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伊南娜的心结
行将崩溃的高塔中，只剩下空荡荡的脑池，以及池中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众多夺心魔蝌蚪。
高塔之外，乔安感应到主脑诺亚跳出了当前的时间线，并未加以阻止。
她这次率众突袭厄底斯，只是想替眼魔一族出口恶气，狠狠教训一下整天惹是生非的夺心魔们，却不想杀死主脑，彻底毁灭厄底斯。
毕竟，她还有一个分身以夺心魔的身份在厄底斯生活，对这座灵吸都市多少有几分感情。
“刹帝利，拆掉对面那座高塔。”
“哈哈！好极了，我早就等的不耐烦！”
精金巨像疯狂抽取传奇魔力，张开一双巨掌，隔空朝主脑之塔轰出一发经过“法术极效”和“法术强效”双重增幅的改良版“五界地狱球”！
一团闪亮的光球出现在塔尖上方，恍若烈日当空，随即猛烈爆发，瞬间释放出火、电、酸、寒与音波五种属性的能量冲击波，破坏力合计高达300能级。
狂暴的魔力将高塔掀翻碾碎，砖石化作齑粉。
当这场震撼全城的大爆炸平息下来，主脑之塔已经被彻底铲平，深藏塔中的脑池暴露出来，水面漂浮着一层灰尘。
精金巨像俯下身去，伸出一双巨掌，十指深深插入脑池两侧的岩石基座，突然发力一提，脑池随之剧烈震颤，水面掀起波澜，池中的蝌蚪也受到惊吓，慌乱游窜。
伴随一阵刺耳轰鸣，占地百亩的脑池赫然被精金巨像硬生生从地基中拔了出来，而后奋力抛向厄底斯的市政广场！
轰隆！
翻滚的脑池砸在广场上，当场碎裂，汁水横流，无数蝌蚪落入泥土，挣扎蠕动。
空中正在厮杀的眼魔和夺心魔，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暂停搏斗，敌我双方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破碎的脑池上，流露出惊讶、狂喜与恐慌等各不相同的情绪。
精金巨像抬起右臂，掌心涌动魔力光辉，打算朝广场中央再轰出一发“五界地狱球”，杀光残存的夺心魔蝌蚪。
“算了，到此为止吧。”
乔安于心不忍，阻止精金巨像赶尽杀绝，而后发出信号，招呼眼魔们返回巨像机舱，启动“神话传送”。
数秒过后，精金巨像庞大的身躯就消失在发光的传送阵中。
以“主脑之塔”为首，厄底斯城区的建筑几乎全都化作废墟。
城中惊魂未定的夺心魔们，目送精金巨像载着眼魔一族扬长而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满面颓丧，无话可说。
……
同一个夜晚，与愁云惨淡的厄底斯正相反，凯旋而归的眼魔们，在乌狄诺斯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西尔莎慷慨的打开王宫酒窖，吩咐奴隶们把一桶桶葡萄酒搬到评议会广场上，堆成小山，任由眼魔们畅饮。
乔安没有出席庆功宴，先把精金巨像送回云中城，过后回到乌狄诺斯，以蜜特拉的身份在领地上视察了一番，便回到巢穴井底，陷入沉思。
全城狂欢的喜庆气氛无法掩盖这座城市和眼魔一族的潜在危机，失去女王的乌狄诺斯将会走向何方？
这个问题令她感到头疼。
正出神思索的时候，伊南娜回来了。
“母亲大人，方便抽空陪我聊聊吗？”
“当然可以，伊南娜，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
乔安柔声说。
伊南娜腼腆的笑了笑，眼中难掩迷茫。
“刚才在庆典会场上，西尔莎大人也夸我在今夜突袭厄底斯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凭实力向同胞们证明了自己有资格接替伊什塔尔陛下留下的王座，可是……”
“可是你并不情愿留在乌狄诺斯，统治自己的同胞？”乔安替女儿说出心声。
伊南娜点了下头，幽幽地说：“我承认自己很自私，不情愿为了公共利益而牺牲自由，不想被这座幽暗逼仄的地下城限制自己的梦想，然而这并不是我拒绝继承至尊之位的全部理由。”
“除了个人意愿，还有什么力量阻止你戴上王冠？”乔安问女儿。
“同胞的误解和嫉恨。”伊南娜叹了口气，接着向养母倾诉委屈：“母亲大人，即便城里的督军和贵族们最终接受我加冕为王，那也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绝非发自真心的爱戴我，拥护我，而这正是我无法释怀的心结。”
“母亲大人，如果我生而为人，成长在人类社会里，如果我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和牺牲能够得到同胞们的认可、感激与尊重，哪怕我有私心，也不会拒绝为了广大同胞的利益而牺牲自己。”
“因为我知道，我爱我的同胞，同胞们也爱我，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与自由，只要能让广大同胞过的更好，感激我付出的牺牲，那么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可惜，身为一位眼魔，我并不觉得自己为同胞付出的牺牲有任何价值！”
“伊南娜，你把人类想象的太好了，如果你多接触一些人，多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人类并不是那么完美，忘恩负义者也不在少数。”
乔安苦笑一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我能理解你的意图，相比人类，眼魔之间的社会关系的确更疏远，同胞感情更淡薄，纵然你为了她们牺牲自由，扮演自己并不喜欢的女王角色，也不会得到同胞们的感激与爱戴，反而会被质疑贪恋权位，野心勃勃，甚至背后挖苦你德不配位，合起伙来策划阴谋，试图推翻你的统治。”
“没错，母亲大人，既然我不喜欢统治这群薄情寡义、不知感恩的同胞，同胞们也不喜欢被我统治，只是慑于您和西尔莎大人的威迫才对我保持表面上的恭敬，迫使我不得不动用‘神话统御’来对她们施加精神控制才能施行统治，那么这种君主与臣民相互猜忌，相互伤害，彼此都无自由可言，给双方都造成了巨大痛苦的君臣关系，究竟有什么必要存在下去呢？”
伊南娜越说越激动，眼中禁不住溢出泪花。
第175章 最初与最后的火
“其实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乔安伸出一条眼梗，轻抚女儿额头，若有所思的说：“乌狄诺斯的现状，就好比一个生活在魔兽横行的黑暗荒原上的原始部落，部落中的先知从天上盗来圣火，火光照耀之处，凶残的魔兽不敢进犯，部落中的人们沐浴在火光下，可以获得安全保障。”
“然而圣火的庇护并非没有代价，若想维持圣火持续燃烧，就得定期添加柴薪，普通的干柴还不行，必须以部落里健康的未婚男女作为祭品，推进火堆活活烧死，举行燔祭仪式过后，圣火才能发出震慑魔兽的光辉。”
伊南娜听得入神，期待养母继续讲述这个颇为残酷的寓言故事。
“最初，部落里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燔祭仪式，以一双未婚青年男女作为祭品也就够了。”
“相比整个部落的安全，这样的牺牲是划得来的，部落里也不乏觉悟高尚的年轻人，主动报名担当祭品，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魂灵融入圣火，化作驱散魔物的光辉，守护亲友与同胞。”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自天界的火焰受到人间烟火污染，神圣的力量逐渐衰退，人们不得不增添更多柴薪，才能使圣火保持驱逐魔物的功效。”
“每年的燔祭仪式，由最初的两个祭品，增加到四个，八个，十六个……”
“随着祭品的不断上涨，部落居民对待献祭这件事的态度也逐渐发生转变，质疑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值不值得？”
“年轻人作为献祭的群体，反抗的声音最强烈，现在已经无人志愿牺牲自己充当柴薪，部落不得不采取抽签的方式挑选祭品。”
“中签者也未必甘心就范，逃亡乃至叛乱事件层出不穷。”
“由于燔祭付出的牺牲越来越大，太多未婚青年被推进火堆充当柴薪，导致整个部落出现年龄断层，新生儿越来越少，照这个势头恶化下去，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必然无法凑够维持圣火燃烧的祭品。”
“这哪里是什么圣火？分明是诅咒！”
伊南娜忍不住插话。
“是啊，原本守护这个部落，广受人们崇敬的圣火，如今已经蜕变成了恶毒的诅咒，被人们深深憎恶，却又离不开这堆火焰，整个部落都将被圣火吞噬，日复一日朝着绝望的深渊沉沦。”
乔安叹了口气，接着说：“还有一个比这更可悲而又荒谬的事实——当部落消亡的那一天到来，无人看管的圣火也将熄灭，可谓同归于尽。”
“这种注定同归于尽的共存模式，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伊南娜大声质问：“母亲大人，那些拒绝充当柴薪，逃离部落的年轻人，后来怎样了？”
“他们没有回过故乡，故乡的人们也不知道他们后来的命运，很大概率死在了黑暗笼罩的荒原上，被魔兽吞噬，尸骨无存。”
乔安话音未落，伊南娜就抢着说：
“但是也有一线希望，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性，走出部落的年轻人们，在与魔兽的搏斗中被迫提升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变得更强大，更团结，最终幸存下来，成功在荒原上开辟出一片新的家园？”
“母亲大人，您也不能否认，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对不对？”
伊南娜难以克制激动的情绪，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光彩。
“是的，伊南娜，虽然道路曲折，希望渺茫，前途黯淡，但是我必须承认，世事无绝对。”
乔安唇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
“那些勇于逃离圣火庇护与诅咒的年轻人，的确有可能在危机四伏的荒原中打拼出一片新天地，过上因循守旧的父辈们不敢设想的幸福生活。”
“所以说，那个守着火堆的部落，处境不就跟我们的乌狄诺斯一样吗？”伊南娜已然领悟养母讲述这个寓言故事的用意，“我们应该安于现状，守着一堆注定会熄灭的圣火苟延残喘，还是冒险闯进无火的荒野，尝试寻找新出路？”
乔安轻轻点头，深有感触地对女儿说：“伊南娜，我们生活在一个病态的世界里，从前的病症主要体现在把健康者说成有病并且强迫治疗，后来则颠倒过来，明知人们病得很重，却还编出一套说辞，假装大家都很健康。”
“如果你尊重某人的自由意志，就要尊重其选择的生活方式，包括且不仅限于病态、疯狂、绝望乃至自我毁灭。”
“究竟是选择守护传统，充当柴薪，燃烧自己照耀乌狄诺斯，迫使同胞献祭自由，怀着对你的恐惧和怨恨维持公共秩序，确保眼魔的家园能够在弱肉强食的幽暗地域暂时维系和平安定？”
