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至刚必折
……
“某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呀~~”
悲痛之下,陆羽顿时丧失理智,忽然咆哮一声,起身将那一箱箱搬入院子的珠玉一脚踹翻在地,还抓起一把疯狂的向四周丢洒,俨然一副疯癫之态。
王孝禹眉头一皱,本能退后两步,刚想开口劝说这头发疯的猛虎,韦巅却抢先一步,扑向陆羽。
“你这厮好大狗胆!陛下的赏赐都敢践踏,简直是找死!看我不捏爆你的蛋!”
说着,韦殿挥动带有皮套的双拳,以崩山裂海之势向陆羽门面砸去。
“放肆!”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陆羽本能抬手一抓,硬扣住韦巅的手腕,嘶吼一声,反手展开双臂向两侧一展。
“嗯?”
见陆羽居然能接下自己如此汹涌的一击,韦巅双臂感到吃痛之余,眼神里充满的兴奋之色。
“呀哈~”
只见韦双臂回压,挣脱陆羽的锁劲,暴喝一声后,双方立刻展开了最为凶险的近身搏斗。
“砰砰砰砰……”
韦巅的拳头沉重无比,每一招每一式都毫不留情面,好在陆羽身形矫健,在被逼退至墙角后,竟是左闪右避,让韦巅拳拳落空,砸在身后的水泥墙上,将墙面都砸的掉落层层外漆,看的周围众人是胆颤心惊。
“去~”
两人又过了十几个回合,陆羽趁韦巅一个破绽露出之际,一掌将韦巅那二百多斤的躯体向后推开两步。
“看打!”
趁韦巅后退之际,陆羽拳掌并用,展开了排山倒海般的反击,逼的强如韦巅这样的力量型高手也只能暂时化攻为守,尽力招架住这一波硬攻。
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五十回合,双方几次攻守易形,依然没有半点分出胜负的架势。
但韦巅却是越来越兴奋,哪怕当中几次拳头落在自己健壮的肌肉上时,脸上有的也只是浓烈的战意。
自韦巅跟随刘策以来,就被誉为军中第一猛将,论单挑他从来都没输过谁,就算是当年与自己打的旗鼓相当的焦络,现在也已经不是对手了。
整个军中,能接韦巅十个回合就算的上是上等高手了,这也让韦巅十分寂寞,总觉得浑身的劲没出使,好不容易遇到陆羽这样的高手,还不用手下留情,自然是不愿意放过!
又斗了三五回合,在和陆羽对拳后,两人齐齐分开。
韦巅甩甩酸麻的手腕,脖子来回扭动一下,发出阵阵骨骼清响,对陆羽说道:“好家伙,老子今天算是过瘾了,不再打上三百回合,你可千万别趴下!”
而陆羽平时也是好胜之人,若在以前韦巅如此挑衅自己,他早就不顾一切要与他分出高低。
但现在,陆羽情绪波动很大,尤其想起刘策以前夸赞自己武艺是“勇冠三军”时,他自尊心得到前所未有满足。
可如今,自己却连士卒都当不了,刘策连理都不理会自己,直接拿这些不喜爱的物什打发自己,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某不甘心!某不甘心啊!”
想到这里,陆羽收起了身上的戾气,仰天大啸起来,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石子飞溅。
“喂?怎么不打了?嚎什么呢?再来啊!”
韦巅见陆羽这般作态,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懊恼的怒吼起来。
这时,一直静观局势的王孝禹出声了:“韦护卫,你先退下,让咱家跟他说几句话……”
韦巅冷哼一声,只得退到一旁。
王孝禹来到陆羽跟前,撇着嘴注视陆羽一阵,随后说道:“你闹够了没有?闹够的话,就听咱家几句话,
瞧你这副样子,陛下不用你是对的,咱家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人,但从方才来看,说句逾越的话,
咱家是陛下也绝对不会再让你领兵,以你这态度根本就不是当将军的料,陛下好心送你珠玉金银,
你却这样不屑一顾,甚至当着驿馆各位同属的面与韦护卫大打出手,敢问,你想干什么?
是打陛下的脸对么?觉得陛下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带兵么?”
陆羽闻言,抬头看着那面态慈祥,却透着股淡淡威严的王孝禹,顿时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
于是他低着头向王孝禹恳求道:“公公所言甚是,是某不对,但某心愿只想重回军营,还请公公教某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陛下原谅,公公伺候圣上起居,想必定有见解……”
所谓病急乱投医,要换平时,陆羽最看不起这群没卵子的太监,但现在,他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颅,向王孝禹真诚求教。
王孝禹说道:“先起来,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还嫌笑话不够么!”
陆羽闻言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王孝禹指教。
王孝禹努努嘴,对陆羽说道:“你的事,陛下时常也曾跟咱家提及,敢问你一声,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陆羽点点头:“是某贪图女色误了大事打了败仗,险些让陛下直取北地计划落空……”
王孝禹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些年你还是不明白你自己错在哪里,你以为陛下是怪你贪图女色么?
那白督军在西域纵军奸淫掳掠,百官弹劾都力保下来,还会怪你那些龌鹾的事?
