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残酷的真相
“乔安，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正常，该不会感染那个……”哈康关切的望着少年法师苍白的脸庞，似乎觉得“天花”这个词很不吉利，有意避而不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乔安勉强挤出笑容，“你们接着说，发现有人故意把滋生天花病毒的毛毯卖给原住民，后来怎样了？”
“后来我和斯露德就顺藤摸瓜，追踪所有病毒毛毯的源头，也就是那个名叫约翰逊的奸商。”
“我们打听到此人的地址，就带上十来个兄弟，前去找他对质。”
“约翰逊这家伙心里有鬼，听见敲门声，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发现我们一群人来找他问罪，吓得赶紧缩回头去，试图从后门溜走。”
“幸亏斯露德多了个心眼，提前绕到杂货店后门守着，把那奸商逮了个正着，逼问他为何故意把沾染病毒的毛毯卖给我们阿萨族人，更关键的是这些病毒毛毯是他从哪里进的货。”
“约翰逊最初还想抵赖，把我给惹火了，两鞭子抽过去，那家伙嚎的像杀猪一样，马上就服软求饶，供出自己是受殖民地军方雇佣，利用病毒毛毯在维穆尔河谷散播天花，即便病毒不能把我们全杀死，至少可以吓得我们拖家带口逃离疫区，这样一来，殖民者就能顺势占有我们留下的土地，跟随病毒的脚步，不断扩张地盘。”哈康愤恨的哼了一声，“不得不说，策划这条毒计的人真的很聪明，可惜他没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正确的地方，简直比魔鬼更阴险，更残忍！”
“那么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呢？”霍尔顿追问。
“以约翰逊的身份，没资格跟大老板打交道，平时负责跟他联络的人是亨利·詹姆斯中校。”哈康回答。
斯露德接着哥哥的话茬，做出更深入的分析：“以詹姆斯中校的级别，不太可能调动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从五年前就开始策划这起阴谋，谁都知道詹姆斯中校是‘屠夫’拉瓦尔麾下最忠诚的一条走狗，拉瓦尔在两年前那场战争中曾借用邪教徒乃至恶魔的力量，当时就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尽人皆知，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拉瓦尔及其背后的‘征服教团‘就是这场灾祸的策划者，具体的传染方案，大概是受雇于军方的某位病毒专家精心设计出来的。”
“我们从约翰逊口中得到这些证词过后，打算把他押送回河谷镇，作为向殖民地政府与军方提起控诉的污点证人。”
“就在回家的途中，一支骑兵巡逻队突然冲出树林，将我们的队伍包围起来，这些不怀好意的骑兵全都装备有魔晶滑膛枪，隶属于殖民地的精锐部队‘蓝色枪骑兵’，这支巡逻队的指挥官，就是那位名叫鲍勃·安德森的骑兵上尉。”
斯露德深深看了乔安一眼，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况。
“安德森上尉声称在率队巡逻途中收到约翰逊以‘通讯石’发出的报警，得知他遭到阿萨族马匪绑架，特地带队赶来营救，要求我们立刻放人，否则就把我们全都抓回去关进大牢。”
“我们当然不能接受这一罪名，试图澄清真相，告诉安德森上尉我们不是绑匪，还告诉他奸商约翰逊已经亲口招认贩卖病毒毛毯的罪状。”
“然而那个傲慢的骑兵上尉根本不听我们解释，警告我们必须马上释放约翰逊，否则就对我们不客气。”
“双方的争执越来越激烈，安德森上尉竟然下令骑兵队朝我们开枪，打死打伤我们数名族人。”
“在这种局面下，我们忍无可忍，只能奋起反抗，一番惨烈的激斗过后，骑兵队被我们击退，至于那位安德森上尉……”
斯露德苦涩一笑，盯着乔安的眼睛缓缓道：“安德森上尉，在混战中被我亲手开枪击落马下，其后不久，一名愤怒的猎手挥刀割下安德森上尉的头皮，就在短短两分钟之前，安德森上尉刚用军刀刺穿那位猎手胞弟的胸膛——那可怜的孩子，年纪还不满十五岁。”
“没错，是我杀了安德森上尉，这是他咎由自取，我对此没有一丝愧疚！”
“乔安，我不清楚鲍勃·安德森是你什么人，既然你专门写信向我打听他的死因，想必关系不浅，这次来到维穆尔河谷，也是怀着为他报仇的目的吧？”
乔安不知该怎么回答斯露德的质问，心情之纠结无以言表，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林间寂静无声。
听斯露德亲口道出鲍勃·安德森之死的真相，跟乔安同来调查的海拉尔和锡安姐弟也都心情复杂，不知该将这场悲剧归咎于谁。
安德森上尉因执行公务而殉职，固然值得同情，但是斯露德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是别无选择，谈不上有罪。
归根结底，要怪只能怪策划这场病毒阴谋的野心家，那些不幸染病的原住民，还有被他们传染的亲友，都是阴谋的受害者，至于安德森上尉，假如他对阴谋的内幕一无所知，仅仅出于军人的责任感前去营救贩卖病毒毛毯的奸商，一位帝国公民，那么毫无疑问，他本人也是阴谋的牺牲品。
令人感到压抑的寂静持续了许久，斯露德从储物袋里抽出魔晶步枪，装填子弹，抛向乔安。
乔安下意识伸手接住步枪，抬起头，茫然的望向斯露德。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敢对众神起誓，没有一句谎话，杀死鲍勃·安德森的那把枪，此刻就在你手中，如果你要替他复仇，尽管冲我开枪！”
少女凄冷的话语，在乔安耳畔回荡，触动他的心弦，使他不由回想起安德森太太面对爱子尸体时悲恸的面庞，转而又想到伊丝塔阿姨慈爱的面容……
乔安从打记事起就没了母亲，安德森太太和伊丝塔阿姨，都曾使他感受到母亲一般的温情，恍惚之间，两位“母亲”的脸庞仿佛在他眼前重合为一，握枪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
第24章 意难平
当天傍晚，乔安从疫区返回家中，不顾整日奔波，身心俱疲，打开抽屉翻找了一通，总算找到莫里亚蒂教授在温泉镇研究天花病毒期间撰写的那篇论文。
论文的手稿还在导师那里，乔安这份是自己誊写的。他把论文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然后摘抄重点，尤其是关于培育和接种“人痘”的那部分内容，是重中之重。
在这份摘抄稿中，乔安还慎重删除掉一切有可能使人联想到莫里亚蒂教授的字眼，而后施法将这份稿件寄给哈康，希望能够对维穆尔河谷的抗疫工作有所帮助。
忙完了手头的活，乔安就下楼吃东西，顺带喂猫。
安德森太太还没有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精神状态很差，整天躲在厨房里抹泪抽泣。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着按时给乔安做饭，饭菜也一如既往的可口。
然而在这种悲戚压抑的气氛里，乔安实在提不起胃口，勉强吃了半块面包就放下刀叉，抱起老猫“球球”，放在膝盖上轻抚它的脊背。
“球球”老爷今年冬天害了一场大病，差点儿猫命难保。如今还没有康复，眼睛几乎完全失明，猫粮送到面前它也看不见，好在嗅觉还算灵敏，勉强可以自行进食。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已经陪伴安德森太太近20个年头的老猫，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乔安懂得很多杀生的法术，也略懂治病救人的法术，可他不知道什么法术能使一只寿数将尽的老猫恢复青春活力，抱着“球球”老爷，很担心它下一秒就停止呼吸，由一团温暖的大毛球，变得冰冷僵硬……
他现在已经放弃规劝“球球”老爷节食运动，降低血脂，像它这把年纪的老猫，饮食健康与否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无所谓了，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乔安在客厅里一直坐到深夜。安德森太太还在隔壁厨房独自啜泣，他也不便将餐具送到厨房去，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正在一寸寸地死去。
座钟上的时针指向11点整，钟声敲响的时候，乔安发觉面前掀起魔力波动，一团红色光球浮现出来。
握住魔法光球读取信息，是哈康的回信。
他已经把乔安提供的文献给母亲和妹妹看过，一家人都觉得很有价值。
伊丝塔夫人催促哈康和斯露德赶紧回一趟石柱镇，先把防治天花的文献拿给洛根大叔过目，然后请族中长老和“灰老爷”也都看一看，讨论一下能否利用文献中提供的方法，设计出一套抵抗病毒传染的有效方案。
发出这封信的时候，哈康和斯露德即将上路，斯露德自己不肯给乔安回信，却让哥哥代表自己，向他表示感谢。
哈康不太理解妹妹的别扭心态，只好在信中如实转达斯露德的态度，顺带还劝乔安别跟她赌气，男人嘛，应该大度一点儿才是。
收到哈康的回信，乔安对洛根一家的愧疚刚刚有所缓解，又听见厨房里传来安德森太太的哭声，情绪再度陷入低落。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以一种清晰而又痛苦的方式，感受到自己的魂灵正在饱受煎熬。
这种感觉就像被迫穿上一双过小的鞋子，你很清楚这不合脚，很难受，却又摆脱不了。
你盼望总有一天能够脱掉这双不合脚的鞋子，获得解放，然而冥冥中你又预感到，恐怕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这双枷锁，因为这就是人类存在的本质，无所谓孰是孰非，“他人即地狱”，只要你还活在世上，就得忍受折磨。
这是如此荒谬，却又如此真实。
乔安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扭动身躯。像是一只倒霉的老鼠，黏在了“粘鼠板”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死掉，却又心有不甘，忍不住想挣扎，然而越是挣扎就死得越快。
一个人的痛苦，无论是**层面抑或精神层面上的痛苦，强烈到一定程度，似乎都会获得实质，能够传达给周围的生物。
“球球”老爷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它仍然保持着猫科动物的敏感，似乎是觉察到乔安身上散发出的消沉气味，挣扎着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步履蹒跚的走向厨房，
乔安站起身来，打算跟着老猫去厨房，安慰一下独自流泪的安德森太太，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给这位可怜的老妇人带去些许安慰。
如果安德森太太向他打听，谁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乔安不忍骗她，可又不能如实相告。