“还是索性掀翻现有秩序，不破不立，熄灭那团名为传统的圣火，彻底解放乌狄诺斯，把自由还给你的同胞，任由她们按照自己的天性为所欲为，哪怕为此要牺牲整个眼魔社会的团结与安定，最终很可能导致这座城市秩序崩溃，滑向衰亡？”
“传火还是灭火，秩序还是自由，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伊南娜，你要作何选择？”
最后，乔安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很抱歉，我的女儿，这一次，母亲不会再替你拿主意了。”
第176章 被解放的乌狄诺斯
经过长时间思索，年轻的“巢母之眼”最终做出了决定。
伊南娜既没有选择“传火”，也没有选择“灭火”，而是找到了一条连养母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把“传火”抑或“灭火”的选择权，交给乌狄诺斯的全体公民共同决断。
……
乔安携养女重返魔眼巢城平息动乱的第二天，也就是地表时间1628年的2月22日清晨，评议会大厅再次敲响大钟，呼唤全城贵族前来集合。
就在昨天，眼魔贵族们亲眼目睹蜜特拉以前任眼魔女王伊什塔尔的方式，毫不留情的处决掉拒绝回应征召的三位督军，全都受到震慑，血淋淋的反面典型摆在眼前，谁还敢抗命不遵？
不出半个钟头，城里的督军和贵族们就一个不少的带着各自领地上的亚种眼魔仆从赶到会场集合。
今天主持评议会的还是首相西尔莎，蜜特拉和伊南娜母女俩也在场，会场中的气氛显得异常严肃。
看到人已经到齐，西尔莎宣布召开乌狄诺斯全体公民大会，由全体公民“投票表决魔眼巢城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听到首相阁下宣布今天的议题，会场中顿时炸开了锅，督军与贵族们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乌狄诺斯的评议会制度，创建至今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城里的眼魔一族，名义上都有出席评议会并且参与决策公共事务的权利，然而实际上很少召开这种兴师动众的“全体大会”，日常事务通常在首相和督军们组成的“常务会议”上讨论，形成的议案最终还要经过至尊的批准才能形成法令。
如果至尊有意独裁，完全可以撇开首相和督军们独断专行，更不必说公民大会了。
乌狄诺斯的评议会体制，说到底不过是伊什塔尔为了甩开繁琐公务而设立的一个偷懒甩锅的工具，并没有真正限制眼魔女王作为**君主的权力。
过往这些年来，乌狄诺斯举行公民大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讨论的议题固然重大，投票表决也有模有样，然而最终票选结果倘若不符合至尊的心意，也就是废纸一张，根本不会被执行。
正因有这些令人不快的先例，今天一大早就被召集过来的眼魔们得知要开会，最初都忍不住抱怨，不情愿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
闹哄哄的大厅中，眼魔们大多流露出厌烦的神态。
这固然体现出她们对公共政治事务的冷漠态度，又何尝不是因为心灰意懒，明知自己投出的那一票只是走个过场，发挥不了什么实际作用，久而久之，谁还会有热情参加这种活动？
西尔莎把同胞们的态度看在眼中，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她是所有眼魔当中最反感今天这个议题的，为此还与伊南娜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无奈蜜特拉支持养女那天真到近乎荒唐的想法，首相阁下干生气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张罗开会。
明知道希望渺茫，西尔莎却只能寄望于同胞们慎重对待手中那张意义重大的选票，基于长远考虑，为她们自己，为全体族人，为子孙后代，也为魔眼巢城的未来，做出理性的选择。
西尔莎用力敲了敲会议桌，大厅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眼魔们的目光聚焦在首相阁下身上，表面的恭敬掩饰不住内心的厌倦。
这群“宅女”都在盼望赶紧走完过场，什么议题都无所谓，只要别干扰自己关起门来“家里蹲”就成。
就在百无聊赖的气氛里，西尔莎高声宣布今天的议题是投票表决：
“支持伊什塔尔陛下的正统继承人——伊南娜殿下——加冕为乌狄诺斯的新任女王，或者彻底废除王位传承，把乌狄诺斯改造成一个贵族共和城邦。”
首相阁下话音方落，评议会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眼魔们先是相顾错愕，怀疑自己的耳朵，随后爆发出的惊呼声，几乎将屋顶掀翻。
投票表决是否废除乌狄诺斯的君主制？
这是真的，还是一个恶作剧？
最初，眼魔们发挥其被迫害妄想天性，怀疑这是西尔莎、蜜特拉和伊南娜联手布下的一个陷阱，一个居心险恶的骗局，以“全民公决”之名测试眼魔们的忠诚度，事后把那些胆敢投出反对票的家伙一个个揪出来宰掉，消除隐患。
西尔莎看出同胞们心存猜疑，就给乔安和伊南娜使了个眼色，三人相继公开宣誓：大主母在上作证，绝不干涉同胞们的选择，更不会秋后算账！
面对眼魔们半信半疑的目光，西尔莎接着宣读投票规则：
“投票箱设在反魔场中，确保投票者不受‘精神统御’之类惑控法术影响，完全遵循自己的偏好，做出理性的选择。”
“表决票不记名，投票流程结束后，现场公开唱票，确保避免任何形式的舞弊行径。”
“督军和贵族们一人一票，亚种眼魔一票当半票。”
至于数量比眼魔和亚种眼魔加起来还要多的多的奴隶群体，乔安本来想给他们投票权，却遭到西尔莎的坚决反对，强调奴隶算不上乌狄诺斯的正式公民，没有投票资格。
退一步讲，奴隶即便有权投票，手中的选票也无法体现自身意愿，只不过是各自主人的票仓罢了，在摆脱奴隶身份之前，是否拥有投票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事实上，就连亚种眼魔的投票权也是徒有其名，作为贵族的附庸，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哪怕违背本心，最终还是会遵照各自主人的指示投票。
两个钟头过后，票选结果水落石出。
最终，除了斯拉欧加和拉什努等不到二十名眼魔投了支持票，其它绝大多数眼魔投票拒绝接受伊南娜的统治。
她们巴不得彻底废除至尊之位，往后就可以躲在井底清净度日，再也不用被迫参与公共生活。
这个投票结果，令伊南娜略感失落，年轻的“巢母之眼”本来还以为自己能获得更多的支持者。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伊南娜更主要的感触是如释重负。
第177章 热爱生活，甚于爱生活的意义
乌狄诺斯的公投结果，使伊南娜获得了解脱。
现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摘下那顶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王冠，离开故乡，去追寻自由与梦想。
然而对于西尔莎，这一结果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令她心灰意冷，甚至出离愤怒，就在投票结果公布之后，忍不住当众说出近乎诅咒的偏激言论：
“伊南娜说的对，乌狄诺斯就是一座疯人院，别指望在这里找到一丝理智！”
“我厌恶这座名为乌狄诺斯的疯人院，巴不得它趁早毁灭，没有至尊的乌狄诺斯，或许可以加速迎来自我毁灭的结局——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局！”
……
当一种权力缺位，必将被其它权力所取代。
除了西尔莎及其少数盟友对全民公投的结果感到失望担忧，更多的乌狄诺斯居民则持乐观态度。
尤其是城里仅存的两位督军，爱夏和阿米雷塔，在评议会大厅中热情洋溢的当众大唱共和赞歌，私下里却在摩拳擦掌，已经动起争夺权力的心思。
乔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谈不上遗憾或者欣慰，既然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了选择，是非功过不妨交给时间去评判，而她只想冷眼旁观。
在这位年轻的传奇法师眼中，远离外部世界的魔眼巢城，好比一处天然的社会学试验场，在这里她可以观察到很多有趣的趋势和现象。
乔安看得出来，绝大多数眼魔渴望获得绝对意义上的自由，这群天生的无政府主义者，甚至不愿为建立一个有效的政府牺牲哪怕百分之一的个人自由，现在她们如愿以偿了，然而真的可以摆脱纷扰，获得永久的宁静吗？
远东的皇帝陛下，曾经做出一个精辟的论断，给乔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里作为主语的“人”，并非特指人类，替换成包括眼魔在内的其它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也成立。
就个体而言，眼魔显然比人类强大得多，然而把“社会关系”这个变量纳入进来，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眼魔，却又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单薄，那么可怜。
“巢母之眼”对于魔眼巢城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强化眼魔一族的社会关系，激发出同胞的社会动员潜力，是这个各自为政的孤僻物种的最小公倍数。
被解放的乌狄诺斯，或许还能继续存在一段时间，然而失去了“巢母之眼”的统御，乌狄诺斯也就算不得一座“巢城”了，很可能就此走上下坡路，于不远的将来消亡在黑暗之中。
眼魔们获得了自由，也将失去国家。
这值得吗？
无所谓值不值得。
正如西尔莎痛心疾首控诉的那样，对于眼魔这种先天精神不健全，具有强烈自毁倾向，既不爱亲友与同胞，也不爱她们自己的“怪物”而言，这就是她们一心想要的——也是只配得到的——结局。
……
全民公投大会结束后，乔安回到自己的领地上，花了整整十天，在西尔莎和伊南娜的协助下建设迷锁结界，把两块领地完全笼罩在结界之内，以免遭受夺心魔之类的外敌入侵……或者受到内战殃及。
迷锁完工的第二天，乔安就带上女儿向领地上的仆从辞行，准备返回云中城。
一如既往，她和伊南娜不在家的日子里，领地就委托西尔莎代为照看。
母女俩出发前，西尔莎特地赶来为她们送行，怀着满腔忧思问乔安：“蜜特拉，你和伊南娜离开以后，只剩我孤零零的留在城里，我还能为乌狄诺斯做些什么呢？”
“西尔莎大人，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乔安同情的说。
首相阁下摇头苦笑，满眼凄楚。
“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这还远远不够，乌狄诺斯正在滑向沉沦，除非迎来一位新的女王。”
“西尔莎大人，如果乌狄诺斯非有一位女王不可，为什么不能是您呢？”伊南娜忍不住插了句话。
