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抄录法术（Ⅱ）
乔安抄录的最后一个6环法术，就是绿鬼婆们曾在集会中施展过的“冰封法球”。
这个塑能系法术，是3环“霜之新星”的全面增强版，具有更远的射程，更高的伤害上限，以及更强劲的“速冻”特效——爆发区域的水体瞬间结冻，如果有生物处于水中，也会被连带封在冰中。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冰封法球”还有两种特殊的用法。
第一种是施法过后可以暂不释放，将魔力凝聚在一颗苹果那么大个儿的冰球当中，选择恰当的时机投掷出去，当做炸弹使用。
还有一种用法就是将“冰封法球”安置在特定的地点，盖上一层树叶或者沙土，或者干脆施展幻术将之掩藏起来，设定好触发条件，制作成一个魔法陷阱。
当敌人从陷阱附近路过，“冰封法球”就会像地雷那样自动启爆。
乔安接下来抄录的两个7环法术，是“操控天气”和“力场监牢”。
“操控天气”可以暂时改变一片地区的天气状况，夏日召来雷暴雨，冬季呼唤暴风雪，或者制造出笼罩整个城镇的雾霾，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战略法术。
“力场监牢”，乔安昨晚在与鬼婆斗法时亲眼目睹过，印象深刻。
这个法术有两种模式可选。施法者可以创造出半径20尺的“囚笼”，用于关押囚徒。
力场囚笼是栅网结构，空气可以自由流通，隔着囚笼可以对话，施法，或者开枪射箭。
笼子里的囚徒，如果精通“气化形体”，就可以尝试变成一团雾气，从囚笼网孔当中钻出来。当然，也可以施展“任意门”之类的传送法术，直接跳出囚笼。
需要注意的是，力场囚笼可以延伸到与物质世界平行的位面，比如灵界和幽影界，所以灵体生物和虚体亡灵都不能逃离囚笼。
“力场监牢”的第二种模式，比起囚笼更为严密，就是乔安昨晚见识过的“密室”模式。
构成密室的是毫无空隙可钻的力场墙壁，被关在里面的囚徒，无法对密室之外发射箭矢或者释放法术，除非擅长传送法术，否则就只能被关在力场密室里面等死……
乔安抄录的最后一个法术，8环“心灵屏障”，是 3环“次级心灵屏障”的超级增强版。
所有影响心灵的法术，也包括一部分“探知”类的预言系法术，都会被这道心灵屏障阻挡。
可想而知，“惑控学派”的专精法师最痛恨的法术就是“心灵屏障”，好比“幻术师”痛恨“真知术”——就因为这么一个法术，砸了他们的饭碗。
事实上，“心灵屏障”的强大还不仅于此，这个法术不仅能够免疫绝大多数惑控法术，就连与魔法属于不同系统的“心灵异能”，也会受到“心灵屏障”的克制……
不得不说，心灵术士可比惑控法师争气多了，为了破解“心灵屏障”，还特地发明出一个名为“粉碎心灵屏障”的心灵异能……
“粉碎”这个词，充分体现出心灵术士们的强烈怨念。
抄完了“心灵屏障”，乔安起来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腕，为钢笔注满墨水，重又回到桌前坐下，解析呱丝琳的血液样本。
从这位沼蜍人女巫的血样中，乔安发掘出9个自己未曾接触过的法术，此外还有7项超自然能力，俨然一座宝藏，不枉他费力帮呱丝琳对付鬼婆七姐妹。
乔安先来看女巫血样中解析出来的法术，其中3环以下的法术他全都学过了，4环和5环法术是他关注的重点。
其中有四个4环法术是乔安未曾抄录过的，包括“防死结界”，“辨识谎言”，“冰风暴”，以及“4阶怪物召唤术”。
“防死结界”专门用来防御死灵系的“即死法术”和负能量侵蚀；“辨识谎言”不必多说；“冰风暴”乔安曾见呱朵拉施展过，召唤出来的冰雹劈头盖脸砸向敌人，造成合计10个能级的钝击和寒冷伤害，并且使冰雹覆盖区域凝结一层光滑的冰霜，一不留神就会跌倒。
“4阶怪物召唤术”，可以用来召唤中型元素，狮子，巨蝎，魔蝠，恐爪龙，巨蜂，翼龙，凶暴猿，灰熊，犀牛，凶暴野猪，地狱犬，凶暴狼……
法术持续期限内，召唤生物将服从施法者的命令。
乔安接着查看呱丝琳血液中解析出来的三个5环法术：“支配人类”、“疲乏波”和“死云术”。
“支配人类”类似“魅惑人类”，同样只对类人生物有效，但是控制力度更强，除非要求受术者自杀，否则对方总是唯命是从。
“疲乏波”是一个死灵法术，激发出的负能量冲击波扫荡前方30尺锥形空间，在这范围内的生物都将感到非常疲劳，无法充分发挥出战斗力。
“死云术”是在3环“臭云术”的基础上增强了毒性，被这团绿色毒云笼罩的生物，生命力会持续减损，直到逃离“死云术”的覆盖范围，或者被活活毒死。
“女巫”这个职业，乔安也说不清到底是神术施法者还是奥术施法者。
他从呱丝琳血液中分析出来的法术构型，既有奥术也有神术，后者比如“防死结界”和“辩知谎言”。
乔安无法直接抄录这些神术，好在他已经获得“人形怪物”的血脉系谱，而沼蜍人也是一种“人形怪物”，注射呱丝琳血液调制成的“唤醒剂”过后，他就可以破解这些神术中的加密印记，进而誊写到自己的法术书上。
乔安接下来的重要工作，是分析女巫呱丝琳的超自然能力。
呱丝琳共有七项超自然能力，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沼蜍人的种族能力“蛤蟆吼”，发出的怒吼声具有类似“恐惧术”的效果，使敌人感到颤栗。
第二类就是“女巫”职业的招牌能力“巫术”。
呱丝琳总共掌握了六个巫术，其中五个是初阶巫术，包括“集会”、“魅惑”、“飞行”、“催眠”和“易容”。
前四个初阶巫术，乔安听呱朵拉介绍过，至于“易容”巫术，与1环“易容术”差不多，女巫可以随意施展这项巫术，根据自己的需要，对身材、容貌和衣着进行有限度的调整。
第48章：冰塚
乔安从呱丝琳阿姨的血液样本当中，还解析出一个名为“冰冢”的巫术。
10级以下的女巫，比如呱朵拉，只能学习初阶巫术，只有10级或者10级以上的高阶女巫才能学习“强力巫术”，而“冰塚”就是呱丝琳掌握的唯一一个“强力巫术”。
当女巫发动“冰冢”巫术，可以指定自己视野范围内的一个目标，诅咒对方被无数针尖般细小锐利的冰晶所覆盖，尖锐的冰晶刺入对方肌肤，首先造成4个能级的寒冷和戳刺伤害，如果受术者的体魄不够健壮，抵御不住透过冰晶渗透到自己体内的寒冷魔力，就会在短短一分钟过后彻底冰封，变成一尊冰雕。
处于“冰冢”中的生物，并没有死亡，而是陷入一种类似“深度冬眠”的状态，身体的新陈代谢机能近乎停滞，不需要进食也能维持生存，就这么一直沉睡在冰晶当中，直到囚禁他的“冰冢”被高温融化，或者有人敲碎“冰冢”，把他营救出来，才会从冬眠当中苏醒过来。
乔安看到前面五个初阶巫术的时候，心态还很淡定，觉得没啥大不了，反正自己也能用法术模拟出同样的效果。
然而看到“冰冢”这个强力巫术，他的心态差点当场爆炸。
从“冰冢”巫术的魔力能级来看，至少相当于一个4环法术，不愧为“强力”巫术。
这还勉强可以接受，更变态的是女巫可以随意施展“冰冢”巫术，没有什么法术位限制，这就太过分了！
乔安感觉像是吃了个柠檬，从牙根一直酸到心底，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无法转行当女巫。
嗯？女巫……
乔安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
既然自己已经注射过呱丝琳阿姨血液调制的“唤醒剂”，既然“巫术”本质上是一种超自然能力，为何不尝试利用“神话血液解读”配合“神话变身术”，尝试变身为呱丝琳，借用她的巫术？
乔安昨天就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正好借此机会验证一下。
经过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乔安顺利变身为沼蜍女巫，然后开启“内视术”，兴冲冲查看自己的身体变化。
然而很遗憾，他在自己的“超自然能力”一栏只找到了“蛤蟆吼”，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巫术的影子。
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深受打击的少年法师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无法用复制普通超自然能力——比如“蛤蟆吼”——的方式，复制源自于超凡职业的超自然能力，比如“巫术”。
当然，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现在办不到，只能说明自己的法力不够高。
乔安很自然的想到，自己无法复制出呱丝琳的巫术，问题恐怕出在“神话血液解读”的魔力能级太低，无法模拟出与职业相关的超自然能力。
等将来自己的施法能力提升了，对“神话血液解读”进行一番升级改造，赋予更高的魔力能级，或许就可以完美模拟出巫术了。
暂且抛开这个过于遥远的念想，乔安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设备和书本，洗漱过后上床休息。
入睡之前，乔安吞服一颗“冥修胶囊”，照例进行半个钟头的冥想修行。
就在即将结束冥想的时候，他以精神力塑造而成的那只无形探针，终于穿透重重阻碍，接触到了第四层魔网的表层。
这就意味着，乔安的修行又向前迈进一大步，已经晋升为7级法师，从明天早上开始，他就可以获得4环法术位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还是值得乔安开心一下，因模拟巫术失败而造成的挫败感，也被好心情驱散了。
“这一年来，我已经积攒了一大堆4环法术，从明天起，终于可以学习这些法术了。”
怀着对明天的期待，乔安躺在床上，合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清晨，地表时间六点整，乔安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
起床后第一件事，他就迫不及待地施展“内视术”，查看自身升级过后的变化。
……
身体状态：基本健康（右眼残疾；感染虫化症）
职业等级：法师7/神话**师3
当前法术位：0环-无限；1环-7（智力属性奖励+3）；2环-6（智力属性奖励+3），3环-5（智力属性奖励+3），4环-3（智力属性奖励+2）；
神话道途能力：神话之力9次/天，狂野奥术，神话施法，高等能量替代，神话法力+3，神话反制，神话链接；
超自然能力：席德法力x6；形体变化（人类，蜂人，巨蜂），虫化护甲，虫化诅咒，虫类认同；血液附魔（+触发术，+安定心神）；进阶蛛化形体（大型变种蜘蛛，蛛化精灵）；
属性（腰带+6增强）：力量16，敏捷18，体质18，智力33（神之泪+8，智慧泉水+5），感知20，魅力22
……
法师等级提升到了7级，1环法术位增加一个，最重要的是获得了三个4环法术位！
乔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吞服一颗冥修胶囊，坐在床上冥想，准备今天可能用得着的法术。
迅速准备完1至3环法术，还剩下三个4环法术位。
乔安现在还没有学会任何一个4环法术，索性把这三个4环法术位，用来匹配经过“超魔”的低阶法术——除了少数例外，超魔技艺通常需要付出提升法术阶位的代价。
花了半个钟头准备好法术，乔安穿衣下床洗漱。
看了一眼怀表，地表时间还不到七点钟。往常这个时间，美狄亚和露比还没起床，灰鸟多半是在厨房吩咐厨娘安排早餐。
乔安现在去餐厅也没什么事做，就在书桌前坐下，兴奋地搓了搓手，翻开法术书，查看书上提前抄录的那些4环法术。
