏国相,“神龙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神龙岛?”便在这时,屋外一道匆匆闪过的身影忽然顿住脚步,他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夜探平西王府的慕容复。
慕容复停下脚步后,闪身没入一个隐蔽的角落,双目幽幽看着眼前不怎么起眼的厢房,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近半个时辰下来,他逛了近半个平西王府,将几个守卫极其森严的去处都探了个遍,许多看似吴三桂日常居住之地,却连他的毛都没看到一根,没想到在这看似下人居住的简陋厢房中,有了收获。
慕容复屏息凝神,很快便发现四周一个守卫都没有,而厢房中则有四个生人的气息,当即心下一松,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慢慢贴近窗边,捅破窗户纸,朝里面望去。
当看到那位身居上首位置的魁梧老者时,他不由吃了一惊,立即认出此人定是吴三桂无疑,无他,在这个时代,官民的穿着是很讲究的,就清廷来说,普通官民不允许在服饰上绣“龙”,即便王爷和贝勒,也只准绣四爪盘龙和蟒蛇,吴三桂爵同亲王,绣一个四爪降龙倒也正常。
“没想到这老狐狸如此狡猾,连自己家里也放那么多***,害得本公子好找!”慕容复恍然明白过来,先前那些守卫森严的“王爷住处”只是用来迷惑外人的,不由暗自腹诽道。
随后他便凝神细听屋中人的谈话。
夏国相听得吴三桂的问话,不禁面色微变,迟疑道,“启禀王爷,神龙岛方面王将军倒是传来一些消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吴三桂见状脸色微沉,哼了一声,“本王花了那么大代价,把他***扶上津门巡抚的位置,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夏国相急忙说道,“王爷,并非王将军不肯尽力,而是那神龙岛实在太过难缠,咱们的斥候根本接近不了神龙岛五十里范围之内,故而他至今连神龙岛的情况都没摸到一二,更别说去见那位施琅将军了。”
“哼,斥候不行难道不会想别的办法么?”吴三桂却不听他的解释,直言骂道,“我看就是他不会用脑子,只要想办法透露一些消息给神龙岛,不用他去请,那边也会派人来与他接洽,如今我与康熙一副大举剿灭神龙岛的架势,本王不信岛上的人会不急。”
夏国相当即不敢再辩驳什么,口中连声说道,“是,末将这就给王将军去函,让他照此办理。”
吴三桂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些许恨色,“若非那该死的慕容复,打死了洪安通,抢占神龙岛,本王如今也不会那么被动,处处被康熙牵着鼻子走不说,如今还要拉下脸来去求人。”
屋外慕容复神色微动,倒不是吴三桂骂了他,而是他有些奇怪,吴三桂要求他什么?难道是想联合他一起对付康熙?
却听胡国柱开口说道,“王爷,其实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未必要求人,大不了照常出兵就是,至于是否出力,完全可以见时机而定。”
“哦?”吴三桂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沉吟道,“仔细道来。”
“是,”胡国柱面色微喜,回道,“此次与康熙小皇帝携手进攻神龙岛,说是兵马调动大权完全在王爷手上,实际上小皇帝肯定另有打算,咱们大可将清兵孤立,兵分四路,让他们去攻打正面,而咱们围而不攻,坐收渔利。”
吴三桂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妙招,这计策此前便有人提过了,根本行不通。”
“这是为何?”胡国柱一愣,脱口问道。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当即又要请罪,吴三桂却不在意的摆摆手,看了夏国相一眼。
夏国相立即会意,开口解释道,“胡兄弟这些年奔波在外,对神龙岛的情况不大清楚,你可知道盘踞在岛上的都是些什么人?领军之人又是谁?”
胡国柱怔了一怔,微微愕然,“难道不是盘踞岛上的不是神龙教么?一伙乌合之众罢了。”
“胡兄弟此言差矣,”夏国相微微一笑,说道,“早在两年前,神龙教已经易主了,如今的神龙岛盘踞军民已达数万之众,领军之人乃是极擅海战的施琅将军。”
“施琅!竟然是他,可是……”胡国柱吃了一惊,随即还要再说什么,吴三桂打断道,“好了,你现在知道,围攻神龙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别说本王麾下没有强力水师,就是有,也不可能将实力损耗在神龙岛上。”
胡国柱嘴唇嚅嗫半晌,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吴三桂目光微微闪动,话锋一转,问道,“郭仕图那边怎么样了?”
吴应熊立即回道,“父王,郭将军回话说,粮草方面已经筹集够了,现在正分批运往山海关,只需三个月不到便可全部抵达,只是兵刃方面,目前还有个缺口,原因是燕山中的矿脉开采实在太慢了,预计尚需一年左右才能补充齐全。”
“一年?”吴三桂吃了一惊,随即摇头道,“一年怎么行,太长了,现在形势已经十分紧迫,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立即传令郭仕图,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半年内把兵甲筹措完全。”
“是!”吴应熊当即应道。
夏国相与胡国柱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苦笑和无奈,他们身在军中,自然明白,兵刃盔甲的重要性,可各国对铁器管制极严,根本无法大批量入手,而平西王府虽然有一条小型矿脉,但开采十分困难,郭仕图的一年只怕还是宽心之言,又怎么可能在半年内达成目标。
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任务,最好不要轻易插手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