要是安德森太太再次恳求他替儿子报仇，自己又该如何拒绝呢？
一想到这些纠结的问题，乔安又坐回沙发上，无意义地扭动了几下，像极了垂死的老鼠在“粘鼠板”上抽搐。
到头来，他还是鼓不起勇气面对安德森太太，另一个念头则在脑海中迅速膨胀起来。
“逃避可耻，但是管用。”
乔安叹了口气，掏出笔来打算留张字条，忽然想起老妇人不识几个字，看不懂自己的留言，便收起纸笔，施法在餐桌上设置了一张“魔嘴”，通过“魔嘴”给安德森太太留言，就说自己有事出趟远门，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此期间就不用特地给自己留饭了。
走出家门，乔安站在夜色笼罩的街头，感觉自己活像一时冲动便决定离家出走的“流浪儿”，不由自嘲地勾起唇角，出神望着魔法街灯在马路上投下的朦胧光斑，盘算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最初他想到的是“幽暗地域”。
在幽暗地域，其实他有很多可供栖身的地方。
比如去花园乡拜访虫师大人，还有珂赛特、伊芙琳、帕蒂和卡托等老朋友。
比如魔晶矿区，那里也有克莱因、肖尔茨、呱摩多和罗宾汉等老友，不难找到一处栖身之地。
当然，眼下更好的去处是“寂静殿堂”，看看“血蜜酒”酿造得怎么样了，美狄亚最近有没有偷懒，是不是还在沉迷网购，灰鸟与芬妮雅和梅妮娅姐妹俩相处的是否融洽。
第25章 此心安处
如此想着，乔安忽然发觉一个事实——相比文明世界的人类城市，自己潜意识里竟然觉得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世界更舒服，也更自在。
如果真是这样，从理性的角度出发，自己就应该搬到地底世界去定居，反之继续留在人类社会当中，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个想法令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连忙强迫自己打消前往“幽暗地域”的念头，考虑还有没有更好的去处。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次前往“云中城”，拜访一下“古书老爹”和“活化咒文五姐弟”，看古书老爹那里还有没有新的6环法术可供学习。
拿定主意过后，乔安便取出“导航罗盘”，锁定“云中城”当前所处的坐标点，施展“异界传送”，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
“风元素位面”与“水元素位面”的交界地带，云端之上，遍地积雪。
银色高墙环绕的巍峨城堡，矗立云端，宛如一尊俯瞰大地的巨人。
云端庄园大门跟前，突然浮现一道发光的传送阵，光柱中隐现人类的身影，不多时，一位身着黑色镶金边法袍的俊秀少年走出传送阵。
乔安环顾四周，寂静而美丽的风景与前两次来时无甚区别，在这片世外净土，时光流逝仿佛趋于静止。
他走到大门旁边那座刻有铭文的石碑跟前，向传奇云巨人**师瓦弗鲁尼尔留下的手迹鞠躬致敬，而后转身走向大门，抬手按住紧闭的门扉。
第一次造访云中城时，乔安是用2环“敲击术”打开大门，结果无意中触动了门上结附的禁制，引起庄园中的守护兽的警觉。
去年年初再次造访云中城，乔安吃一堑长一智，没碰大门，直接施法穿墙而入，倒是没有触发警报。
时隔一年半，乔安第三次来到云中城，就不用像之前两次那样偷偷摸摸的了，从容不迫的轻叩门扉，沉重的金属大门随之发出吱呀声响，在他面前缓缓敞开。
乔安已经从古书老爹那里取得云中城的居住权，好比这座庄园的半个主人，主人回家，当然是光明正大。
走进庄园，乔安转身打了个响指，大门若有灵性，在他身后自行合拢。
站在通往城堡的宽敞大道上，环顾道路两侧终年盛开的巨人花园，生长着巨大瓜果的菜园与树林，乔安感觉心情好多了，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这座远离尘嚣、与世无争的庄园中，焦虑的魂灵仿佛得到治愈，使他感到很放松。
沿着大道信步前行，乔安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果树上的“红灯笼”，想起初次探索云中城的时候，食人魔大王史瑞克被树上落下的大苹果砸了头，其后引来大群神话狮鹫和神话枭熊追杀，吓得自己和同伴们拼命逃窜，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时隔四年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这四年来，乔安一直没有跟史瑞克还有卡西欧联系过。
其实给老朋友发一条“短讯术”，打听一下别后境况，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本来失散之初他就应该做这件事，出于种种理由当时未能发信问候，心里便埋下愧疚的种子，此后时间拖得越久，如同卡斯蒂斯爵士所说，就越发不好意思主动写信了。
当然，正常人不会有这种烦恼，也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纠结，乔安只能承认自己性格古怪，连自己都觉得讨厌，虽说一直在努力改正，也取得了一些进步，可是最近发生的烦心事又使他受到打击，甚至怀疑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做到人情练达，自己活的心安理得，同时也能让周围的人都满意。
叹了口气，乔安打消思绪，跳起来想摘个苹果吃，然而没够着……
可恶，这树太高了。
没关系，亚尔夫海姆的“猴法师”岂是浪得虚名？
是时候展示成名绝技了！
乔安挽起袖子，顺着笔直的树干爬了上去，骑跨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双手抱住一只足有自己脑袋那么大的红苹果，奋力摘了下来，拿手帕擦拭苹果表面凝结的露水，吭哧一口啃下去！
好甜！
乔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身旁传来嗡嗡的振翅声，一只棕红色大甲虫飞了过来，个头比乔安手中的苹果还大一倍，收拢翅膀降落在他栖身的那根树杈上，兴奋的抖动触角。
乔安一边啃苹果，一边打量这只大甲虫，越看越觉得眼熟。
“主人，您回来啦！”大甲虫主动向他发出心灵感应，流露出欣喜的情绪。
“噢……我想起来了。”乔安揉了揉额头，“你就是城堡4楼图书馆中的那只石化甲虫对吧？后来被我施法解除石化，还顺带启蒙了一下。”
“没错，是您赐予我新生与智慧，尊敬的主人，谢谢您还记得我。”
启蒙甲虫感激地说。
“嗯，举手之劳，你不用客气。”乔安把苹果递到它跟前，“你吃吗？”
“主人吃果肉，种子抠出来赏给我吃就行了。”甲虫回答。
乔安点了下头，从苹果核里抠出三颗足有胡桃那么大个的种子，托在掌中。
启蒙甲虫凑过来，灵活的运用钳状下颚，从他手中叼起一颗苹果种子，囫囵吞了下去。
“好吃吗？”乔安好奇地打听。
甲虫连连点头。
乔安有点怀疑，自己也试着咬了一口苹果种子，结果发现种子外皮坚韧如革，根本咬不动，看来昆虫喜欢的食物未必适合人类。
“从你被我启蒙那天算起，已经在这林子里生活一年多了，日子过得怎么样啊？”乔安问甲虫。
“还不错，有吃有喝，没有天敌，只是有点儿无聊。”启蒙甲虫幽幽地说。
乔安听出它似乎郁郁寡欢，接着打听：“你没有同伴，或者朋友？”
“林子里跟我模样差不多的鞘翅目昆虫很多，但是它们太愚蠢了，几乎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不会说话，更不会精神感应，我无法与它们交流。”启蒙甲虫叹了口气，接着说，“或许在它们眼中，我虽然长相与它们相似，却也是一个脑子有病的异类，算不得真正的甲虫。”
第26章 忧郁的甲虫
乔安出神捧着苹果，忽然食欲全无，既同情甲虫的孤独处境，又有些许内疚，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为它启蒙，使它获得虫类本不该有的智慧与学识。
正如古代哲人所说，孩童因无知而无忧无虑，然而一个人从识字那天开始，懂得越多，忧患也就越多。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乔安低声问启蒙甲虫，“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当初我对你做出的那个承诺仍然有效，除了把你变回石像，还有一个折中的选项，就是把你变回一只智力正常的甲虫，那样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再被同类视为无法理解的怪物，不会再被排斥。”
5环“弱智术”，除了可以把正常人变成傻子，还有一种用法，就是抵消“启蒙”效果，使启蒙生物的智力退化回被启蒙之前的水平。
甲虫沉思许久，轻轻摇动触角。
“我和我的同类好比生活在一间密封的屋子里，其它甲虫浑浑噩噩，完全不了解屋子之外的世界，生命中只有进食和繁殖这两件要紧事，除此之外一概不关心。”
“主人您在虫群当中唯独选中我，擦亮我的眼睛，使我可以透过墙壁看见屋外那个辽阔无边、丰富多彩的世界，虽然我无法把自己眼前所见的情景告诉周围的同类，并且因此感到与整个族群格格不入，孤单苦闷，可是如果您蒙上我的眼睛，使我无法再看到屋外的世界，纵然能够像别的甲虫那样，无忧无虑安度一生，我也是心有不甘。”
乔安听了它的倾诉，内心深受触动，仿佛正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自己生活在人群当中，不也时常感到与所处的社会格格不入，找不到一个恰当的位置，总是觉得无所适从？
然而倘若有人劝自己离开人类世界，去荒野中流浪，去幽暗地域离群索居，自己又放不下对亲朋好友的牵挂。
更重要的是，选择逃避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一个无法融入人群的失败者，是被“现代文明社会”这台庞大的机器无情淘汰的残次零件，这会使他心有不甘。
“你不能放纵自己远离人群，放纵自己变成一个丧失人性的怪物。”
外公的临终遗言犹在耳畔，这是鼓励乔安留在人群当中的源动力，纵然无数次碰壁，撞得头破血流，他也不愿违背当初在外公病榻前许下的承诺，不想放弃“生而为人”这一身份，放弃自己的人格，在“社会”这个战场上沦为可耻的逃兵。
垂首沉默许久，乔安再次望向启蒙甲虫。
“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我从树林里挑选一只雌性甲虫，为她启蒙，跟你凑成一对，你们结为伴侣，将来还会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往后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这是个听起来很美好的主意，不过主人啊，为什么我与您指定的那只雌性启蒙甲虫一定会相爱，一定会结为伴侣生儿育女，难道我们不会吵架，不会相互憎恨，乃至反目成仇？”
“这也是有可能的。”乔安无奈地承认，“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即便我们真能彼此相爱，繁育后代，等我们的后代长大了，繁育更多后代，您觉得这些像人类一样聪明的孩子，还会甘心秉承昆虫的生活方式吗？”甲虫问。