这两年来，乔安只要有机会接触到未知法术，总会设法将之抄录到自己的法术书上储备起来——这其中就包括大量4环法术！
现在，这些存货终于派得上用场了。
第49章：法术储备
乔安的法术来源，主要有四种途径。
首先当然是从学校图书馆或者别人的法术书上抄来的，其次是导师传授的，这两种途径并不稀奇，其它法师也是这样学习法术的。
除此之外，乔安还有两种独特的途径获取魔法知识。其一是运用4号卢恩符文ansuz，从魔导装置上解析结附的法术；其二是利用“血液解读”，从施法者的血液中提取法术构型。
综合运用以上四种方式，乔安很是搜刮了不少远超出自己学习能力范围之外的高阶法术，其中光是提前储备的4环法术就有三十二个之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安就按照获取方式的不同，对这32个四环法术进行分类整理。
首先是从魔法装置上解析出来的4环法术，共有六个。
乔安接触的第一个4环法术，是惑控学派的“次级指使术”。当初在莱顿学院求学的时候，他从罗伯特·罗尔斯大师制造的“活化稻草人”身上获得的这个法术，是制作构装体的关键法术。
然后是“塑石术”，来自在黄铜山口建造军事堡垒时获得的那柄魔杖。
“透视术”，解析自“透视手镜”，这面魔法镜则夺取自豪斯镇马场主人、征服教团的邪教徒亨利·鲍德温。
“次级异界誓缚”，咒法学派最基础的“呼唤”法术，另一个制作构装体的关键法术，解析自沙华鱼人海盗船长召唤海怪“锤爪”的魔法海螺，可惜海螺已经在战斗中被打碎了。
“操控水体”，来自一柄“控水魔杖”。魔杖的原主人是沼蜍人长老呱摩多，也就是呱丝琳阿姨的兄弟，呱朵拉的老爸。
当初乔安与呱摩多长老发生冲突的时候，还不认得呱朵拉和呱丝琳，否则恐怕不好意思抢夺人家的魔杖。
最后是解析自“食人魔力量药水”的“变形术”，只要是血肉构造的、生命力不超过15个魔力能级的活物，几乎都能用“变形术”模拟出来，这是乔安眼中最重要的4环法术，当然也是接下来学习的重点。
乔安从莫里亚蒂教授那里学来的两个4环法术，都属于咒法学派的“生活系”法术。
“魅影马车”可以创造出一辆由四匹魅影驹牵引的豪华马车，最多可乘坐8人），“便携实验室”则能创造出一座由力场构筑而成的实验室——就跟乔安在学校里租用的那种实验室一样。
不久前，乔安在幽暗地域旅行期间，曾经借来侏儒幻术师贝尔林的法术书抄录，其中包括五个4环法术，分别是“法师忠犬”、“火焰护盾”、“重雾术”、“幻墙术”和“高等隐形术”。
“法师忠犬”和“幻墙术”……这两个花里胡哨的法术先往后稍稍，“火焰护盾”、“重雾术”和“高等隐形术”显然更为实用，列入优先学习的范畴。
再接下来，就是乔安从自己打过交道的施法者或者魔法生物的血液中解析出来的法术。
首先是从莫里亚蒂导师的情妇，达宁堡的贝蒂女士血液中获得的“液化术”，可以把施法者自身或者接触到的生物变成一滩“活化液体”，看上去有点像“史莱姆”。
然后是从变形蛛术士伊芙琳体内解析出来的4环法术，总共六个，分别是“任意门”、“石肤术”、“探知术”、“黑触手”、“魅惑怪物”和“次级法术无效结界”。
不得不说，伊芙琳作为一个术士，血脉开发的相当给力，法术配置也很不错，这六个法术都是乔安接下来学习的重点。
约瑟芬夫人的血液样本，也为乔安提供了两个非常实用的4环法术，“火墙术”和“次元锚”。
在所有4环法术当中，攻击性法术的处境有点尴尬，要说杀伤力和实用性，大多数4环法术还不如3环“火球术”这个小老弟，唯一能够挽回尊严的排面，也就只有一个“火墙术”了。
至于“次元锚”，毫无疑问是所有传送法术的克星，学会这个法术，往后再遇见那种打不过就跑的“小机灵鬼”，先给对方来上一发“次元锚”，就可以稳稳的收割人头了。
乔安在花园乡做客期间，曾帮蛾伶诗人珂赛特开发血脉潜能，顺带从她的血液中解析出不少法术，其中就包括4环“行动自如”。
这个法术可以免疫任何束缚行动的效果，包括且不仅限于魔法、灵能、超自然能力乃至自然现象——加持了“行动自如”，在泥淖中照样健步如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行动自如”无法免疫“石化”效果，否则乔安和美狄亚也就不用花心思研究这项课题了。
不久前乔安帮露比开发血脉潜能，觉醒的法术当中包括“寄生术”。
这个4环法术非常神奇，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起到相当于9环“支配怪物”的效果，具体用法乔安已经不止一次见露比演示过。
此刻乔安深入钻研“寄生术”的构型，发现这个法术存在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短板，就是对那些免疫“疾病”的目标无效，比如亡灵和构装体，还有那些“神佑”护体的圣武士，同样免疫疾病，无法寄生。
接下来的两组法术，分别解析自绿鬼婆和呱丝琳的血液样本，昨天才刚刚入手。
绿鬼婆的三个4环集会法术，“降咒术”、“魅影杀手”和“枯萎术”都还不错，但是并非迫切需要掌握的类型，可以先放在第二梯队，往后有闲暇时再学也不迟。
呱丝琳阿姨提供的四个4环法术，包括“防死结界”，“辩知谎言”，“冰风暴”，还有“4阶怪物召唤术”。
“防死结界”无疑是必须优先学习的重点——有了这个法术护体，就可以无视大部分死灵法术，尤其是在面对“死亡一指”这类瞬杀即死法术的时候，全得指望“防死结界”保命。
至于其他三个法术，倒不像“防死结界”那么无可取代，丢进第二梯队，往后有空的时候再慢慢钻研吧。
第50章：旧大陆的远东
乔安整理完了法术书，制定好近期学习计划，便起身前往餐厅。
吃饭的时候，他还要跟美狄亚商量一下，接下来前往旧世界远东地区，寻找第二种超自然石化生物——“鸡蛇兽”——的行程安排。
……
1621年8月12日，正午。
瓦雷斯世界，阿特拉斯大陆（旧大陆），远东北方，低语丛林。
咚咚！
咚咚！
夏日午后，原始针叶林深处，传来一阵节奏鲜明的敲击声。
一只啄木鸟站在枝头，正在以修长坚硬的鸟喙在树干上开凿洞穴，将躲在树皮背后的蛀虫啄出来吃掉。
就在啄木鸟专心觅食的时候，林间地面上突然升起一道粗大的传送光柱，两条人形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啄木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顾不得啄食蛀虫，惊叫着振翅腾空飞起。
栖息在这片林子里的其它鸟雀，也都受到惊动，纷纷升空躲避，灰色鸟群在树冠上方盘旋。
林间的魔法光辉由盛转衰，迅速暗淡下去，原本为传送光辉遮蔽的两条身影也清晰地呈现出来。
施展“传送术”的是一位身着绿色长裙式法袍的女术士，头上包着白色纱巾，俏丽的脸庞浮现一丝困惑。
跟随女术士一并传送过来的是一位白皙清秀的少年法师，黑色斗篷式法袍以银色镶边装饰——这套款式别致的学生制服，表明他是米德嘉德大学奥法学院的在读研究生。
少年法师完成传送过后，揉了揉左眼，使自己的瞳孔适应午后炽烈的光线。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幽暗地域”，突然回到光照强烈的地表世界，稍微有点不习惯。
少年法师颈后的斗篷兜帽突然抖动起来，一只血红的蚊虫从兜帽中飞了出来，落地后变成一个身着红色连衣裙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东张西望，眼中满是好奇。
“美狄亚姐姐，你这是传送到哪里来了呀？看起来像是一片大森林。”
“咳咳……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这是啥鬼地方，不过露比你别担心，我先看一下地图……”
女术士摸了摸魔法腰包，手中凭空出现一支卷轴。
她打开卷轴，咬着红唇观察了数秒，思索着说：“如果我们的传送偏差不至于太离谱，这里应该是旧世界远东地区的巴尔勒火山南部，一片被当地人称为‘低语森林’的原始丛林。”
“也就是说，美狄亚姐姐你把露比我，还有乔安哥哥，传送到了莽莽丛林的某个未知角落，然后你还指望在这片大丛林中的某个地方找到传说中的‘鸡蛇兽’？”
“红宝石小姐”犀利的吐槽，使蛇发术士面色尴尬，嘿嘿干笑两声，辩解道：“施展‘传送术’前往陌生的地方，全凭一张不怎么靠谱的世界地图导航，迷路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鸡蛇兽什么的，先不用急，当前最要紧的是寻找一处就近的村庄，打听一下咱们到底在什么地方，离谷地村还有多远，乔安，你觉得呢？”
少年法师点了下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导航罗盘”，将传送落点周边30里内的地图显示出来，出神观察。
正如美狄亚所说，他们这趟旅行，从一开始就存在“碰运气”的成分。
从巴登湿地回到寂静殿堂之后的三天，乔安与美狄亚合作，对“独角兔”这种天生具有石化能力的魔法兽展开了一系列研究。
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但是仅此而已还不够，他们还需要搜集更多超自然石化生物作为研究样本。
按照乔安的建议，他们下一站决定前往旧世界的远东地区。
据说在远东北方的“低语丛林”和“迷雾沼泽”之间，有一个叫做“谷地村”的人类定居点，当地时常有鸡蛇兽出没。
乔安和美狄亚，打算先传送到谷地村，然后找当地的村民打听一下，或许可以得到关于鸡蛇兽栖息地的情报。
本来除了露比，灰鸟和贝尔也要与他们同行，但是临动身的前一天，灰鸟从她的族人那里得知，米德嘉德殖民公司下属的矿业开发集团，正在深渊泥淖地区积极招募佣兵，保护一座新建起来的魔晶矿场。
矿场位于深渊泥淖北方，也就是乔安他们之前发现的那条特大魔晶矿脉。
事实上，这条魔晶矿脉的归属权还存在很大的争议。
斐真王国在新大陆的殖民公司，这段时间也在积极招兵买马，不惜花费重金雇佣矿工和佣兵，建立起一座庞大的魔晶采掘场。
南北两大殖民公司针锋相对，各自设立的矿场相距不到50里，遥相对峙，俨然两座正在积极营建的军事基地。
为了维护各自矿区的安全，防备竞争对手搞破坏，两大殖民公司都迫切需要增强矿区的军事力量。
殖民地的军事力量，保护地表世界的城镇都很勉强，根本没有余力支援位于“太古深渊”中的矿业区。
殖民公司缺少军队，但是并不缺钱，大把撒钱，在矿区当地招募佣兵，已经成为两大殖民公司的共识。
灰鸟本来不想介入殖民者之间的争端，但是米德嘉德公司的矿区就在她的家门口，石盲蛮族的勇士们整天念叨矿区的事，巴不得去当佣兵，赚一笔丰厚的酬劳，灰鸟想不关心都不行。
另一方面，“寂静殿堂”并非深渊泥淖唯一的土著势力。
在北边，靠近约顿海姆矿区的地方，还有一个“深渊龙巢”，当地的蛇人一族已经与斐真殖民者结盟，大批蛇人加入到斐真佣兵团的行列。
蛇人一族和他们的主子老黑龙亚努斯，可是“寂静殿堂”的头号宿敌！
得知蛇人一族接受了约顿海姆殖民公司的雇佣，灰鸟立刻意识到一场巨大的危机迫在眉睫！
约顿海姆殖民公司，绝不会满足于当前占有的那部分矿脉，得到“深渊龙巢”的鼎力支持，兵强马壮，迟早要督促蛇人佣兵向南推进，尝试吞并米德嘉德矿区！
如果斐真殖民者与蛇人一族的野心得逞，成功霸占米德嘉德矿区，就等于站在了“寂静殿堂”的大门口。
第51章：荒原上的铁道
米德嘉德的殖民者，虽然还没有跟“寂静殿堂”正式结盟，但是双方也没有发生过冲突，石盲蛮族还经常去殖民者的贸易站点出售矿石和猎物，采购地底世界无法生产的各种工业品，总体来说双方相处的还算融洽。
如果米德嘉德矿区被斐真殖民者吞并，这一带可就成了“深渊龙巢”的势力范围，灰鸟不认为得势的老黑龙和蛇人一族容得下“寂静殿堂”。