“傻孩子，我没有至尊血统，没有‘神话统御’，怎么可能坐上王位呢？！”西尔莎没好气地反问。
伊南娜连连摇头，神态显得稚气而又严肃：“如果一个民族，只有在超自然力量的强迫下才能相安无事，共建社区，那么这个民族就不配享有一个长治久安的共同体。”
“西尔莎大人，您有能力成为一位贤明的女王，可惜眼魔一族不配拥有您这样贤明的女王，这不是您的错！”
西尔莎没有反驳伊南娜的观点，只是摇头叹气。
伊南娜似乎预感到，将来很难再有机会向首相阁下倾诉心声，索性抛开一切顾忌，当面向她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西尔莎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您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有一瞬间，为自己生为眼魔感到抱歉？”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首相阁下，或许是因为近来遭受了太多打击，内心已经失去往日的从容。
此刻伊南娜提出的这个问题，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深深刺痛她的魂灵，击穿压抑情感洪流的那道意志堤坝，禁不住情绪失控，潸然泪下。
“你提了一个好问题，伊南娜……不瞒你说，最近时常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回荡……”
西尔莎哽咽着说。
“生为眼魔，活在世上，如此痛苦，如此绝望，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与其这样活在世上……还不如一死了之！”
西尔莎的情绪彻底失控，压抑的抽泣变成了失声恸哭，到最后，只是哭着反复念叨一句话：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乔安从西尔莎撕心裂肺的哭声当中，听出了似曾相识的幻灭感，心头不由泛起一丝酸楚，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尝试安慰她振作起来。
“西尔莎，我们无法选择生为眼魔、夺心魔抑或人类，只要有智慧，就会有相似的痛苦与困惑。”
“你问活着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只能祝愿你在余生中摆脱虚荣与责任的枷锁，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得上幸福？”
西尔莎抬起头，痴痴望着年轻的法师，婆娑泪眼带着迷茫。
“所谓幸福……”乔安深有感触地说，“或许就是热爱生活，甚于爱生活的意义。”
（本卷完）
第1章 20级法师
乔安带着养女伊南娜从乌狄诺斯返回云中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过去一个月，1628年3月26日，乔安的修行再次迎来突破，晋升为20级法师！
这次升级过后，他的施法等级和智力属性各提升了一点，1环、5环和8环法术位分别增加了一个，9环法术位则增加两个——其中一个是正常的升级收益，另一个则是智力属性升至67点的额外奖励。
由于乔安已经提前开启传奇魔力池，相比0～9环常规法术位，如今他更关注传奇施法能力随等级提升的变化。
首先，很遗憾，法师等级突破20级才能获得传奇等级，乔安目前的传奇等级仍然是零蛋一个，传奇施法能力完全建立在他的神话阶位之上。
20级法师兼9阶神话**师，仅就传奇施法能力而言，相当于29级法师，传奇法术的等效环位仍然是14环。
升级过后，随着施法等级和智力属性的提升，乔安的传奇魔力池容量和法力输出上限均有所增长。
现在他每天自动获得603（9x67）度传奇魔力，法力上限也提升为59度。
也就是说，如果乔安每次施展传奇魔法都倾尽全力，连续施法十次过后，传奇魔力池还能剩下13度魔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乔安还想继续施放传奇魔法，可以运用9阶神话道途能力“传奇充能”，每消耗一道“神话之力”，即可补充59度传奇魔力。
乔安的“神话之力”多到用不完，也就意味着传奇魔力几乎挥霍不尽，存着不用隔天作废，未免太过浪费，为此他特地给远东的皇帝陛下写了封信，建议陛下为云网的“法术银行”增设“传奇账户”，以便像他这样的传奇施法者将每天用不完的传奇魔力存入银行吃利息。
当然，乔安也不是光想着吃利息，主要还是为了云网的前景着想。
传奇施法者，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云网的大客户，云网应该为大客户提供与其身份相匹配的高档服务。
传奇施法者偶尔也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若能从云网借贷传奇魔力周转救急，哪怕支付高额贷款利息也值得。
罗兰很快就给乔安回了信，坦言云网董事局的确有此意向。
除了乔安从客户出发提出的那些诉求，云网经营者也已经意识到了开设传奇金融服务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罗兰在回信中向乔安透露，远东乃至整个瓦雷斯天宇，当前最被看好的朝阳产业之一就是“迷锁工程及其相关服务”。
迷锁工程本质上就是一种基础建设，有了这个基础，居民生活就有安全保障，以及建立在迷锁之上的一系列便捷服务。
在罗兰看来，迷锁工程本身不挣钱，甚至还亏钱，但是当迷锁建立起来，立刻就能营造出一个财源广进的良好环境，而其中最重要的财富来源就是房地产。
两栋同样的房屋，处于不同的地段，一栋位于迷锁结界之外，一栋坐落在迷锁结界内部，在地产市场上的价值必然相差悬殊，两处地段的纳税额度也必然拉开差距。
无论出于安全、便民抑或增加财政收入考量，皇帝陛下都有充足的动力推进“迷锁”这一至关重要的基础工程。
寇拉斯政府已经画出一个巨大的饼，计划在10年之内将国内常驻人口万人以上的城镇全部纳入迷锁保护，这就是所谓的“远东国家迷锁工程”。
然而画饼容易，想要实现却太难。
远东常驻人口过万的城镇不下千座，十年内为这么多城镇全都配备迷锁，花费的金钱将是一个令人细思恐极的天文数字。
比起金钱，更稀有的资源是人才。
迷锁必须由传奇施法者出面主持建设，远东国内总共也找不出二十位传奇施法者，多数还是乔安这种只在政府机构或者大学里挂个名，不肯去工地下力干活的滑头，指望他们牵头建设迷锁，别说10年，恐怕100年也难实现皇帝陛下那个过于宏大的蓝图。
有能力的人不愿意出力，愿意出力的人没有能力，或者忙不过来，这就很尴尬。
为了突破这一困境，最理想的方法就是从全世界的传奇施法者手中吸纳传奇魔力，存入一个基金池，贷给国营或者私营的“迷锁工程公司”，通过金融服务来实现传奇施法资源的优化配置，进而提升迷锁工程的建设效率。
皇帝陛下的这一想法，与乔安的建议不谋而合，然而目前还有一个技术难题——传奇魔力的存储和传输对网络要求太高，云网达不到那样的规格，勉强运行可能会把整个网络搞崩溃。
“维达博士，为了储存和传输传奇魔力，我们必须针对云网基站进行升级改造，而这就需要更多神器、神祇尸骸或者神性魂灵作为燃料。”
“陛下，加入‘毁木者’的尸体和神器黑斧还不够吗？”乔安回信问，“如果需要，我这就把那邪神的尸骸寄给您。”
“只有这些还不够，根据我们的测算，至少还得再烧掉一只与‘毁木者’铎兰·特雷西斯同等级别的半神。”罗兰叹息道。
“‘怪物之母’厄喀德娜是个好选择。”乔安不失时机地说。
“厄喀德娜躲在自己的神国里不出来，我们找不到机会猎杀她，暂时也没有办法强行闯进她的神国。”罗兰郁闷地回答。
“那么‘魔狼之母’安格尔波达呢？”乔安接着问。
“已经在找了，目前还没有线索。”
“安格尔波达的后台老板，太古神孽宙克斯克尔呢？”
“已经在找了，目前还没有线索……”
“您真的有在找吗？”
乔安只是随口质疑一句，没成想却惹来皇帝陛下忿忿不平地抱怨。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啊？！我每天忙得要死，你倒是逍遥得很，休假都快半年了，什么时候回来帮我干活啊？”
“呃……陛下，我还有一些法术要钻研，过段时间就回寇拉斯堡大学，再见！”
“喂！别说的那么含糊，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啊？”
……并不能。
乔安佯装没有听见皇帝陛下的咆哮，悄咪咪地关闭了“心灵连线”。
第2章 20级法师（Ⅱ）
年轻的传奇法师合上法术书，走到窗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启“内视术”，查看自己升级过后的身体状态。
……
职业等级：法师20/神话**师9
身体状态：基本健康（右眼残疾；感染虫化症；青春永驻）
属性（腰带+12增强，祈愿术+5内在，血蜜酒+2炼金）：力量31（古德隆恩的祝福+1），敏捷33（古德隆恩的祝福+1），体质38（古德隆恩的祝福+1，命运泉水+5），智力67（神之泪+20，智慧泉水+5，静思卷册+5），感知33，魅力40（青春泉水+5）
当前法术位（施法等级49；神话法力+9，传奇法力增强+20）：0环-∞；1环-12（智力属性奖励+8）；2环-11（智力属性奖励+7），3环-11（智力属性奖励+7），4环-11（智力属性奖励+7）；5环-11（智力属性+7）；6环-10（智力属性+6）；7环-10（智力属性+6）；8环-10（智力属性+6）；9环-10（智力属性+6）
传奇魔力池：594能级/天；法力上限59能级，传奇法术位等效14环
当前灵能池：2/2
神话道途能力：神话之力49次/天（贤者之证+28），狂野奥术，神话施法，高等能量替代，神话法力/显能+9，神话反制，神话链接；神话伪装，神话置换；贤者之证（神话之力+28），奥灵转换；神话重启，高等法术反制；绝对护盾，神话分神x9；神话辐射，神话警戒；传奇充能，杀意波动（49能级）
超自然能力：高阶异眼圣印（凝视施法/显能；恒定“真知术”）；席德法力x10；变化形体（人类，高等蜂人，高等巨蜂），虫化护甲，虫化诅咒，虫类启蒙；血液附魔（+触发术，+安定心神）；进阶蛛化形体（大型变种蜘蛛，蛛化精灵）；超凡优雅（防御和豁免抗性+15）；再生3能级（黯蚀抑制）
……
乔安不是搪塞皇帝陛下，最近是真的比较忙。
《奥法探索》最新发行的1628年春季刊上，刊载了他的论文《我即魔网》。
正如富兰克林老头和丁尼生先生预料的那样，这篇揭示魔网本质的论文立刻在瓦雷斯奥法学术界引起了盛况空前的轰动。
乔安提出的理论已经引起众多同行的兴趣，正在利用他提出的方法探索魔网的奥秘，这些后续研究也将进一步完善乔安开创的理论，进而形成一个新的学派。
年轻的维达博士已经被学术界公认为这一学派的缔造者，他的这篇论文作为该学派的开山之作，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必然会被跟进者们不断引用，成为学术史上一座绕不开的里程碑。
正如《我即魔网》的审稿人之一，“奥法学会”的现任会长艾伯顿·韦恩斯坦先生做出的评价：