“多半是不会的。”
“当我们这支启蒙甲虫家族壮大到一定程度，他们会怎么看待这片果林，怎么看待那些与他们外观相同但是头脑愚钝的普通甲虫，还能把它们视为自己的同类吗？”甲虫继续追问。
“恐怕不会。”乔安摇头苦笑，“你们的子孙会以文明种族自居，认为自己代表了更先进的生活方式，有权占有整个果园，至于那些普通甲虫，无非未开化的原住民，只配给文明虫族当奴隶，如果它们拒绝被奴役，拒绝逃离自己的家园，就会遭到你们那些聪慧子孙的无情屠杀……我所描述的这桩惨剧，曾不止一次在人类世界的历史中上演，恐怕将来还会无数次重演。”
“所以您提议为我找个伴侣，繁衍后代，这样做真的好吗？”启蒙甲虫轻声质问。
“是我考虑不周。”乔安叹了口气，丢下手中的果核，翻身跳下苹果树，向启蒙甲虫挥了挥手，“我得走了，如果将来你改变想法，记得告诉我，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
“再见，我的主人，祝您幸福。”
启蒙甲虫趴在枝头，朝乔安晃动触角，仿佛在挥手道别。
沿着白石铺就的大道走到尽头，乔安站在云中城堡的大门前，拍了下手，掌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大门随之做出回应，自行在他面前敞开。
一楼餐厅的格局与一年前完全一样，乔安沿着楼梯登上二楼。守在客厅大门旁的两尊石魔像感应到有人进来，缓缓扭头朝他望过来，面甲栅格背后透出蓝色光束，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辨识出并非入侵者，就不再理睬他了。
乔安知道这两尊石魔像都没有自我意志，犯不上跟它们打招呼，径直走到其中一尊石魔像近前，堂而皇之的伸手在它粗壮的大腿上摸了摸，冰凉光滑的大理石柱，手感很不错……
石魔像很乖地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抗拒他的爱抚。
乔安试着向石魔像喊话，想操控它在大厅中走动，然而对方并不理睬他。
乔安回想了一下，当初古书老爹授予自己的权限，包括自由出入云中城而不受警卫和防御措施攻击，在古书老爹授权下使用云中城迷锁，还有就是随意使用城堡中的实验室和图书馆，并不包括控制城堡中的守卫——比如面前这尊石魔像。
只有等他完成瓦弗鲁尼尔**师的遗愿，建成构装工厂中的那尊“精金巨像”，获得云中城的最高权限，才能成为城堡中所有魔像的主人。
乘坐“风动梯”登上城堡三楼，乔安再次来到云中城的“健身馆”。
第27章 变人
守卫健身馆的四尊黏土魔像也还是老样子，活像庞大的人体模型，体表用鲜艳的油彩描绘出血管和内脏，看上去有点吓人。
健身馆对面的走廊依旧雾气弥漫，远远传来摩擦地板的动静。
乔安记得走廊里有一尊“蜡魔像”，是城堡里唯一具有智慧的构装生物，便开启结附在义眼上的“真知术”，望向迷雾笼罩的走廊深处，果然看到一条朦胧的身影，跪在地上，似乎正在擦拭走廊地板。
“喂，好久不见！”乔安挥手喊道。
蜡魔像被他吓了一跳，匆忙掀开一块翻板，打算钻进陷坑里躲起来。
“你别跑！”乔安急忙劝阻，“我只想跟你聊聊，不会伤害你。”
蜡魔像迟疑地望过来，弱弱地问：“法师老爷，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如实告诉您了，您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乔安看到它这怂样儿，既好笑又有些许内疚，看来是之前两次揍得它太惨，给这家伙留下了心理阴影。
“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这一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还不就是老样子，跟过往千百年来没啥区别。”蜡魔像一脸落寞的回答。
“整天待在这条走廊里，你不觉得无聊吗？”乔安随口问它。
“当然很无聊，但是没办法，以前我还能偷偷溜出去，在庄园里闲逛解闷，后来不知怎么的，果林里冒出一只出奇聪明又爱多管闲事的大甲虫，某次我散步时被它瞅见，追着问我怎么可以抛开自己的职责，偷偷溜出来闲逛，还威胁说要把这事儿告诉法师老爷您……”
蜡魔像悻悻地哼了一声。
“拜那只爱打小报告的甲虫所赐，往后我就不敢再离开城堡啦！”
“我好像认识你说的那只甲虫。”乔安忍笑安慰蜡魔像，“其实它并没有向我告密，只是吓唬你而已。”
“唉，这年头，连甲虫也学坏了，真是世风日下啊！”蜡魔像摇头叹气。
乔安注意到它身后的地板闪闪发光，均匀涂抹了一层蜡膜，好奇地问：“走廊地板，是你打的蜡？”
蜡魔像骄傲地点了下头，抬起双手展示给他看。
乔安注意到它的手掌已经磨去一层，照这个势头，如果它要将整条走廊的地板全都打上蜡，半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亏你狠得起心，竟然用自己的身体给地板打蜡。”
“反正我又感觉不到疼痛，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成一种消遣呗。”蜡魔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至于被磨损的手掌，您也不用替我担心，一天过后迷锁重置，城堡中的一切设施，包括我在内，都会自动修复如新。”
乔安皱了皱眉，问蜡魔像：“走廊地板也会恢复原样？”
“没错。”
“那你不是白忙一场？”
“至少在迷锁重置之前，地板会保持打蜡的状态，光滑而洁净。”蜡魔像叹了口气，眼中难掩落寞，“况且对我而言，地板重置也不是坏事，否则明天我就无事可做了。”
乔安听了它的话，莫名感到一阵心酸。
“我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抱怨说自己明明具有媲美活人的智慧与情感，却被囚禁在这栋冷清的城堡里，被迫与岩石、泥土以及钢铁塑造的无意识的魔像为伍。”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否愿意离开云中城，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尝试另一种生活？”
蜡魔像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望着乔安：“法师老爷，您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乔安正色道。
“我愿意尝试！”蜡魔像兴奋的嚷道。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当你离开这座城堡，也将随之丧失不死之身，倘若受到损伤，可就无法再被迷锁重置了，冒这样的风险，值得吗？”
乔安盯着蜡魔像的眼眸问。
蜡魔像拥有人类的心智，当然也会有怕死的本能，听了他的警告，不由变了脸色，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如果我是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活人，法师老爷，我肯定会接受您的建议，可惜我并不是……”
“这有什么区别吗？”乔安费解的问。
蜡魔像苦笑一声，摊开双手：“您看，虽然我能用超自然能力模拟出人类的身材和容貌，可我毕竟不是血肉之躯，倘若与人近距离相处，很快就会被揭穿真实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我必然会被视为异类，在人群当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很难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与其过那种处处遭人排斥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呆在这条走廊里擦地板。”
乔安下意识地摸了摸颈后，仿佛对蜡魔像的顾虑感同身受。
思索了一下，他问蜡魔像：“如果我施法把你的身体，由冰冷的蜡质变成活生生的血肉，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改变吗？”
“真的可以吗？”蜡魔像面露狂喜，“不愧是法师老爷，轻易就能做到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凑巧学过一个塑造肉身的法术而已。”乔安害羞地挠了挠头，“如果你决定接受转变仪式，最好趁现在就把自己的性别确定下来，毕竟血肉的可塑性不如蜡质，我不敢保证你在获得血肉之躯以后，还能完整保留改变形体的超自然能力。”
“说的也是。”蜡魔像摸着脸颊陷入思索，“法师老爷，您觉得做男人好，还是女人更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乔安两手一摊，“我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这个？你自己拿主意！”
“呃……那我就……选择女性吧！”
蜡魔像终于做出决定，激发超自然能力，没有性别特征的蜡质身躯一阵蠕动，变成凹凸有致的性感**，容貌清秀可人，原本光溜溜的头顶，也生长出乌黑靓丽的齐耳短发。
当然，这些毛发也是蜡质品，只能远观，伸手一摸就会发现是假货。
乔安打开储物袋，从中扯出一条斗篷递给蜡魔像。
“你的身材和个头跟我差不多，不嫌弃的话，就用这件斗篷遮体吧。”
第28章 伊娃·维达
“多谢法师老爷。”
其实蜡魔像可以自己变出衣裙遮体，不过她还是愉快地披上乔安赠送的斗篷。
“法师老爷，既然要在人间生活，我就应该有一个人类的姓名，您帮我取个名字好吗？”
“名字啊……”乔安还真就不擅长给人取名，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就叫‘伊娃’怎么样？”
“挺好听的名字，怎么拼写？”蜡魔像问。
“eva……”乔安拿出纸笔，写给她看，“只有三个字母，很好记。”
“好的，往后我就叫伊娃。”蜡魔像开心地笑了。
“姓氏呢？”乔安问。
“当然跟法师老爷您一样。”伊娃振振有辞地说，“您赐予我新生，就好比我的生身父母。”
“伊娃·维达？这个，这个……属实不太行啊……”
“真的不行吗？”
伊娃楚楚可怜地眼神，令乔安不忍吐槽，勉强点了下头：“随你的便吧，你自己满意就行。”
蜡魔像欣然微笑，眼中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母亲大人，一切准备就绪，现在您可以把我变成人了。”
“…………”
“只是开个玩笑，您别生气。”
乔安隐约有点担心，自己将会创造出一个怎样的小恶魔啊……但是已经许下承诺，终究不好意思反悔，只得伸手轻抚伊娃的额头，为她注入魔力。
变化学派6环法术“化石为肉”，法术构型当中提供了一个应用范例，就是将“岩石魔像”永久转换成“肉身魔像”。
倘若魔像本身没有智能，便无法抗拒这种转变，所谓的“魔法免疫”，抵御不了“化石为肉”。至于智能魔像，在自愿的前提下也可以接受上述转变。
