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己人
护送梅塔特隆的飞船平安穿越星门，乔安勉强抛开心头感伤，回到精金巨像那边，打算腾出手来解决那群吉斯洋基海盗。
这时，一道精神波动传入他的脑海。
“维达博士，先别动手，这是自己人。”
乔安听出是罗兰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怔，抬头望向对面星空，吉斯洋基人的战舰和龙骑士果然都撤了下去，不再试图攻击自己和精金巨像。
略一迟疑，乔安便遥控巨像逆转“空间主宰”，使之前被“降维力场”压扁的吉斯洋基人和红龙恢复原样。
这些海盗似乎收到了来自高层的命令，迅速撤回各自的母舰。
“陛下，你也在这里？”乔安以心灵感应问罗兰。
“我就在‘水晶号’的舰桥大厅，刚刚认出你的巨像，连忙让佐恩停手，你也过来吧，正好我有事要找你。”
乔安点了下头，先把精金巨像送回“创世空间”，而后施法直接传送到吉斯洋基海盗的旗舰跟前。
“水晶号”舰桥舱门敞开，乔安远远看见一条熟悉的身影，正是远东的皇帝陛下。
罗兰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银灰色星铁胸甲、斜背银刃的吉斯洋基人，“高等内视术”的侦查结果表明此人赫然是一位传奇心灵武士，胸甲和武器也都是传奇灵器，想必就是梅塔特隆刚才说起的海盗首领“灰爵士”佐恩·格雷。
乔安看得出来，“灰爵士”对罗兰的态度很恭敬，像是皇帝陛下的下属。
“维达博士，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罗兰迎上来，笑着与乔安握手。
“陛下，我也很意外……这些吉斯洋基人，该不会是您的手下吧？”乔安忍不住打听。
“佐恩舰队的基地就在银空附近，我们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罗兰的解释太过含蓄，“灰爵士”佐恩·格雷索性自己把话挑明。
“维达博士，皇帝陛下是我的老板，我和我的舰队替他打工，算是银空自由贸易港的防务承包商，我这样说应该不难理解吧？”
乔安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在吐槽：
“自由贸易港”雇海盗舰队当佣兵，负责维护航线安全，这……应该算是一种传统文化的复兴吧？
“维达博士，前不久我收到一则情报，得知厄底斯的夺心魔一族即将乘坐螺壳舰撤离瓦雷斯天宇，按理说这不关我的事，然而好巧不巧，夺心魔的迁徙目的地恰好就是厄斯天宇，也就是我的故乡蓝星所在的晶壁系！”
“这就由不得我袖手旁观了，赶紧联系佐恩的人马，在通往厄斯天宇的星门跟前设下埋伏，打算阻止这群邪恶的怪物入侵我的故乡。”
罗兰叹了口气，接着说：“没想到你也牵扯进来了，都怪我考虑不周，事先并不知道你与厄底斯夺心魔一族有交情，发起这场伏击作战之前也没有跟你打招呼。”
“陛下，这不是您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半路闯进来，破坏了您的计划。”乔安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曾以夺心魔的身份在厄底斯生活过一段时间，还在那里交了一位朋友，得知她遭到海盗伏击就赶紧前来援救，可惜事先不清楚夺心魔们此次迁徙的目的地，所谓的‘第42号避难所’，就是您的故乡厄斯天宇，否则也不至于闹出这场误会。”
罗兰体谅的笑了笑，示意乔安跟他进舰桥大厅详谈。
“陛下，夺心魔一族之所以决定离开瓦雷斯天宇，就是因为他们的主脑预感到一场席卷全世界的灾难即将来临，这场灾难恐怕就是指‘芬布尔之冬’。”
乔安边走边说。
罗兰点了下头，脸色变得分外严肃。
“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陛下，您有安格尔波达的线索吗？”
“已经在找了。”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乔安忍不住吐槽。
皇帝陛下无奈的笑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十二黄道神器中的宝瓶座神器，叫做《命运圣典》，这本奇书的最后一页可供用于占卜，我正在尝试借助《命运圣典》的神力占卜魔狼之母和寒冬之戒的下落，但是占卜的结果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得出来，解读那些抽象的占卜画面就更难了，你先别急，我会尽快解决这道难题。”
乔安知道他手中有两件黄道神器，其一是“蛇夫座”对应的“神剑”杜兰达尔，再有就是“宝瓶座神器”《命运圣典》，后者具有相当于真神级别的预言占卜功能，这是任何凡间法术，也包括传奇预言魔法所无法比拟的。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动用《命运圣典》搜寻安格尔波达，找到那个老巫婆的下落就只是迟早的问题，无奈时间不等人，每拖延一天，“芬布尔之冬”的威胁就迫近一步。
“陛下，这件事我能帮得上忙吗？”乔安热切地问。
“维达博士，解读占卜结果，就好比推理猜谜，你的聪明才智胜我十倍，想必比我更擅长做这项解读的工作。”
罗兰拍了拍年轻法师的肩膀。
“等我完成占卜仪式，解读占卜结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乔安郑重点了下头，接着打听：“我需要为此做哪些准备？”
“有空的话就钻研一下预言解析类法术，比如‘通晓传奇’和‘灵视’什么的，有助于解读谜语般抽象的占卜图示。”
乔安记下皇帝陛下的建议，盘算要不要发明一个“传奇灵视”之类的法术。
“维达博士，对抗这场末世浩劫，不只是你我的使命，瓦雷斯世界的仁人志士都有责任挺身而出，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把那些有义务也有资格参与这场救世之战的传奇人物召集起来，集结大家的力量，共同对抗恶势力。”
皇帝陛下这番话勾起乔安的好奇，忍不住向他打听：“您指的是哪些人？”
罗兰拍了拍剑鞘，笑容透出神秘的意味。
“跟我一样，他们也都是黄道神器的持有者。”
第43章 谁的故乡
“陛下，我听说现存于世的黄道神器，大多被各国王室尊为镇国之宝，由君主或者储君之类的大人物持有，这些金枝玉叶，王室贵胄，真的愿意冒险对抗安格尔波达和邪神宙克斯克尔吗？”乔安半信半疑的问。
罗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我好歹也算是个小小的皇帝，你小子为啥单单把我开除出‘金枝玉叶’的行列？”
“那倒不是……”乔安讪讪地解释，“陛下，您跟其他国家的王室贵族不太一样。”
“维达博士，黄道神器的持有者，未必都是什么英雄人物，反而有可能是个缺点多多的讨厌鬼，比如像我一样贪财——”
“还有奸诈和好色呢！”
乔安很热心的帮皇帝陛下展开深入灵魂的自我批评。
“嗯嗯！反正你知道就行，我们这伙人别管平时看对方有多不顺眼，有多少私人恩怨，既然持有黄道神器，就要承担神器赋予我们的使命，保护这个脆弱的世界免于彻底沉沦。”
罗兰按剑叹息，若有所思地说：“我不敢说所有‘黄道使者’都会响应号召，为抵御这场浩劫出一份力，但我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仍有一腔热血，把全人类乃至世间众生的存亡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宝贵，维达博士，这其中也包括你，你是我们当中最重要的一位，至于你是否持有黄道神器，反倒无关紧要，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借助外物来证明自己拥有一颗高贵的魂灵了。”
“陛下，您这些话要是说给一位姑娘听，准能把对方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非您不嫁。”
乔安其实也很感动，不过槽还是要吐的。
罗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花心萝卜，我这个人最忠厚了！”
这时，大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灰爵士”快步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陛下，博士，我们逮住一条大鱼——夺心魔的主脑！”
“噢？他还活着吗？”罗兰挑起眉梢。
“还剩半口气，看样子是活不久啦！”
灰爵士幸灾乐祸的说。
“快把他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遵命，陛下！”
不多时，八名全副武装的吉斯洋基武士，合力抬着脑池来到舰桥大厅。
乔安上前一瞧，脑池已经干涸，夺心魔蝌蚪死的干干净净，主脑诺亚也被舰炮轰成一滩烂肉，只剩小半边躯体还在微微抽搐，创口渗出血浆似的粘液。
诺亚的灵能波动非常微弱，看到他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回想过往与他交流的情景，乔安难免于心不忍，可惜他没有能力医治诺亚，况且皇帝陛下和灰爵士也未必乐见他那样做。
罗兰来到脑池跟前，伸手按住诺亚的残躯，指尖涌现柔和的神术光辉，尽可能帮他续命，而后发出质问。
“回答我，夺心魔，你们还有多少人？”
诺亚似乎无意抵抗，发出微弱的精神波动，除了罗兰，乔安也能听见他做出的断断续续的回应。
从厄底斯出发时的五艘螺壳舰，有三艘在吉斯洋基海盗团发起第一轮伏击时就被彻底摧毁，其中也包括主脑乘坐的“方舟一号”。
剩下两艘螺壳舰，雷米尔长老驾驶遭受重创的“方舟四号”逃离战场，正在躲避吉斯洋基舰队的追杀。
至于驾驶“方舟五号”的梅塔特隆，如今已经安全穿过星门，抵达“第42号避难所”，也就是蓝星所属的晶壁系——厄斯天宇。
包括梅塔特隆，每一位长老都随身携带着从主脑身上摘取的肉芽，将肉芽放入盐水调配而成的培养皿内，将来还有可能发育成新的主脑，重建夺心魔一族的社区。
听了诺亚的供词，乔安的心情有些复杂，皇帝陛下的脸色更是格外阴沉。
“看来我不得不抽空回一趟故乡，把那群漏网之鱼斩尽杀绝。”
乔安当然听得出来，皇帝陛下口中的漏网之鱼，就是指梅塔特隆一行。
他想劝阻，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没错，梅塔特隆和罗兰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发生冲突。
然而夺心魔这个酷爱食脑的邪恶种族就好比入侵物种，必然对厄斯天宇的人类社会构成巨大威胁，皇帝陛下想要保护自己故乡的同胞免受夺心魔戕害，这又有什么错呢？
就在他心情纠结的时候，主脑主动发出精神波动，向罗兰提出一个问题。
“人类，你和那群吉斯洋基恶棍……为何要阻拦我们返回‘第42号避难所’，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返回？”罗兰警觉的抬起头，紧盯着奄奄一息的主脑追问，“为什么是‘返回’？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们的祖先……就是从厄斯天宇迁跃到瓦雷斯天宇的，如今瓦雷斯天宇即将迎来末日浩劫，我们夺心魔一族打算回乡避难……这有什么不对？”