“年仅21岁的维达博士，已经做出了其它奥法学者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甚至想象不到的成就。”
“在我看来，《我即魔网》这篇文章唯一值得商榷之处，就是不应该发表在春季刊上，这将导致1628年度‘金杖奖’的归属过早的失去悬念。”
“事实上，维达博士并不需要‘金杖奖’来证明自己的才华，反而是‘金杖奖’需要维达博士来确认其含金量。”
韦恩斯坦老爷子，堪称当代奥法学术圈的“太阳”，以他的崇高地位和巨大影响力，对乔安这个后辈做出如此之高的评价，其实就等于公开指定年轻的维达博士将继他老人家之后成为瓦雷斯奥法学术界的新一代领军人物。
被钦定为新一代“学术泰斗”的维达博士，对外界的议论毫不在意，还是丁尼生先生来信提点过后才唤醒沉睡的情商，意识到应该给韦恩斯坦先生回信，感谢老人家的盛赞，随信寄去一打云中城的土特产——蜂蜜苹果酒。
多年前，乔安去亚珊圣城领“艾伯顿奖”的时候，曾有幸与艾伯顿·韦恩斯坦老先生见过一面，当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先生虽然年近百龄，酒量却比小伙子更生猛。
《我即魔网》发表之后，乔安每天都要收到好几封陌生人的来信。
来信者大多是同行，除掉礼节性的客套话，主旨无外乎探讨他在论文中开创的研究方法，有寻求指点的，寻求合作的，还有各大名校奥法专业的学生来信问他收不收博士生或者助手。
其中还有一些奇葩来信，竟然问起他的私生活，转弯抹角的打听维达博士是否已经成家，有没有恋人……最后总要转到对他“仰慕已久”云云，希望与他深入交往或者发展一段精神恋爱。
乔安摸着后脑勺，寻思了半天也想不通，自己发表的明明是一篇相当枯燥晦涩的学术论文，既不浪漫，也不幽默，咋就会引来这么多迷妹迷弟呢？
没错，写信向他告白的汉子居然比妹子还多……这就尼玛离谱！！
这件事对乔安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就把养女伊南娜抓来当小秘书，往后陌生人的来信先由她代为审阅。
求婚、借钱、攀亲戚、找导师、找工作之类的信件，伊南娜也不用给他看，直接套用预先写好的回函模板，用冷淡而不失礼貌的外交辞令打发掉。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琐事，乔安终于可以腾出精力钻研法术。
龙皮书上抄录的三十多个传奇魔法，乔安已经全部掌握，接下来打算自创几个传奇魔法。
事实上，0～9环常规法术中的绝大多数，都可以升级为传奇版本。
最简单的方法是为原版法术叠加各种超魔技艺，直至耗能升至30度以上。
这种构造传奇魔法的方法具有普适性，但是与原版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变化，而且对魔力的利用效率也不高。
乔安并不排斥“超魔构造法”，毕竟这是一种很好用的范式，但是他也不满足于这种粗糙的方法，在此基础上还要进行优化，争取把每一度魔力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第3章 传奇变形
乔安目前设立了三个课题，分别是“传奇变形术”、“传奇裂解术”和“传奇心灵屏障”，采用的框架与“传奇驱散术”相仿——基础耗能30度，不设上限。
埋头钻研了一个多月，他终于把这三个传奇法术的构型调试到最优状态。
乔安首先完成的是“传奇变形术”。
乔安保留了“神话形体变化”的全部功能，同时还打破了前者对变形对象生命等级的限制，只要施法时调用的魔力能级不低于变形对象的生命等级，就可以完美模拟出来。
由此可知，“传奇变形术”的上限只取决于施法者自身的法力上限。
拿乔安来说，算入9阶神话法力和“传奇法力增强”，当前的施法等级为49级，法力上限即为59度，那么他最多能够变成生命等级高达59级的生物！
乔安过往接触过的所有生物中，生命等级最高的是“元素君王”刹帝利及其融合而成的精金巨像，都是80能级。
其次是“毁木者”铎兰·特雷西斯和利立浦特人崇拜的守护神——太古神话巨龟——赫萝恩，两者的生命等级都是40级。
以乔安当前的法力，还无法变成元素君王或者精金巨像，但是借助自己发明的“传奇变形术”，不难变成特雷西斯或者赫萝恩形态。
就这两者而言，变形难度也不一样。
生命等级高，只代表活得久，并不见得实力就比生命等级低的生物更强。
太古巨龟赫萝恩只是7阶神话生物，不具备施法能力，乔安可以完美模拟出它的**特征以及特殊能力——包括神话能力。
至于拥有“半神”位格的铎兰·特雷西斯，乔安只能模拟出他的**属性和绝大部分特殊能力，却无法模拟出他的施法职业“枯萎者”，以及源自深渊领主的“神力之源”。
同样的限制，对其他拥有施法职业和“神力之源”的变形对象也都适用。
乔安研发的第二个法术，是“传奇裂解术”。
除了施法距离和爆发范围之类细枝末节上的优化，“传奇裂解术”与9环版本相比，最大的改进就是对传奇级别的魔法、异能、超自然效应和魔导器也适用。
类似“传奇驱散术”，“传奇裂解术”的作用方式也分为两种情况。
假设“传奇裂解术”调用的传奇魔力为n度，那么所有魔力能级不超过n的法术、异能、超自然效应和魔导器都会被其彻底破坏，或者暂时压制。
如果受术目标蕴含的传奇魔力高于n能级，那么就有一定几率抵抗住“传奇裂解术”的轰击，高出越多，免遭裂解的概率也就越大。
最后是“传奇心灵屏障”，与9环版本相比，改进主要有两点。
其一是单体变群体，可以同时施加在多个受术者身上，提供长达一天的心灵防护。
其二是防护效力扩展到传奇层次。
比如施法时调用n能级传奇魔力，那么n能级以下的惑控效果和心灵伤害都无法影响受到“传奇心灵屏障”保护的生物，高出这一限度的心灵攻击，可以穿透“传奇心灵屏障”，但是会被扣除n能级的心灵伤害。
接下来，乔安就对钻石腰带扣和黄玉护符重新附魔，把原本结附在钻石腰带扣上的“神话形体变化”替换成“传奇变形术”，护符上的“心灵屏障”升级为“传奇心灵屏障”。
钻研传奇法术之余，乔安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故乡，抽空就上云网翻阅关于新大陆局势的新闻报道和小道消息。
去年秋天，南下入侵亚尔夫海姆的斐真大军在德林镇遭遇了一场惨败，大陆军叛将伊萨克·胡克和山丘巨人女王淮亚均于此役战死，胡克骑兵师和山丘巨人佣兵团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康华利将军麾下的斐真正规军也损失惨重，最终灰溜溜的逃回了莱顿城。
其后不久，在温斯洛普伯爵和克林顿将军的策划下，“征服教团”联合冬堡霜巨人一族进攻石柱镇，试图在米德加德地区打开局面。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征服教团和冬堡相继覆灭，斐真军在米德加德地区失去了所有的盟友，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以石柱镇为首的阿萨族各部落则经受住战火的残酷考验，变得更加团结，旋即彻底倒向大陆军那一边。
当时间来到1628年春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新大陆的局势正在发生扭转。
斐真人过去两年高歌猛进的攻势已经无以为继，温斯洛普伯爵和克林顿将军率领的两支兵团都被迫转入守势，前者在莱顿港苦待母国支援，后者则受到瓦萨兵团的牵制，困守自由港无所作为。
反观大陆军一方，同样是南北两支军团遥相呼应，格林将军和瓦萨将军都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情支持，更不必说源源不断的国外援助，随着时间推移，大陆军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强大，逐渐掌握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态势下，斐真当局只靠新大陆的驻军，已经无望平息这场被他们视为叛乱的“独立战争”，温斯洛普伯爵在寄给内阁首相诺斯勋爵的求援信中，明确发出警告：
“如果我军得不到祖国更有力的支援，无论国王陛下是否情愿，新大陆东海岸的三块殖民地都会在1628年结束前从‘日不落帝国’的疆域版图上消失。”
诺斯勋爵完全理解老友的焦急心态，他本人以及内阁同僚也是骑虎难下，迫切希望向新大陆增派兵力，尽快扑灭愈演愈烈的叛乱烽火。
然而增兵这件事可不是内阁首相说了算的，乔治国王那边已经对战况糜烂到这般地步很不高兴了，更大的压力则来自于议会下院。
且不说从一开始就高举“反战”大旗的在野党（公平党）议员强烈反对继续向新大陆增兵，就连诺斯勋爵所属的执政党（秩序党）阵营内部，也因新大陆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而闹起了内讧。
第4章 光荣孤立
诺斯勋爵现在正面临着一位政治新星来势汹汹的挑战。
这位青年议员名叫小威廉·皮特，出身斐真贵族家庭，其父曾任内阁首相，凭借高贵的出身和出类拔萃的才华，皮特先生年仅23岁就继承了父亲的选区，成为斐真下院最年轻的议员。
追捧这位贵公子的政论文章，以一种夸张到近乎谄媚的口吻，称年轻的小威廉·皮特为“天降猛男”，“明日之星”！
皮特先生向诺斯内阁投出的第一支标枪，靶心锁定在外交政策上。
诺斯内阁的外交方针，大体延续了秩序党人的传统，就是所谓的“光荣孤立”原则。
斐真是一个孤悬海外的岛国，隔着一条海峡与阿特拉斯大陆（旧世界）相望，难免与大陆上的各国发生千丝万缕的纠葛。
比如通过王室间的联姻，斐真君主和大陆上的各国君主其实都是血统很近的亲戚，有着法理上的继承权。
一旦大陆上某王室绝嗣，爆发王位继承权战争，斐真君主往往因为遏制不住开疆扩土的野心而介入战争，试图将自己治下的疆域从小小一座岛屿扩张到辽阔的大陆上。
瓦雷斯世界过往一千多年的历史上，这种大大小小的王位继承战争多到数不清，斐真王室即便一时得胜，在大陆上占据了大片领土，然而这个国家的重心毕竟是在岛上，最终还是会被对手赶出旧大陆，狼狈的撤回岛上。
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物资，牺牲了那么多士兵，斐真王国却一直无法在阿特拉斯大陆上站稳脚跟，每当一个大陆强权崛起，总会把斐真人伸向大陆的触角斩断，把他们踢回海峡对岸。
君王的野心火苗永不熄灭，国内民众可受不了总是这么徒劳无益的瞎折腾，后来就闹起了革命，砍掉了好几位国王的脑袋，迫使斐真王室接受宪章，转型为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政府的权力实际上掌握在议会手中。
斐真议会主张“光荣孤立”的外交政策，其实就是对历史上那些惨痛的教训做出的“应激反应”。
既然过往无数次图谋反攻大陆的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不如索性接受现实，承认斐真是一个岛国，彻底放弃从岛上反攻阿特拉斯大陆、转型为一个大陆国家的幻想，同时拒绝与大陆上的任何国家订立长期盟约，保持行动自由，避免被动卷入大陆各国的混战。
既然选择了孤立，那么斐真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旧大陆各国之间的纷争？