乔安在研究这个法术的时候还发现，“化石为肉”所谓的“石”，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不光包括天然或者人工合成的石材，其它非金属矿物，比如硅、盐、石墨、水晶、石膏等等，也都适用。
在“炼金学”的领域里，矿物通常限定为无机物，然而在魔法的领域里，矿物的定义更为宽泛，比如煤炭、沥青、琥珀还有塑造伊娃的白蜡，也都勉强可以归为矿物之列，同样可以被“化石为肉”转化。
短短一分钟的施法仪式结束后，伊娃由蜡魔像，变成一位肌肤如雪、活色生香的美少女。
乔安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顺带拿出针管，从伊娃身上抽了管血，留着作为研究素材，说不定将来还能就这个课题整出一篇论文。
伊娃抚摸着自己温热光洁的肌肤，俏丽的脸庞压抑不住惊喜。
“法师老爷，我现在变成了什么物种？人类，还是血肉魔像？”
“哦，我先看看。”
乔安开启“高等内视术”，审视面前这位看起来与活人无异的美少女。
……
侦查目标：智能构装体（魔像亚种，启蒙亚种）
健康状况：良好
生命等级：6级
属性：力量14，敏捷18，体质-，智力10，感知16，魅力20
特殊能力：黑暗视觉60尺，构装特性，魔法免疫，减伤1.5能级/精金，变化形体（相当于“易容术”）
……
看过侦查数据，乔安蹙眉沉思许久才开口。
“你没有体质属性，现在的状态不能算真正的人类，但也不是愚钝的血肉魔像，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更接近‘高等愉悦魔像’。”
“‘高等愉悦魔像’是什么？”伊娃好奇的打听。
“这个嘛……”
乔安想到朵儿，不免有些尴尬，便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本书递给伊娃。
“这是瓦弗鲁尼尔大师撰写的《魔像研究札记》的手抄本，我自己在原文之外增添了一些注释和学习心得，你感兴趣的话就拿去翻翻，其中一章有讲解愉悦魔像的详细构装工艺。”
“好的，法师老爷，还有一个问题，不知方不方便向您请教。”伊娃眼中满是殷切。
“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现在的我，与真正的人类相比，还有什么差别？比如说，我可以像真正的女人那样怀孕生子吗？”
“这是个好问题！”乔安拍了下巴掌，“然而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伊娃面露怀疑。
“真的不知道，将来你要是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不妨跟他试一试，那个……你懂我的意思吧？然后记得把实验结果告诉我，这个数据很重要。”乔安叮嘱道。
伊娃认真地点了下头。
乔安摸了摸储物袋，取出两支法术卷轴，一支是“异界传送”，另一支是“短讯术”。
“伊娃，这支法术卷轴你拿着，想去哪个位面就自己传送过去，此地一别，将来不知还有没有见面机会，如果你有急事，或者遇到危险，可以展开另一支卷轴，尝试与我联络。”
“多谢您了，法师老爷。”伊娃接下卷轴，向他深鞠一躬，眼中溢出感激的泪花，“临别之前，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叫乔安，姓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乔安挥了挥手，目送伊娃的身影消失在传送光辉当中，心头隐隐有些内疚。
有一件事，他没有当面告诉伊娃。
自己之所以把她变成血肉之躯，送她去寻找新生活，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拿她做实验，试试看伊娃离开云中城以后，等到明天城堡迷锁重置的时候，这条走廊当中会不会再刷新出一尊全新的蜡魔像。
送走了伊娃，乔安转身进入安设在走廊尽头的“风动梯”，抵达4楼图书馆，又沿着位于图书馆大厅中央的螺旋楼梯登上5楼，在炼金实验室逛了一圈，最后来到城堡6楼大礼堂。
守卫礼堂的六尊钢铁魔像，觉察到乔安走进来，同时睁开眼睛，蓝色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乔安径直走到位于大厅正中央的发光传送阵跟前，念诵一句古书老爹传授的咒语，六尊钢铁魔像立刻做出回应，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同时走向大厅中央，在环形传送阵外缘止步，而后各自迈出一只脚，踏入发光的传送阵图。
第29章 传奇魔力池
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传送阵中原本散发出柔和的银色光晕，迅速转变为更加炽烈的金色光辉，完成传送落点的切换。
乔安从两尊钢铁魔像之间走了过去，站在传送阵中央，融入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数秒过后，出现在云中城的隐藏半位面——“构装工厂区”。
时隔一年半重回构装工厂，乔安的心情有点儿激动。刚进工厂大门就惊动了机关仆役，纷纷走出厂房，瞪起发出蓝色光束的眼眸，好奇地向乔安这边张望，辨识出他的身份过后，就以略显僵硬的姿势鞠躬，像是在欢迎主人回家。
乔安知道“机关仆役”这样的低等构装体不具备智能，但出于礼貌，还是向它们挥手致意。
走进庭院，乔安遥望对面那栋超过60尺高的三层城堡，光滑的城墙在魔法灯光下闪耀出蓝中透黑、精金特有的迷人光泽，唇角上扬，隐约有种回家的感觉。
这栋城堡，就是尚未完工的“精金巨像”津利，而乔安的使命之一就是赋予城堡生命，使它活动起来。
只可惜，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完成精金巨像余下的三大核心工序——“反重力场”、“神话反魔场”和“9阶神话元素精魄”，只能先对津利进行一些小修小补。
精金城堡顶端设有魔法探照灯，乔安刚进城堡大门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连串噗噗的闷响，抬头望去，果然是五只肤色各异的史莱姆欢乐地蹦跳下来，挥舞着拟足，以心灵感应向他发出欢迎回家的问候。
乔安心头涌出丝丝暖流，挥手向“活化咒文”五姐弟打招呼，还拥抱了一下黑乎乎的“重力妹”，其它史莱姆就算了。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如果拥抱“寒冰妹”、“闪电弟”和“火球哥”，恐怕会遭受冻伤、电击和灼伤，至于五姐弟中的老大“禁魔姐”……乔安身为一名施法者，当然不想与她发生亲密接触。
只有呆萌的“重力妹”，抱一抱也没啥风险，而且手感特别好，像一坨布灵布灵的大果冻。
陪五只大史莱姆玩耍了一阵儿，乔安便上楼拜访古书老爹。
“哟，小家伙，回来啦！”
古书老爹还是老样子，封皮上架着一副眼睛，如同水母似的漂浮在一大堆书籍和卷轴上。
“老先生，好久不见，近来您还好吗？”乔安恭敬地问候。
古书老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好久不见’？你不是刚离开没几天吗？”
乔安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从古书老爹被瓦弗鲁尼尔**师创造出来那天算起，已经活了上万年，相比寿命短暂的人类，他对时间的流逝没那么敏感，一年在他眼中与一个星期无甚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这才几天不见，你小子的进步好大啊！”
古书老爹遥控“法师之手”推了推夹鼻眼镜，顺带开启“高等内视术”查看乔安的等级变化。
“法师等级从9级提升到了11级，不愧是我老人家寄以厚望的少年天才，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十年之内你就能迈入传奇施法者的境界。”
古书老爹露出欣慰的笑容。
听到“传奇施法者”这个词，乔安心头一动，正好有件事要向古书老爹打听。
“老先生，虽然我的法师等级只有11级，但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方法，我可以将自己的施法等级提升一倍，达到22级，以我当前这种状态，可不可以学习传奇附魔工艺，尝试亲手打造传奇魔导器？”
“噢？施法等级22级，那你小子比我预想中更厉害啊！”古书老爹啧啧赞叹，“不过话说回来，施法等级高于20，只是学习传奇附魔工艺的必要条件之一，你还得开启‘传奇魔力池’，才能尝试为装备进行传奇附魔。”
“传奇魔力池，是不是就相当于‘灵能池’，里面储存着施放传奇法术所必须的魔法能量？”乔安问古书老爹。
“没错！传奇施法者与普通施法者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拥有‘传奇魔力池’，施展9环及以下法术，还是沿用法术位规则，但是施展传奇法术的话，就不存在什么‘传奇法术位’了，不同的传奇法术对应不同的魔力能级，需要消耗多少度魔力，就从传奇魔力池当中抽取，如你刚才所说，传奇施法的模式其实更像显现心灵异能。”
“老先生，我听说过一种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传奇魔力池’很像‘灵能池’，显能不需要魔网，那么有人就据此得出一个推论，传奇魔法也不需要依赖魔网，这种说法对吗？”乔安问古书老爹。
老头很喜欢他虚心求教的态度，遥控“法师之手”抚摸画在古书封面上的胡须，淡淡一笑。
“这种说法，一听就是外行人的意淫，但是也不能说全错，某些传奇法术，的确可以脱离魔网施放，然而问题在于‘传奇魔力池’也需要从魔网当中汲取能量，而且魔力池的容量跟法术位一样是有数量限制的，耗尽魔力池中储存的能量过后，必须充分休息八小时，隔天才能重新补满魔力池，如果你脱离魔网，传奇魔力就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如同池塘被切断了源泉，用光之后没得补充，这可咋办？”
古书老爹推了推眼镜，接着说：“‘传奇魔力池’是学习和施展传奇法术的前提条件，施法者通常只有在熟练掌握九环法术以后，继续向着魔网的更深层次探索，才有可能突破极限，开启传奇魔力池。”
“仅就理论上的可能性而言，法师最早在19级就有机会开启传奇魔力池，然而理论毕竟只是理论，现实中除了极少数超级天才，或者奇遇连连的幸运儿，其它绝大多数施法者都是在突破20级以后才得以开启传奇魔力池。”
古书老爹摇头一笑，劝说乔安不要急于求成。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暂时先不用考虑传奇附魔，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学到这门手艺。”
第30章 构装合体术
听了古书老爹的讲解，乔安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好高骛远的老毛病，现在离掌握“传奇附魔工艺”还差得远呢。
“对了，说到‘传奇附魔工艺’，我这里恰巧有一份很全面的教学资料，感兴趣的话你可以拿去看看。”
古书老爹遥控“法师之手”，在古书堆里翻出一支龙皮卷轴，丢向乔安。
“这是瓦弗鲁尼尔大师生前撰写的传奇附魔工艺心得，先收着吧，反正你迟早用得上。”