现在的局势既危险又明了。
“寂静殿堂”的存亡已经与米德嘉德矿区牢牢的捆绑在一起，如果米德嘉德矿区保不住，下一个遭到灭顶之灾的必定是“寂静殿堂”。
为了维护自身安全，灰鸟认为“寂静殿堂”别无选择，只能接下米德嘉德殖民公司抛来的橄榄枝，接受雇佣，保卫家门前的魔晶矿区。
美狄亚听了灰鸟的分析，也是深有同感，便让灰鸟全权负责与米德嘉德殖民公司的合作事宜，敲定雇佣合同以后，就率领石盲蛮族的勇士们组成一支佣兵队，前往矿区参与防务。
灰鸟接下了这桩差事，便分不开身陪同美狄亚前往旧世界旅行。
美狄亚索性把暗音盲怪贝尔也留在灰鸟身边，毕竟这家伙长得有点吓人，不适合带到人类村镇抛头露面。
安排好家中的事情，美狄亚就在乔安和露比的陪同下，直接施法传送到了旧世界的远东地区。
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得设法搞清楚自己此刻所在的方位。
“导航罗盘”最多只能呈现出周边30里内的地理图景，这片原始森林的覆盖面积显然已经超出地图范围。
乔安在地图上看不出有大型村镇的迹象，至于那种只有百来口人的小型定居点，很难从地图上与野兽的巢穴区分出来。
他只得收起“导航罗盘”，对美狄亚和露比说：“现在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咱们飞到高空看一看，说不定可以看到远处乡镇升起的炊烟。”
美狄亚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在自己身上加持3环“飞行术”，冲破林荫遮挡，飞上晴朗的天空。
乔安和露比也运用超自然能力“形体变化”，各自变成半人半虫的混种形态，振翅升上高空。
三人头顶蓝天，俯瞰大地，视野变得格外开阔。
“快瞧！那边似乎有一条大路！”
美狄亚指向西侧，大约40里外，这片丛林的边缘地带，隐约可见一条笔直的大道，穿过稀疏的灌木丛，由南向北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道路的地方，一定有定居点。”乔安遥望那条穿林而过的宽阔大道，思索着说，“这条公路修得这么平整，肯定投入了不少金钱和人力，日常维护费用也不低，实在是不可思议。”
“说得就是呢，在这种荒凉的丛林地带，有必要修建这么一条气派的大道吗？”美狄亚困惑的摇了摇头，“这么好的大路，上面却看不到行人的踪影，实在是有点浪费，远东人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乔安想了想，说道：“远东地区，原本是帝国的一个行省，去年春天远东军阀发动叛乱，时隔不久就占据了行省首府，并于同年10月1日宣布独立建国，也就是所谓的‘寇拉斯王国’。”
“这条大道，多半是远东叛军征发农夫修建起来的，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军事用途吧？毕竟这一带既没有大都市，更没有贸易港口，按理说根本没必要建设规格这么高的公路。”
“这倒的确像是残暴的军阀干出来的勾当。”美狄亚心有同感，“我敢说，那些被叛军强征来修路的工人，恐怕拿不到几个工钱。”
“乔安哥哥，美狄亚姐姐，露比我觉得，那条大道不像是普通的公路。”
“红宝石小姐”直勾勾盯着路面，神色古怪。
“你们注意到没有，路面上有细长的东西在反光，看上去有点像铁条。”
“还真是……”美狄亚仔细观察过后，也发觉路面异常，“咱们飞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安同样为眼前所见的情景感到诧异，点了下头，振翅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路段。
三人全速飞行了半个钟头，终于来到那条笔直开阔的大道上方，相继收敛翅膀降落下去。
站在路边就近观察，乔安不得不承认露比的质疑很有道理——这条大道，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路”！
宽阔的路面修整的非常平坦，两侧挖有排水沟渠，路面铺有碎石和平行排列的枕木，四条平行的钢铁轨道，固定在枕木上，沿着路面笔直延伸，每间隔一段距离，路边还设有用途不明的石碑和标示牌。
“这种铺在路面上的导轨，看上去有点眼熟……”
美狄亚摸了摸头巾，忽然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矿坑里用来承载矿车的那种轨道嘛！”
“矿车轨道，我没有见过，但是露比我，在米德加德城的商业区，看到过类似的轨道——就是专门用来行驶公共马车的那种轨道。”
露比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些仿佛要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铁轨，喃喃自语。
“远东人竟然在野外修建公共马车轨道，这可真奇怪！”
“这的确是轨道，不过上面跑的未必是公共马车，当然也不是矿车。”
乔安回忆了一下在新闻画报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提出自己的猜测。
“这更有可能是魔导列车的轨道，也被称为‘铁路’。”
“魔导列车，那是什么？”
美狄亚常年居住在地底世界，对地表世界的新兴事物不甚了解。
“是一种在铁轨上飞驰的新式交通工具，有点像城市里的有轨马车，但是车厢更长，节数也更多，能够同时运载上千名乘客，或者上百吨货物。”
“真有这么厉害？！”美狄亚不敢置信地望着乔安，问道：“如果列车真像你说的那样，由很多节车厢串联起来，安置在铁轨上，那得要多少匹马才能拖动啊？”
第52章：无风乡
“魔导列车不是采用畜力牵引，而是用一种名为‘魔导机车’的装置提供牵引力，这种机车装有新型魔导蒸汽机，用魔晶当燃料，产生的动力非常强大。”
“再加上铁轨本身非常光滑，车辆沿着铁轨行驶，远比在普通路面上行驶受到的摩擦力更小，所以魔导机车可以拖着一长串车厢沿铁轨轻松飞驰。”
说到最后，乔安禁不住有点心虚地补充道：“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来的，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魔导列车。”
“乔安哥哥！咱们沿着铁轨一直向前走，迟早能够遇见路过的列车，到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啦！”露比兴奋地说。
“那就往北边走吧，刚才我隐约看到，北边似乎有一片村落。”美狄亚说。
乔安点了下头，振翅腾空，沿着铁路向北飞行。
美狄亚和露比也跟了上来。三人向北飞出十来分钟，果然看见铁路与穿林流淌的小溪之间坐落着一片高起起伏的建筑，村庄的规模比他们预想中大得多。
环绕村庄的是一片麦田，麦穗随风摇曳，宛如金色波涛。
乔安、美狄亚和露比在铁路旁边降落下来，沿着田埂向前行走，不多时就看见一座红砖砌造而成的站台。
站台上搭建起一座小木屋，看上去像是售票站，旁边还有一栋正在兴建中的大屋，一群赤膊上身的青年，正在工地上忙碌。
美狄亚拢了拢头巾，走到工地跟前，向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此地名为“无风乡”，是北方铁路沿途站点之一。
此地本来只是一处穷乡僻壤，随着远东建国，铁路开通，当地经济也迎来蓬勃发展的契机。为了方便往来旅客，特地兴建起一座候车室，也就是工人们正在建造的那栋大屋。
美狄亚还打听到，列车过了无风乡，继续向北行驶，下一站就是谷地村。
如果站台上提供的列车时刻表不至于误差太大，再等半个钟头，下一班列车就会抵达无风乡站台。
从无风乡到谷地村，只有不到百里路程，当地人却说列车要行驶将近四个钟头，美狄亚不禁为车速之慢感到意外。
“这样折算下来，列车平均每小时只能行进25里，车速甚至还赶不上良种骏马的越野时速，可真够慢的。”
听了美狄亚的吐槽，乔安也觉得有点意外。从魔导机车的动力数据来看，在这种地势平坦的原野上行驶，时速不应该慢到这种地步，翻一倍还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直接传送到谷地村更快捷，然而考虑到人生地不熟，万一传送出现偏差，又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反而更麻烦。
三人讨论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就在站台稍等片刻，搭乘列车前往谷地村，反正大家都不赶时间，乘车的同时顺带欣赏一下路边风光，就当是夏日度假，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候车室还没有建好，乔安他们只能在站台上等待，无意间看见有人在站台上摆摊卖水果，就过去买了一口袋黄澄澄的梨子。
付钱的时候，发生了一段出乎意料的小插曲。
卖梨的小贩看了看乔安递过来的银币，笑着摇头：“先生，您是外国人吧？”
乔安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如果小贩听出他的口音是外乡人，倒也不稀奇，然而一眼就看出他来自远东国境之外，这就有点厉害了。
“去年冬天，我们寇拉斯王国全境已经废除了从前帝国统治时代流通的货币，改为使用本国政府新发行的货币，您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乔安看看自己手中那枚印有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头像的银杜加，这才醒悟是这枚铸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正如水果小贩所说，他来自新大陆，对远东当地的时政完全陌生。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独立还不到两年的国家竟然彻底废除了从前的货币体系，还发行了一套新铸币。
虽说乔安不太明白寇拉斯政府有什么必要非得匆忙改革货币制度，却不难从中看出当局雷厉风行的执政能力。
“先生，如果您身上没有新币的话，我可以帮您兑换，3枚旧币兑换2枚新币。”小贩咧嘴一笑，“可别当我占您便宜，3枚旧币的金银含量，只抵得上2枚新币，铜币就不用换了，新旧都一样。”
考虑到还要在远东地区停留一段时日，期间免不了要花钱，乔安就在水果小贩这里换了一些银币。至于金币，小贩本钱有限，兑换不了几枚。
远东政府发行的新铸币，单位是“塔勒”——乔安也不太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啥意思，听起来像是某人的姓氏。
小贩说银塔勒的含银量比银杜加更高，乔安最初还半信半疑。兑换铸币过后，仔细查看了一下，小贩还真没骗他，银塔勒的成色果然高的多，而且铸造工艺也更精美，显示出强大的工业能力，这让乔安颇有些意外。
一个银塔勒，换来一堆看起来很漂亮的梨子。
乔安拿起一个梨子啃了两口，刚开始吃的时候又脆又甜，然而越嚼越酸，梨子吃了一半，他的牙齿就快酸倒了，只好放弃。
美狄亚比他好点儿，坚持着吃了一个梨，腮帮子都酸得没知觉了。
剩下三个梨，露比吭哧吭哧全给啃了，过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表示很好吃，想再买一袋梨，带在路上吃。