不闻不问，视而不见，闭关锁国吗？
这种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国际体系之外的态度无异于外交意义上的“自杀”，当然是不可取的，“光荣孤立”除了孤立，还有一个原则是“光荣”，可以理解为一种颇具骑士风范的道德立场。
斐真人把自己定位为“国际法官”。
当大陆各国发生纷争，斐真当局应当积极介入，协调斡旋，务求缓解冲突双方的矛盾，从而维持和平局面——这种理想主义的外交原则，说的文雅一点，就是“君子和而不同”。
高举维护正义与和平的旗帜，固然合乎高贵的骑士精神，然而这么做未必能给斐真王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国家间的冲突，往往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历史渊源和利益纠纷，很难说得清谁对谁错，居中协调者如果无法同时满足双方的胃口，自身就会受到争执双方的埋怨，不约而同的指责协调者偏袒对方。
事实上，在国家之间协调纷争，也会面临“帮理”还是“帮亲”的两难选择，坚持“光荣孤立”就等于“只认理不认亲”。
今天帮a国打抱不平，b国就会恨你；明天帮b国伸张正义，b国也不会感激你，反而认为这是你欠他们的；与此同时，a国则会认为你反复无常，背叛了他们的信任，同样会怨恨你！
近年来，斐真的传统外交政策愈发显得不合时宜。
坚持孤立，就意味着没有真正靠得住的盟友，遇到麻烦只能靠自己扛；积极协调，结果却落得个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不仅没有当好“国际法官”，反而饱受旧大陆各国的怨恨。
小威廉·皮特清醒的看到不合时宜的外交政策正在将这个国家拖向泥潭，故而公开主张转变外交方针，从“光荣孤立”过渡到“离岸平衡”。
皮特先生主张的“离岸平衡”，继承了“光荣孤立”的“孤立”原则，但是完全抛弃所谓的“光荣”，放弃扮演“国际法官”这一承受太多道德压力、出力不讨好的角色，索性反其道行之，从原来积极协调各国矛盾，平衡各方利益，谋求和平共处，转而把自己打造成一根“搅屎棍”，专门在大陆各国之间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没有纷争也要制造纷争，反正不能让旧大陆各国长期得享太平。
只有大陆上的各国不断陷入混战，无法产生一个强权国家或者统一的联盟，斐真这个领土狭小资源贫瘠的岛国才能保障安全，不至于被边缘化。
皮特先生的外交主张，代表了从理想主义朝现实主义的转变，虽然不太符合保守派贵族绅士们的道德观念，诺斯勋爵倒是觉得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真正令他无法忍受的是皮特先生强烈反对内阁派兵镇压新大陆叛乱，在报纸上公开发表文章，信誓旦旦的宣称现在是与叛党谈判的最后时机，趁早和谈还有机会保住王国在新大陆东海岸的一部分殖民地，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拖延到叛军发起全面反攻，东海岸的殖民地恐怕是连一寸都保不住！
与叛党谈判，就意味着过往三年的战争白打了，官兵的血白流了，斐真政府与国王陛下的颜面何在？
诺斯勋爵和他的同僚当然不能接受小威廉·皮特的建议，轻蔑地斥之为危言耸听，哗众取宠，转而积极筹备派遣援军赶赴新大陆作战。
第5章 世界公敌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仿佛众神存心跟斐真当局过不去，国外传来的一连串坏消息，使诺斯勋爵如梦方醒，不得不承认小威廉·皮特恐怕不幸言中了。
在错误的外交方针指导下，斐真王国正在成为瓦雷斯各国眼中的“世界公敌”！
……
从1626年独立战争爆发以来，“大陆会议”的代表们就认定只靠临时拼凑起来的“大陆军”不可能打败斐真正规军，故而寄希望于谋求外国援助。
时隔三年回头来看，“大陆会议”当初制定的外交方针无疑是明智的，尽管在具体推行的时候也遇到不少挫折。
战争初期，大陆会议的外交活动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效。
出于种种顾虑，旧世界的各大强国都拒绝承认大陆会议代表的革命政权，更不必说出钱出枪帮他们闹独立。
直到1626年秋天，大陆军在巴登湿地出人预料的打了一场大胜仗，迫使约翰尼·柏戈因将军率领的斐真步兵第四师集体缴械投降，极大提振了革命者的士气，也使正在观望的外国友人对大陆军信心倍增。
巴登大捷过后，大陆会议的外交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先后与远东寇拉斯帝国和迦南王国缔结盟约，成功在寇拉斯堡发行“独立债券”，获得了大量军需物资，大陆军的境况有所好转。
当时间来到1627年秋天，大陆军在德林镇击退托马斯·康华利将军的部队，赢得了一场比巴登大捷更为辉煌的胜利，粉碎了温斯洛普伯爵迅速征服亚尔夫海姆的设想，在国际社会上激起了强烈反响，大陆会议的驻外公使也就更有底气与各国政府讨价还价了。
德林镇大捷结束后的第二天，大陆会议派驻海蓝王国首都帕图斯的公使约瑟夫·亚当斯，就收到海蓝现任外交大臣帕里尼勋爵的请柬，邀请他共进晚餐。
时隔不久，帕里尼勋爵就在亚当斯先生的陪同下，来到大陆会议临时驻地伽尔提岛度假钓鱼，期间与大陆会议的代表们相谈甚欢，还订立了一份开辟海上运输线的协议。
新大陆南方的穆斯贝尔海姆地区是海蓝王国的殖民地，而这块殖民地有南北两个经济发达、居民众多的重要城市，南方枢纽是殖民地首府安德朗，北方重镇则是以海蓝王家姓氏命名的港口都市卡奥斯城。
卡奥斯港坐落在金沙河——德林河的一条支流——的出海口附近，对面就是风平浪静的号角湾，向北穿越黄铜山口，与德林镇相距不过五百余里。
按照帕里尼勋爵与大陆会议签署的合作协议，海蓝当局将会在殖民地筹集大宗军需物资，在卡奥斯港装船，北上运到德林镇附近新开辟的港口，为纳撒尼尔·格林将军的部队提供补给。
以往大陆军的军需品大多来自远东和迦南，横跨茫茫大洋的交通线周期太长，途中遭遇风暴侵袭、海盗劫掠、斐真破交舰队拦截之类倒霉事的概率很大，这些因素都推高了运输成本。
现在大陆会议与海蓝人结盟，建立起一条从卡奥斯港到德林镇的运输线，运输成本更低，补给效率也会更高，何乐而不为。
帕里尼勋爵不光向大陆会议抛出“橄榄枝”，转头又与神圣亚珊帝国和保士华王国眉来眼去，主动提出向两国商船开放卡奥斯港，大家都来跟大陆军做生意，一起发财，岂不美哉？
当然，海蓝人也不是白白做善事，“卡奥斯港-德林镇”这条海上交通线可以开放给远东、迦南、亚珊、保士华等国共用，可万一斐真人不高兴了，派出舰队上门找茬，兄弟们可要一起出力，共同维护航线畅通和自由贸易！
果不其然，当时间来到1628年春天，迟钝的诺斯内阁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照会各国大使，发出强烈抗议！
各国当局根本不理斐真人的抗议，愤怒的诺斯勋爵发出威胁，声称要增派舰队打击新大陆东海岸的非法贸易。
不成想适得其反，神圣亚珊帝国、海蓝王国和保士华王国立刻共同宣布组建“自由贸易同盟”。
短短一周之后，三国海军舰队于1628年3月初共聚卡奥斯港，在号角湾海域联合举行了一场军事演习，迦南王储歌罗法·锡安和远东海军司令海伦娜·德雷克勋爵都受邀出席了这场盛会。
更为讽刺的是，海盗出身的大陆军海军提督赫勒尔·奔流将军，也以观察员的身份出现在这次军演的贵宾席上。
这无疑是在公开挑衅斐真当局，**裸的打脸！
斐真号称“日不落帝国”，拥有瓦雷斯世界最强大的海军，总共八支舰队，按照字母排序，从a排到h，看起来威风八面，足以匹敌远东、迦南、亚珊、海蓝和保士华五大强国的海军之合，然而战争可不是纸面上的吨位计算，即便强如“日不落帝国”，也不敢以一国之力单挑全世界。
就拿斐真人引以为傲的海军来说，a舰队又被称为“海峡舰队”，负责巡视斐真与阿特拉斯大陆之间的海峡，保护本土安全。
b舰队是“陨星洋舰队”，c舰队是“暴风洋舰队”，d舰队是“金角湾舰队”，都在远离本土的海外基地驻防，负责维护远洋航线。
e舰队、f舰队和g舰队，都在殖民地海岸线上执行任务。
e舰队正在新大陆西海岸巡航，打击华纳海姆殖民地日益猖獗的走私活动。
f舰队远在格拉贝伦殖民地，支援驻军镇压当地原住民掀起的暴动。
g舰队跑得更远，年初就开赴澳特兰蒂斯岛，协助当地殖民者对抗岛上土著势力——阿卡姆苏丹国——的袭击。
最后还有一支h舰队，也就是威廉·豪将军麾下的舰队，正在新大陆东海岸协助温斯洛普伯爵镇压大陆军。
拥有八支舰队的“日不落帝国”，看似不可一世，却受累于太过分散的海外殖民地，有太多海外利益需要维护，以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轻易调动舰队，好比一只被钉住所有触手的八爪鱼，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境地。
第6章 南征北战
敌视斐真的瓦雷斯各国，在号角湾上举行的这场带有强烈挑衅意味的联合海军演习，在事实上打破了斐真海军舰队对威尔诺亚东海岸的军事封锁。
这场源自新大陆的独立战争，如今已经扩大为遍及新大陆与旧世界的“国际反斐真战争”，沦为“世界公敌”的斐真王国陷入空前孤立的境地，诺斯内阁在国内也受到暴风骤雨般的批评。
其中最犀利的一则挖苦，恰恰来自诺斯勋爵的头号政敌小威廉·皮特先生：
“我国政府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协调大陆各国的矛盾，试图化解纷争，现在终于成功化解了大陆各国的矛盾，使他们协调起来一致反对斐真王国！”
“受益于我们的‘光荣孤立’原则，当我们陷入困境的时候，没有哪个国家愿意站出来替我们分忧解难。”
“是的，我们如愿以偿获得了‘孤立’，请问有谁觉得‘光荣’吗？”
……
外交领域的重大挫败，再加上执政党内部愈演愈烈的分歧，使得诺斯内阁几乎陷入瘫痪。
至于那份响应温斯洛普伯爵求援向新大陆增兵的提案，很遗憾的未能通过议会表决，内阁殖民部被要求重新制定一份更切合实际的提案。
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下，议会和国王要求制定一份“更切合实际的提案”，却又预先排除掉了“与大陆军谈判”这个唯一切合实际的选项，那么这种要求本身就是不切合实际的，新的提案迟迟难产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与此同时，新大陆的革命者们可不会耐心等待斐真政府理清乱麻，拿准主意，按照自己的步调，率先展开了军事行动。
1628年3月下旬，乔治·瓦萨领衔的北方大陆军与来自石柱镇的阿萨族兵团于锻造谷会师，合计三万大军，清一色武装了购自远东的新式武器装备，包括“风之枪”、魔导手雷、掷弹筒、陆战型机械铠“钢骑兵”以及远东军事科学院最新出品的空战型机械铠“翼骑兵”。
这支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的大军，再加上一尊缴获自冬堡并由乔安亲手改装的传奇巨像，于3月26日从锻造谷誓师启程，浩浩荡荡向北挺进，兵锋直指亨利·克林顿将军驻守的自由港！