乔安解开龙皮古卷，好奇的翻阅，很快就看得入了迷。
古书老爹也没闲着，飘回书桌跟前，铺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遥控鹅毛管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在羊皮纸上书写起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古书老爹将写满字迹的羊皮纸递给乔安。
“这是一张目录，列出我书上记载的所有6环法术，你看一看，如果有感兴趣的，不妨抄录一份。”
乔安道谢过后，把自己掌握的6环法术目录也拿给古书老爹过目，相互交流，取长补短。
古书老爹长期隐居世外，对近代以来瓦雷斯世界新发明的法术缺乏了解，从乔安提供的目录上发现了6个完全陌生的法术。
与此同时，乔安也在古书老爹这里发现了4个未曾接触过的6环法术，包括幻术学派的“永恒幻影”，死灵学派的“亡灵归亡”，防护学派的“法术无效结界”，以及变化学派的“构装合体术”。
“永恒幻影”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幻术，可以在广阔的区域内，创造出包含画面、声响、气味和温度等要素的大型幻象。施法仪式完成后，创造出的幻象将永久存在，而且施法者在保持专注的状态下，还能让自己创造出的幻象活动起来！
这个法术的典型应用场景，就是在剧院公开表演。
幻术师不需要花钱布置舞台，不需要雇佣专业演员，拿到剧本以后，全凭想象就能编排出一出活灵活现的大戏。
相比真人演出，幻术营造的戏剧最大优势在于可以随心所欲的放飞想象力，创造出种种现实中很难实现的惊险刺激的场景，比如巨龙喷火焚烧城镇，狂怒的巨人生吞诈骗他钱财的侏儒……
任何舞台特效，只有观众想不到的，没有幻术师办不到的。学会“永恒幻影”，人人都能成为生活的导演。
“永恒幻影”的宏观尺度，取决于施法者等级。
以乔安当前的施法能力，可以营造出充满440尺半径球形空间的宏大幻象，换言之，他可以凭空创造出一座幻象小镇，从街道到建筑再到街头的每一个行人，全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亡灵归亡”虽然隶属于“死灵学派”，调用的却是“正能量”，对30尺半径内的不死生物集体造成15能级光耀伤害，附加“恐惧”特效。
这个法术不光克制亡灵，还能把本该免疫恐惧效果的不死生物吓得抱头鼠窜，也算是死灵学派的一朵奇葩！
乔安稍加观察“亡灵归亡”的法术构型就发现，这个法术的构造与6环“死亡法阵”截然相反，那么可想而知，“亡灵归亡”与“死亡法阵”这俩死对头能够相互反制，好比“植物滋长”反制“植物凋零”，“昼明术”反制“深幽黑暗术”。
6环“法术无效结界”是4环“次级法术无效结界”的加强版，以施法者为中心张开一圈10尺半径的发光屏障，任何来自外界的5环或5环以下法术都会被这圈球形护罩屏蔽，护罩内部的生物对外施法则不受影响。
乔安抄录“法术无效结界”的时候，很自然地想到一种战术。
用这个法术配合“防护箭矢”和“防活物护罩”，同时阻碍敌方的近战、远射和魔法攻击，自己就可以愉快的站桩输出了。
然而这一“龟壳战术”得以成立的前提是敌方不会“高等驱散术”，否则一次施法就能将己方三重防御全部驱散，那可就亏大了！
乔安从古书老爹这里学到的最后一个6环法术——“构装合体术”——最为神奇，还有个俗称叫“驾驶魔像”。
这个法术有点像4环“寄生术”，不过寄生的对象并非活物，而是包括魔像在内的各种构装生物！
施法者通过触摸构装体施展这个法术，若能成功突破构装体的意志防线——无心智的构装体无法抵抗，即可与对方融为一体，保留构装体的力量和敏捷属性，以施法者自身的精神属性取代宿主的精神属性，并且保留自身所有不依赖**的特殊能力，比如施法和显能。
在合体状态下，构装体完全受控于寄生在自己体内的施法者，物理攻击、防御级和移动力采用构装体的数据，遭受的伤害也由构装体来承担。当法术到达时限，或者构装体被摧毁，寄生者就会自动脱离宿主，恢复本来的形态。
“构装合体术”，如果用来融合施法者自己创造的构装体，毫无问题；反之，若想用这招强行占据敌对构装体，就有点儿太冒险了。
这个法术必须通过“接触”受术者来施行，而且施法时间长达1轮（6秒）。
假如一位体质脆弱的法师想占据敌对构装体，首先得冒险靠近对方，然后还得维持亲密接触至少6秒，如何确保在此期间不被敌对构装体拧断脖子？这是一个值得慎重对待的问题。
好在对乔安而言，根本不需要为这个问题伤脑筋。
借助“法师幽冥掌”，他可以远程传导接触类法术，从而规避被敌对构装体暴打的风险。
……
乔安在云中城住下，花了一个星期就把新抄录的四个6环法术全都学会，然而因为某些不愿面对的烦心事，他暂时还不想回家，就把之前一直没顾得上学习的四个“神话法术”找出来，利用这段难得的闲暇时间加以钻研。
这四个神话法术，由低阶到高阶排序，分别是“神话造水术”，“神话英雄宴”，“神话进阶鬼斧神工”，还有“神话唤起死灵”。
第31章 请客
“神话造水术”和“神话英雄宴”都是乔安从“神锅”艾瑞尼尔上解析出来的，前者可以凭空创造出大量“烈酒”或者“圣水”，后者能够将少量食物变成一桌丰盛的宴席，食用后获得疗伤、治病、解毒、移除诅咒与恐惧等诸多好处，甚至还能恢复当天已经用掉的所有法术位！
“神话进阶鬼斧神工”解析自“黄金磨盘”格罗蒂。以乔安当前的施法等级，一次施法就能处理多达2200立方尺的原材料，不仅可以随意改变原材料的几何形状，还能顺带进行提纯和精炼操作，直接从矿石中提炼出金银乃至工业魔晶。
“神话唤起死灵”，是乔安从“血肉巨像”的残骸当中提取出来的，与原版“唤起死灵”相比，最突出的优势就是施法仪式大大简化，由原本的长达10分钟，缩减为短短6秒，其它方面基本没啥变化。
“神话唤起死灵”的法术构型当中给出一个应用范例，就是用人形生物的尸体创造“木乃伊”。
木乃伊通常有8个生物等级，乔安的施法等级是22级，一次施法只能创造出两具木乃伊，最多可以同时控制5具木乃伊。继续施法创造新的木乃伊，不是不行，但是无法加以控制，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
由这些神话法术，乔安想到自己从前发明的那个“次级神话异界誓缚”，现在已经可以升级为“神话异界誓缚”了。
与6环“异界誓缚”相比，其神话版本的优势在于可以呼唤最高拥有6个神话阶位的异界生物，其生命等级最高为15级，与原版一样。
根据以往的经验，乔安知道用异界生物的血液或者魂灵作为施法素材，可以将呼唤仪式由10分钟缩短为6秒；此外，配合6号卢恩符文ken呼唤元素生物，还能额外提升5个能级的魔力上限。
乔安去年在海上旅行期间获得了不少新的魔导器，比如“气象法杖”和“魔力念珠”，还有自己制作的那颗“通讯石”，都没有进行“神话附魔”。
为了研发“神话异界誓缚”，乔安需要频繁进行施法实验，调整法术构型，期间呼唤过来的“神话元素”也没有浪费，正好充当器灵，花费15盎司魔晶，分别为“气象法杖”、“魔力念珠”和“通讯石”结附“奥灵转换”，确保这三件魔导器在脱离魔网的环境下也能正常使用。
转眼又是两周过去，乔安已经熟练掌握包括“神话异界誓缚”在内的5个神话法术，接下来他打算进行一项新的挑战——运用“神话异界誓缚”，呼唤6阶神话邪恶异界生物，击杀后取其精魄，用于修复“黑魔剑”。
经过一番慎重的筛选，乔安决定呼唤6阶神话冰魔。
“冰魔”也叫“奇鲁魔”，据文献记载是一种原生于巴托地狱的高阶魔鬼，据说浑身覆盖着苍白冰霜般的坚硬外骨骼，攻击附带“霜冻”特效，而且擅长多种冰系魔法。
乔安之所以选择“神话冰魔”，是因为这种魔鬼的生命等级在15级左右，恰好压住“神话异界誓缚”的魔力上限，而且他随身佩戴的“精魂项圈”，能够免疫这种魔鬼最擅长的冰系攻击。
乔安在之前的实验中曾多次用“神话异界誓缚”呼唤水、火、土、风四大神话元素，却还从来没有呼唤过神话魔鬼。
通常情况下，同等阶位的魔鬼要比元素生物更难对付，出于安全起见，乔安觉得应该在举行呼唤仪式之前找几个保镖，帮自己看场子。
拿定主意过后，乔安取出“通讯石”，激发“高等传讯术”与“活化咒文五姐弟”建立起聊天群，邀请他们协助自己呼唤“神话冰魔”，酬谢是请他们美美的饱餐一顿甜点。
耳畔传来五只史莱姆的欢呼，乔安暗自好笑，收拾一下实验器具就下了楼，带着眼巴巴等着他的五姐弟，直接传送到云中城一楼餐厅。
五姐弟到了餐厅，立刻活跃起来，蹦跳着凑近餐桌，探出拟足抓起餐盘，顶在自己头上，腾出拟足握持刀叉。
“火球哥”颇有绅士风度，还想效仿“禁魔姐”系上餐巾，不幸将雪白的餐巾烤糊，冒出一股焦烟……
“点心还没做好，你们先把餐具放下，去帮我收集食材。”乔安望着五只颜色各异的史莱姆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重力妹’和‘禁魔姐’去警卫塔，‘寒冰妹’去果园，其它人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三只史莱姆接下任务，蹦蹦跳跳的离开城堡，不多时带着食材回来。
“禁魔姐”头上顶着一颗雌性神话枭熊产的卵，状如鹅蛋，但是个头比鹅蛋大得多，外壳呈银灰色泽。
“重力妹”头顶一桶雪白的牛乳状液体，其实是刚从雌性神话狮鹫身上挤出来的鲜奶。
”寒冰妹”用头顶的气旋托起水果篮，里面装着色彩缤纷的苹果、葡萄、柚子和蜜瓜。
乔安取出“神锅”艾瑞尼尔，将之变大，摆在餐桌中央，然后将“寒冰妹”采摘的一篮水果都倒进锅里，又加入神话枭熊奶和神话狮鹫蛋液。
紧接着，他打开储物袋，取出一包砂糖和少量用来制作胶囊的凝胶丢进锅里，而后启动“神锅”的烹饪功能，短短一分钟过后，就如愿烹制出满满一大锅“什锦水果奶油布丁”。
“开饭啦！”
乔安先用“符文剑”将锅中布丁分割成五大一小六块，而后施展“高等法师之手”，将大块布丁分别放在五姐弟面前的餐盘中，自己吃一小块就够了。
布丁入口丝滑，带着浓郁的奶香，甜而不腻，咀嚼时清晰感受到各种水果颗粒在口腔中爆开，丰富的滋味令乔安欲罢不能，一口气将盘中布丁全都吃光，满足的放下刀叉。
五姐弟也都吃得很开心，看起来就像五只“大果冻”在吃小果冻，滑稽的样子令乔安忍不住发笑。
第32章 神话冰魔
看到活化咒文五姐弟风卷残云般吃光盘中布丁，还意犹未尽的舔起了盘子，乔安就问他们要不要再来一份。
五只史莱姆一.asxs.头，望着桌上那口锅，大大的眼睛充满困惑。
一大锅布丁刚刚已经被大家分着吃光了，哪里还有第二份？
乔安神秘一笑，揭开锅盖，锅里竟然又盛满同样的布丁。
“只需要少量食材，这口神锅就能烹制出足够喂饱12个山丘巨人的食物，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吃吧！”
听了乔安这话，五只史莱姆齐声欢呼雀跃，举起餐盘。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钟头，神锅中的布丁终于见了底，活化咒文五姐弟也都撑的肚皮溜圆，心满意足。
神锅烹制的食物不光美味可口，还能使乔安和五姐弟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免疫恐惧、毒素、疾病和诅咒，顺带重置法术位。
饱餐一顿过后，大家开始干正事。
“禁魔姐”接过乔安递来的小桶和刷子，用刷子蘸了蘸桶中以银粉调和的颜料，原地转了个圈，在地板上画出半径10尺、与她的体态一样浑圆的银色圆环。
乔安在银环中设置“反邪恶法阵”，顺带加持“次元锚”，避免呼唤来的魔鬼运用传送魔法逃离法阵。