乔安看她吃梨，嘴里都禁不住冒酸水，不得不佩服这小萝莉的好牙口。
再次去买梨的时候，小贩随口提醒他一句，上车之前先去买票。
乔安这才意识到还没买票，赶紧跑到售票亭跟前，向坐在橱窗后面、身穿制服的售票员打听，去谷地村的车票多少钱一张。
“一个银塔勒，只要上了这班列车，不管你在哪站下车，票价统统是一个银塔勒一张。”
乔安付钱买了三张车票，刚回到站台上，就听见南边传来悠远的号角声，表明列车即将到站。
第53章：列车（Ⅰ）
就在乔安、美狄亚和露比好奇的注视下，四头庞然大物分列在铁轨两侧，以附加魔法强化韧性的缰绳拖拽八节列车，迈着整齐的步伐跑进站台。
一个身穿笔挺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巨兽背上，昂首挺胸吹响附加“扩音术”的牛角，高亢的音波传入巨兽们的耳朵，都很乖巧的放慢脚步。
列车长拔出腰间红旗，转身奋力挥舞。各节列车上的乘务员正从窗口探头出来观望，看到列车长打出的旗语，连忙拉下制动滑杆，车轮与铁轨摩擦出一阵长而刺耳的噪音，缓缓停止在站台跟前。
“我说乔安哥哥……这就是你刚才说起的‘魔导列车’？”露比瞪大眼睛，愕然望着徐徐进站的列车，“这怎么……嗯？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美狄亚同样有些意外。
当她看清牵引列车的四头巨兽的长相，脸上的疑惑迅速褪去，代之以嗤笑。
“乔安，刚才听你吹嘘魔导机车多么先进，烧起蒸汽锅炉自己就能跑，可你看看这四个大家伙，难道是特地塑造成洛斯兽造型的‘蒸汽机车’？”
“当然不是，它们就是活生生的洛斯兽。”乔安尴尬的挠了挠头，“准确的说，是‘高地洛斯兽’和‘地底洛斯兽’的近亲，一种我前所未见的‘短毛洛斯兽’。”
牵引列车的四头巨兽，对外乡人的品头论足不屑一顾，径自趴在路边休息，扭头咀嚼站台调度员送来的大堆玉米棒，咯吱咯吱，吃得很香。
列车停稳以后，车门敞开，乘客先下后上，显得很有秩序。
“美狄亚姐姐，咱们还要乘坐这种，嗯……虚假的魔导列车吗？”
露比的小脸儿难掩失望。
这种感觉就像前往高级餐厅用餐，期待主厨捧出鹅肝鱼子酱那样的高级珍馐，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份包在报纸里的炸鱼薯条，别提有多扫兴。
“来都来了，票都买了，不坐车就太浪费了。”美狄亚挽着小姑娘的手登上列车，勉强笑着自我安慰，“其实这种畜力牵引的列车也蛮有趣的，咱们就当是乘坐户外有轨马车吧。”
乔安跟随两位女士上了车，按照票号坐下，背靠长椅，望向窗外辽阔的田野，心情渐渐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最初看到列车进站，他的心情与两位女伴相仿，也是大失所望。
本来他还期待着借此机会参观一下魔导机车呢，结果牵引列车的根本不是什么高科技机车，而是四头憨态可掬的短毛洛斯兽，这也太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
其实最初看到铁轨的时候，乔安心里就直犯嘀咕。
魔导列车可谓当代最先进的陆上交通工具，就连亚珊帝国内陆的繁华地带都罕有铁路连通，整个新大陆北方，更是连一条像样的铁路都没有。
气候恶劣的远东行省，一年中倒有小半年是冬季，比新大陆更贫穷落后，叛军起家的新政府，夺取政权还不到两年，在国际上没有得到各国承认，国内经济也是一穷二白，哪来的资本大建铁路，就连无风乡这种边远村落也通了列车，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新生的寇拉斯王国，按理说不可能有技术力量和工业能力自行设计建造魔导机车，恐怕也拿不出足够的金银进口魔导机车——事实上有钱也未必买的到。
如果没有魔导机车，修建起来的铁路怎么办呢？
就这么撂着，经受风吹雨晒，白白生锈？那也太浪费了。
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用畜力替代蒸汽机车牵引列车，的确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号角再次响起，四头训练有素的洛斯兽吞下最后一口玉米棒，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齐步向前迈进，牵引列车徐徐起动，经过一段时间的加速，最终平稳保持在时速25里的水平。
进入巡航阶段的列车，平稳的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乔安坐在窗边，心情却不平静。
用畜力牵引轨道列车这种做法，并非远东人首创。
正如美狄亚和露比刚才谈到的那样，这种轨道技术最先是应用在矿石采掘行业，后来推广到市政交通领域，莱顿港和米德嘉德城的市内公共马车系统，就是这方面的应用典范，在各大城市司空见惯。
但是，把市内有轨交通系统，拓展到了户外长途交通领域，这的确是远东人的一大创举。
想要建设这样的铁路交通系统，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
远东人或许尚未掌握自主研发魔导机车的技术，但是从铁路规模就看得出来，这个新兴国家的钢铁制造业相当发达，合乎规格的铁轨可不是那么容易批量制造的！
有了钢铁产业这个基础，才谈得上建设铁路，否则只是一个空想。
拿乔安的家乡亚尔夫海姆来说，连一家能制造铁轨的大型钢铁厂都找不出来，更不要提建设铁路干线。
米德嘉德倒是有这个工业能力，尤其是尼达维勒的矮人锻造厂，加工铁轨没什么问题，却也不可能实现远东铁路这样的大工程。
问题不在工业技术，而是在于殖民地的政府机构太弱小，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的工业建设。
殖民公司有钱也有组织能力，但是董事局的老爷们又没发疯，与其费力搞铁路建设这种投入巨大收益难料的大工程，还不如多开几座魔晶矿来得划算。
乔安还注意到，看似土里土气的列车牵引兽，其实也不缺乏技术含量。
洛斯兽这种牲口，在新大陆很常见，主要有两种类型——生活在雪山高原地带的“高地洛斯兽”，还有就是生活在幽暗地域的“地底洛斯兽”。
这两种洛斯兽，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长毛，性格温驯，行动也很迟缓。
远东人用于牵引列车的洛斯兽，与它们在新大陆的近亲存在两个明显的差异。
首先是身上的毛发很短，便于散热，壮硕的肌肉群清晰可见，还有就是奔跑速度比其它品种的洛斯兽快得多，耐力也更好。
就算是接受过训练的军马，以25里的时速持续奔跑，也撑不了几个钟头。
这四头短毛洛斯兽，每天拖着列车飞奔**个钟头，竟然还能保持健康的体魄，实在是一个奇迹！
第54章：列车（Ⅱ）
乔安最初以为，远东的短毛洛斯兽，天生就是这么耐力出色，适合长途奔行。直到向乘务员打听过后，他才得知远东土生土长的洛斯兽其实跟新大陆的品种一样，也是长毛高地洛斯兽。
这些牵引列车的短毛种，都是经过特别饲育和血统改良的品种。在更北方的基特兰德高原上，有一座著名的“龙城牧场”，远东王子罗兰·寇拉斯出资在牧场中设立了一个研究所，专门从事洛斯兽的血统改良研究，列车牵引兽，就是该研究所的成果。
乔安算是超自然生物血脉强化领域的内行，很清楚这项工作有多难，听了列车员满面自豪的讲述，对洛斯兽研究所中的那些同行很是敬佩。
……
铁路穿过“低语丛林”，窗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
从无风乡到谷地村，行程近百里。
乔安他们下午一点登上列车，预计要在车上乘坐四个钟头。
列车追着怀表指针从容奔驰，日头渐渐向西偏斜，黄昏降临的时候，本次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也就是乔安三人此行的目的地——谷地村。
随着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窗外的风光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林地渐变稀疏，取而代之出现在乔安视野中的是大片连绵如海的麦田，金灿灿的麦穗，仿佛在呼唤农人快来收割。
同一节车厢中的乘客，看到窗外即将迎来收获的麦田，都以饱含羡慕的口吻谈论起这片庄稼的长势。
有些农夫装扮的乘客，笃定的宣称谷地村今年的粮食亩产量，绝不会低于500磅。
乔安的故乡德林镇，是新大陆南方典型的农业区，镇上居民多是自耕农，他从小在麦田里打滚，当然知道亩产500磅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远东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亚珊帝国的粮仓，但是随着新大陆的开发垦殖，远东农业区的地位也在下降。
就自己的观察而言，乔安觉得远东的土地并不比亚尔夫海姆肥沃，北地酷寒的气候也不如温暖湿润的亚尔夫海姆适宜农作物生长，谷地村的粮食平均亩产量，怎么会比德林镇高出近200磅那么多？
周围的乘客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人们普遍达成两项共识。首先应该感谢的是“驻村德鲁伊”，来自“丰收之环”的“自然之子”，不仅可以运用神术提升农作物的产量，还擅长祛除田间地病虫害，施法对抗灾害天气，的确是促产丰收的第一功臣。
此外，远东从今年春天开始推行的农业改革举措，也是车上乘客津津乐道的话题，并且坚信这些改革政策对于庄稼丰收做出的贡献，甚至还要超过德鲁伊们的自然神术。
乔安听不太懂远东王储罗兰·寇拉斯亲自制定和推行的那些农业改革政策，但是从结果来看，这些政策的确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车上乘客多是普通农夫，不懂什么“实验组”和“控制组”，但是庄稼汉也有自己朴素的智慧，耳闻目睹的经历告诉他们：参加农业改革试点的200个乡村，包括谷地村在内，今年的粮食产量都比其他那些没有进行农业改革的乡村高出一大截。
而从纵向比较来看，多数进行农业改革的乡村，粮食产量比往年也有一个明显的跃升，没有进行改革的乡村则依旧延续往年的平均水平。
纵横两项对比，足以说明远东当局大力推行的农业改革相当成功。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参加农业改革的200个试点，村村都能分配到一位驻村德鲁伊，可见远东政府拥有高效且深入乡村的执行能力，而任何改革的成功，都离不开相关机构强大的执行力和贯彻力。
乔安不禁展开联想。
在他的故乡，同样以农业发达著称于世的新大陆，可否效仿远东人的改革举措，进一步提升农业优势？
很遗憾，答案是否定的。
从亚尔夫海姆到米德嘉德，新大陆的殖民地形同一盘散沙，乡镇自治传统根深蒂固，殖民地政府的力量则太过弱小，根本不具备推动农业改革的执行力，事实上，乔安也看不出总督大人或者议员老爷们有这样的动力。
车轮滚滚向前，麦田被抛在身后，前方出现一大片草场，半人高的苜蓿随风摇曳。
列车穿过草场，前方又迎来一片更为辽阔的绿色海洋，高大的玉米植株汇聚成万顷碧波。
一万五千亩玉米地连成一大片，沿着温泉溪谷铺展开来，宛如一条长达十里的碧绿地毯。
车窗外的田野风光似曾相识，使乔安回想起在莱顿港求学时的时光。