独立战争爆发迄今三年来，除了战争初期那场规模不大的“谷仓山战役”，这还是大陆军第一次主动出击，强攻斐真正规军驻守的城市，标志着战争已经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大陆军正在从“战略防守”全面转向“战略进攻”。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
经历了战火淬炼，更换了先进装备，焕然一新的大陆军会在自由港与斐真正规军打一场真刀真枪的攻防战吗？
当时包括乔安在内，大多数关注战事进展的人们就是这么期待的。
然而接下来的演变却出乎人们预料，事后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率领两万人马驻守自由港的亨利·克林顿将军，收到消息后便亲自出城侦查敌情，亲眼目睹了大陆军士气如虹的军容，看到敌军阵营中那些在阳光下闪烁冷冽光辉的机械铠以及那尊特别显眼的青冰巨像过后，克林顿将军只考虑了半分钟就判定自由港绝对守不住！
当天傍晚，还不等大陆军兵临城下，克林顿就率领部队登船出港，走海路连夜撤回更适合组织防御的米德嘉德城。
乔治·瓦萨的部队兵不血刃夺回自由港，原本打算一鼓作气收复米德嘉德城，却被南方传来的一则消息拖延了继续北上的步伐。
当时间来到1628年4月初，纳撒尼尔·格林将军重建的南方大陆军加上来自迦南与远东的援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三万之众，挥师包围莱顿城，切断陆上通道，使这座港城沦为一座孤岛。
相比之下，斐真南下兵团在德林镇经历了一场损兵折将的惨败过后，如今驻守莱顿港的斐真正规军只剩一万五千余人，此外还有近万名被解放的黑奴和保王党民兵组成的“自由兵团”，人数虽多却打不了硬仗。
为了缓解压力，温斯洛普伯爵不得不把威廉·豪将军的舰队召回皮克湾，确保莱顿港与北方殖民地的航路畅通，同时致信驻守在王子港的恩菲尔德王子，敦促他率领瓦利佣兵团从王子港乘船出海，在豪舰队的护航下赶来莱顿港增援。
到了4月中旬，恩菲尔德的部队顺利在莱顿港上岸，显著增强了守军的兵力，再加上海军的优势，温斯洛普伯爵终于可以缓一口气，耐心等待来自母国的增援。
随着双方的兵力对比发生变化，格林将军没有把握攻克莱顿城，攻防双方陷入僵持局面。
乔治·瓦萨一直在关注南方的战况，看到格林兵团在莱顿城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也曾犹豫要不要分兵南下，先协助格林将军收复莱顿港。
不过在与幕僚们商讨过后，瓦萨打消了分兵南下的念头，致信格林将军，授意他不必急于攻打莱顿城，只要拖住温斯洛普兵团和斐真舰队，使之无暇顾及北方的战事就够了。
瓦萨本人领导下的大陆军北方兵团，可以趁此机会扩大战果，收复包括米德加德城在内的大片失地，直到歼灭克林顿的部队，肃清北方战区的敌对势力，铲除了后顾之忧，即可挥师南下，与格林兵团联合攻打莱顿港，最终于故乡奏响“独立战争”的凯旋曲。
瓦萨将军提出的战略构想，在大陆军内部并没有引起太大争议，然而大陆军的海外盟友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1628年4月15日，远东海军司令海伦娜·德雷克勋爵与大陆军总司令乔治·瓦萨、军事顾问维格拉夫将军、迦南王储歌罗法·锡安，在“云网”虚拟会客厅中举行了一场秘密会谈，三方将领共同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瓦萨在会谈中提出了“先北后南”的方案，请求迦南空军和远东海军尽快赶赴自由港，与大陆军北方兵团会合，而后联手进攻米德嘉德城。
北方大陆军、在远东接受特训的石柱镇阿萨族兵团、迦南空军和海伦娜提督的舰队，兵力加起来已经大大超过米德嘉德的防御力量，再加上还有一台攻城利器“青冰巨像”，此役必胜！
第7章 南征北战（Ⅱ）
然而出乎瓦萨意料，他提出的作战方案遭到海伦娜·德雷克爵士坚决反对，理由也很明确：
远东海军沿新大陆东海岸北上自由港，必须经过斐真第八舰队——豪舰队——控制的海域，途中很可能遭到豪舰队拦截，爆发一场激烈的海战。
在这种天时和地利都处于劣势的战场上，远东舰队即便能够击退豪舰队，也难免付出巨大损失，受创的舰艇在斐真军方控制下的海岸上得不到一处可供栖身的避风港，倘若带着受创的舰艇继续北上航行，必然拖慢速度，后续还会引来更多斐真军舰的追杀，这条航线就相当于一条“自杀之路”！
海伦娜女士很清楚自己手里有多少家当，远东海军只可能趁斐真海军部署在其他海域的舰队暂时无法脱身，毕其功于一役，倾尽全力击溃豪舰队！
反之，双方倘若在茫茫大海上展开追逐战，持续消耗下去，最先崩溃的必然是舰艇总吨位远逊于对手的远东舰队。
说白了，海伦娜女士只有一次机会，无论输赢，就这一锤子买卖！
既然如此，她当然要选择尽可能对己方有利的时机和战场与豪舰队开战，而非按照瓦萨的计划，千里迢迢的冒险北上，把主动权交给威廉·豪将军。
在海伦娜女士看来，莱顿港所在的皮克湾显然比米德加德港所在的阿萨湾更适合作为双方舰队的决斗场。
远东海军若能在皮克湾击溃豪舰队，暂时掌控新大陆东海岸的制海权，即可协助格林兵团攻克莱顿港，歼灭温斯洛普伯爵的主力部队，平定了亚尔夫海姆，获得一个稳定的大后方，米德嘉德的克林顿兵团就不足为虑了。
歌罗法王子也更认同海伦娜女士的观点。
迦南空军如今就驻扎在莱顿城外的大陆军阵地上，就近作战当然要比长途奔袭更便利。
另一方面，先打下莱顿城，来自卡奥斯港的补给船队就可以直接开进皮克湾，建立起一条安全且便捷的海上运输线，有利于为大陆军后续北上作战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
综上所述，歌罗法王子认为米德嘉德城不是当前最重要的战略目标，相比之下，南方首府莱顿港更具战略价值。
乔治·瓦萨承认两位盟友言之有理，然而“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不仅仅是一个战略方针，同时也牵扯到大陆军内部的南北对立和派系斗争，细说起来一言难尽。
考虑到这些军事层面之外的因素，出于维护部队团结着想，瓦萨还是希望先搞定北方，然后再解决南方的敌人。
然而三方会谈中的两方已经决意执行“先南后北”的战略方案，他也知道大陆军能有今天，离不开远东和迦南的大力扶持，说的难听一点，没有外国盟友输送钱粮、枪炮和援军，大陆军早在两年前就被温斯洛普伯爵一巴掌拍死了，根本没机会看到胜利的曙光。
既然仰人鼻息，就得委曲求全，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瓦萨很清楚自己这个“总司令”究竟有多少话语权，最后还是接受了海伦娜女士和歌罗法王子的意见，确定了“先南后北”的作战方案。
联军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
远东海军负责打破豪舰队对皮克湾的封锁，切断温斯洛普兵团的海上交通线，使之陷入无路可退的绝境。
与此同时，瓦萨率领一个精锐步兵师南下支援格林兵团，凭借优势兵力围困莱顿港，迫使温斯洛普伯爵投降。
陆军长途奔袭，不但要行军神速，而且要保密，难度实在太大。
维格拉夫将军建议用飞艇空运部队，立刻获得瓦萨、海伦娜和歌罗法的一致赞同。
远东军工厂最新研发出品的“疾风级”魔导飞艇，载重量高达一千吨。
目前已经入役的“疾风级”魔导飞艇，总共只有十艘，海伦娜女士在会客室中向皇帝陛下请示过后，冷艳的面庞展露笑颜，转头告诉瓦萨等人一个好消息：
“陛下已经授权我调遣全部十艘新式魔导飞艇，为大陆军运输部队！”
十艘“疾风级”魔导飞艇组成的空中运输队，只用一天时间就能把一个满编步兵师连同装备转移到亚尔夫海姆。
4月24日傍晚，瓦萨留下马格尼将军暂代北方大陆军司令官，外加哈康·沃尔松格率领的石柱镇阿萨族兵团，合计两万人马坐镇自由港，自己率领一万精锐部队，趁着夜色乘飞艇。
4月25日上午，飞艇舰队在弯刀海岸北部的格林茅斯镇郊外着陆，空军配合陆军突袭这座只有300多名斐真士兵把守的渔港小镇，不到一个钟头就将之攻占。
当天下午，斯露德·沃尔松格亲自驾驭青冰巨像直接传送到格林茅斯镇，与乔治·瓦萨将军指挥的南下兵团会合。
短暂的休整过后，瓦萨兵团簇拥青冰巨像向南进发，沿着当初温斯洛普伯爵入侵亚尔夫海姆的路线收复失地，所过之处，斐真驻军和保王党人望风而逃。
短短一周之后，5月3日，瓦萨兵团就对王子港发起了反攻。
守城的斐真部队只有两千人，即便算上保王党组织的民兵也不到五千人，一看到城外巍峨的青冰巨像，守军的斗志就瓦解了，还不等瓦萨将军派出使者前来劝降，守军就举起了白旗。
5月5日上午，瓦萨将军率部挺进城门大开的王子港，城中居民夹道相迎，欢声雷动！
王子港光复的消息迅速传遍南方各镇，广大亚尔夫海姆同胞深受鼓舞！
尤其是那些被“废奴法令”深深激怒的南方大庄园主，得知瓦萨将军率领部队打回来了，全都喜出望外，自发筹措牲畜粮草等军需物资，送往军营犒劳自家子弟兵。
南方各镇通往王子港的道路上，运输军需物资的骡马大篷车一眼望不到尽头，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瓦萨兵团在王子港休整了一周，补充辎重过后继续挥师南下。
5月24日下午，大陆军南北两支兵团，于莱顿城外胜利会师！
第8章 皇家**师
驻守米德加德城的亨利·克林顿将军，直到瓦萨兵团攻占格林茅斯镇那天，才得到大陆军分兵南下的确切消息。
在那之后的半个多月里，克林顿将军一度犹豫要不要杀个“回马枪”，夺回自由港。
然而考虑到自由港还有马格尼兵团和哈康兵团驻守，再加上大陆军的矮人盟友在后方支援，克林顿将军再三犹豫过后，最终放弃了这一冒险计划。
事后证明，克林顿将军做出了一个明智的抉择。
虽然这并不能挽回斐真军在1628年的新大陆战场上陷入被动的命运，至少使成千上万斐真官兵免于白白牺牲。
……
自由港与王子港相继失守，莱顿城面临叛军围攻——这一连串坏消息传回斐真国内，令诺斯勋爵及其阁僚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能为力。
莱顿城岌岌可危的处境，并不能促使斐真议会中的绅士老爷们放下分歧，团结起来解决当前的危机。
修改过后的增兵方案，再一次被议会中的反对派驳回，已然绝望的诺斯勋爵，只得去向乔治三世诉苦，请求国王陛下亲自出面干涉。
按照斐真宪法，国王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军事统帅，拥有宣战和媾和等权力，但是不经议会投票通过，国王也无法大规模调遣军队，供其自由支配的部队只有两支——皇家禁卫军和皇家法师团。
皇家禁卫军是乔治三世的御林军，当然不能派往新大陆作战，那么仅有的选项就是派遣皇家法师团出征。
诺斯首相颇费了一番唇舌，总算说服乔治三世点头，当天下午就召见了首席皇家**师“驭龙者”约翰·迪伊。
迪伊大师对新大陆殖民地的战乱也有所耳闻，听了诺斯勋爵的讲述，抚摸着白须沉思许久，过后叹了一口气。
“陛下，爵爷，为国家效劳是我们皇家法师的义务，但是坦率地讲，即便皇家法师团前往莱顿城参战，恐怕也扭转不了战场上的大势。”
“大师，您这么说会不会太谦虚了？”