还有打了败仗就让陛下对你失望?那更是可笑,天下哪有常胜的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不动摇国本,
以你对陛下的了解会遭受这般待遇么?说到底你真是白跟了陛下这些年,你都没想明白,咱家这个外人都想明白陛下为何会这么待你了!”
陆羽忙道:“请公公明示!”
王孝禹道:“陛下怪得是你为一己私欲,白白葬送了一千五百麾下将士的命!你明白了么?”
陆羽闭上眼咬紧牙关:“是某的错,某错了!”
王孝禹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知道陛下让咱家来前还说了句什么话么?
至刚易折,起初咱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方才咱家看你这般作态立马明白了,
就你这样,依然是不知悔改,让你领兵定会重蹈覆辙,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明白这个道理,陛下也许会重新启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陆羽回味着王孝禹的话,最后终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某知道了,多谢公公提点……”
“孺子可教,咱家已将陛下的话带到,该回宫覆命了,接下来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王孝禹说完,转身带着众人离开,等临出门时,回头又说道:“对了,把这里都收拾一下,这些珠玉都是陛下自己的家当,你要这样糟蹋换谁见了都不会给你求情!”
看着王孝禹离去,陆羽立马开始收拾起地上撒落的珠玉……
……
第二日,刘策在宫中和兵部众官将商讨关于设立西域都护府的进章。
白麒指着西域地形图一角说道:“陛下,末将以为,西域都护府可设在葱岭西南方向车师国附近,这片区域绿洲众多,水源充沛,且周围西域各部可补充紧缺物资,是绝佳之地。”
刘策点点头:“就按你的意思去做,主府设立不是问题,现在主要是考虑下属各府的设立地,
由于前期工作还需时间展开,一下设立十府有些操之过急,同时北方的战事也越加紧迫,只能先设五座校尉府应付一下,
等将来局势稳定再一一补上不迟,当然这校尉府也该换个名字,朕看就叫折冲府好了。”
段颎闻言,顿时激动异常,自己现在身份就是折冲校尉,简而言之,这折冲主府军官的名额定有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刘策率先对段颎说道:“段将军,这陇右折冲府兵备的位置你可有胆识胜任?”
段颎忙起身说道:“末将义不容辞!”
刘策道:“陇右道关乎整个西域西南门户,朕知道段将军有勇有谋,定能守好这片我大汉最重要的国土。”
“末将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
也不怪段颎如此激动,这陇右重地非比寻常,刘策将这么大一片土地交由自己把守,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荣誉。
陇右折冲府兵备的位置,相当与地方副司令的职务,唯一不同的是,这是实权,带兵的实权。
陇右折冲府的人事安排很快敲定,接着刘策又道:“听闻田晏、夏育两位司马这些年尽忠职守,这次西域之战也多有建树,就将疏勒、义渠两处的折冲府交由他们打理即可,
另外,那些流落西域的中原百姓也该安置,就将他们迁至西北四郡以及雍凉境内安置,并在他们当中挑选精壮组建归义军,由张义潮统领,设安定折冲府吧,
如此五座折冲府已得其四,这最后一处月氏折冲府,容朕再考虑考虑,此时暂且如此规划,各位将军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许尚书,诸葛侍郎,你俩再详细规划一下,尽早拿出一个合理文案,越快越好,不可拖沓,都退下吧……”
“喏!”
会议开完,众人便行礼告退,等他们一走,王孝禹便悄悄来到刘策身边,小声说道:“陛下,陆羽从昨夜开始就一直跪在宫门外,是不是该见见他?”
一五四 朕给你讲个故事
……
陆羽跪在宫门口足足一夜,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未曾东一下,那杆昔日刘策所赐的锰钢偃月刀竖立在自己身边。
韦巅围着陆羽不断转圈,不时出言挑衅,陆羽却是蔚然不动,他已下定决心不见刘策之前,决不起身,也不会被身边事物干扰。
“跪着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焦络看着陆羽这幅模样,似乎想起昔日自己跪在衙门前三日两夜,水米不打牙的情形,不由叹息了一声。
韦巅冷哼一声,举起手中两支沉重的锰钢铁戟交叉搭在自己后颈上,扭动下双臂,径直来到陆羽跟前大声说道:“喂,姓陆的,陛下曾夸你勇冠三军,武艺汉军属第一!
但老子一直都不服,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我定要与你决个雌雄,到时一定不要扫老子的兴致!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清楚没有?记住了,不分个高低,这事没算完!”
陆羽左耳抖动一下,却依旧是心如止水,不让韦巅这恶汉有一丝挑动情绪的机会。
转眼间已到晌午,韦巅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可见他又饿了。
韦巅拍拍肚子说道:“饿了,御膳房的厨子做好饭菜没?怎么还不叫老子吃饭?想饿死老子啊!”
韦巅的饭量依旧很大,虽然没有以前五斤米饭加十斤虎肉一顿这么夸张,但依然要吃三斤胡饼和两斤肉才算满足。
哪怕现在这样,按照韦巅这么个饭量,一般家庭根本养不起,也就只有跟着刘策才不会挨饿。
“吵什么?朕亲自给你送饭来了!”