当时每逢周末，他总会租一匹马，骑乘出城，沿着尘土飞扬的大道奔驰，前往瓦萨家的弗农山庄做客。
途中路过的农田，也是这样辽阔无边，要么是查普家族的种植园，要么就是卡斯蒂斯姐妹名下的产业。
怀着一丝好奇，乔安向乘务员打听：“请问，窗外这片玉米田，是谁家的种植园？”
乘务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先生，那不是私人种植园，而是国有农场，谷地村公社的产业。”
“如果您非要问这片农田的主人是谁，首先当然是我们远东政府，毕竟政府占有农场的五成股权，是农场最大的股东，所以才称其为‘国有农场’，其余的股权分散到了当地的农户手中，所以当地社员也都算是农场的主人。”
国有农场？
公社？
社员？
这些陌生的字眼，令乔安感到很新鲜。
同时他也不太明白，种田本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农夫的活计，怎么会与“政府”、“股权”、“股东”之类不接地气的词汇联系在一起，搞得这么复杂？
尽管耳闻目睹的一切使乔安感到很陌生，甚至莫名其妙，但是从车上的乘客谈起这些事情时，油然露出的自豪笑容来看，远东的乡村生活，似乎比新大陆的农村更富裕安乐，令人难以置信这是一个两年前才结束战乱的国度。
第55章：谷地村
乔安看得出来，与自己同车的远东当地人，大多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并不像帝国当局在报刊上宣称的那样，“遭受叛军蹂躏压榨”，“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当地人对昔日宗主国的态度也很明确，饱含鄙夷和憎恶，巴不得帝国势力连同圣光教会滚出远东，远离他们的生活，可不像帝国官方媒体报道的那样，“日夜盼望王师前来拯救”。
列车再次鸣笛，缓缓停靠在站台边。
乔安、美狄亚和露比随着人流下了车，踏上站台的第一时间，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谷地村的列车站台，修建得比无风乡更加宽阔整洁，候车室看起来就像新大陆北方的“乡村俱乐部”。
乘客可以坐在候车大厅的扶手椅里稍作休息，花点小钱就能享用啤酒、茶点、水果和烟草，或者去隔壁桌球室小试身手。
乔安一行离开车站，走进村口，整洁的街道在他们眼前伸展开来，街道两侧的建筑也都修建的很漂亮，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
更让乔安感到惊讶的是谷地村完备的公共设施，就在村公所附近，可以找到公社医院、畜牧站、小学、教堂、仓库、治安所、税务兼储蓄所，以及当地人称之为“供销社”的杂货店。
谷地村的居民总共不到两千人，人口规模还不如乔安的老家德林镇，然而比起公共服务设施的便利与完备，乔安不得不承认，德林镇再发展20年也赶不上谷地村。
这哪像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落？
搬到新大陆，说是一座繁华的小城也不会有人反对。
谷地村的居民，有理由为自己的生活感到自豪。
怀着一丝好奇，乔安与两位女伴走进村口的一家酒馆，想找当地人打听一下关于蛇鸡兽的消息。
进门一瞧，酒馆里出奇的冷清，总共也没几个人影。跑堂的伙计倒是挺客气，笑容满面招呼他们落座，看似不经意的打听他们是游客，生意人，还是冒险者。
一眼就被看穿是外乡人，乔安已经习惯了。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回答说自己和同伴算是冒险者，正在追寻一种名为“鸡蛇兽”的怪物。
这个话题引起了酒馆伙计的兴致，告诉乔安，村子北方靠近“迷雾沼泽”的灌木林区，听人说有这种能把人变成石像的怪物出没。
不过自从北方铁路建成以后，林间横行的怪物要么被往来轰鸣的列车吓得躲进深山，要么被公社治安队猎杀殆尽，如今再想寻找鸡蛇兽这类比较稀有的怪物，恐怕得深入原始丛林，那可太危险了！
酒馆伙计似乎看出乔安不想放弃追寻鸡蛇兽，就好心地告诉他，如果非要进山不可，最好先去找本村的治安官、驻村德鲁伊以及牧师小哥聊聊——这三位是本村的大能人，没有什么难题是他们解决不了的。
乔安用心记下酒馆伙计的叮嘱，正想继续向他打听消息，窗外传来一阵钟声。
乔安看了下怀表，时间恰好是傍晚六点钟。
这钟声仿佛是个信号，不多时，酒馆大门就被推开，一群农夫模样的男人涌了进来。转眼之间，刚刚还显得很冷清的酒馆就人声鼎沸。泛起洁白泡沫的啤酒一杯杯送上来，欢笑声与麦芽香气弥漫整个酒馆。
“不好意思，农场下工的时间到了，我得去招呼乡亲们，先失陪了。”
酒馆伙计歉然一笑，转身忙碌起来。
乔安与美狄亚对视一眼，这才醒悟谷地村的国有农场就像工厂那样定时上下班。下班以后，农场的工人相约来酒馆小酌一杯，缓解一整天工作积累的疲劳，酒馆由此迎来生意高峰期。
涌进酒馆的顾客越来越多，几乎将酒吧间撑爆。找不到座位的顾客，索性端起一杯啤酒背靠吧台站着喝，一边与挤在自己身旁的同伴大声交谈，气氛相当热烈。
乔安很快就注意到，在如此拥挤的酒馆里，大厅中央却被清理出一片空地，放置了一把椅子。这块区域仿佛是什么禁地，四周围满人群，似乎在期待什么。
“谁知道读报的小哥跑到哪里去了？”
“嘿！伊万！快来给我们讲讲，今天有什么新闻！”
在人群的催促声中，刚才陪乔安他们聊天的那个年轻伙计，拿着一卷报纸挤出人群，顾不得擦一下满头汗水，一个箭步跳到大厅中央，倒转椅子熟练地跨坐上去，下巴撑在椅背上，翻开报纸，从第一版高声朗读起来。
乡下居民的识字率普遍不高，无法自行阅读书报，酒馆安排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伙计为顾客读报，传达新闻趣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乔安在莱顿港和米德嘉德城的酒馆都见过类似的情景。
然而莱顿港和米德嘉德城毕竟是新大陆数得着的大城市，德林镇的乡村酒馆可没有这种读报服务，老实说，乡下人对什么新闻报道也不怎么关心。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让乔安感到震惊的，是酒馆伙计正在高声朗诵的那份报纸，居然是今天刚发行的《祖国日报》。
《祖国日报》是寇拉斯王国的官方报纸，每天早上在首都寇拉斯堡排版印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报纸面市当天之内，远在首都千里之外的这个小小山村，当地订户就能拿到这份新鲜出炉的报刊！
这是怎么做到的？
身为一名法师，乔安当然知道，利用“物品传送术”之类的魔法可以横跨千里传递文书，但是施法一次只能传递一份文书，如果用来运送发行量成千上万的报刊，那成本也太高了！
在远东，像谷地村这样的边远乡村都可以轻易获得当天出版的报刊，寇拉斯政府总不至于雇佣数以万计的施法者充当“报童”，专门分派递送报纸，现实中到底是怎样建立起遍布全国400多万平方公里的报刊递送网络的呢？
少年法师智力属性高达33的天才头脑，暂时还无法就此问题设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第56章：大猫
就在乔安出神思索的时候，读报员似乎朗诵到了一段喜讯，周围的听众全都禁不住激动起来，兴奋地高举酒杯，齐声欢呼。
“为国王陛下的健康干杯！”
“为我们敬爱的王子殿下干杯！”
看到人们自然流露出对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发自内心的敬爱，乔安既感到陌生，又深受触动。
在新大陆的乡间酒馆，没有谁会以帝国君主的名义祝酒。事实上，皇帝陛下及其任命的官僚，尤其是税吏，全都是深受乡下人痛恨咒骂的反派角色。
新大陆的人们不仅反感君主与官僚，甚至讨厌“政府”这个机构本身，就连知识分子阶层也普遍认为，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国家与政府，人们的生活并不会因此变得更糟，反而会减少很多战争与屠杀。
如果现实情况非得需要一个政府不可，那么这个政府越小越好，越软弱越好，如此方能最大限度保障民众的自由不被公权力侵犯。
乔安出生在新大陆，本身也算是知识分子阶层的一员，难免受到主流思想的影响，对公权力及其派生机构持有警惕和批判的态度。
但是来到远东，这短短一天的见闻，就使他原本的观念受到冲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民众与“官府”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对政府的信任度和支持度高得离谱——这在新大陆是不可想象的咄咄怪事。
难道公家与私人，两者的利益并不总是尖锐对立，是可以相互信任甚至相互成就的？
身为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乔安不敢妄下结论，但是远东当地人对这个问题，似乎普遍抱持乐观态度。
远东寇拉斯王国，这个新生的国家，虽然目前还很脆弱，算不上强国，但是乔安预感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变得强大起来，甚至有可能比从前的宗主国——神圣亚珊帝国——更强大。
乔安由远东联想到新大陆的帝国殖民地，他的故乡亚尔夫海姆，还有他目前定居的米德嘉德，将来会不会也走上与远东行省相同的道路，与母国决裂，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
想到殖民地与帝国本土在进出口贸易和税收问题上存在的长期矛盾，殖民地居民普遍对母国政府日渐疏远的态度，又想到致力于谋求殖民地自治的“自由之子协会”，乔安觉得，自己此刻的预感，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会成为现实。
耳畔传来的低声呼唤，打断乔安的沉思，扭头望向蛇发术士。
乔安听人读报的时候，美狄亚也没闲着，与邻桌的村民攀谈，打听鸡蛇兽的消息。
“我问了好几个当地人，他们都知道丛林深处有鸡蛇兽出没的传闻，可是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怪兽，聊到末了，这些热心人都建议我们去村公所，找本地的治安官或者德鲁伊打听一下，哪里可以找到鸡蛇兽。”
美狄亚朝窗外望了一眼，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山。
“天还没黑，村公所应该有人值班，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一趟？”
乔安点了下头，挽着还在吮吸苹果汁的露比站起身来，跟随美狄亚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酒馆大门。
沿着街道向前走出不远有一座小广场，谷地村的村公所就伫立在广场对面，是一栋原木建造的双层联排楼房。
美狄亚和露比说说笑笑的走在前面，到了通往村公所大门的台阶跟前，两人突然止住脚步，谈笑声也戛然而止。
乔安心头一凛，连忙追了上去。
来到两位女士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乔安哥哥，快瞧那里——”露比指向台阶上方，神色难掩紧张，“一头长相凶恶的大猫！”