乔治三世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皇家法师团共有三十二位准传奇施法者，再加上您这位传奇**师领衔，联合起来施展法术，应该不难击退莱顿城外的叛军。”
“陛下，如果叛军当中没有传奇级别的施法者，您这么说当然没错，可惜这不是事实。”
迪伊**师苦笑一声，接着说：
“据我所知，叛军之所以能够在德林镇打败康华利将军的部队，还摧毁了一台传奇巨像，离不开一位年轻法师的帮助。”
“此人名叫乔安·维达，出身于亚尔夫海姆殖民地，是叛军首领乔治·瓦萨的同乡，两人早就相识，关系不浅。”
“乔安·维达……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我很耳熟，听说他很有才华，是一位天才奥法学者？”乔治三世望向诺斯勋爵。
“我也在报上看过关于这位维达博士的报道，据说他是本世纪以来最杰出的奥法学者，而且很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金杖奖’荣获者。”诺斯勋爵答道。
“维达博士不只是学术天才，也是一位施法天才，事实上，他很可能是当今瓦雷斯世界最年轻的传奇法师！”约翰·迪伊正色强调。
“那又怎样？”乔治三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无论他的才华多么出众，毕竟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难道他的法力和经验还能超过迪伊大师您这样的老前辈？”
迪伊大师禁不住又叹了口气，笑容中透出一丝苦涩。
“陛下，施法者这个行当不讲什么排资论辈，孰强孰弱也不是靠年龄来决定的，老实说，我与维达博士对决，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么，再加上其它三十二位皇家**师呢？”诺斯勋爵轻声问，脸色有些不自然。
以多欺少这种事，太不绅士了，即便只是私下里讨论，也使他感到丢脸。
“爵爷，您可能不了解，整个瓦雷斯世界的传奇施法者总共不足百人，这是一个很小的圈子，彼此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怕处于敌对立场，我们也有一套解决纠纷的规矩，不讲规矩的人，在圈子里是混不下去的！”
迪伊大师轻抚长髯，神色凝重。
“斐真皇家法师团，联手围攻一个年轻人，这件事传扬出去可不好听，不光我们丢脸，陛下恐怕也会面上无光。”
“就算我们豁出去不顾颜面，真的联手对付维达博士，也不得不考虑破坏规矩造成的后果。”
“维达博士可不是什么‘独行侠’，他是传奇巫妖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富兰克林和丁尼生这两位久负盛名的**师也很赏识他，就连艾伯顿·韦恩斯坦老先生也非常器重这个年轻人，钦定维达博士为自己在学术界的接班人。”
“除此之外，维达博士在寇拉斯堡大学有一份教职，还是远东皇帝罗兰一世的座上宾，瓦希莉莎公主的宫廷教师，还曾与‘丰收之环’的开创者、传奇大德鲁伊瓦莲京娜女士合作，研究‘圣火症’的根源，您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如果我们不讲规矩，以多欺少，就算暂时将维达博士逼退，也会因此得罪他背后的众多大人物，到时候人家可不会对咱们客气，而我方也不得不召集更多斐真出身的传奇人物，做出对等的报复……”
“照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殖民地的战争将会演变成众多传奇人物的混战，甚至会将全世界卷入一场浩劫！”
“陛下与爵爷熟读瓦雷斯各国历史，对历史上发生的此类悲剧想必心知肚明，就不用我多说了。”
“正是为了避免重演历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悲剧，我们传奇施法者才会约定一套游戏规则，尽量避免插手各国之间的纷争，如果非出手不可，也要采取堂堂正正的公平决斗——这是我唯一能够介入殖民地战争的方式。”
最后，迪伊**师恳切的说：“陛下，爵爷，出于维护我国长远利益着想，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我的请求。”
第9章 恐怖均衡
从瓦萨兵团与格林兵团于莱顿城外会师那天算起，已经过去四天了。
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着这座港口都市，人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然而到目前为止攻守双方还不曾动过一刀一枪，似乎都在等待时机。
事实上，攻防双方等待的都是援军。
坐困愁城的罗尔斯·温斯洛普伯爵，寄希望于来自母国的支援。
在写给诺斯首相以及国王陛下无数封求援信过后，总算是收到回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议会否决了诺斯政府的大规模增兵提案，温斯洛普伯爵不能再指望斐真当局派遣成建制的兵团或者调遣部署在其它海域的舰队，前来解救被叛军包围的莱顿港；好消息是乔治三世陛下已经征召皇家法师团，由传奇**师“驭龙者”约翰·迪伊领衔，即将赶来新大陆帮他分忧解难。
温斯洛普伯爵虽然远离阿瓦隆，对国内的政治斗争却不陌生，坏消息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皇家法师团的出征则使他内心的焦虑有所缓解。
在温斯洛普伯爵及其幕僚看来，皇家法师团虽然只有三十三人，在战场上的作用却要超过一个整编步兵师。
特别是首席皇家**师约翰·迪伊，法力深不可测，据说挥手之间就能召来成群结队的巨龙，降下末日审判般的天火，片刻间焚尽一座城镇！
有这样的传奇**师坐镇，再加上三十二位准传奇级别的施法者，联手摧毁大陆军的攻城利器“青冰巨像”和空中盘旋的魔导飞艇想必不难，而敌军一旦失去巨像和制空权，温斯洛普伯爵就有信心主动出击，在海军舰队的掩护下击溃看似兵力占优的大陆军。
在焦急的等待中，温斯洛普伯爵几乎夜不能寐，直到5月27日傍晚才收到准信。
迪伊**师发来的亲笔信，承诺皇家法师团将于5月28日抵达新大陆，但是不会立刻进城与总督阁下见面，也不会直接参战，先得前往一处不便透露的场地，在第三方裁判的见证下，与代表大陆军一方出战的传奇施法者，举行一场公平决斗。
“总督阁下，如果承蒙众神保佑，我能在决斗中获胜，就会率领皇家法师团前往莱顿城与您会合，在这场平叛战争结束之前听候您的差遣。”
“反之，如果我在决斗中败下阵来，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按照我们传奇施法者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得介入这场战争，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至于皇家法师团的其它成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追随您，或者随我回国，坦率地讲，如果连我都败下阵来，其它人恐怕也帮不上您多大忙。”
这封信先给温斯洛普伯爵带来希望，紧接着又泼下一桶冷水，使他心里凉了半截。
正如真神不会亲自降临凡间，传奇施法者在某种意义上也超出了凡人的界限，如果不受约束滥用力量，那么毁灭世界在概率上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正因如此，瓦雷斯世界的传奇施法者们才达成一项共识，不得轻易介入国家间的冲突，其实就是对人、神两界绝地天通的效仿，也被称为“恐怖均衡原则”。
简单来说，好比两家人都储备了一堆炸弹，都有能力把对方的房子炸飞，哪怕一方抢先出手，对方的幸存者也有能力做出对等报复，结果就是双方都落得个家毁人亡的下场。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双输局面，就有必要做出约定，两家人怎么撕逼都行，但是仅限于拳打脚踢和冷兵器殴斗，谁也不得首先动用“炸弹”这种拆家的大杀器。
在这个游走在毁灭边缘的“恐怖均衡模型”里，传奇施法者就好比“炸弹”，幸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比芸芸大众更理智，善于吸取历史教训，多年来一直有意识地维护均衡状态不被打破。
这些规则温斯洛普伯爵当然懂，然而他不明白迪伊**师为何在来信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悲观情绪，似乎在决斗开始前就已经预感到最坏的结果。
这种心态，可不符合堂堂首席皇家**师的公众形象。
温斯洛普伯爵与约翰·迪伊并无深交，猜不透对方只是在谦虚，免得万一牛皮吹破，下不来台，抑或真的心存顾虑。
更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大陆军一方将会派谁出马与迪伊**师对决？
大陆军的随军法师团里，真有传奇施法者吗？
从斐真军方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大陆军的首席随军法师是一个名叫罗伯特·罗尔斯的男人，曾任莱顿学院奥法系教授，还没有达到传奇境界，不配做迪伊**师的对手。
相比施法能力，这个罗尔斯法师更广为人知的一项事迹，是他曾经体验过起死回生的神迹。
据说将罗伯特·罗尔斯从棺材里唤醒的人就是他的学生，一个名气比罗尔斯大得多的奥术天才——乔安·维达。
乔安·维达没有正式在大陆军任职，但是从德林镇到石柱镇的战场上，都曾出现过这个年轻法师的身影，给斐真军方及其盟友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温斯洛普伯爵不敢相信，一个年仅21岁的青年就已经晋升为传奇法师，但是此人在战场上的表现，比如摧毁血肉巨像、击杀神话梦魇兽和强夺冰垒巨像，据说达宁堡“圣母兄弟会”的覆灭和邪神特雷西斯之死也跟他脱不开关系，使他不得不重视这个年轻人。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态，温斯洛普伯爵独自走进私人礼拜堂，点燃熏香，施展“通神术”，祈求“圣母”厄喀德娜降下神启，为他指点迷津。
施法仪式结束后，温斯洛普伯爵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为沉重。
“圣母”的启示证实了他的猜测，乔安·维达就是大陆军一方的隐藏“王牌”，迪伊**师的决斗对手。
更讽刺的是，这位瓦雷斯世界当今最年轻的传奇法师竟然也拥有圣印，算是圣母的血脉后嗣！
第10章 海上烽烟
更令罗尔斯·温斯洛普伯爵深感惋惜的是，乔安·维达这个年轻人在信仰上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非但没有投身于“圣母兄弟会”的伟大事业，反而被“叛神者”丹特里奇·卡斯蒂斯收罗了去，给这个不幸的年轻人灌输了满脑子亵渎圣母的异端邪说，使他的思想受到彻底毒害，已经无法教化！