准备就绪过后，乔安就开始施展自己发明的“神话异界誓缚”，尝试呼唤来自巴托地狱的6阶神话冰魔。
第一次尝试，很不幸未能成功。
乔安对此早已见怪不怪，15级的冰魔不稀罕，然而对于6阶神话生物而言，这种水平的生命级别就太低了，很难搜索到符合要求的样本。
类似的情况，乔安当初用“次级神话异界誓缚”呼唤5阶神话元素生物的时候也曾遇到过。
当时的解决办法是为法术构型增添6号卢恩符文ken，将呼唤5阶神话元素生物的等级上限由15提升到20，效果立竿见影——施法仪式的成功率大幅提升！
6号卢恩符文的寓意是“能量与灵感”，异界元素生物都具有特定的“能量属性”，故而可以采用ken符文来提升等级上限，那么同样的方法对呼唤魔鬼也适用吗？
答案是并不普遍适用。
因为魔鬼的种类远比元素生物更繁杂，而且大多数魔鬼并不具备某项突出的能量特性，无法与ken符文匹配。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冰魔就是一个特例。
这种魔鬼如同其名，具有鲜明的冰系亚种血统特征，理论上也可以被ken符文强化。
怀着试试看的心态，乔安再次施展“神话异界誓缚”，这次他用ken符文作为法术的启动咒文，尝试的结果令他大为惊喜，法阵当中竟然有了反应！
就在乔安和活化咒文五姐弟好奇而又紧张的注视下，法阵中浮现出一条瘦削的身影。
这怪物看起来像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大螳螂，从头到脚足有12尺高，拖着一条带有倒刺的长尾巴，周深覆盖着苍白的冰霜，布满锯齿的前肢紧握着一柄青冰塑造的附魔长矛。
神话冰魔觉察到乔安投来的视线，冷冷望向对面那位少年法师，眼神比它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更阴森，视线接触的刹那，乔安不由打了个寒颤。
神话冰魔环顾四周，审慎地观察环境，看起来很沉得住气，绕着法阵内侧不紧不慢地走动，尝试寻找脱离囚禁的突破口。
“从这家伙被呼唤到陌生的地方过后表现出的从容气度来看，恐怕是个很不好惹的角色！”
乔安心生警惕，先把“铁处女”亮出来加强戒备，而后开启“高等内视术”，查看这只冰魔的底细。
……
侦查目标：6阶神话冰魔（邪恶亚种，巴特祖纲，神话亚种）
生命等级：18级
健康状况：良好
属性：力量27，敏捷22，体质23，智力20，感知22，魅力25
特殊能力：魔鬼视觉60尺（透视黑暗），减伤3能级/传奇与善良，免疫寒冷/火焰/毒素；酸蚀抗性3能级，再生（神圣法术或光耀武器抑制），法术抗力；60尺恐惧灵气，召唤巴特祖；6阶神话之力；其它能力（未探明）
……
神话冰魔明显是觉察到乔安在施法窥视自己，眼中的冷漠立刻蜕变为浓烈的杀意，冲乔安发出一连串怒吼，似乎在以炼狱语斥责他“放肆无礼”。
乔安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太礼貌，被神话冰魔当面指责，颇有些难为情，便没有开口辩驳。
哪知道神话冰魔得寸进尺，见他不做声，还当他好欺负，高举冰矛，奋力向他投掷过来。
乔安连忙遥控“铁处女”挡在面前。冰矛破空袭来，击中厚重的水晶钢塔盾，发出的巨响堪比锻锤猛击铁砧，震得乔安两耳嗡鸣。
冰矛未能突破“铁处女”的防御，只在盾牌表面留下一道约有半寸深的伤痕，反被震得断成两截，落地刹那化作冰冷的蒸汽，迅速消散。
神话冰魔没想到漂浮在少年法师面前的那块透明盾牌如此坚硬，眼中浮现一丝诧异，抬起右手，掌心涌动极寒魔力，一团苍白的气旋急剧膨胀。
乔安看出这魔鬼正在施法，连忙吟咏咒文，指尖迸发出一束青光，打算以6环“指使术”控制神话冰魔，迫使它放弃反抗。
“wa！”
青色光束击中神话冰魔，却未能如乔安期待中的那样形成诅咒，反而被对方体表那层微微发光的冰塑肌肤反弹回来！
幸而乔安刚吃过“神锅”烹制的食物，免疫“指使术”的诅咒效果，不然怕是要自食其果。
此时神话冰魔已经完成施法准备，扬手朝站在法阵外的乔安轰出一道“寒冰锥”，白茫茫的寒流咆哮着扩散开来，连带围在乔安身旁看热闹的四只“活化咒文”也受到波及。
乔安首当其冲，好在贴身佩戴的神器项圈完成第二阶段同调过后，就获得了免疫一切寒系法术的功能。
“寒冰锥”轰在身上，仿佛迎面吹来一阵风雪，只是略微感到一丝凉意而已。
第33章 神话冰魔（Ⅱ）
“火球哥”见势不妙，第一时间躲进大姐的“反魔场”中，躲避寒流侵袭。
“闪电弟”则缩在“寒冰妹”背后，拿她当肉盾抵御“寒冰锥”。
“寒冰妹”对“闪电弟”的猥琐做法并不介意，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懂“寒冰锥”……
只有呆萌的“重力妹”，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然而她运气好，所在的位置恰好处于“寒冰锥”的轰击范围之外，同样没有受到伤害。
神话冰魔施法过后，发觉对面的少年法师以及五只圆滚滚的泥形怪都没有受伤的迹象，禁不住恼羞成怒，咆哮着扬起双臂，周身极寒气流盘旋尖啸，室内温度直线下跌。
乔安一眼就看出这魔鬼正在施展4环法术“冰风暴”，当即抽取一道“神话之力”，施展“高等神话反制”。
神话冰魔刚完成施法仪式，呼唤来的“冰风暴”便遭到乔安反制，无数拳头大的冰雹裹挟着寒气从天而降，砸在它自己头上。
“冰风暴”的破坏力分成两部分，一半是寒气，一半是高速落下的冰雹造成的钝击伤害。
神话冰魔只能免疫寒气侵蚀，被反弹回来的巨大冰雹砸得满头包，狼狈地抱头闪避，却又无法逃离“反邪恶法阵”，活像一只在热锅里徒劳蹦跶的白色大龙虾。
这时呆萌的“重力妹”终于回过神来，愤怒的张开“重力井”，将32倍重力施加在神话冰魔身上。
这疲于躲避冰雹袭击的魔鬼顿时被超重力场压得单膝跪地，艰难支撑，冰塑的外骨骼噼啪作响，浮现大片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痕。
“闪电弟”和“火球哥”也相继出手，“连锁闪电”加上“延迟爆裂火球”，一波狂轰滥炸过后，法阵中的神话冰魔已然肢体残破，奄奄一息。
乔安推开悬在面前的水晶钢盾，掏出手枪瞄准神话冰魔，扣动板机，射出一发附魔子弹。
铅弹击中神话冰魔的刹那自行爆裂，化作一群灾厄甲虫疯狂吸血。
乔安拧开试剂瓶盖，收纳吸饱魔鬼精血的虫群，留作研究素材。
低头望向神话冰魔，发觉这家伙非但没有断气，身上的伤口还在自行愈合，这才想起神话冰魔拥有“再生”体质，只有神圣或者光系攻击才能抑制再生，将它彻底击杀。
乔安想起最近刚学会的“神话造水术”，应该算是“圣属性”魔法，正好拿神话冰魔来测试一下。
“carir！”
乔安抽取“神话之力”，指尖遥指匍匐在地板中央、遍体鳞伤的神话冰魔，咏出一句象征“创造”的咒语。
“反邪恶法阵”正上方10尺高处，魔网丝线发生有规律的震荡，迅速凝结出一团微小的积雨云，清澈的圣水如同阵雨洒落下来。
神话冰魔被圣雨淋透，浑身燃起洁白的火焰，再生体质受到遏制，不出一分钟就被烧得连残渣都不剩。
乔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取出“缚魂瓶”，趁着神话冰魔的精魄尚未逃回地狱，将之收入瓶中，留着作为传奇“黑魔剑”的器灵。
今天的法术实验到此圆满结束，乔安吩咐活化咒文五姐弟留在餐厅打扫卫生，自行前往五楼实验室，解析神话冰魔的血液样本。
除了之前以“高等内视术”探测出的那些能力，乔安还从神话冰魔的血样当中检测出许多法术构型以及两项神话能力。
神话冰魔的施法能力相当于18级术士，然而擅长的法术不足十个，而且全是乔安已经掌握或者抄录过的，没什么油水可捞。
两项神话能力倒是有点意思，其一名为“深寒打击”，其二名为“冰之理”。
所谓“深寒打击”，是指神话冰魔以冰矛或者天生武器击中敌人的刹那，可以顺带注入一股极寒魔力，使对方因寒冷而手脚麻木，变得反应迟钝。
如果在此基础上额外花费一道“神话之力”，还能使受害者瞬间血肉凝固，冻成一尊冰雕，效果类似5环“急冻术”。
“冰之理”，是对神话冰魔法术抗力的强化。
当神话冰魔成功抵抗住一次影响心灵的负面效果——无论源于魔法还是超自然能力，只需花费一道“神话之力”就能将这一负面效果即时反射回去，如同法术反转。
在刚才的战斗中，乔安曾试图以“指使术”诅咒神话冰魔，无奈运气不佳，未能击穿对方的法抗，随即便触发“冰之理”，被原封不动的反弹回来，差点儿当场翻车，此刻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乔安将这两项神话超自然能力对应的魔力印记抄写下来，而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尊半尺高的铠甲武士，放在地上，念诵咒语，唤醒沉睡的“高等幽魂战甲”特里斯坦。
玩具般的铠甲武士，在咒语的呼唤下迅速膨胀，最终变成一尊足有12尺高，威风凛凛的亡灵骑士。
“尊敬的主人，请问有何吩咐？”
特里斯坦垂手鞠躬，很是恭敬。
“特里斯坦，把剑拿给我。”乔安晃了晃手中的缚魂瓶，“刚刚捕获一只6阶神话冰魔，这魔鬼的精魄正适合用来修复‘黑魔剑’。”
特里斯坦欣然解下佩剑，平放在实验台上，退到桌边，怀着一丝好奇旁观主人如何修复这口传奇宝剑。
将器灵结附在魔导器上，如果采用传统附魔工艺，流程相当复杂，耗时耗力，成本高昂。利用“卢恩符文”，则能大大简化这一工艺，而且除了器灵本身，不需要再支付其它成本。
乔安抽剑出鞘，提笔在精金剑脊中央描绘出象征“契约”的7号卢恩符文gifu。
根据以往制作神话魔导器的经验，乔安知道适合作为器灵载体的卢恩符文其实不止一个，除了gifu符文，象征“束缚”的10号符文nvd，还有寓意为“合作”的20号符文man，也都可以起到相同的效果。
描绘好符文，乔安就把神话冰魔的精魄从“缚魂瓶”中呼唤出来，懒得跟它废话，直接打出一发“指使术”。
第34章 强化黑魔剑
还好，乔安这次施法没再翻车。
“指使术”如愿生效，强迫神话冰魔的精魄融入gifu符文，成为“黑魔剑”的新一任“剑灵”。
直到这口剑被彻底摧毁，神话冰魔的精魄方能获得解脱，回归巴托地狱。
融合器灵过后，黑魔剑变得更有光泽，散发出森森寒气。
乔安随手鉴定了一下，发现黑魔剑已经被成功修复，原本失效的两项特殊能力，“引导负能量”和“神话邪影击”，现在也都可以启用了。
这两项能力都需要配合“神话之力”来发动，而且不得低于6阶。
乔安本身就拥有6阶神话力量，可以消耗自身的“神话之力”来激发黑魔剑的特效。此外，神话冰魔这个“剑灵”也不是摆设，每天可以为持剑者提供15道“6阶神话之力”，专门用于发动黑魔剑的特殊能力。
正因为有“剑灵”的存在，哪怕持剑者本人并非神话生物，比如特里斯坦，照样可以借用“剑灵”的力量，充分发挥出黑魔剑的威能。
到此为止，黑魔剑已经被乔安修复如新，可他并未就此满足。
根据“神话附魔工艺”的规则，一件魔导器上结附的神话特效，总数不能超过器灵的神话阶位，非神话特效则不受限制。
目前黑魔剑上总共结附了两种神话特效，其一是“引导负能量”，其二是“神话邪影击”，而作为器灵的冰魔是6阶神话生物，那不还有四个空余的位置可供进行神话附魔吗？
想到这里，乔安的强迫症又犯了，如果不把剩下的四个空位填满，他就浑身不自在。
首先，为了确保黑魔剑在无魔环境下照常使用，“奥灵转换”必不可少。
剩下三个位置填什么呢？
经过一番考虑，乔安着手为黑魔剑结附了两个很实用的神话法术——“神话深度睡眠”和“神话隐形术”，前者用于控场，后者适合潜行暗杀。
至于最后一个空位，乔安决定用来结附神话能力“高等能量替代”。