诺亚发出的精神波动愈发虚弱，乔安却不难从中品味出满腔悲愤与疑惑。
“吉斯洋基人曾是我们的奴隶……他们有理由憎恨我们，你们人类……为何也要参与这场卑鄙袭击？”
“我们夺心魔一族离开瓦雷斯天宇，对人类而言……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迫使我们留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里，对你们人类能有什么好处？”
罗兰没有回答诺亚的质问，厉声喝斥道：“少废话！告诉我，是否还有夺心魔……或者其它灵能生物，生活在厄斯天宇？
“当然有，一直有……还不少呢。”
“他们在哪里？”罗兰追问。
“无处不在。”主脑虚弱而又平静地回答。
“也包括人类世界？”罗兰不由提高嗓门。
“当然包括人类世界。”主脑幽幽答道。
罗兰扭头望向乔安，眼中流露出求证的神色。
年轻的法师轻轻点头，表明自己听不出诺亚有撒谎的迹象。
皇帝陛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克制烦躁的情绪，接着问主脑：“告诉我，如何才能把潜伏在人群当中的灵能异怪全都揪出来，彻底消灭？”
第44章 最后的托付
“不好意思，你的要求我办不到，况且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诺亚以心灵感应发出困惑的反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人类的世界被夺心魔侵蚀！”罗兰冷冷回答。
诺亚先是恍然，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皇帝陛下沉下脸色。
“笑你自作聪明，根本不明白自己是要拯救人类……还是在灭绝人类。”
“你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好了……你会把自己细胞中的线粒体揪出来加以消灭吗？”
罗兰愕然无语。
乔安的心脏也禁不住猛烈抽搐了一下，隐约猜出了诺亚的言外之意。
“你当然不会那样做，没有人会那样做……除非他发了疯，存心自杀。”
主脑的嘲弄，令皇帝陛下无言以对。
这时，垂死的诺亚发出一道精神波动，传入乔安脑海。
“诺斯替，我的孩子……我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临死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对不起，伟大的诺亚，我不是真正的诺斯替，我一直在欺骗您。”乔安愧疚的低垂下头。
“没关系，我的孩子，你是不是真正的诺斯替……并不重要。”
乔安感应到主脑发来的精神波动，蕴含着诚挚的情感，表明他的谅解并非虚言矫饰。
“孩子，重要的是你曾生活在厄底斯，生活在我们的同胞当中，你了解我们的所思所想，你有足够的智慧，替我追寻最后的问题。
“最后的问题，您是指……？”乔安费解的抬起头，望向血已流尽的主脑。
“‘绝对精神’，我的孩子，你一定要继续寻找‘绝对精神’……”诺亚的遗言，包含着他一生中最后的狂热。
“我不介意试试，可要是找不到呢？”
“如果你找不到，我的孩子……请设法证明它不存在。”
说完最后这句话，厄底斯的传奇主脑诺亚，就停止了思考。
乔安在心里为他默哀片刻，转头对罗兰说：“陛下，我很抱歉，逃往厄斯天宇的那艘螺壳舰上……有我的朋友。”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落寞。
“不用介意，维达博士，那只是一个误会，况且按照主脑的说法，无论你来不来，无论夺心魔一族的迁徙成功与否，都改变不了我故乡所在的厄斯天宇早已存在海量灵能异怪这一事实。”
“陛下，如果这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的心很乱，维达博士，我需要一些时间理清思绪，或许还要抽空回一趟故乡，查证夺心魔主脑的供词是否属实。”
罗兰抬头仰望战舰天花板，沉思许久过后才开口。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维达博士，生活就是这样，时不时给我们带来惊喜或者惊吓，迫使我们随机应变。”
“您能有这样的心态，我就放心了。”
乔安松了口气。
“维达博士，有件事我可放心不下，主脑临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恐怕是包藏祸心，你可千万不要受他的蛊惑。”
皇帝陛下握住年轻法师的手，郑重作出告诫。
“没有人能够找到实实在在的绝对精神，正如没有人说得清生命的意义。”
“夺心魔的主脑试图诱导你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求索那些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心！”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在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精力，也不差这一个。”
乔安深有感触地对皇帝陛下说：
“不妨换一个更乐观的角度来想，如果哪天我能获得无尽的寿命，求索这些几乎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难题，恰恰为我提供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这样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吧，反正你自己想得开就好。”
罗兰无奈地耸肩摊手，又换了个话题。
“维达博士，之前你曾问我‘云网’中枢的工作原理，其实云网中枢就设在星界，想不想跟我去参观一下？”
“好啊！”乔安立刻来了精神。
罗兰转身对灰爵士交代了两句，“水晶号”随即改变航向，伴随一阵轻微的震动，庞大的战舰从虚空中消失，数秒过后，传送到银空自由贸易港所在的星域。
乔安站在舷窗跟前，遥望灯火通明的银空街景，有感而发：“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才过去短短几年，银空的变化大到难以置信，比从前繁华太多。”
“是啊，维达博士，银空的繁华也有我们佐恩舰队的一份功劳。”
灰爵士自豪的挺起胸膛，如果乔安事先不知道他是海盗头子，还真以为这家伙是什么“人民卫士”呢！
循着港口灯塔的导航，“水晶号”缓缓泊入码头。
罗兰带着乔安下了飞船，先去了一趟总督府，拜访埃尔塔兰女士。
乔安也算是埃尔塔兰的挂名学生，趁机向这位学识渊博的女士请教一些关于心灵异能的难题。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罗兰面前掀起魔力波动，一团红色光球浮现出来。
皇帝陛下握住光球读取来信，对乔安说：“塔玛拉在催我们了，这就去她的地盘参观一下吧。”
“什么叫她的地盘？”萝莉身材的埃尔塔兰女士悻悻地一甩银色长发，“整个银空都是我的地盘，那个吸血鬼小妞只不过是这里的一名租客而已，怎么竟敢以主人自居，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跟塔玛拉理论吧，我可不想卷入你们之间无休止的争吵。”
皇帝陛下赶忙起身告辞，带着乔安直接传送到银空背面。
置身于这片背光的荒原上，乔安稍微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抬头看见一座星质构造的城堡式建筑耸立在原野中央，如同一尊沉默而巍峨的巨人。
“维达博士，云网中枢基站就在那栋大楼中，我们过去看看吧。”
罗兰在前带路，乔安紧随其后。
刚走出不远就感觉到一阵魔力波动，仿佛透明的空气墙，挡住他的脚步。
微微一怔，乔安醒悟这是迷锁结界，便按照罗兰的指点凝神冥想，与迷锁建立精神链接，验证身份。
第45章 云网中枢
“陛下，维达博士，欢迎莅临指导。”
迷锁结界传来悦耳的回应，听起来像是一位妙龄少女。
到了城堡门前，乔安看见一群身着白色制服的男女列队出迎，想必都是基站中的工作人员。
只有为首的女郎身着黑色燕尾长裙，透过遮面的轻纱，依稀可见眉目如画的俏丽容颜。
乔安出于好奇打量两眼，发觉这位女士的肤色出奇白皙，给人一种缺乏血色、不太健康的印象。
直到罗兰向他做了介绍，才醒悟那位肤色苍白、气质优雅的女郎就是云网中枢基站的主管塔玛拉——一位拥有8阶神话力量的吸血鬼女王。
一楼是云网的数据管理中心，包括塔玛拉女士在内，共有两百多名职员在这里工作，负责维护云网正常运行。
二楼的主体建筑是一间装潢豪华的会议厅，据塔玛拉介绍，云网的决策层会在这里定期开会。
环绕圆形会议桌摆放着十三把交椅，对应的是“云网董事会”的13名现任董事。
居于首席的那把交椅属于罗兰，皇帝陛下既是云网的创始人，也是现任董事会主席。
乔安注意到，每一把交椅正对的桌面上都摆放着一枚精致的徽记，最初还以为是董事的私人印章，凑近一瞧才发现是“圣徽”。
模拟“魔网”建立起来的云网，以及架设在云网之上的诸多服务，其实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界限，触及到真神的领域。
乔安早就知道“云网”背后有不止一位真神撑腰，否则这一“人间奇迹”绝不可能长久维系，早就被敌对势力破坏掉了——毕竟破坏总比建设更容易。
摆放在会议桌上的“圣徽”，验证了乔安的猜测，云网董事会的13位成员，其实都是真神的选民兼代理人。
比如董事会中话语权最大的远东皇帝罗兰·寇拉斯，代表的是“命运女神”辛德拉。
皇帝陛下席位旁边那把座椅，属于“魔法之神”博卡布的选民“红袍”安德烈。
传奇**师安德烈，就是寇拉斯堡大学奥法学院院长尼基塔女士的父亲，远东灯塔奥法城邦的现任领主。
云网的核心机构“法术银行”，最初就是由远东灯塔建立起来的，直到罗兰加入进来，提供了很多别出心裁的创意，才把这个单纯的金融机构升级为囊括通讯、购物、快递和论坛等诸多功能的“云网”。
接下来的两个席位，属于“勇气与力量之神”寇德的选民，基特兰德领主贝奥武甫和娜塔莎夫妇。
然后是“魔法与死亡女神”维婕斯的选民，帕尔尼亚领主卡罗尔和赛奥多拉夫妇。
还有“精灵海神”深海·塞悉拉的选民，白鸥港领主兼北海联邦议长柳博芙·扬波和维克托莉亚·扬波姊妹。
然后是“锻造之神”摩拉丁的选民，冰风谷矮人领主布拉图·锻铁和瓦列里娅·锻铁夫妇。
而在罗兰座椅的另一侧，两个相邻的席位分别属于“善龙之神”巴哈姆特的选民“龙王”苏斯洛夫，以及龙王的女儿，乔安很熟悉的瓦莲京娜女士。
最后一个董事席位的主人，乔安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瓦雷斯奥法学会的现任会长，德高望重的传奇**师艾伯顿·韦恩斯坦先生。
韦恩斯坦老爷子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财富女神”普露托的选民。