卡斯蒂斯在临终前，把自己改宗过后从“因果女王”蒂茉丝那里获得的神恩转赠给乔安·维达，想把对方当成自己那未竟的渎神事业的接班人来栽培。
年轻的法师倒也没让引路人失望，其后不久就联合一群恶棍闯进达宁堡的圣母大教堂，杀死了包括狄宁在内的众多圣母信徒。
温斯洛普伯爵一向厌恶狄宁，巴不得这个装腔作势的神棍死掉，然而对方好歹也是他的教友，他理应为殉教的狄宁等人报仇，无奈近年来忙着领兵平叛，脱不开身，一直没顾得上处理这件琐事。
万万没想到，时隔短短数年，乔安·维达这个小角色竟然成为匹敌约翰·迪伊**师的传奇施法者，对斐真军方乃至温斯洛普家族构成了巨大威胁。
直到今天，温斯洛普伯爵才醒悟应该尽早铲除这条祸根，却是为时已晚，禁不住深感后悔。
在“通神仪式”的末尾，温斯洛普伯爵向圣母请教，要如何弥补这个疏漏。
“到达宁堡来，到凡间与神国最近的地方……我的神国将在那里敞开大门。”
圣母降下的启示，无法令温斯洛普伯爵获得宽慰。
如果厄喀德娜的神力只有通过达宁堡的圣母大教堂才能降临尘世，横扫一切异端叛逆，那么眼下的莱顿港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问题，温斯洛普伯爵不敢深思，只能盼望迪伊**师那边加把劲，尽快解决掉乔安·维达，率领皇家法师团前来助他守卫莱顿城。
在患得患失中度过难眠的一夜，5月28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港口码头那边突然敲响警钟。
不多时，副官急匆匆的赶来汇报：
“总督阁下，我军巨鸦巡逻队在皮克湾近海发现众多帆影，初步判断是一支远洋舰队，后续情报尚未送达！”
温斯洛普伯爵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吩咐副官召集校级以上军官迅速来司令部集合，其后不久，他本人也来到充当司令部的港务局大楼。
此时来自海湾上的消息已经传遍司令部，一部分军官乐观地认为那支舰队很可能是母国派来的援兵，显得很兴奋。
温斯洛普伯爵可高兴不起来。
首席皇家**师约翰·迪伊的来信已经做出暗示，至少在短期内，斐真当局无力派遣第二支舰队来新大陆支援，海上发现的那支舰队，多半是敌人！
收到确凿消息之前，他不便公开自己的猜测，挫伤军官们的士气，但是该做的准备刻不容缓，拿起通讯水晶，亲自向海军中将威廉·豪发出警告，提醒他留意来自海上的不速之客，做好迎击准备。
结果不出温斯洛普伯爵所料，半个钟头过后，巨鸦巡逻队发来一则新消息，确认闯进皮克湾的那支舰队上飘扬的不是斐真海军的旗帜，而是寇拉斯帝国的黑旗——那是远东海军上将海伦娜·德雷克勋爵统率的舰队！
消息一经公布，司令部里顿时鸦雀无声，刚刚还在盼望母国增援的军官们集体幻想破灭，笑容从他们的脸上消失，代之以迷惑与诧异。
斐真军官们已经为开战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们的假想敌是城外虎视眈眈的大陆军，预想中的战场是城防阵地，是攻防双方争夺阵地的炮火隆隆、炸弹轰鸣、步枪射击、堡垒堑壕和尸骸填满弹坑的血腥场面，却没有料到敌方竟会率先从海上拉响进攻的汽笛！
大陆军自己没有成建制的海军，其盟友迦南和远东也都算不得瓦雷斯世界的海军强国。
那支游弋在皮克湾上的远东舰队，难道真有胆量挑战“日不落帝国”天下无敌的皇家海军？
即便此刻守卫莱顿港的豪舰队，只是斐真皇家海军八大舰队当中的一支，按理说也不是区区远东海军能够正面对抗的，远东海军提督海伦娜·德雷克勋爵的舰队竟敢主动闯进皮克湾寻衅，底气何在？
包括温斯洛普伯爵在内，司令部中的斐真军官脑海中都浮现同样的问号。
事实上，远东海军创建迄今还不满十年，战绩倒是相当亮眼，四年前曾在金角湾击败神圣亚珊帝国海军舰队，令当时普遍不看好远东海军的各国观察家大跌眼镜。
事后传出来很多小道消息，描述远东人在金角湾海战中运用的种种秘密武器，比如效率更高的防空炮，能在海底活动、专门破坏敌舰的潜水机甲，还有一种诡异的魔导水雷，据说能够欺骗常规扫雷方式，防不胜防……
斐真海军情报部门收集了这些消息，一一加以甄别，除了那些过分夸张的谣传，的确有一部分情报属实。
然而斐真军方评估过后认为，远东海军的舰艇总吨位不值一提，近年来也没有大规模造舰的消息，摆明了无意扩张海军，只靠那些小聪明的伎俩，弥补不了与皇家海军在硬实力上的巨大鸿沟，不足为虑。
温斯洛普伯爵以往也没把远东海军放在眼里，现在却担心己方海军将领太过轻敌，躺在过往的功劳簿上睡大觉，沉浸在“世界第一海军”的光环里自我陶醉，低估了远东海军的实力，重演当初亚珊舰队在金角湾的悲剧？
不祥的预感令他无法释怀，便又拿起通讯水晶，给自己的长子班尼斯特·温斯洛普发出一封密令。
温斯洛普伯爵吩咐班尼斯特尽快去找首席随军术士瑟曦·海伦，让她从随军施法者当中挑选一批海战经验丰富的成员，集体传送到威廉·豪将军的旗舰“老鹰号”上，进一步增强己方航海术士团队的实力，以防万一。
第11章 故地重游
1628年5月28日，黎明时分，威尔诺亚东海岸的海平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绵绵细雨洒落海面，溅起的涟漪旋即被浪涛抹平。
碧波万顷的海湾上，一支由两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十艘驱逐舰和同等数量的护卫舰共同组成的舰队，正在乘风破浪，全速航行。
驰骋在舰队最前方的那艘排水量高达万吨的铁甲战舰，正是远东海军的旗舰“摄政号”，海伦娜勋爵的指挥部，就设在“摄政号”的舰桥大厅。
“摄政号”船舷两侧双层火炮甲板上，总共装有60门10寸舰炮，装填的炮弹重达800磅，射程远达10里，火力凶猛。
此外，战舰桥楼和船艉还各装有四门防空炮，也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与此同时，收到警报的斐真海军舰队也在威廉·豪将军的率领下驶出港口，迎着远东舰队来犯的方向展开阵列。
豪将军的旗舰是装有64门重型舰炮的“老鹰号”皇家战列舰，其余30艘军舰，分别装有60至32门大口径舰炮，无论舰艇数量还是总吨位都比远东舰队略胜一筹，海战经验就更不必说。
基于上述显而易见的优势，再加上战场所在的海域毗邻自家港口，后勤补给与维修增援都更为便利，豪将军及其麾下的舰艇指挥官们，当然有信心狠狠教训一下自不量力的远东同行。
5月28日清晨5:40分，远东舰队与斐真舰队在莱顿港附近的海域展开战列线，相继开炮对轰，决定“独立战争”命运的“皮克湾海战”，就此打响！
海战爆发的同一时间，与交战海域相距不过30海里的“野猪岛”上突然掀起魔力波动，一座高达百尺的城堡传送过来，悬浮在半空中，蓝中透黑的精金城墙，在晨曦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浮空城堡三楼天台上，一位身着黑色镶金边法袍的年轻法师负手站在围栏跟前，白皙俊俏的脸庞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遥望交战海域的深邃目光，却流露出饱经忧患的沧桑。
城堡三楼通往天台的房门敞开，同样身着法袍的少女走了出来，乌黑的长发梳成十条发辫，每一条发辫的末梢都佩戴着一颗状似眼球的水晶饰品。
海上风大，发辩伴随少女的步履在风中飘摇，眼球发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响，宛如一串风铃。
少女秀丽的容貌与黑袍法师有七八分相似，年纪看起来也差不多，貌似一母同胞的兄妹，然而当她开口说话，上述假象便被打破。
“父亲大人，我们似乎来得太早了。”
乔安掏出怀表看了看，对养女说：“伊南娜，会面时间约在早上6点钟，我们只不过提前了20分钟，还不算太早。”
“父亲大人，您提前来这里等候决斗对手，会不会……有损颜面？”少女试探着问养父。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乔安不由好笑。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说法，贵族之间决斗，到场时间与双方的地位挂钩，如果双方地位相当，就应该准时赴约，否则地位更高的一方往往会故意迟到，因为只有仆人等候主人，总不能颠倒过来，这种做法不仅显示出自己的身份高于对手，还能激怒对手，使之等得心焦不耐烦，更有可能在决斗中暴露破绽。”
“伊南娜，你说的这些充其量算一种心理战术，并非什么正式规则，而且我既不打算、也无必要运用这种战术。”
“这样啊……看来我对人类思维方式的理解还不够透彻，正如您经常对我说的那样——尽信书，不如不看书。”
少女白生生的纤细手指轻抚发辫，眉尖紧蹙，若有所思。
“父亲大人，如果我切换成眼魔的视角来审视您与迪伊**师的这场决斗，故意迟到仍然可以起到激怒对手的效果，但是并不会凸显出自己的身份高于对手——眼魔一族的文化传统中，不存在‘大人物总是后出场’的模因。”
“恰恰相反，从眼魔的角度来讲，提前到场反而会有更多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有更充裕的时间勘察决斗场所的地形，甚至利用地形布设陷阱，从而在决斗中获得额外的优势……父亲大人，您不打算利用一下这段提前到场的时间吗？”
伊南娜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地想帮养父布置陷阱。
乔安不由好气又好笑，转回身来，屈指在养女白净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伊南娜，你别胡思乱想，早在八年前我就来过这座岛屿，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用不着提前到场侦查地形，更不想布置陷阱，破坏决斗的公平性。”
“当初我跟同学好友一起来岛上度假，还参加了一场狩猎野猪的竞赛，期间发生了很多趣事，至今历历在目……”
想到昔日同窗好友如今天各一方，鲜有机会再聚首，一向排斥社交聚会的法师先生，也禁不住喟然叹息，兴起韶华易逝、往事如烟的感慨。
“伊南娜，我这次选定野猪岛作为与迪伊**师决斗的场所，不过是想顺路故地重游，缅怀一下年少求学时代的光阴，这与决斗无关，更不是什么处心积虑的战术算计，你又何必非得往那方面想。”
“抱歉，父亲大人，我总觉得做事前应该有个明确的动机，趋利避害是所有动机当中最强烈也最合理的一种，所以总是情不自禁的用‘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来衡量自己和别人的行为动机。”
伊南娜揉了揉额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惭愧。
“或许这是因为我受眼魔一族的传统思维方式毒害太深，无法充分理解人性中那些比自私自利更可贵的因素。”
“伊南娜，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小书呆子’？”乔安半开玩笑的问女儿。
“小书呆子……您是说我的理性完全压倒了感性，变得越来越俗不可耐？”伊南娜扁了扁嘴，眼中含着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