有了“高等能量替代”，黑魔剑自带的两项能力也随之发生蜕变，演变出许多全新的套路。
原本的“引导负能量”，现在可以替换成“引导正能量”，治疗活物并且杀伤亡灵。
还有“神话邪影击”，原本调用的是邪恶魔力，现在也可以改为调用其它属性的魔力，衍生出“神话火影击”、“神话电影击”、“神话冰影击”等等新模式。
甚至还能将邪恶属性替换成光耀属性，如此一来，“神话邪影击”就转变成与之阵营截然对立的“神话圣光击”，专门杀伤非善良生物，并且附加致盲特效！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外加14盎司魔晶，乔安完成对黑魔剑的修复以及升级改造，对这件作品很满意，欣赏了一番就还给特里斯坦。
有了这件神兵利器，特里斯坦的战斗力获得大幅提升，再加上随时可以脱去铠甲变成“惧栗缚灵”形态，综合实力已经达到准传奇境界。
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位强力的保镖，乔安当然也很自豪。
接下来的两周，乔安继续进行法术实验，尝试用“神话异界誓缚”呼唤各种稀奇古怪的异界生物。
如果对方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乔安也不会主动下杀手，呼唤这些异界生物过来，主要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想从对方身上获得一些新知识，如愿以偿过后就会释放它们返回原生位面。
转眼到了五月初，乔安已经在云中城隐居了一个多月，本来他还打算继续住下去，直到5月8日清晨，一封出乎意料的来信如同石子投进湖面，扰乱平静的生活，令他不得不告辞古书老爹和“活化咒文五姐弟”，匆匆返回米德加德城。
……
米德加德大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海拉尔、奥黛丽和霍尔顿守在马车旁边，望向人来人往的校门，眼中满是焦虑。
奥黛丽五分钟内第三次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摇头叹气，转身对弟弟和闺蜜说：“已经十点过了，要不咱们就别等乔安了，再不赶紧前往隐修庄园，怕是要迟到了。”
霍尔顿迟疑了一下，答道：“还是再等等吧，毕竟乔安与卡斯蒂斯爵爷以及沃尔松格一家的交情最深，如果他不露面，只有咱们三人赴约，其实没多大用处。”
“小流氓这话说的在理！爵爷真正想见的人是乔安，咱们去不去反而没那么重要。”海拉尔难得与霍尔顿的看法保持一致。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再等等吧。”奥黛丽无奈地耸肩，“乔安这家伙，临走前也不说清楚去了哪里，消失了一个多月，真让人担心……”
话音未落，她便觉察到身后掀起异常强烈的魔力波动，连忙回头一瞧，路边果然升起一道传送光柱，熟悉的身影缓缓呈现出来。
“乔安！你可算是回来啦！”海拉尔惊喜地嚷道。
“从九点到现在，我们一共给你发了四封‘短讯术’，怎么耽搁这么久才回来？”霍尔顿抱怨道。
“四封信？”乔安愣了一下，如实告诉好友，“我只收到一封。”
“啊？先说说你这一个多月都躲到哪里去了，幽暗地域吗？”
“不是幽暗地域，我去了另一个位面，介于‘风元素界’与‘水元素界’之间的地带。”乔安犹豫要不要向三位好友透露“云中城”的秘密。
“原来你是去异界旅行，这就难怪了！”海拉尔恍然地拍了下手，“‘短讯术’只有在位面内通讯才能确保准确送达，至于跨位面通讯，另一方还能不能收到信就很难讲了。”
“所以我就说嘛，一封不够就两封，两封不够就三封，只要发出的信数量够多，最终至少有一封能够送达。”霍尔顿得意地笑道。
“行了行了，现在可没工夫闲扯，都给我赶紧上车，卡斯蒂斯爵士还在等咱们呢！”奥黛丽没好气地催促道。
第35章 报复
乔安跟随好友登上马车，与霍尔顿并肩而坐，望着对面的公主殿下，问道：“你们在信中说卡斯蒂斯爵爷有急事找我，是不是爵爷的身体……”
奥黛丽见他欲言又止，会意地摇了摇头：“爵爷的身体还好，至少健康状况没有进一步恶化，急着找你，是因为河谷镇那边出事了。”
乔安闻言心头一凛，连忙追问：“天花疫情失控了吗？”
奥黛丽没有做声。
海拉尔和霍尔顿对视一眼，也都欲言又止。
“到底出了什么事？”乔安忍不住提高嗓门，心头掀起一阵悸动。
“姐，你比我们都更坚强，这事儿还是你跟乔安说吧。”霍尔顿不敢与乔安视线接触。
海拉尔也低垂着头，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奥黛丽闭上眼睛，抿着唇角，似乎在调整心态，使自己不至于当着乔安的面情绪失控，沉默许久过后才睁开眼睛，缓缓开口讲述。
“乔安，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今天才收到的噩耗，河谷镇的情况，恐怕比疫情失控更糟糕。”
“没关系，你直说吧，这段时间我收到的都是坏消息，已经习惯了。”
乔安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丝微笑。
“上个月初，我们曾前往河谷镇调查鲍勃·安德森上尉遇害的真相，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调查结果令我很难受，也很纠结，没想到是斯露德亲手杀死了安德森上尉，我不认为她犯了罪，却又无法向安德森太太解释……”
乔安叹了口气，正是因为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处境，他才被迫跑到云中城住了一个多月，原本想的是让时间来冲淡这场悲剧，可是听奥黛丽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原住民与殖民者的冲突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进一步加剧。
“我们从河谷镇回来以后，军方也对安德森上尉的死因展开调查，四月底，本尼迪克特·拉瓦尔男爵在议会的听证会上，公布了军方的调查报告。”
“在这份报告中，拉瓦尔男爵只字不提河谷镇天花疫情的根源，声称这场冲突应该完全归咎于阿萨族马匪绑架一向善待原住民的皮货商人约翰逊，试图从他的家人那里勒索赎金。”
“约翰逊被绑架前，匆匆发出一封魔法信，向正在当地带队巡逻的安德森上尉求救。”
“安德森上尉收到求救信，秉承帝**人的责任感与荣誉心，立刻率领巡逻队追捕马匪，试图说服那群野蛮的土著人释放约翰逊。”
“可惜双方的交涉并不顺利，马匪拒绝放人，还主动攻击安德森上尉的部队，致使上尉及其麾下六名帝国官兵不幸殉职……”
“这是在公然撒谎！”乔安忍无可忍，打断奥黛丽的讲述。
“没错，我们都知道本尼迪克特·拉瓦尔在听证会上公然撒谎，出席听证会的议员老爷们也知道他在撒谎，拉瓦尔知道议员们知道他在撒谎，但他就是有恃无恐，确信没有人敢公开揭穿他的谎言，因为他所代表的军方以及议员们代表的多数殖民者，在西进殖民、屠杀土著和掠夺土地等问题的立场上，利益是一致的。”霍尔顿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强调道：“这些阴谋家和野心家，他们都是一伙的！”
奥黛丽横了弟弟一眼，不喜欢他这种过于情绪化的论断，以尽量平和的口吻继续向乔安讲述前因后果。
“拉瓦尔男爵的报告，在听证会上激起轩然大波，后续有多位重量级议员发言，批评军方面对土著人的残暴行径，显得过于软弱，没有尽到保护国民的义务。”
“安德森上尉的英勇牺牲，是他个人的荣誉，却是军方软弱无能的‘鸽派’官僚的耻辱。”
“议会方面认为，军方必须改变软弱隐忍的作风，以冷酷无情的雷霆手段打击日趋嚣张的土著匪徒，用实际行动为安德森上尉讨回公道，向殖民地的全体居民证明军方仍然值得大众信赖，证明米德加德人有仇必报，勇士的鲜血不能白流。”
乔安听得心里一阵发堵。
议会与军方其实是在演一出双簧，那些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的说辞，动辄裹挟民意，骨子里却是在图谋私利，至于不幸的安德森上尉，无非是这一利益集团眼中可供利用来煽动民意的一个借口。
政客与军官，如同一群食腐的狮鹫，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嘴脸，争吃“人血馒头”，直到从安德森上尉的尸骨当中榨取出最后一丝价值。
“在议会的授权下，拉瓦尔男爵代表军方做出承诺，将会对河谷镇的阿萨族人展开血腥报复。”
“其实早在听证会召开一周之前，拉瓦尔男爵就已经派遣心腹爱将亨利·詹姆斯中校带队秘密行军，赶赴维穆尔河谷，并于召开听证会的当天夜里，在暮色掩护下，对毫无防备的河谷镇发起突然袭击！”
奥黛丽有意无意的看了海拉尔一眼，接着对乔安说：“‘自由之子’协会事后获悉的情报表明，当晚追随詹姆斯中校参与这次报复行动的，除了一支精锐骑兵营，还包括一位出身于‘征服教团’的雇佣兵，就是两年前曾参加维穆尔河口阻击战的‘纵火狂’埃尔森。”
“埃尔森操控一具名为‘柳条人’的巨大构装体，率先闯进河谷镇，‘柳条人’胸部炉膛中喷出大量夹杂火炭的烈焰，还有寄生在它体内的一种名为‘火童’的小怪物，也都跑了出来，沿街纵火，焚毁房屋。”
“与此同时，詹姆斯中校率领三百名精锐骑兵将这座小镇包围，看到有人逃出火场，就下令开枪射杀。”
“那一夜，河谷镇居民几乎全都惨遭屠戮，很多家庭，从老人到孩童，被活活烧死在自家屋里，全家人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能留下。”
奥黛丽的嗓音禁不住颤抖。
乔安强忍不安，鼓起勇气问她：“洛根大叔一家……怎么样了？”
第36章 仇杀
奥黛丽抬头迎上乔安的视线，蓝宝石般的眸子里充盈泪光。
“乔安，很抱歉，我们知道的太迟了。”
“少兜圈子，到底怎样了！”乔安禁不住急躁起来。
“河谷镇惨案发生的当天夜里，洛根先生、哈康和斯露德都远在石柱镇，幸免于难。”
“那么伊丝塔夫人呢？”乔安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僵硬，连他自己都感到很陌生。
“很遗憾，当晚洛根家的大屋也被焚毁，有孕在身的伊丝塔夫人，坚持着试图扑灭火灾，不幸被詹姆斯中校发觉，当即命令手下骑兵集体开枪射击，阻止她施法灭火……”
圣武士小姐终于情绪失控，眼中涌出泪水，哽咽着坚持说完最后一段话。
“一阵枪声过后，伊丝塔夫人倒在血泊中，可怜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即将降生的小生命……”
尽管乔安早有预感，然而当他听奥黛丽亲口说出伊丝塔夫人遇害的噩耗，还是禁不住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克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三年前，自己旅居石柱镇期间，腿受了伤，多亏伊丝塔夫人细心照料，使他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