云网董事会的十三位成员，无一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背后还都有真神撑腰，难怪云网诞生短短数年就壮大到了如今的体量，对瓦雷斯世界的各行各业，尤其是施法者阶层，造成了巨大影响。
“塔玛拉，会议室的布局要调整一下，在这里给维达博士加一把椅子。”
“好的，陛下。”塔玛拉女士点头微笑，转身对乔安说：“恭喜维达博士，即将成为云网董事会的第14位成员，往后您就是我们的领导了，欢迎您有空常来指导工作。”
“我？董事？”乔安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茫然，“陛下，塔玛拉女士……你们可别拿我开玩笑！”
“当然不是玩笑，其实早在今年春天的董事会上，陛下就推荐您出任董事会的新成员，经过一番争论，最终赢得了多数董事的支持。”塔玛拉笑吟吟地说。
“啊？！如果真有这种事，我本人怎么不知道？”
“现在您不就知道了。”
“可是事先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啊！”
“现在征求也来得及呀。”
乔安顿时无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赶上架子的鸭子。
“陛下，塔玛拉女士，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学者，既不懂经营管理，也不是真神的选民，实在没资格跻身董事会。”
乔安连连摇头推辞，打起了退堂鼓。
“维达博士，经营管理什么的，自有塔玛拉这样的专业人士负责，用不着你操心，我们邀请你加入董事会，看重的是你在奥术和科研方面的才华。”
罗兰拍了拍年轻法师的肩膀，鼓励他接受挑战。
“你不需要代表某位神祇，也无需选民的头衔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只需要代表你自己，就凭你是乔安·维达，就有资格在这间会议室中占据一席之地。”
皇帝陛下的盛情难却，乔安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云网董事”这个新头衔。
“既然陛下这么说，我就试试看吧，如果实在干不来，希望你也不要勉强，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没问题！”罗兰爽快地点头。
塔玛拉抿唇一笑，一双灵动的眼眸，仿佛在揶揄年轻的法师：“你小子上了贼船，想跑可就没那么容易啦！”
“维达博士，云网的中枢基站设在三楼，我这就带您去参观一下。”
“那就麻烦您了，塔玛拉女士。”
乔安跟着皇帝陛下和神话吸血鬼女王乘坐“风动梯”登上三楼，走进大厅，立刻感应到出奇强烈的魔力波动。
抬头一瞧，不由惊讶的挑起眉梢。
一座貌似黄铜浇筑的巨型正四面体，悬浮在三楼大厅正中央，正下方的地板上描绘出复杂的法阵，涌现炽烈的魔力光辉。
第46章 云网中枢（Ⅱ）
经塔玛拉女士介绍，乔安得知这座悬空的金字塔状装置，就是云网的魔导基站，边长约三十尺，表面镌刻着极为复杂的法术符文，有的像眼睛，有的像云纹，有的像动物，还有一些抽象的符文简直莫可名状，散发出浓烈的神秘感。
乔安围着基站转了两圈，用心记下装置表面镌刻的符文，过后还觉得意犹未尽，就问塔玛拉：“可不可以打开这件装置的外壳，让我看看内部构造？”
“当然可以，不过基站外壳打开以后，整个大厅都会暴露在高能辐射下，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轻则闪瞎眼睛，重则危及性命，维达博士最好先戴上防护镜。”
塔玛拉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副酷似防风镜的魔导器，递给乔安一副，自己戴上一副，最后一副防护镜递给罗兰。
“陛下，您知道的，我最讨厌强光辐射，还是您亲自为维达博士展示魔导基站的内部构造吧。”
“好的，接下来就交给我。”
罗兰戴上防护镜，把吸血鬼女王挡在身后，低声吟咏咒文，空中的金字塔状装置随之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就在乔安满怀好奇的注视下敞开外壳，分裂成四大块三角形黄铜厚壁悬在空中，将其严密保护下的核心装置展现在访客面前。
基站内部喷涌出来的光辉太过强烈，乔安连忙抬手遮挡，直到眼睛适应了突然增强的光照才小心翼翼的移开手掌，望向魔导基站中央。
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团光芒涌动的云团，悬浮在地面上方十尺高处凝而不散。
走近云团仔细观察，发现构成云团的是无数颗极为细小的发光颗粒。
“维达博士，那些发光颗粒就是魔导基站中收纳的法术位，颗粒的亮度有强有弱，代表不同级别的法术位，集合起来构成一团发光的‘魔云’。”
罗兰指着基站中枢，为年轻的法师讲解。
“众所周知，云网的核心功能是法术银行，魔导基站就是法术银行的金库，魔云则好比金库中的全部存款。”
“法术位作为构成魔云的基本粒子，单独来看在做随机运动，然而魔云整体则呈现出清晰分层的概率分布图景。”
“好比不同能级的基本粒子处于不同的轨道上，不同等级的法术位也分布在不同的轨道上，越是远离魔云中心的法术位往往环数越高，这意味着其蕴含的魔力越强。”
“魔导基站的奥妙之处就在于其核心灌注了神力，为魔云提供一个巨大的向心力，使之凝而不散，只能环绕固定的轨道分布，并在必要的时候将引力转化为压力，将特定的法术位输送到特定的个体——提款人或贷款人——那里去，这就是法术位的借贷原理。”
“原来如此。”乔安叹为观止，“这真是太奇妙了！”
防护镜遮蔽了基站内部的强光辐射，乔安可以直视“魔云”的中心区域，很快就发现魔云中央悬浮着三团阴影，不禁暗自称奇。
“魔云”就好比一座庞大的星系，能够收束亿万星球围绕其核心运转而不至于逃逸，那么这股阻止法术位逃逸的引力又从何而来呢？
稍加观察过后，乔安看出端倪，原来约束法术位的引力就源于魔云核心那三团阴影，其本质则是神力。
乔安向前靠近两步，仔细分辨，“魔云”中央那三团阴影状漂浮物在他的视野中渐变清晰，一个是拳头大的钻石状蓝色晶体，另一个则呈现出书卷造型，最后一件斧头状物体最眼熟，正是当初他与罗兰联手击杀“毁木者”铎兰·特雷西斯缴获的神器“黑斧”。
“陛下，悬浮在魔云中央的三件物品，都是神器？”乔安问。
“没错，除了后来加入的黑斧，另外两件都是‘魔法之神’博卡布亲手创造的神器，‘炼金石’和‘万法之书’，这三件神器共同为魔导基站提供了强劲且持久的向心力，约束法术位免于逃逸。”
罗兰接着介绍道：“神器固然强大，然而其蕴含的神力毕竟是有限的，只能作为根基，决定云网的下限。”
“随着云网规模的不断扩大，功能不断完善，维持其工作所需要消耗的能量也越来越多，单靠三件神器支撑不起来，必须加入更多神器，或者定期为其补充神力。”
塔玛拉接着皇帝陛下的话茬说：“我和我的团队，除了日常维护云网，还有一项重要使命就是建立情报网络，搜集关于神器和半神的传闻，如果消息属实，就会制定计划，由陛下出面组织人手，夺取神器，猎杀半神，为魔导基站补充能量。”
乔安闻言心头一动，问吸血鬼女王：“去年秋天，我和陛下联手猎杀了‘毁木者’铎兰·特雷西斯，陛下说那邪神的尸体可以塞进魔导基站当柴烧，然而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这么快就烧光了吗？”
“那倒不至于。”塔玛拉笑着解释，“邪神尸体一塞进基站就分解成了纯粹的魔力，您此刻感受到的强光辐射，其实就是邪神尸体燃烧释放出的能量。”
乔安恍然点头，转身对罗兰说：“陛下，您还是把基站的外壳关起来吧，免得浪费能量。”
罗兰微微一笑，念诵咒文遥控黄铜外壳合拢，大厅中的光照随之转暗。
“维达博士，今天的参观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去隔壁餐厅喝杯茶，休息一下，我还有一件麻烦事想跟你商量。”
乔安摘下防护镜，还给塔玛拉，悻悻地嘀咕：“连您都觉得麻烦，那肯定不是小事！”
两人来到隔壁餐厅坐下，塔玛拉去端茶。
“陛下，瞧您愁眉不展，是不是还在担心厄斯天宇的安危？”乔安低声问。
罗兰轻轻点头，双手交叉摆在桌上，沉声道：“维达博士，实不相瞒，我的心情很矛盾，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云网’导入厄斯天宇，将我的故乡逐步改造成一个与瓦雷斯天宇类似的有魔世界。”
第47章 皇帝陛下的烦恼
“厄斯天宇是一个无魔世界，好比一颗外壳坚硬的鸡蛋，想把云网导入进去，先得设法凿开蛋壳，这项工程存在很多技术难题，但是总会有办法解决。”
乔安接过塔玛拉递来的红茶，道谢过后继续对罗兰说：“陛下，如果您在工程技术方面遇到麻烦，我很乐意提供协助。”
“维达博士，我丝毫不怀疑你的才能，可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项工程能否实现，而是会否带来事与愿违的恶果。”罗兰捧着茶杯，眉头紧锁。
“恶果？”乔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无魔世界引入云网，能有什么恶果呢？”
“维达博士，你一直生活在瓦雷斯天宇这样的魔法世界，体会不到突然出现且普遍存在的超自然力量，会对一个原本稳定运行的无魔世界造成何等可怕的冲击，毫不夸张的说，社会秩序乃至人们的传统观念，都有可能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而迅速崩溃。”
“如果我们在厄斯天宇搭建‘云网’，使这个晶壁系逐渐演变成有魔世界，好处是该世界的居民可以获得施法能力，进而发展出与科技文明并驾齐驱的魔法文明，隐患则是现有的社会秩序可能会被超自然现象的大量爆发冲垮，倒退回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患，一旦厄斯天宇开放门户，导入魔网，那么其它晶壁系乃至各个位面的施法者和超自然生物，就可以借助传送法术轻松闯进厄斯天宇，这些外来者就好比入侵物种，肯定会有野心勃勃的殖民主义者，试图征服这片新世界，给厄斯天宇的原住民带来灾难。”
正是基于这些顾虑，罗兰至今不敢将“云网”服务区扩展到自己的故乡，唯恐破坏厄斯天宇的原生态环境。
但是主脑诺亚临终前的那番话，对罗兰的思想造成极大冲击，使他意识到自己之前谨慎的做法其实毫无意义。
“我们小心翼翼隔绝魔网，试图保护故乡的原生态，有什么用？”
“没错，厄斯天宇总体上还是一个无魔世界，然而这个世界里存在其他非魔法的超自然力量，还有诺亚的夺心魔同胞，还有数之不尽无所不在的灵能异怪，从宏观统计上来看，厄斯天宇很可能是一个灵能文明居于主导地位的晶壁系，只不过蓝星所在的太阳系例外罢了。”
“如果单向度的科技文明并不能代表厄斯天宇的主流文明形态，如果灵能早已渗透到人类社会的各个角落，只不过尚未得到各国政府的承认，那么这种虚假的安全感总有一天会被来自外星的灵能入侵者彻底碾碎，而缺乏超自然力量的人类，又该拿什么武器去抵抗入侵者？”
科技武器？