乔安循着“红宝石小姐”的指向望过去，村公所门前共有四级石板铺就的台阶，顶端的那级台阶上，此刻正蜷缩着一只毛色青灰的大猫。
这个慵懒的大家伙，体型之肥硕堪比猎犬，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皮球，耳朵和尾巴都短小的几乎看不清楚，一张大脸果然面相凶猛，再配上那对金棕色的闪亮大眼，与其说是一只猫咪，模样长得倒更像猫头鹰。
“这家伙，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美狄亚望着那只大猫，也是有点心里发怵，更让她头疼的是这只大猫恰好堵在门口，想绕都绕不过去。
乔安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只傲然堵住村公所大门的肥猫，对比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各种猫科动物特征，再加上丰富的撸猫经验，确信对面那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家猫。
“那只肥猫，看起来有点像兔狲。”乔安猜测道。
“兔狲是什么动物？”露比好奇地打听。
“一种野生的猫科动物，据说非常凶猛。”乔安低声回答。
“非常凶猛……这倒是看得出来！”美狄亚朝台阶上指了指，示意乔安注意看。
视线越过兔狲丰满的躯体，乔安惊讶的发现，就在村公所的大门口，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只死老鼠，旁边赫然还有一条足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蝮蛇尸体，扭曲成一团，蛇躯已经被撕扯得裂成两半。
“哇！这肥猫杀了好多老鼠，还弄死一条蛇，尸体全都摆在屋门口是什么意思啊？”露比满脸费解。
“多半是在向主人邀功……”
乔安记得房东太太家的狸花猫也有同样的癖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捕鼠本领高强。
“不过话说回来，兔狲性子很野，脾气暴躁好斗，有谁会把这种危险的野兽当成家猫养呢？”
乔安正暗自纳闷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色牧师祭袍的少年吹着口哨，走了过来。
看到乔安他们站在台阶下，少年便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他们，继而抬头望向门口，目光触及那只拦路的兔狲，脸上浮现会意的笑容。
“嗨，外乡来的朋友，晚上好啊！”
白袍少年笑嘻嘻地挥手打招呼。
这少年看起来与乔安年纪相仿，神态举止给人一种机灵活泼的印象，却看不出圣职者应有的沉稳老成，整个人的气质与他身上那套绘有“命运女神”辛德拉徽记的牧师长袍很不协调，活像个偷穿家里长辈衣服跑出来显摆的顽皮小鬼。
第57章：首席捕鼠官
“晚上好，牧师先生。”美狄亚很客气地向那少年牧师微笑还礼。
“我叫彼得，是本地的驻村牧师，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千万别客气！”
少年牧师笑呵呵地说。
“噢，这可真巧！彼得先生，我们正打算去村公所，向您和您的同事打听一些关于鸡蛇兽的消息。”美狄亚面露喜色。
“鸡蛇兽？这可有的聊了，你们跟我来吧。”
彼得登上台阶，迎面看见拦路的兔狲，只得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没好气地嚷道：
“凯蒂！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把恶心的死老鼠摆在门口，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还有，往后不许在门口晒太阳，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你往门口一趴，别人都不敢来村公所办事了。”
“喂！凯蒂！别装傻，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个虚荣又傲慢的肥妞儿，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名叫“凯蒂”的兔狲，似乎听懂了彼得的责备，回头瞪着他喵呜咆哮，突然弹身跃起，凌空蜷缩成一团肉球，如同一颗流星撞进少年牧师怀里。
“哇啊！”少年牧师冷不防被她撞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下。
凯蒂顺势扑了上去，扬起一双毛茸茸的前爪，劈头盖脸地连环扑打。
彼得挨了一顿“喵喵拳”，被打得直发蒙，等他回过神来，凯蒂已经扭着丰满的屁股跳上台阶，自行扒住门把手，熟练地打开房门，一溜烟地钻进屋里。
最初看到兔狲扑打彼得，乔安本想上前阻止，然而他很快就注意到凯蒂挥出的猫爪，刻意缩起锋利的爪尖，只是用软绵绵的掌心肉垫拍打少年牧师的脸颊。
作为一名资深“撸猫达人”，乔安当然看得出来，凯蒂只是在跟彼得闹着玩儿，否则亮出锋利的爪子，一巴掌就能挠得少年牧师当场毁容。
“可恶的肥猫，你给我等着……”
虽说彼得没有被挠伤，可是兔狲的力气着实不小，这一顿快如疾风迅雷的耳光，打得他脸颊通红，脑袋发蒙。
“牧师先生，您不要紧吧？”露比关切地问。
“我没事，凯蒂那家伙，是驻村德鲁伊巴芙拉的动物伙伴，同时也是我们村的‘首席捕鼠官’，如果她的性格不是那么嚣张霸道，目中无人，更温驯乖巧一点，倒也算得上是一只好猫。”
彼得苦笑着揉了揉脸颊，迈步登上台阶，打开房门，邀请三位外地访客进屋。
“如果你们不赶时间的话，就进来喝杯茶吧，关于鸡蛇兽的事，不妨坐下慢慢聊。”
乔安跟随彼得走进村公所，宽敞的大厅布置的像是一座办公室，一个女孩听见开门声，转身朝门口望过来。
乔安恰好与她四目相视，不由微微一怔。
屋里的女孩看起来与彼得年纪相仿，个头纤巧，身着紧身皮甲配林地短靴，外套一条镶有一圈金色麦穗徽记的草绿色短斗篷，毛绒绒的尾巴由臀部后方傲然扬起，齐耳短发乌黑亮丽，却遮不住一双微微抖动的猫耳。瞳孔细长的眼眸异常闪亮，流露出好奇的意味。
露比和美狄亚跟着乔安进了屋，第一眼看到那女孩，也都面露诧异。
“嘿！外乡佬，瞧你们呆呆地盯着我看，是头一回见到猫人吗？”绿衣少女高声问道。
少女的口气有点儿粗野，但是听得出来，她并没有敌意。
美狄亚和露比连忙点头。
她们的确是头一回见到这种身体带有猫科动物特征的类人生物，也就是绿衣少女所说的“猫人”。
乔安在最初的意外过后就平静下来，事实上，他对猫人并不陌生。
在莱顿港求学的时候，他曾与一位名叫“小喵”的猫女记者交上朋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喵姐的族人。
在他看来，对面那个绿衣少女，与喵姐的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但是不能据此推断两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两个猫女，一个出生在新大陆，一个生活在旧世界，远隔重洋的地理环境使她们不太可能存在血缘关系。
至于两人相似的容貌，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更有可能只是猫人共同的种族特征。
当审美跨越种族的时候，“脸盲”就成了一种普遍现象。比如在人类眼中，所有矮人都长得差不多，两张同样俊美的精灵面庞，你很难区分出有什么不同。反过来也一样，或许在猫人眼中，所有人类长得都差不多，缺乏可供区分身份的外貌特征，只有通过长期相处，才能把某个人的容貌与他的身份对应起来。
“嗨～巴芙拉，这三位访客有事找咱们商量，你现在抽的出空来吧？”
彼得问那猫女。
“当然有空。”猫女冲乔安、美狄亚和露比露出友善的笑容，转头对彼得说：“去给客人们弄点喝的来。”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让我去端茶倒水？”彼得不服气地抗议道。
“因为你年纪比我小，而且你打不过我。”猫女理直气壮的冲少年牧师晃了晃爪子，“赶紧去端茶，不然我揍你！”
“当着客人的面，你就不能装得淑女一点吗？”彼得禁不住抱怨。
“我本来就很淑女，不需要装样子！”
巴芙拉得意地抖了抖额头上竖起的猫耳朵，忽然想起一件事，板起脸瞪视彼得：“小猴子，你刚才是不是又欺负我家凯蒂了？”
“怎么，那只肥猫又向你告状了？”彼得揉揉被猫掌扇红的脸颊，委屈地说：“事实恰好相反，明明是凯蒂欺负我……”
“如果你不主动招惹凯蒂，她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巴芙拉显然很护短。
正蹲在办公桌上舔爪子的兔狲，喵呜一声，像是在附和主人对彼得的指控。
“算了，我才懒得跟你们两个不讲理的家伙啰嗦。”彼得气得发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隔壁厨房。
巴芙拉回头怒视兔狲，一把揪住她颈后那块柔软的皮毛，提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虽然我在彼得面前维护你，可这并不等于纵容你胡闹，快去把门外那些死老鼠弄走！”
第58章：猫女德鲁伊
“喵嗷嗷嗷～～”
兔狲凯蒂挣扎着逃离巴芙拉掌握，灰溜溜地跳出窗外，跑回台阶跟前，叼起一只死老鼠，朝垃圾堆那边飞奔而去。
看到猫女训猫的场面，美狄亚和露比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乔安也觉得有点滑稽。看来这个名叫巴芙拉的猫女，就是彼得之前提到的驻村德鲁伊，谷地村农作物喜获丰收的头号功臣，没想到这么年轻。
乔安转念间又想到，巴芙拉的外套绣有“丰收之环”的徽记，可见她与康蒂一样是这个远东著名的德鲁伊社团的成员。只不过康蒂出身于“丰收之环”在新大陆的分部，而她父亲就是“丰收之环”首席大德鲁伊瓦莲京娜的门徒。
这时彼得端着茶水回到大厅，一边招待客人，顺便向巴芙拉说明乔安他们的来意。
“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为什么要寻找鸡蛇兽？”巴芙拉好奇地打听。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乔安正在合作一项关于超自然石化生物的课题，需要搜寻各种具有石化能力的生物作为研究样本，鸡蛇兽就是我们选定的目标之一，听说谷地村附近有人目击过鸡蛇兽，就大老远的赶来碰碰运气。”美狄亚简单解释道。
“原来你们是学者啊，失敬失敬！”
彼得望向美狄亚和乔安的目光，流露出发自内心地敬意。
猫女巴芙拉眼中却尤有怀疑。
“你们自称是学者，可我怎么能确定你们说的是实话，而非怀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巴芙拉，你太没礼貌了！”彼得试图阻止猫女，却遭到一个白眼。
“你懂什么，学问越大的人，做起坏事来危害也越大，出于维护本村的安全着想，我不得不对形迹可疑的外乡人多加小心。”