转念间又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和好友们应斯露德的邀请前往河谷镇做客，看到伊丝塔夫人亲手为即将出生的宝宝缝制的那些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如今也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乔安越想越是心痛宛如刀割，比悲痛更强烈的情感是愤怒与自责。
若非自己逃避现实，躲到了云中城去，而是留在家里，如果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得知河谷镇遇袭的消息，或许还有机会阻止这场悲剧上演。
……
马车中，悲凉压抑的气氛持续了许久，乔安终于再次开口。
“后来怎样了？”
海拉尔看了看眼圈泛红的奥黛丽，主动接下乔安的话茬。
“事发当天，洛根大叔带着斯露德和哈康前往石柱镇参加部落会议，无意中躲过了这场浩劫，然而我觉得……他们或许更希望当时就守护在亲人的身边……”
“乔安，你当然也知道，洛根大叔不同于那些仇视殖民者的保守派原住民，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对殖民者抱持友好态度，致力于调节阿萨族人与殖民者的矛盾，希望双方能够和睦相处。”
乔安轻轻点头。
没错，洛根大叔曾亲口向他袒露自己的梦想，在新大陆，在这片辽阔而肥沃的土地上，促成移民与原住民相互融合，消除纷争亲如一家。
正是怀着这样的梦想，在两年前那场事关米德加德殖民政府存亡的战争中，洛根不顾族中长老反对，毅然挺身而出，率领一支阿萨族兵团加入到米德加德人的阵营中，在奥斯塔湖畔浴血奋战，在黄昏平原流血牺牲，付出伤亡近半的代价，帮助米德加德人击退来自北方的侵略者，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然而战争结束后，洛根大叔和那些为米德加德人流血牺牲的阿萨族勇士们，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圣城条约》成了旧世界三大老牌强国瓜分新大陆殖民地的菜单，原住民的利益却被完全忽视，原本答应还给沃尔松格部落的土地也被殖民者占据，皇帝陛下的敕令形同一纸空文。
即便遭到盟友背叛，洛根大叔也没有放弃理想，带着家人与追随者背井离乡，从遥远的石柱镇迁徙到维穆尔河谷，白手起家，花费了无数汗水与心血建立起河谷镇，带领追随者们放弃传统的游牧渔猎生活，垦殖农田，播种作物，开办学堂，为的就是建立起一个样板，试图向殖民者证明，他们眼中野蛮落后的原住民，同样可以融入文明社会。
然而一夜之间，一场大火摧毁了洛根·沃尔松格的全部心血，使他毕生为之努力奋斗的理想沦为一个残酷的笑话。
河谷镇被詹姆斯中校的部队付之一炬，爱妻与她腹中的小生灵惨遭杀害……这场令人发指的血腥屠杀，彻底改变了洛根·沃尔松格的观念，促使这位曾为捍卫殖民地而负伤流血的战争英雄，激发出对殖民地驻军的刻骨仇恨。
河谷镇惨案，不仅仅是洛根一家的悲剧，同时也震撼了整个新大陆北方的土著社会，唤醒原住民对殖民者世代累积的仇怨。
维穆尔河谷的阿萨族部落率先发起响应，各地相继发生暴动，阿萨猎骑疯狂屠杀殖民者，焚烧定居点，以此作为对“河谷镇惨案”的报复。
“就在一周前，曾经竭力约束族人避免与殖民者冲突的洛根大叔发出号令，召集维穆尔河谷的阿萨族勇士，向殖民者展开报复行动。”
“5月2日傍晚，包括洛根一家三口在内，近百名阿萨猎骑突袭离河谷镇最近的移民定居点，也就是我们四月初曾经短暂停留过的‘灰熊镇’。”
海拉尔叹了口气，接着说：“哪怕经受了丧妻之痛的打击，洛根大叔仍然没有丧失理智，他下令包围灰熊镇，却阻止手下屠杀镇上无辜的居民，只是摆出围攻的姿态，目的在于引诱真正的仇敌送上门来。”
“驻守维穆尔河谷的亨利·詹姆斯中校，收到灰熊镇治安官发来的求救信，连忙率领骑兵营匆匆赶去灰熊镇救援。”
……
史料：德·拉·瓦尔男爵的暴行（《美国的故事》，毕蓝）
贵族出身的德·拉·瓦尔男爵是个铁腕领袖，也是个残暴的军人，参加过英国对爱尔兰的征服战争。
他把对付爱尔兰人的政策原封不动地搬来对付印第安人，那就是烧、杀、抢。
1610年8月，他派人袭击波瓦坦的一个部落，挑起了历时四年的“第一次盎格鲁-波瓦坦战争”（1610—1614）。
在这次袭击中，他们烧毁了印第安人的房屋和玉米地，杀死70多人，抓走部落首领的妻子和孩子。
沿河返回时，他们把孩子们一个个地从船上往水里扔，同时开枪射击，以把他们打得“脑浆迸裂”为乐。在詹姆斯敦，他们把利剑刺进了那位部落首领妻子的心脏。
第37章 仇杀（Ⅱ）
“詹姆斯中校收到的情报表明，围攻灰熊镇的阿萨猎骑只有不到百人，以他手下三倍的兵力，此役理当稳操胜券。”
“然而他却忘了维穆尔河谷自古以来就是阿萨族的家园，土著猎手远比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新移民更了解当地环境，这一致命的误判，最终促使詹姆斯中校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詹姆斯中校率领部队，在夜色中穿林行军，即将抵达灰熊镇的时候突然遭到伏击！”
“原来洛根大叔早就在林中设下一支伏兵，等詹姆斯中校落入陷阱，立刻率队赶来截断敌人退路，联合埋伏在林中的两百多名阿萨猎手，对詹姆斯中校的部队展开围攻。”
“双方兵力相仿，正规军的装备要更为精良，如果双方是在平原上作战，詹姆斯中校的赢面更大，然而在夜色笼罩的密林中，殖民地的官兵仿佛全都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根本无法对抗自幼就在密林中讨生活的阿萨族战士，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已经伤亡过半。”
“眼看己方即将全军覆没，詹姆斯中校只得冒险率领残部突围。”
“逃亡途中，詹姆斯中校的战马被阿萨族猎手提前设下的陷阱绊倒，当场摔断了腿，其后不久就被洛根一家追上，最后由洛根大叔亲手将他击毙！”
讲到亨利·詹姆斯之死，海拉尔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快意，内心中早已认定此人死有余辜！
乔安也觉得亨利·詹姆斯是恶有恶报，但是他很清楚此人在米德加德殖民兵团的地位远不是安德森上尉能比的。
詹姆斯中校阵亡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在米德加德城乃至整个殖民地掀起轩然大波，促使当局采取更为激进的报复手段。
这也就意味着殖民者与原住民之间的摩擦很可能将超出维穆尔河谷地区，由小规模冲突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米德加德殖民地的全面战争。
乔安身为米德加德城的居民，同时也是石柱镇的“荣誉镇民”，无论从何种身份出发都不希望殖民者与原住民的冲突扩大化，焦虑的情绪使他无法再不慌不忙的乘车赶路，站起身来对三位好友说：
“我大体已经猜到卡斯蒂斯爵爷为何急着找我，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在路上耽搁，我这就带你们直接传送到隐修庄园。”
“好啊！那就快走吧！”霍尔顿迫不及待地握住乔安和姐姐的手。
三秒过后，一道魔法光柱冲天而起，催马飞奔的车夫，浑然不知身后的车厢中已经空空荡荡。
……
城外隐修庄园，病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一支鹅毛管笔，正在写信，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使他不得不暂停书写，笔尖墨水溅在纸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污渍。
老人的贴身男仆，传奇武僧海姆达尔听见咳嗽声，匆忙走了过来，轻拍主人的脊背。
“爵爷，您已经忙碌了一上午，是时候歇息一下，小睡片刻了。”
老人轻轻摇头，眼中浮现忧虑。
“海姆达尔，现在这种情形下，我怎么睡得着……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作为一名阿萨族人，你恨不恨像我这样的殖民者？”
海姆达尔黝黑的脸膛微微一怔，沉默许久才开口。
“爵爷，我当然不恨您，但是对于那些不择手段抢夺别人的土地，故意散布传染病害人的败类，无论他们是殖民者抑或原住民，我都同样痛恨。”
“是啊，这些人做的太过分了，可他们偏偏又是我的同胞，这令我尤为惭愧。”老人叹了口气，“海姆达尔，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像你一样超脱血统与出身，从客观的角度判别是非，坚守正义，可惜我办不到，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与觉悟。”
“爵爷，我不同意您的看法。”海姆达尔一脸认真地反驳，“一个人所处的地位越重要，需要处理的事务越复杂，坚守正义的代价也就越大，哪怕是出于善意做出的决策，也有可能给成千上万的无辜者带来灾祸。”
“您说自己缺乏勇气，这不是事实，如果我处于您的地位，恐怕会比您的心态更纠结，表现的更软弱。”
“打个比方来说，我只是战场上的一个小卒，勇气对我而言仅仅意味着听从命令，专注战斗。”
“坚持这份勇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牺牲掉自己的生命而已，一个无名小卒的牺牲，不会对战争全局造成影响。”
“但是您不一样，您是战场上的统帅，您必须为您手下像我这样成千上万个小卒的生命负责，勇气对您而言更多时候意味着妥协与取舍，这比无脑冲锋艰难得多，而您必须独自承受这一切，哪怕因此遭人误解，否则付出的代价不仅是您一个人的生命，还有无数个家庭的毁灭。”
“谢谢你的安慰，海姆达尔，这让我心里好受多了。”
卡斯蒂斯爵士在信纸上写完最后一段话，装进信封，施法发送出去。
“海姆达尔，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你不介意陪我走一趟吧？”
“爵爷，作为您的侍卫，坦率地讲，我反对您去任何危险的地方，更何况是最危险的战场，但是……身为一名阿萨族人，我很感激您能做出这样一个不够理智的决定，我和我的族人，都将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传奇武僧木讷的脸孔，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动情的神态。
卡斯蒂斯爵士摇头苦笑：“只希望我们此行不至于白跑一趟……好了，海姆达尔，推我出门，客人已经到了，我们去迎接一下。”
海姆达尔转身望向窗外，恰巧看见大屋对面的庭院中升起传送光辉，四条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
短暂的晕眩过后，乔安匆匆走出传送阵，迎面看见海姆达尔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卡斯蒂斯爵士走出房门，连忙鞠躬行礼。
“爵爷，非常抱歉，希望我来得不至于太迟。”
“不必客气，乔安，我也刚忙完自己的事情，废话就不多说了，不久前发生在河谷镇的那起惨案，你们都听说了吧？”老人开门见山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