以夺心魔为代表的灵能生物同样擅长此道，即便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比夺心魔更强，然而基于自然原理建立起来的人类科技，恐怕难以对抗超自然的心灵异能。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罗兰现在认为，故乡的人们有必要抢在危机到来之前积极自救，用一种超自然力量补上科技文明的短板，对抗迟早会来的天外入侵者——无论对方是外星人、灵能异怪抑或魔法生物。
想要尽快达到这一目的，唯一可供借助的力量，就是魔网。
“在有魔网的世界，学习魔法的效率很高，对天赋的要求则很低，以蓝星的平均教育水平，但凡中学毕业的人，智力属性就不会低于11点，而这就是学习0～1环法术的入门标准了。”
说得难听点，只要不是傻子，只要肯努力，怎么也能学会几个低级法术。
相比之下，觉醒心灵异能或者其他超自然能力，对天赋的要求就高得多，既不利于速成和普及，而且泛用性与兼容性也远不如成熟的魔法体系。
“维达博士，把厄斯天宇升级为有魔世界，这种做法就好比双刃剑，在引入一种全新的文明模式的同时，也会引入外来威胁，我无法判断其后果是好处更大，还是风险更大。”
罗兰叹了口气，接着对乔安说：“温室里的花朵诚然是脆弱的，然而终其一生居于温室当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如果突然撤掉温室，让这些花朵暴露在毒辣的阳光下，经受狂风暴雨的摧残，难道就能说是为他们好吗？”
“可是陛下，无论您情愿与否，温室迟早会有崩溃的那一天，花朵也终究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世界。”
塔玛拉捧着茶杯在皇帝陛下身旁坐下，柔声劝道：“与其得过且过，还不如趁现在就打开温室门窗，让房中的花朵们经历一些风雨，逐步适应现实世界，直到它们发育的更茁壮，能够独自面对狂风暴雨的洗礼，您就可以放心的把它们移出温室了。”
“塔玛拉女士说的很有道理，我完全同意她的观点！”
乔安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们都知道，多元宇宙各个位面，就总体而言绝大多数属于有魔环境，与之相比，无魔世界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两者存在测度上的巨大差距。”
“我们还知道，正如自然界的高压总是会向低压区域传导，高温总是会向低温区域传导，高魔世界也总是会向无魔区域渗透。”
“从统计的角度来讲，任何一个不与外界进行能量交换的孤立无魔系统都不可能长久维系，迟早会被来自外界的魔力侵蚀，同化，正如塔马拉女士所说，再坚固的温室也会坍塌，无法永远保护室内的花朵。”
罗兰没做声，啜饮茶水，陷入沉思。
乔安扭头望向塔玛拉。
吸血鬼女王耸肩摊手，扁扁嘴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接着又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设法再劝劝皇帝陛下。
这可太难为人了！
乔安这辈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劝慰别人，塔玛拉已经把利害关系说的很透彻了，还是解不开皇帝陛下的心结，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出更有说服力的言辞？
第48章 传奇超能感应
无奈的挠了挠头，年轻的法师开动脑筋，琢磨了好一会儿，勉强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陛下，您觉得改造世界是一种艺术创作，还是科研活动？”
“嗯……恐怕是科研的因素多一些。”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从实验着手，先在实验室里建立一个可控的小型魔导基站，后续实验中必然会遇到种种意想不到的问题，通过解决这些问题，我们不断积累经验，抵御风险的能力也将不断增强，接下来不妨尝试扩大实验的规模，循序渐进，直到将网络的覆盖范围延伸到整个晶壁系。”
“陛下，我不敢说这种方法绝对可靠，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靠得住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概率上尽可能做到有备无患，即便最终事与愿违，至少问心无愧。”
他这番话似乎起了作用，罗兰抬起头，眼中重新焕发奕奕神采。
“维达博士，你说的这个方案很不错，可不可以抽空陪我去一趟厄斯天宇，帮我搭建云网分站？”
或许是因为放走了夺心魔的螺壳舰，给皇帝陛下的故乡造成隐患，乔安难免有些愧疚，很想做些事情来补救，便爽快地接受了罗兰的邀请，承诺解决“芬布尔之冬”造成的危机过后，就陪他同去厄斯天宇，建立魔导基站。
说完了正事，三人又闲聊了一阵，乔安就向罗兰和塔玛拉提出告辞，施法直接传送回云中城。
回到熟悉的书房，乔安坐在桌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水晶试剂瓶。
瓶中密封保存着一小团灰中透紫的血肉，这是乔安从夺心魔主脑诺亚的遗体上采集的标本。
这团脑组织已经丧失活力，不过借助强大的“传奇解析术”，乔安还是可以从中破译出诺亚生前掌握的所有心灵异能。
每一名终老于厄底斯的夺心魔，除了个别遭到流放的罪人，死后都会葬入脑池，生前积累的知识与异能也将被主脑吸收。
经过数个世纪的积淀，主脑诺亚掌握的0～9阶异能多到数以百计，涵盖六大灵能学派。
乔安把解析出来的异能整理成一张目录，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发觉大部分异能可以找到对应的魔法版本，真正值得自己转录学习的只有一百来个，而其中给他带来最大收获的一个，就是9阶心灵预言系异能“超能感应”。
“超能感应”综合了“鉴定术”、“高等内视术”、“极化认知”、“感知位置”和“灵视”的特点，显能持续期间，自身思维能力将会获得极大强化，对所见所闻的任何信息获得极致的洞察与感知能力！
这个异能主要有四种用途。
首先是用于推导破解各种难题，包括具体的拼图和密码，也包括抽象的谜题和符号。
比如有一种常见的拼图游戏，把完整的地图随机裁剪为成百上千片，打散之后装在盒子里，让你将碎片拼成完整的地图。
这项工作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你要证明将碎片重新拼合起来是可能的，或者用数学的语言来说，就是该函数存在实数解。
第二步，需要找出一种拼装方法，这个方法可能不是最高效的，但一定是完备的，按照该流程执行下去，最终一定可以把地图拼出来，实际上就是建模编程。
最后一步，按照既定的方法拼装，纯粹的体力劳动，没什么可说的。
事实上，上述流程是一个标准范式，做拼图游戏是这样，拼魔方也一样。
现实生活中很多看似复杂的活动，都可以简化成此类模型。
在乔安看来，最难的就是第一步，证明解的存在性……其实很多现实难题，就算找到正确的方法，计算量也大到了人力无法运算的程度。
“超能感应”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借助一种超自然的方式，跳过运算过程，直接给出结果。
凡是可能推导出来的，哪怕现实中需要花上100年，“超能感应”也可以在十分钟内给你列出推导过程。
反之，如果以你的智力和天赋，注定无法解答这个难题，或者说这道题本身就是不可解答的，那么借助“超能感应”，也可以得到这样一个明确结果：
“这个问题你搞不定，别费力气了。”
甚至还会给你一些建议，比如：
“这是一个错误的问题，无法解答。”
“这是一个好问题，但是超出了你目前的知识、智力或者显能水平，你需要先提升自己，打好基础，然后才有可能解答。”
行还是不行，给你一个痛快话，这可太棒了！省去了很多无意义的劳动！
“超能感应”的第二个应用场景，就是用来追寻真相。
比如在凶杀现场，发现一把染血的匕首和一具尸体，却找不到嫌犯踪迹。
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凶手是谁？
藏身何处？
只要在现场施展“超能感应”，即可把案发当时的情景一帧帧回溯出来，前因后果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用法的原理很简单：凡是发生过的事件，一定会留下痕迹，而痕迹总是可以逆向复现的。
好比用铅笔在纸上写字，再用橡皮擦掉，多少会留下一些划痕，根据划痕就有可能复现出笔迹与书写内容。
时间是追寻真相的头号大敌，采用“超能感应”调查真相，越是发生在久远时期的事件，复现的难度也越大，这一点与7环法术“灵视”相仿。
“超能感应”的第三种用法，就是侦查某物或某人。
显能期间，任何出现在视野中的目标都会显示出详细资料，包括且不限于真实形象、性别、姓名、种族、职业、特殊能力乃至拥有的魔导器和灵器。
还可以进一步查看目标过去24小时内进行的有意义的行动，例如经过的地点，接触过的生物，施放过的法术，所得到的物品等等。
这种用法类似“高等内视术”，但是提供的情报更完善。
“超能感应”的最后一项用法，就是查找某人或某物当前所处的位置，类似8环法术“感知位置”。
第49章 动能制御术
“超能感应”的最后一项用法，就是查找某人或某物当前所处的位置，类似8环法术“感知位置”。
通常可以阻挡预言效果的法术、灵能和特殊能力对“超能感应”无效。
即便是“心灵屏障”、“祈愿术”和“神迹术”，也无法完全阻挡“超能感应”，只是可以给侦查对象提供一次进行意志抵抗的机会——抵抗成功，就会觉察到有人正在暗中窥伺自己。
在乔安接触过的法术和异能当中，“超能感应”无疑是传奇以下最强的侦查系能力，可惜这毕竟只是一个9阶异能，用来追查传奇或者神话级别的目标，比如“魔狼之母”安格尔波达，就显得力所不逮了。
乔安原本打算先把“超能感应”学会，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发一个传奇版本，不过当他继续解析主脑诺亚的血肉，惊喜的发现自己用不着费这个事了。
除了常规心灵异能，诺亚还掌握了十多个传奇异能，除掉“传奇灵能驱散术”之类乔安已经掌握奥术版本的，还有三项新知识，其中就包括“传奇超能感应”！
类似“传奇驱散术”，“传奇超能感应”的耗能下限是30度，没有上限，显能时调用的传奇能量越多，侦查效果也越好。
除非侦查目标加持了“传奇心灵屏障”之类的防护法术，并且调用的能级比“传奇超能感应”高出很多，否则所有**都会暴露在侦察者的眼前。
乔安把“传奇超能感应”的构型转录到无限灵能书上，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决定接下来优先学习这项异能，就算无法凭借“传奇超能感应”直接锁定安格尔波达的藏身之处，至少可以用来解读《命运圣典》占卜出的图示。
除了“传奇超能感应”，乔安还从诺亚的遗骸中解析出两个值得学习的传奇异能。
一个是他早就见识过的“传奇心灵静默结界”，耗能35度，辐射周边5里，持续生效一整天。范围内敌方传奇以下传送、通讯、预警、陷阱，以及安保类的异能、魔法和超自然力量，都会受到“传奇心灵静默结界”压制，无法生效。