乔安与美狄亚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巴芙拉的态度令人不快，但是考虑到她的职责，对来路不明的陌生施法者多加戒备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证明自己真是出于学术研究追寻鸡蛇兽，而非利用这种非常危险的魔兽，策划一起有可能殃及谷地村的阴谋？
美狄亚很少在地表世界行走，远东更是初次涉足，不可能在当地找到有名望的熟人，帮她证明身份。
乔安同样在远东无亲无友，但是与美狄亚相比，他多少有那么一点名气，虽然这名气仅限于奥法学术圈内。
略作思索过后，乔安问猫女：“巴芙拉小姐，请问谷地村有奥术施法者吗？”
巴芙拉耸肩摇头：“本村目前只有三个施法者，除了我和彼得，还有就是楼上的‘飞刀哥’尼古拉——本村的治安官，命运女神辛德拉的圣武士，唯独没有奥术施法者。”
乔安皱了皱眉，怀着一线渺茫希望，试探着问：“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奥法学术界有一个名叫‘新星奖’的奖项？”
“啥星奖？我可没听说过！”猫女摇了摇头。
就在乔安心情低落的时候，彼得突然插了句话。
“新星奖？是不是瓦雷斯世界五所名牌大学的奥法专业联合评选地那个奖项，授予在校就读的天才学生。”
“彼得，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巴芙拉诧异地问。
“当然是在报纸上看来的。”彼得乘机吐槽，“我跟你不一样，巴芙拉，我可是一个热爱读书学习的人。”
“既然你们知道新星奖，事情就好办了。”露比抱住乔安臂弯，小脸满是自豪，“此刻坐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先生，就是本届‘新星奖’的荣获者，来自米德加德大学的天才法师乔安·维达！”
“吹、吹牛的吧？”巴芙拉半信半疑地打量乔安，“看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真有那么厉害？可是看起来不像是‘天才’的样子呀！”
“如果天才能被你这个笨丫头一眼看出来，那还算什么天才！”
彼得没好气地横了猫女一眼，忽然又兴奋起来。
“乔安·维达……这名字我听着耳熟，记得不久前在晚报上看到过，当时我还跟尼古拉大哥讨论了一下，为啥获奖者明明是个男孩，却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乔安听他吐槽自己的名字，尴尬的耳根发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彼得像只猴子似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顺着楼梯飞奔上了二楼。
过了没几分钟，少年牧师就挥舞着一份旧报纸，兴冲冲地飞奔下楼，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长的男人。
其中一位中年人打扮的像是风度翩翩的乡村绅士。跟在他身后的高大青年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却只有一条左臂。
“找到了！我找到了！”彼得飞奔回来，把那份一周之前发行的《远东晚报》拍在桌上，指着报纸版面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乔安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本届“新星奖”的评选简讯，总共只有两百来个字的报道，还搭配了拇指大的一张版画插图，印着自己的头像。文字很简单，插图也很模糊，真亏彼得还记得这段不起眼的简讯。
巴芙拉趴在桌上看了看配图，又抬头对照乔安的脸庞，点头道：“还真有点像！不好意思，天才先生，刚才我对您太失礼了！”
这时，那两位年长的男子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乔安三人。
经彼得介绍，乔安得知中年绅士名叫马利克，是谷地村公社的“主任”，这个古怪的头衔不大好懂，大概就是村长的意思。此外，乔安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家酒馆，也是马利克先生的产业。
至于那位独臂的青年军官，名叫尼古拉，是远东军方派驻谷地村的治安官，同时兼任当地民兵治安团的教官。
来自“丰收之环”的驻村德鲁伊，来自“辛德拉教廷”的驻村牧师，军方下派的治安官，再加上本地名流乡绅出任的村长——远东寇拉斯政府创立的乡村行政体系，就由这“四套马车”共同组成。
第59章：谷地村的往事（Ⅰ）
相比太过年轻的巴芙拉和彼得，马利克与尼古拉在社交方面显得更为沉稳老练。坐下来与乔安三人闲聊，看似无意地打听他们的出身来历。
乔安的肖像已经公开印在远东的报纸上，身份无可置疑。至于美狄亚，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不得不隐瞒蛇发女妖的身份，只说是一位术士，乔安在学术课题上的合作伙伴。
露比或许是看起来年纪太小，长得又太可爱，马利克和尼古拉根本不曾怀疑过她的人类身份。听露比叫乔安“哥哥”，就当她是少年法师亲戚家的小孩了。
一番打探过后，马利克与尼古拉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一致认为乔安他们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接下来的话题就转入正轨。
“高更女士，维达先生，你们来谷地村打听鸡蛇兽的事，算是找对了地方。”
马利克先生给自己倒了杯茶，捧起茶杯，眼中浮现缅怀的神色。
“尼古拉，你和彼得还有巴芙拉来谷地村的时间还短，对咱们这里的历史恐怕不太了解，早年间，谷地村可不是如今这样的乐土，穷山恶水，怪物横行，乡亲们的生活很艰难。”
“那些年月，对咱们谷地村威胁最大的有三种灾害，如今老人们提起来还后怕呢！”
“马利克先生，这些事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起，你刚才说起的灾害，具体是指哪三种呢？”
彼得凑过来好奇地打听。
乔安、美狄亚和露比也出神倾听。
“这三大灾害，首先就是当时村里爆发的‘腐热病’，感染这种怪病的人会浑身发热，陷入昏迷，随着病情的加剧，患者口中会散发出腐臭气息，直至内脏衰竭而死。”
“当时村里很多人感染了这种怪病，寻常药物无法治愈这种超自然疾病，只能请当时村里的德鲁伊冬妮娅女士施展神术治疗‘腐热症’。”
“德鲁伊的神术的确灵验，然而被冬妮娅女士治愈的病人，往往时隔不久再次患病，这令当时的我们大惑不解，甚至因此对冬妮娅女士产生了猜忌，怀疑她故意不肯完全治愈病人，这当然是错怪了人家，现在想起来还很惭愧。”
“这件事我听冬妮娅姐姐说起过，也就是她脾气好，被人冤枉也不吭声，换做是我，肯定忍不下这口气！”巴芙拉冷笑着说。
乔安看了猫女一眼，猜测谷地村的前任驻村德鲁伊冬妮娅大概也是出身于“丰收之环”的“绿野德鲁伊”，而且与巴芙拉交情不错。
马利克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些年谷地村还只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穷乡僻壤，连我本人在内，大多是些没什么见识的愚民，遇到治不好的怪病，难免疑神疑鬼。”
“除了‘腐热症’，当时还有两个威胁更大的灾害，首先是盘踞在附近‘迷雾沼泽’深处的‘夜鬼婆’艾格尼丝，时常施法潜入村子，诱拐小孩。”
“谁家丢了小孩，必定是被老鬼婆抓去吃了，当父母的除了痛哭一场，也没有别的办法。”
乔安听得脸色微变。
就在不久前，在巴登湿地，他刚跟绿鬼婆姐妹发生过冲突，对鬼婆的残忍邪恶记忆犹新。
马利克先生刚才说到的“夜鬼婆”，属于“鬼婆”族群的一个子类，同时还具有魔鬼血统，天生擅长施法，还拥有一匹名为“梦魇”的魔界坐骑，可以随意幻化灵体，潜入别人的梦境，实力比“绿鬼婆”强出一大截！
“此外，村外沼泽边的丛林里，还聚集着一大群鸡身蛇尾的可怕怪物，外出砍柴狩猎的村人，时常遭到这种怪物袭击，如果被它们啄伤，过不了多久整个人就会变成石像。”
“这群能把人变成石像的怪物，就是高更女士和维达先生正在寻找的鸡蛇兽，同时也是当年对本村构成极大威胁的第三种灾害。”马利克说。
“难以根治的疫病，沼泽中诱拐小孩的夜鬼婆，再加上树林中的大群鸡蛇兽……马利克先生，当年咱们谷地村，可真是多灾多难啊！”尼古拉感慨道。
“说的就是啊！同时遭受这三大灾祸，谷地村还能存在到今天，简直是一个奇迹。”露比也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就在我们谷地村处于灭亡边缘的时候，的确是发生了奇迹。”
马利克先生语调低沉，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彩。
“那是四年前的夏天，五位来自南方的旅行者途经谷地村，在这里停留了不到一个星期。”
“就在这短短几天里，这些旅行者先是把林中横行的鸡蛇兽屠杀殆尽，接着又找到‘腐热症’的源头，一头潜伏在村口垃圾场中的异怪，并且击杀了那头名为‘食腐兽’的怪物，还号召村民把垃圾场从水源附近移开，切断疫病散播的根源。”
“做完这两件事以后，五位可敬的旅行者，又与冬妮娅女士合作，冒险深入迷雾沼泽，经过一番血战，最终击毙了夜鬼婆，彻底消除了祸害谷地村的三大灾祸。”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吟游诗人编撰的传奇故事……”美狄亚低声嘀咕。
“很不真实对不对？”马利克耸肩摊手，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事实上我已经尽可能省略细节了，否则你们肯定会觉得太夸张，就像是从舞台上照搬下来的故事，然而我敢对命运女神起誓，刚才所说的字字属实，没有哪怕一句话的夸张成分。”
“马利克先生，您刚才提到的那五位旅行者，或者应该称他们为‘探险家’更恰当，能够在短短不到一周内消灭大群鸡蛇兽，一头食腐兽，还有法力高强的夜鬼婆，而且听您的口吻，他们自身并没有付出值得一提的伤亡，由此可见这五位旅行者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只有非凡之人，才能轻松完成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英雄业绩。”乔安推测道。
马利克先生露出自豪的笑容。
“的确如您所说，法师先生，如今回头来看，这五位旅行者的确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其中包括冰风谷的矮人王子，基特兰德的女游侠，灯塔山的红衣女巫，帕尔尼亚的半吸血鬼公主，还有五人当中的领袖，深受我们远东人敬爱的王子殿下——罗兰·寇拉斯。”
第60章：谷地村的往事（Ⅱ）
乔安早就听说过远东王子的种种传说，从前总觉得这些传说太过离谱，更有可能是文人杜撰的产物。
如今听马利克先生讲述他亲眼见证过的往事，乔安不得不承认，远东人的王子殿下的确是一位堪与古代史诗中的神话英雄媲美的非凡人物。
“罗兰殿下及其同伴的传奇经历的确令人钦佩，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谷地村附近的鸡蛇兽已经被王子殿下杀光了，我们还能去哪里寻找这种稀有的生物呢？”美狄亚面露愁容。