最后一个传奇心灵异能，叫做“动能制御术”，耗能至少也要50度，一经加持，永久生效！
受术者获得5能级的减伤护甲，每次挨打都可以将减免的物理伤害储存起来，储能上限等同于“动能制御术”，亦即至少为50能级。
这些通过反复挨打积累的能量，可以用来强化自身的战力，对敌人发起反击的时候，无论近战还是远程攻击，都可以抽取出一部分储存的能量，对其造成额外伤害。
储能耗尽以后怎么办？
很简单。
继续挨打，重新积累能量就行了。
在此之前，乔安已经接触过很多传奇级别的魔法和心灵异能，但是没有哪个像“动能制御术”这样令他深受震撼。
这个异能不只提供了一道恒久的减伤护甲，同时还为受术者植入了一个神奇的系统——一个挨打就会变强的“外挂”！
这可太有意思了！
乔安不得不佩服发明这个异能的前辈。
“动能制御术”的思路值得借鉴，效仿这种思路，自己也能开发出各种五花八门的“外挂”。
乔安越想越兴奋，觉得有必要就这一领域展开深入研究，到时候不妨找几个志愿者来做实验。
有志为科研事业献身的朋友，将有机会从治学严谨的维达博士这里获得一枚免费的“金手指”，直接实力暴增，原地起飞！
乔安乐观的认为，没有人会拒绝这笔公道的交易。
当然了，如果“动能制御术”提供的减伤护甲与“绝对护盾”兼容，他也不介意拿自己做实验，试试看挨揍是不是真的可以使人变强。
……
花了一个星期，乔安学会9阶“超能感应”及其传奇版本，“动能制御术”也初步掌握，并进行了一系列测试。
测试结果喜忧参半。
坏消息是“传奇超能感应”也无法精确锁定安格尔波达的下落，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结论：“魔狼之母”还活着，而且与乔安本人处于同一位面，很可能就在瓦雷斯天宇。
这倒不能怪“传奇超能感应”不给力，主要是乔安施法等级不够。
显而易见，安格尔波达早有提防，加持了某种防范侦查的结界。
在这种情况下，侦查一方的施法等级如果与目标的施法等级差距太大，比如超过10级，就很难锁定目标了。
乔安是20级法师兼9阶神话**师，再加上“传奇法力增强”提升的20个施法等级，即便安格尔波达也擅长“传奇法力增强”，施法等级也不至于比他高出10级。
从这个结果逆推回去，只能认为安格尔波达要么已经晋升为半神，掌握了乔安无从得知的反预言手段，要么得到了邪神宙克斯克尔的庇护。
在后一种情况下，乔安试图追踪安格尔波达，实际上就是在对抗宙克斯克尔，而那位太古神孽的法力，就连同为半神的远东皇帝都认为深不可测。
“传奇超能感应”没能收到期望中的效果，乔安多少有点失望，聊可告慰的是“动能制御术”的实验获得了成功。
他在伊南娜、活化咒文姐弟和自己身上都做了测试，结果表明“动能制御术”无法与常规的减伤护甲兼容，但是可以跟“绝对护盾”叠加生效，并且于施法过后顺利在实验者体内开辟出一个“动能储备池”，受到物理攻击就会自动吸收减免的伤害，并将伤害转化为能量储备起来。
在此基础上，乔安还想深入钻研“动能制御术”，开发出与之类似、具有成长性的“外挂”式传奇魔法。
此外，他从主脑诺亚体内解析出的众多心灵异能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学习。
到了7月7日这天下午，海拉尔按照约定发来一封“短讯术”，请他帮忙追杀罗尔斯·温斯洛普，乔安就先放下研究工作，施法直接传送到幽灵船“赫林霍恩号”上，与格林父女会合。
……
第50章 失踪的圣兽
传送落点位于“赫林霍恩号”的甲板中央，乔安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场正在激烈交火的海战，然而并没有期待中的炮火轰鸣。
“赫林霍恩号”所在的海域，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杂物和碎木片，偶尔可见身穿红色斐真军装的尸体随波起伏。
“乔安，你来啦！”
双马尾少女背着传奇巨剑“提尔锋”，兴冲冲的飞奔过来与他拥抱。
怀中那具充满青春活力的曼妙身材，熟悉的体香，使年轻的法师不由得心跳加快，缓了两秒才平静下来，低头问双马尾少女：“我是不是来晚了？”
海拉尔笑着摇头，露出两排齐整的小白牙，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飞来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抢先叫嚷起来。
“小法师！小法师！”
“哟，多莉！”乔安朝海拉尔的鹦鹉魔宠挥手打招呼。
“亲一个！亲一个！”
启蒙鹦鹉用翅膀指着他怀中的女剑士，促狭的怂恿道。
乔安愣了一下，还没做出反应，海拉尔就红着脸从他怀中溜走，回头怒视鹦鹉：“你少多嘴！”
“笨蛋！我在帮你！我在帮你！”多莉理直气壮地叫嚷。
“帮个屁！你分明就是在给我捣乱！”
“帮你说心里话！心里话！”
“贱鸟！你给我闭嘴！”
女剑士恼羞成怒，随手抓起一只空酒瓶朝空中的鹦鹉砸过去。
多莉已经晋升为7级术士，对女主人的暴力举动早有防范，发觉海拉尔弯腰拾酒瓶，立刻施展“移形换位”，身影一闪凭空消失，瞬间与蹲在桅杆上傻笑着看热闹的金毛小猴交换位置。
砰！
空酒瓶砸在猴头上，金毛小猴摘下“缩小帽”，满脸委屈的揉了揉脑袋，身躯迅速变回“神话泰坦巨猿”的形态。
甲板上的吵闹引来海员好奇的目光，其中有来自伽尔提岛的幽灵水手，也有身穿蓝色制服的大陆军水兵，都很恭敬的向维达博士鞠躬行礼。
格林船长和担任航海术士的凯特女士也来到甲板上，制止海拉尔、多莉和金刚这三个捣蛋鬼胡闹。
“维达博士，不好意思，海拉尔这丫头似乎永远长不大，总是给您添麻烦。”
格林船长歉意地说。
乔安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我和海拉尔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早就习惯了她的活泼性格，要是哪天她变得温柔娴静，像个淑女，我反而不习惯，甚至会怀疑她被鬼魂附了身。”
“喂！你在胡扯些什么呀？！”海拉尔拎着鹦鹉尾巴，气恼地挥舞手臂，“真是的，明明比我年纪小，说起话来到像个老学究！另外，我老爸就是鬼魂，我怎么可能会被鬼魂附体！”
“救命！救命！放开我！放开我！”
可怜的多莉被女主人甩的头晕脑胀，连声呼救。
乔安强忍着笑意，转身问格林船长和海鸥女士：“我看到海面上有很多尸体和漂浮物，不久前这里爆发过冲突？”
“没错，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猎手号’，狡猾的罗尔斯·温斯洛普也觉察到身后有人追踪，故意把船停泊在这附近的锚地，装作弃船上岸的样子，实则暗中设伏，等我们追上来就突然发起袭击。”
格林船长收起笑容，讲述不久前的那场激战。
“说起来还要多亏维达博士，在莱顿港的时候帮我们改装了‘赫林霍恩号’，增强了装甲，还安设了防空炮台和两门鱼雷发射管，使这艘战船的攻防性能全面超越了我们的宿敌‘猎手号’。”
“战斗打响后，我们发射了两颗魔导鱼雷，其中一颗正中敌舰，将之轰得拦腰断开，不出20分钟就沉入海底。”格林船长指向海面上漂浮的杂物，“我们总共救起42名斐真水兵，缴械过后收押在底舱，其余的敌人都阵亡了。”
“温斯洛普伯爵呢？”乔安问，“这次又让他溜了？”
格林船长与凯特女士交换了一下眼神，欲言又止。
“嘿！那只老狐狸先是被鱼雷炸成重伤，后来被我和老爸、凯特姐还有金刚联手宰了！”海拉尔凑过来插嘴。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鹦鹉多莉愤愤的抢功，“是我先找到他的！”
“行行行！也算有你一份功劳！”海拉尔解开外套，展示缴获的战利品给乔安看，“这件传奇秘银链甲衫，还有这条高等华丽腰带，都是从那老狐狸身上扒下来的，还有一柄传奇精金晨星锤，我用不惯，给凯特姐了。”
乔安按住女剑士的手，阻止她当众解腰带：“‘高等华丽腰带’的属性我很熟悉，你不用解下来给我看，顺带问一下，温斯洛普伯爵的尸体在哪里？”
“这个嘛……”海拉尔挠了挠头，面露惭色。
“罗尔斯·温斯洛普跟他儿子班尼斯特一样拥有‘石肤圣印’，是不是死后尸体孵化出一头神话蝎尾狮，也就是所谓的传奇圣兽涅墨亚？”乔安问海拉尔。
“可不是嘛！我当时被吓了一跳，正要给你发信求助，没成想那头长翅膀的狮子压根不打算与我们战斗，直接施法传送逃走，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海拉尔郁闷地回答。
乔安思索着点了下头，转身望向海鸥女士：“凯特姐，你有没有尝试施法追踪温斯洛普伯爵化身的圣兽？”
“维达博士，我用‘探知术’追查过，可惜我的法力不够，只能大体推测出那怪物逃往达宁堡一带，却无法精确锁定它的位置。”
“达宁堡……”
这个地名引起乔安警觉，很自然地回想起当初达宁堡圣母大教堂中爆发的那场冲突。
继续向前追溯，他的父母和祖父也是在达宁堡追查“圣母兄弟会”的底细时遭遇袭击，以至于当时还在母亲胎中的自己也受到诅咒，被迫成为“异眼圣印”的宿主。
乔安禁不住反手摸了摸颈后那颗畸形眼球，指尖传来的温热与脉动使他心神不宁，隐约预感到……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第51章 妊娠凝视
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下，乔安勉强压下不祥的预感，对格林父女和凯特女士说：“我来试试看。”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遥视镜，摆在甲板上的一只木桶上，抽取40度传奇魔力，以镜面作为媒介施展“苍天之眼”，追踪圣兽涅墨亚的下落。
镜面泛起水波般的纹理，待到波纹平复，显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达宁堡繁华的街景。
街道两侧的店铺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看起来一切如常，居于镜面中央的那栋高层建筑，正是达宁堡著名的奴隶拍卖场“物种博物馆”。
狄宁及其党羽死后，失去幕后老板的物种博物馆由盛转衰，再加上达宁堡处于斐真控制区，亨利·克林顿将军在米德加德地区推行的废奴运动也对当地的奴隶贸易造成沉重打击，物种博物馆便关门歇业，与往日相比显得分外萧条。
“苍天之眼”的侦查视角锁定在大门紧闭的物种博物馆上，由此不难推断，温斯洛普伯爵死后蜕变成的传奇圣兽涅墨亚，此刻就藏在这栋建筑内部。
如此想着，乔安指尖触碰镜面，打算把侦查视角切换到建筑内部，继续追踪涅墨亚的藏身之处。
然而就在这时，镜面却泛起异常的光泽，视野仿佛被蒙上一层半透明血肉黏膜，呈现出诡异的淡红质感。
“咦？镜面怎么变色了？”海拉尔也觉察到异常。
“更奇怪的是达宁堡的居民。”格林船长朦胧的幽魂面庞上，苍白火苗般的眼眸微微闪烁，“你们有没有发现，人们聚集在街头，望着天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似乎在围观什么稀罕事物。”
经他提醒，乔安也觉察到街头人群的反常举止，连忙将镜面视角调高，观察高空的情形。
夏日午后，天气晴朗，一轮斜阳挂在半空，竟然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日轮中央隐约可见瘢痕似的阴影。
乔安最初以为是“日曜”之类的自然现象，然而当他放大镜面，将视角聚焦于太阳中央，却惊讶地发现那团阴影竟然是一颗深紫色眼眸，正以不怀好意的眼神俯瞰着下方达宁堡街头的人群。
“眼睛！眼睛！可怕！可怕！”鹦鹉多莉尖声惊呼。
格林父女和凯特也面面相觑，为镜中显现的怪异景象感到莫名其妙。
那颗隐藏在太阳背后的魔眼，令乔安不寒而栗，颈后的“异眼圣印”也像是受到某种刺激，突突跳动起来。
年轻的法师还拿不准镜中的异象是什么原理，但是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邪神厄喀德娜在幕后搞鬼，通过这颗侵蚀太阳的魔眼，“怪物之母”以普照大地的阳光作为媒介，正在将自己的邪恶神力播撒到达宁堡的街头巷尾。
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一下不安的情绪，乔安抬头望向天空。
“赫林霍恩号”正航行在米德加德的海岸线上，位于自由港与温泉镇之间，与达宁堡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百里。
西边天空悬着一轮红日，从这里看起来很正常，可见达宁堡上空那颗侵蚀太阳的紫色魔眼只是局域现象，无法延伸到远离达宁堡的地带，更像一道幻术结界，类似“甘提亚斯魔树”张开的“永夜结界”。
乔安正在思索这一异象背后的根源，海拉尔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急切地催促道：“快把镜面视角切换到街头，似乎有惊呼声！”
乔安低头望向镜面，果然听见镜中传来惊呼尖叫，连忙调整视角，这才发现达宁堡街头已经陷入混乱。
有些刚刚还在仰头望天的路人，这会儿突然抱着肚子痛苦呻吟，甚至疼得满地翻滚，引起四周路人围观。
这些突然发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表现出强烈的腹痛症状，更诡异的是他们的腹部都在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像是充了气的皮球。
发病者抱着臃肿的肚子痛苦呻吟，继而呕吐起来，酸臭的呕吐物促使四周的人们掩鼻退避，呼喊着寻找医生前来救治。
“要生了！要生了！”
鹦鹉多莉站在女主人肩头，扯着脖子叫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海拉尔狠狠瞪了她一眼，“闭上你的鸟嘴！”
然而话音方落，镜中突然传来乒乒砰砰的声响，腹痛者的肚皮似乎不堪承受急剧膨胀的压力，相继炸裂，一片血肉狼藉，惨不忍睹。
死者的尸体中，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体孵化出来，看上去像畸形的婴儿，就在围观者的愕然注视下迅速发育成熟，演化成各种匪夷所思的怪物。
有人身蛇发或者鹰身人面的女妖，三颗头颅都在喷吐毒焰的恶犬，狮身人面的怪兽，还有脖子上生有九颗头颅的蛇蜥……
所有这些从宿主尸体当中孵化出的魔物，乔安最在意的是一种状似蟒蛇却生有龙头的怪兽，眉心睁开的那颗竖瞳，与他自己颈后的“异眼圣印”几乎一模一样。
达宁堡空中那颗魔眼，以其恶毒的凝视对街头路人施加诅咒，体质较弱或者运气欠佳者率先沦为牺牲品，或者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代孕”的工具。
从这些受害者腹中孵化出来的，正是邪神厄喀德娜的怪物子嗣，其中九种乔安之前已经见过，唯独三眼蛇龙是初次目睹，对应的正是“异眼圣印”。
眼前的情景使他感到一阵恶心。
要不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有意识的压制自己的异怪血脉，再加上卡斯蒂斯爵士临终前赠予的神恩，恐怕体内的圣印早已孵化成“三眼魔龙”科尔奇斯，至于自己这具失去利用价值的躯壳，也将沦落到与达宁堡街头的受害者相同的下场。
卡斯蒂斯爵士还说过，邪神厄喀德娜拥有一种神话能力叫做“妊娠凝视”，只要瞪人一眼，对方倘若抵抗不住视线中蕴含的诅咒魔力，无论男女都会被强行植入怪胎，产下怪物。
乔安从前只觉得这种“瞪谁谁怀孕”的招数很恶毒，却不见得真有多厉害，如今亲眼目睹厄喀德娜以阳光普照的方式施展“妊娠凝视”，顷刻间就把达宁堡街头变成怪物横行的鬼蜮，不禁脊背一阵发凉，对“怪物之母”的变态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52章 街头血祭
街头遭受“妊娠凝视”诅咒的受害者越来越多，宿主肚皮爆裂，孵化出各种凶残的怪兽，身上血迹未干便嘶吼着扑向人群，当街杀戮，恐慌的气氛蔓延全城。
达宁堡上空，那颗侵蚀太阳的紫色眼眸，冷冷凝视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持续播撒邪恶的种子，似乎要将全城居民都转化成圣母子嗣，藉由血腥的屠杀，举行一场盛大而邪恶的祭祀。
海拉尔被镜中所见的恐怖景象深深震撼，却没有丧失勇气，拉着乔安的手，急切的催促道：“快带我们传送过去，设法阻止那群滥杀无辜的怪物！”
乔安轻轻摇头，没有做声。
他心里清楚，只是杀掉街头那群怪物并不能阻止达宁堡的灾难，只要空中那颗烈日般的魔眼还在闪耀，随时可以制造出更多怪物。
略一思索，他伸手触摸镜面，透过“苍天之眼”施展扩展至传奇级别的“扩音术”，向全城居民喊话，提醒他们尽快躲进室内，紧闭门窗，隔绝空中魔眼辐射出的邪恶光线。
乔安在“扩音术”当中还融入了“暗示术”，确保自己的警告传达到达宁堡所有居民脑海中，促使对方在魅惑魔法的作用下，不由自主对他产生信赖，按照他的指点纷纷躲进屋里，闭门不出。
疏散人群的确有助于缓解街头的乱象，打断了圣母子嗣滚雪球般急剧增殖的势头，乔安却还是放心不下。
回想当初母亲的遭遇，他担心“妊娠凝视”对孕妇造成的影响尤其恶劣，怀有身孕的妇人，就算躲在室内，恐怕也无法完全避免厄喀德娜的邪恶神力污染，致使体内胎儿变异，产下怪胎。
他本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回想家人的遭遇，还有自己那灰暗的童年，乔安心头陡然涌出一种说不清是悲愤还是仇恨的冲动，暗自咬牙发誓，自己一家经历的悲剧，绝不能在其他无辜的母亲与其体内的小生灵身上重演。
如果说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那么今天他要亲手为这个错误画上休止符，亲手消灭缔造了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怪物之母”厄喀德娜！
在这种情绪的促使下，年轻的法师目光转冷，将镜面转向天空，倾尽全力抽取传奇魔力，对着空中那团仿佛正在蔑视大地上芸芸众生的紫色太阳，轰出一发增幅至极限的传奇裂解术！
砰！
达宁堡的天空剧烈震颤，以邪神之眼为中心浮现出大片放射状裂痕，最终轰然崩解！
笼罩镜面的血色帷幕悄然消退，视野恢复清晰明朗，达宁堡的天空重现蔚蓝。
“小法师好厉害！好厉害！”
多莉跳到乔安肩头，兴奋的拍着翅膀喝彩。
乔安轻拂鹦鹉翎毛，低声对众人说：“我的法力还不足以正面对抗怪物之母，只能暂时压制她的神力，除非尽快消灭厄喀德娜，否则达宁堡上空的魔眼还会重现。”
思索数秒，乔安决定实话实说。
“更让我担心的是厄喀德娜这么做的动机，她似乎要以达宁堡上万名居民作为祭品，实行某种极为邪恶的祭祀仪式，如果让她完成这一仪式，灾难恐怕就不仅限于达宁堡一城之地了。”
“维达博士，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邪神厄喀德娜想创造一支怪物大军，协助她的选民罗尔斯·温斯洛普对抗大陆军？”格林船长沉声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更担心厄喀德娜通过血祭全城居民，把自己由半神位格提升为真神，那就真拿她没办法了。”乔安皱起眉头。
“维达博士，我们要怎样才能阻止厄喀德娜？”凯特女士急切地问。
“你们先把这些药水喝了，我还要给朋友发一封信，等对方回信过后，我就带大家传送到达宁堡。”
乔安取出四瓶“神话药水”，分发给海拉尔、凯特、多莉和金刚，服药过后可以暂时免疫“妊娠凝视”。
格林船长是幽魂体质，不用服药也能免疫诅咒之类的负面状态。
乔安又用“神之泪”临时调配出三瓶药水，其中一瓶自己服用，还有两瓶是给罗兰和瓦莲京娜准备的。
远东的皇帝陛下和传奇大德鲁伊，曾与他做出约定，联手对付厄喀德娜。
乔安觉得，现在是时候兑现这一约定了。
施法给罗兰发出一封“短讯术”，等了没几分钟就收到回信。
读取回信过后，乔安松了口气，先把精金巨像召唤过来，招呼格林父女、凯特女士、多莉和金刚搭乘巨像，而后集体传送到达宁堡。
传送落点就在“物种博物馆”对面的广场上，强烈的魔力波动惊扰了街头横行的怪兽，纷纷朝这边聚集过来，发出嗜血的咆哮。
近距离观察这些怪物，乔安才发现他们只是长得很像神话圣兽，其实并不具备神话力量，算不得真正的圣兽。
看来厄喀德娜的“妊娠凝视”虽然可以批量制造怪物，效率比“授印仪式”高得多，质量却比“授印仪式”差远了。
轻蔑的冷笑一声，乔安操控精金巨像配合超魔技艺“法术塑型”开启“空间主宰”，绕开躲藏在建筑内部的居民，将达宁堡街头的怪兽全都拍成纸片儿，暂时遏制危机。
海拉尔捧着遥视镜站在他身旁，腾出左手指向物种博物馆紧闭的大门。
“乔安，从镜面的定位坐标来看，罗尔斯·温斯洛普化身的圣兽就在那栋建筑内部，我们要不要冲进去干掉它？”
“别急，你仔细看，镜面坐标与物种博物馆的位置只是在空间上重合，其实是指向另一个位面，那里我曾去过。”
“啊？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啥……”双马尾少女满脸懵懂。
“你蠢！你蠢！”鹦鹉多莉不失时机的嘲笑女主人。
“难道你很聪明？”海拉尔怒视鹦鹉，“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懂！不懂！”多莉耸了耸翅膀，坦然回答：“我只是一只鹦鹉！天真淳朴的鹦鹉！”
第53章 神域
海拉尔气得双马尾都翘了起来，却拿这只臭不要脸的鹦鹉没辙。
乔安摸了摸多莉的羽毛，对众人解释道：“物种博物馆一楼大厅有一幅壁画，其实是通往‘圣母礼拜堂’所在的半位面的大门，三年前我曾去过那里，对当地的环境比较熟悉，温斯洛普伯爵化身的圣兽，气息就消失在这幅壁画背后，多半就躲在圣母礼拜堂的废墟当中。”
“维达博士，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格林船长问。
“去是要去的，不过得等一下，还有两位朋友要来帮忙。”
“是谁啊，很厉害吗？”海拉尔好奇地打听。
“远东的皇帝陛下和传奇大德鲁伊瓦莲京娜女士，我们约好联手对付‘怪物之母’厄喀德娜。”乔安转身望向精金巨像敞开的舱门，“事实上，他们已经来了。”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街头升起金色光柱，两条身影正从传送阵中浮现出来，果然是罗兰和瓦莲京娜。
皇帝陛下和“丰收之环”的创始人，在新大陆也是众所周知的传奇人物，乔安为双方做介绍的时候，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海拉尔都难掩紧张，显得格外乖巧。