“高更小姐，这一点您完全不需要担心，罗兰殿下和他的旅伴，四年前只是顺手宰杀了一群袭击他们的鸡蛇兽，而在密林深处的山谷中，还栖息着更多鸡蛇兽。”
马利克先生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今年春天修铁路的时候，曾有大群鸡蛇兽跑到工地上捣乱，被尼古拉老弟带领本村民兵消灭大半，残余的鸡蛇兽逃回密林深处，此后半年没有什么动静，就在我们以为这群怪物终于学乖了的时候，不久前又有人目击鸡蛇兽在铁路上转悠，差点惊到拉车的洛斯兽！”
治安官尼古拉点了点头，接着马利克先生的话茬说：“当时我去现场看过，找到几根鸡蛇兽的羽毛，可见目击者的证词是可信的。”
“鸡蛇兽这种生物，前后两次被屠杀到几乎灭种，可是过不了半年，又会重新泛滥成灾，可见繁殖力超强。”
“这并不奇怪，尼古拉先生，鸡蛇兽是一种超自然卵生禽类，如果族群当中有雌性鸡蛇兽，就会像母鸡一样天天下蛋，凑足一窝鸡蛋，就把它们全都孵化成小鸡蛇兽，繁殖速度快得很呢。”乔安适时做出分析。
“我早就说，应该把这群怪物彻底斩尽杀绝，连小鸡带鸡蛋统统不能放过，可是巴芙拉不准我们这样做，还扯了一通什么‘维护生态平衡’的歪理，简直莫名其妙！”彼得愤愤地抱怨道。
巴芙拉白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辩解道：“人家又没说不能杀鸡蛇兽，只是不希望把它们全杀光，否则保不准就会有更危险的怪物占据这个生态位，或者原本那些被鸡蛇兽捕食的害虫，趁着天敌灭亡的机会泛滥成灾，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从一位德鲁伊的角度出发，巴芙拉的观点自有其道理。
乔安尊重她维护自然生态平衡的理念，但是光有一个很好的理念还不够，还得扎扎实实的对鸡蛇兽族群规模与生态平衡之间的相关性，进行量化实证研究。
比如说，鸡蛇兽在单位周期内的平均生育率是多少？
当地环境最多能够容纳的鸡蛇兽数量又是多少？
根据这些观察数据，计算出鸡蛇兽的合理数量区间，继而算出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鸡蛇兽自然繁殖多久会超出安全阈值，对人类乃至当地生态造成危害，需要加以捕杀。
只有掌握全面的实证数据，才能合理的维护生态平衡。
即便没有能力进行这些实证研究，最起码也应该在鸡蛇兽频繁出没的铁路沿线建立隔离带，竖起防护栅栏，否则鸡蛇兽突然冲击列车，引发交通事故，造成的恶果不堪设想。
如果这些事情都不去做，空有一个善意的理念，那么不仅毫无价值，反而对人类有害。
毕竟人类也是自然界中的一员，某些口口声声维护生态平衡的人，就好比那些“望远镜式的慈善家”，恐怕很少考虑如何维护身边穷苦同胞的生存权。
对这种伪君子，乔安向来不以为然。当然，他并不认为巴芙拉是那种人，否则猫女小姐也无法成为一位德鲁伊——一个人倘若没有一颗热爱自然的心，永远无法成为“自然之子”。
“好吧，我必须承认，鸡蛇兽的族群扩张速度超出了我的预计，这里面恐怕是出现了某种意外变数。”
巴芙拉叹了口气，对乔安和美狄亚说：“明天一早我就去丛林深处，查看一下鸡蛇兽的情况，如果你们两位不怕危险的话，可以跟我同行。”
“猫女姐姐！乔安哥哥是天才法师，美狄亚姐姐是高阶术士，他们连绿鬼婆都不怕，才不会怕鸡蛇兽呢！”
巴芙拉被露比稚气的神态逗乐了，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爱抚。
“小妹妹，那你怕不怕鸡蛇兽啊？”
“露比我，当然不怕！”“红宝石小姐”一本正经地宣称，“明天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进山，抓鸡蛇兽当宠物！”
小丫头看来是养宠物上瘾了，有了独角兔还不够，又想养鸡蛇兽。
尼古拉皱了皱眉，对乔安和美狄亚说：“其实你们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明天我和彼得陪巴芙拉进山，设法活捉两只鸡蛇兽带回来给你们，至于小孩子，更不应该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美狄亚感激的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告诉治安官：“尼古拉先生，谢谢您的体贴，不过出于科研需要，我和乔安还是亲自陪你们跑一趟为好。”
“露比实在想去的话，跟我们同行也无妨，您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厉害的很呢，至少自保完全没问题。”
尼古拉还是有点不放心，然而见她坚持同行，也就不便再劝了。
彼得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说：“明天早上八点钟出发怎么样？如果大家都觉得没问题，我就先去楼上忙了，那台魔导照排印刷机又出故障了，我得抢在明天的早报样刊传送过来之前把它修好。”
听到“魔导照排印刷机”这个生僻且冗长的词组，乔安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紧接着他的人也跳了起来。
“彼得先生！请留步！”
少年牧师被他这毫无征兆地呼唤吓了一跳，回头问乔安：“维达先生，有什么事吗？”
“方不方便带我去楼上参观一下，我对您刚才提到的那台魔导机器很感兴趣。”乔安满眼热切地问。
彼得爽快地点了下头：“当然可以，维达先生，请跟我来吧！”
第61章：两台魔导器
乔安跟随少年牧师登上楼梯，走进村公所二楼一间屋里，迎面看见一张大桌，桌上摆放着两台四四方方的铁柜子，离得老远就能感觉到魔力波动，显然都是附魔装置。
在这间房屋里，还堆放着大捆大捆的白纸，从尺寸来看，像是印刷报纸专用的新闻纸。
让乔安深感意外的是在这个酷似“印刷车间”的屋子里，闻不到一丝油墨的气味。
现在他暗自纳闷的时候，彼得走到书桌跟前，指着桌上的那两台魔导装置，一脸自豪的向乔安介绍道：
“法师先生请看，这台机器就是‘魔导照排印刷机’，旁边尺寸稍小的这台机器则是‘魔导传真机’，都是我国寇拉斯堡魔导器工厂设计制造的新产品，新大陆有这样的机器吗？”
乔安坦率地摇了摇头，至少他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机器。
其实相比这两台魔导仪器，更让乔安感到吃惊地是彼得无意间提起的“魔导器工厂”。
乔安对新大陆的魔导器设计和制造行业很了解，他认知中的附魔行业，工艺水平可能因人而异，但是生产模式无非都是以设计师本人为核心的小作坊。
有像他这样单干的，也有一位师傅带几个徒弟的，还有两三个设计师组成合伙工坊的，从未听说这门手艺居然还能搞成“工厂”，雇佣大量工人，按照统一的规格批量生产。
可是仔细想想，既然扣针和铁钉都可以在工厂中生产，魔导器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只不过这门手艺太复杂，门槛太高，从前人们要么没有能力组建魔导器工厂，要么出于个人利益着想，不情愿将魔导器推向工业化大生产，直到远东人打破常规，从生产模式上彻底颠覆了这个行业的传统。
乔安不知道这种颠覆性创举会给附魔行业带来怎样的冲击，他本人作为一个从业者，会因此受益还是受损，但在内心深处，他为这种新趋势感到兴奋，并且隐隐有种预感--这种模式很快就会推广开来，假以时日，魔导器会变得像厨具和文具那样成为普通家庭的日常用品，整个世界也将因此而改变。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乔安收回杂念，向少年牧师打听：“彼得先生，能否向我介绍一下，这两台魔导装置都有什么功能？”
“好啊，其实这都是我们的王子殿下为了方便出版和发行报刊，特地委托‘灯塔山奥法协会’的**师们设计的机器。”
彼得指向“魔导传真机”，介绍道：“这台机器的作用是收发文件和图表。设在我国首都寇拉斯堡的报社总部，每天都会把最新一期报纸的校样通过这台机器发送到全国各个城镇乡村的分销站点，比如我们谷地村，就是400个站点之一，所有这些站点共同组成遍布全国的报刊发行网络。”
“通过‘魔导传真机’，我们接收到首都报社总部发送过来的样刊，接下来的工作流程就是根据本地的报刊订户人数，准备好纸张，对样刊进行复印，然后把复印好的报纸递送到每一位订户手中。”
“法师先生，你现在看到的这台魔导器，就是专门用于复印报刊的装置，当然，我们日常办公的时候，也经常用它来复印一些公文什么的，这可比用手抄方便得多，不仅更省力，印刷字体也比手写体更清晰整洁。”
彼得拍了拍“魔导照排印刷机”的铁皮外壳，唇角浮现一抹苦笑。
“这台机器虽然很好用，可它毕竟是今年6月才刚刚生产出来的实验型号，工艺还不够成熟，再加上我们总是用它来复印各种书籍和文件，频繁使用难免出故障，比如现在，这家伙就罢工了。”
说着，彼得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扳手和螺丝起子，熟练地拆开机器外壳，设法排除机器故障。
乔安旁观彼得修理这台结构复杂的魔导器，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听了彼得的介绍，之前使他感到困惑的那个疑问终于解开。
远东人为何能够建立起一个覆盖全国各地的报刊出版发行网络，使首都发行的报纸，当天就能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订户手中？
此刻摆在桌上的那两台魔导器就是答案。
设计出这两台魔导器，其实并不难，真正令乔安钦佩的是同样的仪器在工厂中制造出了至少400台，配发到全国各地的报刊分销网点，从而构成一个及时高效的信息传播网络，使某地发生的一起新闻，当天之内就能传遍全国。
这个信息传播网络建立起来，和平时期可以用来发行新闻刊物和各类书籍，对于提高国民的识字率乃至文化素质大有裨益。
一旦局势有变，发生动乱或者外敌入侵，借助这个信息传播网络，远东政府就能以极高的效率将国家的政令法规迅速传达给边远乡镇的每一个居民，形成统一的国家和民族意识，使全**民总动员成为一种可能的选项。
乔安越是深入琢磨，就越是不寒而栗。
相比远东已经投入使用的这套先进且高效的信息传播网络，新大陆的新闻出版行业，简直还停留在原始时代。无论莱顿港还是米德嘉德城，报纸刊物的发行范围仅限于城市内部以及周边的卫星镇，边远乡村无法及时了解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形同相互隔离的两个世界。
“唉！这下麻烦大了！”
彼得拍头叹气，打断了乔安的思绪。
“彼得先生，机器损坏的很严重吗？”
“恐怕是的，‘留影镜面模组’有一条裂缝，然而就是这条小小的裂缝，导致整台机器都无法正常工作。”彼得愁眉苦脸地回答。
乔安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一组镜面装置上果然浮现小小的裂痕，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觉察不出来。
“彼得先生，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用法术修复一下，机器就能恢复正常工作。”乔安对少年牧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