达宁堡的危机尚未解除，众人寒暄了几句就言归正题。
乔安先把之前发生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随即重启“苍天之眼”，跨越位面壁垒，直接把探知视野投射到圣母礼拜堂所在的“画中世界”。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镜中画面，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
乔安适时做出讲解：“三年前此地曾爆发过一场冲突，莫里亚蒂教授、约瑟芬夫人、海姆达尔大师，还有我和卡斯蒂斯爵士的女儿瑞贝卡，在礼拜堂中对抗‘圣母兄弟会’的首领狄宁一党，战斗到最后，狄宁化身的圣兽斯芬克斯濒死自爆，惊人的破坏力将宏伟的礼拜堂夷为平地，幸好我们这边及时躲避，没有伤亡。”
罗兰和海拉尔早就听他说起过这段往事，瓦莲京娜女士还是初次听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指尖轻触镜面，调整“苍天之眼”的观察视角。
也不知这位传奇德鲁伊使了什么法术，镜中的画面变得格外清晰，除了原本就能看到的建筑废墟，还有一道紫色光柱显现出来，位于圣母礼拜堂的废墟正中央，也就是祭坛的遗址。
“诸位请看，这道光柱是神力凝结而成，连接厄喀德娜的神域与外部世界，通过这道光柱，厄喀德娜可以将她的一部分力量投射出来，形成笼罩整个达宁堡的法术结界，不妨将之视为一道简易的‘迷锁’。”
瓦莲京娜的目光在格林父女、凯特、金刚和多莉脸上一一掠过，觉察到他们面露困惑，却没做解释，视线最后停留在乔安脸上。
“维达博士，你也接触过传奇迷锁，想必知道迷锁结界的基本构型，自带两种特殊的施法模式。”
乔安点了下头，思索着回答：“一个是‘定点施法’模式，还有就是‘全域施法’模式，前者可以在迷锁覆盖范围内的任意一点释放法术，后者则能使魔法效果对迷锁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目标都起作用。”
“事实上，迷锁不仅可以挂载魔法，超自然和神话能力也可以挂上去，通过全域施法模式，施加在迷锁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我没猜错，刚才你说到的那颗悬在达宁堡上空、恍若太阳的紫色魔眼，就是厄喀德娜借助迷锁和全域施法强化的‘妊娠凝视’，利用这种方式，她可以把全城居民置于自己邪恶的视线之下，强迫人们为她孵化怪物子嗣。”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怪物之母’的手段，比‘毁木者’更疯狂，也更变态。”
罗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笑容中带着讥讽。
“我猜不出厄喀德娜做出这种疯狂的行径目的何在，但是她的疯狂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瓦莲京娜指向镜面。
“半神也有高低强弱之分，普通半神祇有不老不死的神性身躯，却不具备‘神力之源’，无法授予信徒神术，不怕诸位见笑，我本人就处于这一档次。”
“更强一档的半神，比如‘毁木者’铎兰·特雷西斯，兼有神性身躯和神力之源。”
“比‘毁木者’位格更高的半神，除了神性身躯和神力之源，还领悟了开辟神域的技艺，距离成为真神祇有一步之遥，这就算是半神当中的佼佼者了。”
“‘怪物之母’厄喀德娜，就是这样一位高居于金字塔顶端的半神，要不是她的运气欠佳，其实早就可以封神了。”
“瓦莲京娜女士，请容我插句话，您说的‘神域’，是不是神所创造的国度，也就是所谓的‘神国’？”
海拉尔有些拘谨的打听。
“神国是真神开辟出的独立位面，在空间尺度上是无限大的，而神域只能算是一个缩水版的神国，空间尺度是有限的，类似传奇魔法‘创世术’开辟出的半位面，只不过除了可以自设自然环境和生态特征，还具有某些独特的法则，这一点与真神的国度是相似的。”
金龙女士唇角含笑，耐心解释道：“顶级的半神掌握了法则之力，旁人很难不经允许就闯进她的神域，但是当半神试图对神域之外的世界施加影响时，就不得不给自己的神域打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门缝，而这就为我们提供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乔安听出她所说的“门缝”，就是指圣母礼拜堂废墟中升起的那条紫色光柱，然而还有一件事令他感到难以释怀。
“瓦莲京娜女士，既然厄喀德娜是一位顶级半神，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调整神域中的法则，那么当我们闯进她的主场，必然要受到神域法则的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在这种不公平的战场上，试图打败坐拥主场优势的怪物之母，难度要比想象中大得多。”
第54章 神域（Ⅱ）
“在别人的神域里战斗，当然对闯入者大大不利，不过维达博士啊，就算我们明知道这很可能是厄喀德娜存心设下的诱杀陷阱，难道你会甘心放弃闯进神域，错过挑战怪物之母的良机？”
“您说的对，就算明知道这是陷阱，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毕竟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再想见到厄喀德娜的真面目就更难了。”
认清现实过后，乔安的心情反而变得坦然了。
瓦莲京娜正在为封神做准备，厄喀德娜身上有她渴望获得的“神力之源”，所以她必须冒险闯进对方的神域，接受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罗兰是瓦莲京娜的恋人，为了帮助心上人实现封神的心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至于乔安，颈后那颗剧烈脉动的畸形眼球时刻提醒他警惕自己体内的异怪之血，这血脉的源头正是厄喀德娜。
为了摆脱这可憎的血脉，摆脱自打出生以来就纠缠自己的噩梦，为了替父母、外公以及可敬的卡斯蒂斯爵士报仇，同时也是为了帮瑞贝卡还有其它如同自己这般受到“圣印”寄生的畸形儿彻底摆脱诅咒，获得解脱，年轻的法师深知自己必须直面这场艰难的挑战。
打消心头疑虑，乔安调整镜面视角，果不其然，罗尔斯·温斯洛普化身的神话圣兽涅墨亚，就守护在通往神域的光柱旁边。
乔安隔着镜面侦查了一下，发现这怪物的生命等级、各项属性和特殊能力都与班尼斯特变成的那头涅墨亚差不多，唯独神话阶位高达8级。
若想进入神域，先得干掉这头看门的狮子。
以乔安的法力，解决涅墨亚倒也不算难事，正打算出手，臂弯却被海拉尔紧紧抱住。
“乔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看到女剑士眼中希冀的神采，乔安就算情商再迟钝也猜得出这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
“如果你想独自挑战涅墨亚，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女剑士扁扁嘴巴，继续央求，“我还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有能力单挑传奇圣兽，不过那头狮子终归是罗尔斯·温斯洛普的化身，不亲手宰掉它，就算不上是完美的复仇，我好不甘心啊！”
“维达博士，我们一家都与温斯洛普伯爵仇深似海，如果你不放心海拉尔独自对付涅墨亚，再加上我和凯特总可以了吧？”
格林船长难得支持女儿一回。
“还有我！还有我！”鹦鹉多莉嚷着凑热闹，忽然眼睛一亮，振翅跳到头戴水手帽的金刚身上，用翅膀拍打神话泰坦巨猿的满头金毛，“还有这货！还有这货！”
乔安盘算了一下，格林船长是20级幽魂魔战士，海拉尔是16级魔战士，凯特女士是16级德鲁伊，再加上5阶神话泰坦巨猿以及……多莉这个拉拉队员，联手对付8阶神话圣兽，胜面还是很大的。
“好吧，格林先生，等一下你们联手围攻圣兽涅墨亚，我和罗兰陛下、瓦莲京娜女士趁机闯进厄喀德娜的神域。”
乔安之所以做出妥协，其实也是为了避免格林一家卷入神域中的冲突——没有半神级别的实力，强闯神域就等于自杀。
分组行动的建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动手之前乔安还要做些准备，最大限度确保格林一家的安全。
考虑到涅墨亚拥有“神话石肤圣印”，免疫除了传奇精金武器之外的一切物理攻击，乔安便施法为众人加持“精金武装”和“传奇魔化武具”，把格林父女和凯特女士的兵器，还有金刚和多莉的爪牙，全都临时升级为传奇精金武器。
接下来，他又为海拉尔和金刚加持上“绝对护盾”、“伤痛反馈”以及“动能制御术”，等一下对抗圣兽涅墨亚的时候，让他们两个顶在前面吸收伤害，顺带储备能量，强化反击的杀伤力。
这时，不甘寂寞的鹦鹉小姐跳到乔安肩膀上，请求他也帮自己加持那种“挨揍就会变强”的传奇法术。
“给我也整一个！我也能打！我也能打！”
“你能打个屁！”海拉尔一巴掌把鹦鹉拍开，没好气的数落她：“就凭你那拔了毛不够一盘菜的小身板儿，趁早躲远点儿，免得被涅墨亚一口吞下肚！”
多莉很不服气，瞪起眼睛，打算跟女主人对喷。
“好啦好啦，勇敢的小鹦鹉，别吵了，我来帮你变得强壮一点儿。”
瓦莲京娜女士笑着走过来拉架，随手使了个9环法术“形体变化”，把小小的鹦鹉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成年金龙。
这下多莉可得意了，冲天喷出一口烈焰龙息，在女主人面前昂首挺胸，摆出威武霸气的造型。
为格林一家加持增益法术过后，乔安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两瓶神话药水，分给罗兰和瓦莲京娜，服用过后可以免疫绝大多数负面状态。
瓦莲京娜想得更周到，亲手为乔安和罗兰还有她自己加持“意外复活术”。
这个耗能35度的传奇魔法，在受术者死亡过后自动触发，直接原地复活，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乔安随身佩戴的“替死护符”可以保一次命，还有“克隆体”和“星界莳”，再加上“意外复活术”，连续死上三回也不要紧，保命措施称得上万无一失。
做好准备过后，众人集体传送到“画中世界”。
匍匐在圣母礼拜堂废墟中的神话蝎尾狮，嗅到生人气息，扭头望了过来，眼眸凶光毕露。
格林船长、海拉尔、凯特、金刚，还有变身为金色巨龙的多莉，按照事先制定的战术围住这头圣兽，阻止它靠近乔安、罗兰与瓦莲京娜。
乔安旁观众人围攻涅墨亚，发觉提前加持的强化法术果然有效，照这个势头打下去，涅墨亚绝对撑不过十分钟就得被围殴致死。
这边倒是不用担心，然而真正的挑战在神域内部，如果他和罗兰、瓦莲京娜搞不定“怪物之母”，外面的同伴就算顺利消灭圣兽涅墨亚也毫无意义。
第55章 神域（Ⅲ）
趁着格林一家牵制涅墨亚，瓦莲京娜分别握住罗兰和乔安的手，施法闯进连结“画中世界”与“厄喀德娜神域”的紫色光柱当中，三条身影如同水波泛起涟漪，渐变模糊，随即同时消失。
……
这次传送造成的晕眩感，比往常跨越位面时更强烈，乔安怀疑是“神域”内部特有的法则力量正在对侵入者发起抵制，好比人体免疫细胞排斥细菌。
厄喀德娜的神域，如同巨大的血肉脏器，乔安等人此刻就处于脏器的腔体内部，上方高达千尺的弧形穹顶和脚下的地面都呈现出光滑柔软的肌肉质感，渗出暗红的血浆状液体，空气也带有浓烈的血腥味。
这个巨大的血肉空腔，正在有节奏的抽搐抖动，肉壁深处传来酷似心脏跳动的声响，回音在腔体内振荡，加深了阴森诡异的氛围。
正常情况下，乔安可以借助“高等异眼圣印”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清晰视物。
然而从他踏入厄喀德娜神域的那一刻开始，“异眼圣印”增强视觉的特效就受到一种神秘力量的压制，竟然看不清三十尺外的景物。
年轻的传奇法师眉头微蹙，反手轻抚后颈，颈间那颗畸形眼球紧闭着，无论他怎么尝试，也无法使之睁开。
这一前所未有的怪异体验，使他感到心神不宁。
这时，罗兰走过来轻拍他的肩膀，指尖涌现金色光辉，将一股强大的神力注入他体内，强行切断“怪物之母”通过血脉传承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好比用一把无形的剪刀，切断婴儿与母亲之间的脐带。
乔安顿觉浑身轻快，颈后眼球重新回到他的控制之下，缓缓睁开，视野也恢复清晰。
“陛下，您刚才施展的是什么神术，竟然可以解除我与邪神厄喀德娜之间的血缘纽带。”乔安出于好奇向罗兰打听。
强行剪断“母子”之间的超自然遗传关联，这可是连“神话药水”都办不到的事！
“‘神圣干涉’，你可以理解为‘传奇神迹术’。”罗兰低声回答，“这是吾主辛德拉赐下的神力，可惜真神的伟力无法经由凡人之手完整的展现在尘世间，幸而你体内还有另一位命运女神施加的庇护，辛德拉与蒂茉丝，命运姊妹的神恩在你身上结合，可以暂时帮你免受厄喀德娜的支配，但是想要彻底净化体内的邪神血脉，维达博士，最终还得靠你自己亲手杀死厄喀德娜。”
这算不算“弑母”？
乔安拍了拍额头，迫使自己打消这个荒唐而又可怕的念头。
啪！
空中传来清脆的声响，一团光球在瓦莲京娜的遥控下冉冉升起，驱散四周的黑暗。
深红色的天空与大地，在光照下微微蠕动，体现出更加生动的脏器质感，而在更远处，平缓的丘陵上生长着一片茂密的血肉丛林。
那些树状植株同样呈现出活生生的血肉质感，触手状枝条的末梢，连结着酷似雄性生殖器的器官，子宫般膨大粗短的树干，则酷似雌性生殖器的树洞，林间弥漫着淫秽而诡异的气氛。
罗兰环顾四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半神创造神域，就好比艺术家创作艺术品，依我看，厄喀德娜的审美趣味着实不怎么高明，否则也不至于搞出这么个阴间作品，活像巨大的子宫。”
瓦莲京娜转身望过来，似笑非笑：“亲爱的，听你这番高论，似乎比我原以为的更了解女性的生理构造呢！”
“呃、不至于，不至于！”皇帝陛下连忙装正经，“我只是打一个比方，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已，维达博士，你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乔安坦率地摇了摇头：“陛下，我听不懂你的修辞手法，但我大受震撼。”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酷似管风琴奏响的旋律，伴随神圣庄严的咏唱，与神域中阴森邪秽的氛围反差强烈，进一步强化了噩梦般的超现实感。
空中回荡的琴声与咏唱，乔安觉得有些耳熟，很快就回想起三年前在画中世界的“圣母礼拜堂”，也曾听到过同样的圣咏。
当时狄宁施展“神迹术”，祈求厄喀德娜降下神能，在那之后，礼拜堂中的“圣母兄弟会”成员，全都在圣咏的引导下蜕变成为传奇圣兽。
乔安和瑞贝卡也受到圣咏影响，幸而两人身上有卡斯蒂斯爵士转赠的蒂茉丝神恩庇护，压制住了躁动的圣印。
此刻神域中奏响的圣咏，已经超越9环“神迹术”的界限，完整展现出厄喀德娜的神力，要不是乔安刚刚获得了罗兰加持的“传奇神迹术”，集“命运女士”辛德拉与“因果女王”蒂茉丝的神恩庇护于一身，恐怕真就控制不住体内狂躁的邪神血脉，当场蜕变成丧失理智的圣兽。
年轻的法师竭力镇定心神，抬头望向圣咏传来之处。
就在神域穹顶正中央，按照罗兰刚才打的比方，相当于“子宫颈”的位置，敞开一条裂隙，缓缓降下一尊宝座。
这宝座由黄金铸造而成，端坐着一尊光芒四射的神祇，身躯与面容像碧玉和红宝石一样闪耀，使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形像。
宝座周遭有彩虹环绕，演化出十条奇异的幻像：有的像狮子；有的像牛；有的人面兽身；有的鹰身人面……分明都是厄喀德娜的子嗣！
这些亦真亦幻的圣兽与乔安之前所见略有不同，一律生有六只洁白羽翼，羽翼表面还都长满眼睛，不停吟唱着赞美厄喀德娜的祈祷文。
“圣哉！圣哉！圣哉！吾主——全能的圣母！昔在，今在，将来永在！”
环绕宝座飞舞的幻像又齐声唱道：
“我们的主，我们的圣母！你配接受荣耀、尊贵和权能！你创造了万物；万物被造、得以生存，全凭你的旨意！”
仿佛响应空中回荡的圣咏，环绕乔安等人生长的那片血肉丛林无风自动，树影摇曳斑驳陆离，发出沙沙声响。
组成丛林的每一株血肉魔树，生殖器般的树洞先是涌出血浆，随后产下包裹在胎盘与黏膜中的胎儿。
第56章 群魔
血肉魔树孕育的胎儿，相继撕破胎膜，发出婴儿般的哭泣，缓缓挺身而出，在祝祷声中极速成长，不出数秒就发育成庞大的怪兽。
神话感应：发现5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5阶神话生物！
神话感应：发现5阶神话生物！
……
乔安左手掌心持续发烫，接连收到“神之泪”发来的警告。
血肉魔树孕育出的怪兽，与达宁堡街头那群劣等货色可不一样，全都是拥有神话力量的正牌圣兽。
神话三眼魔龙，神话蛇发女妖，神话鹰身女妖，神话地狱犬，神话蝎尾狮，神话斯库拉，神话九头蛇蜥，神话梦魇兽，神话奇美拉，神话狮身人面兽……一眼望过去，简直多不胜数，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刹帝利！”
乔安发出一道精神波动，呼唤精金巨像来到自己身旁，张开覆盖半径广达36里的“空间主宰”，对四周围攻上来的神话圣兽，集体施加“降维力场”。
这招屡试不爽的大杀器，此刻却出乎预料的失了灵，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圣兽被“空间主宰”压成纸片儿，其余圣兽则都抵抗住了降维打击，继续围攻上来。
这显然很不正常！
乔安操控精金巨像挡在前面，同时开启“高等内视术”，查看圣兽的属性。
5阶神话圣兽，已经不足以对他这样的传奇施法者构成威胁，侦查结果也表明那些低阶圣兽的各项属性没什么出奇之处，正常情况下，成功抵抗降维打击的圣兽不会超过两成，而这显然不符合现实。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乔安略一思索，猜测多半是厄喀德娜的“神域”在发挥作用。
“维达博士，我们的施法能力在神域中会受到压制，敌方的抗性则会获得强化。”
罗兰的解释，证实了乔安的猜测。
“我们常说运气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一直好运，也不会有人总是倒霉，这实际上隐含了一条法则——独立事件的概率不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好比赌徒投骰子，理论上投出1点或者6点的概率是一样的，除非骰子做了手脚，否则换谁来都没有区别。”
“然而神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可以推翻这一众生平等的法则，使随机结果总是倾向于对神域主人及其盟友更有利，同时对敌人更不利。”
“当我们闯进厄喀德娜的神域，就好比被骗上赌桌的凯子，明知道对手用灌铅骰子作弊，每把都有更高的概率投出6点，而我们则有更高的概率投出1点，也只能硬着头皮陪她赌到底。”
“这就难怪了！”乔安面露恍然。
正常情况下，5阶神话圣兽只有大约20%的几率抵抗精金巨像的降维力场，但是“神域”法则为他们提供了额外的好运，成功抵抗的概率陡然提升到70%，从这一结果逆推回去，就相当于独立事件的概率分布被强行扭曲了50%，罗兰用“黑心赌场”来类比“神域”再贴切不过了。
这尼玛……分明就是把猪骗进来宰啊！
吐槽归吐槽，乔安却只能接受现实。
正如皇帝陛下所说，这是你自己选的赌局，明知道庄家作弊又如何？
既然抗拒不了“富贵险中求”的诱惑，就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在天然不利的牌桌上搏命，尝试杀出一条生路。
乔安与罗兰进行精神交流的同时，瓦莲京娜也没闲着，抽取40度传奇魔力，平地创造出大量活化植物，如同绿色潮水向四周扩散，转瞬间就遍布周边千尺空间，宛如一片人造丛林。
所有这些活化植物都与传奇大德鲁伊心灵相通，层层叠叠构成绿色屏障，舒展灵蛇般的枝条，死死缠住陷入其中的神话圣兽。
多年前在极地冥河神殿，乔安曾目睹“魔狼之母”安格尔波达施展这种名为“绿之潮”的传奇魔法。
“绿之潮”创造出来的活化植物可以视为一个整体，按照乔安本人开创的学术范式，称之为“传奇植物集群”是很恰当的。
单独每株活化植物不甚起眼，似乎很脆弱，然而成千上万株一起纠缠过来就变得非常恐怖，身处其中的敌人，平均每轮要承受10能级的紧勒伤害。
由于受到神域压制，“绿之潮”的杀伤力降至每轮5能级，但是覆盖范围可没有缩水，被无数绿色蔓藤纠缠住的怪物举步艰难，好不容易扯断浑身蔓藤，马上会有更多缠绕上来。
众多圣兽被绿色浪潮淹没，艰难挣扎，哀嚎声此起彼伏。
按照这个势头，最终穿越“绿之潮”、抵达乔安等人面前的圣兽十不存一，而且都被活化植物折磨得奄奄一息。
圣兽们也不傻，发觉地面攻势受阻，其中有些会飞的便腾空而起，试图绕过遍地蔓藤。
“kemen！”
乔安适时咏出象征“大地”的咒文，张开扩展到传奇级别的“重力井”。
“重力井”这类法术不同于“降维力场”，并不直接针对受术者发起攻击，而是改变自然界的重力系数，法术效果不涉及概率运算，也就不会受到神域法则——这颗“灌铅骰子”——的干扰，可以照常发挥威能。
飞在空中的圣兽，无一例外体型庞大、身躯沉重，被32倍重力贯穿的一刹那，便如秤砣般坠落下来，摔在地上砰然作响，骨肉碎裂，鲜血飞溅！
“绿之潮”封锁地面，“重力井”控制天空，联合构成一道无懈可击的防线，暂时遏制住兽群围攻。
乔安忙里偷闲，现场做了个实验，操控精金巨像在空地上张开“传奇反魔场”，试试看能否压制神域法则。
理论上，“传奇反魔场”可以压制神域法则对概率分布造成的扭曲，可惜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他的施法等级比厄喀德娜更高，的确可以用“传奇反魔场”压制神域，无奈现实却是“怪物之母”的法力比他高出一大截……
那还有啥好说的，“菜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