就在韦巅吵吵嚷嚷的功夫,刘策和王孝禹以及一众侍卫和宫女,推着慢慢两桶饭菜来到了宫门前。
“参见陛下!”
韦巅和焦络同时向刘策行了一礼。
刘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陆羽,转头命人把一脸盆装有牛肉面条的饭菜送到韦巅跟前。
“今日朕难得有兴致,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面条,这盆面你可不能浪费……”
韦巅二话不说,端过面条,直接坐到宫门一角的椅子上,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夸赞道:“陛下做的面条吃一次就让人还想再吃下一次,要是天天吃就好了!”
说完,韦巅再次埋头大口吃了起来,宫门口满是“吸溜”的咀嚼声,那夸张的吃相,让那些宫女忍不住抿嘴轻笑。
这韦巅吃饭已然成为宫内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等刘策安顿好韦巅和焦络以及周围侍卫的午食后,踱步来到陆羽跟前,沉着脸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跪在这里又想做什么?”
陆羽睁开眼,见到多年不见的刘策,顿时鼻子一酸,回忆起自己在远州城初见刘策时的那一幕幕,竟是不断在自己脑海盘旋。
“陛下!”
终于,陆羽对着刘策真诚的跪拜下去,眼泪如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刘策静静的站在陆羽跟前,等时候差不多了才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朕在这里听你说!”
陆羽抬脸拱手说道:“陛下,我想重回军营,我想回军营……”
刘策冷笑道:“回军营?你现在不是该去青楼左拥右抱么?军营可没美人让你消受……”
陆羽苦求道:“陛下,某真的知错了,求您网开一面,让某回到沙场杀敌吧?哪怕做一名小卒,某也心甘情愿!
就当是某为在天荡峡因某而死的一千五百烈士恕罪,陛下,陛下,某真的知错了,真的真的知错了……”
陆羽说到最后,不住磕头,直磕的额头鲜血淋漓……
刘策沉思一阵,在陆羽又要将头撞向宫门前的水泥砖时,及时拉住了他:“你先起来,陪朕走走……”
陆羽闻言,低头起身,因为长久跪在地上,导致自己双腿麻木,差点没站稳。
刘策带着陆羽沿着宫墙缓缓踱步,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见到刘策都微微行礼,等他们离开后,刘策才叹了口气,对陆羽说道:“朕给你讲个故事,故事里的那个主角跟你是何其相似。”
陆羽止步,竖起耳朵,聆听刘策话语。
只听刘策说道:“从前,有一名壮汉,因犯了命案隐姓埋名漂泊四海,恰逢当时正值乱世,四处流民揭竿而起,朝廷需要召集足够的兵马来平乱,
在机缘巧合之下,这名壮汉遇到了视他为兄弟的主公,以及情同手足的义弟,尔后,他们一起征战四方,最终助朝廷平定民乱而贡献了一份心力,
然时运不济,这三兄弟虽有平乱之功,但因为各种原因,依然只能四处漂泊,直到半辈子过去了才迎来了契机,
等好不容易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根基,这其中壮汉可谓是为他的主公鞍前马后,立下了无数战功,也早已成为独挡一面,令敌胆寒的将军,
然而,他性格孤傲,将自己立下的战功变为可炫耀的资本,对诸多试图与他交好的名仕将军都抱有莫名的敌意,
即便他主公和义弟再三劝他要改改性子,他却依然没有把他当回事,久而久之,将军的府邸便不再有人来拜访了,
再后来,他的主公野心越来越大,在与盟友击败北面强敌后,开始开疆扩土,打算扩张自己的实力,
他主公带兵临行前,将现有的根基之地全权托付给将军,因为主公知道,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特意和军师一起嘱咐应对北面强敌的策略,
主公离开后,起初他们兄弟原有的根基地在将军的管理下,兵强马壮,民心归附,但久而久之,将军又开始飘了,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把军师和主公临行前对我嘱托忘的一干二净,
在听闻自己主公取得更大都是地盘后,他不计后果的向北面强敌发动攻势,最终被自己盟友和敌人合谋害死,那块重要的根基地也就这样丢了……”
陆羽静静的听着刘策讲完,觉得这和自身经历何其相似,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翻版。
刘策接着说道:“可惜啊,将军这一败,却也败空了他主公的气数,他主公知道他被盟友所害,倾尽一切力量试图为他复仇,
出征前夕,将军的弟弟也因为悲伤过度,醉酒鞭笞下属而被害了,首级也被送往敌营邀功,
而他主公则也在这场复仇战中,因为兵败郁郁而终,将原本大好的局势彻底葬送,北伐中原,光复王室的梦想彻底结束,
之后几十年,无论主公的子孙以及军师和所有将领如何努力,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没能从将军战死的阴影走出,
因为失去了将军所管辖的军事要地,一直在原地踏步,最终被北面强敌所灭,留下凄惨一页,
你知道么?朕给你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什么道理?因一人之失,直接连累整个集团陪葬,你觉得这位将军该不该为此负全责?”
陆羽羞愧万分,低头拱手说道:“陛下,某明白您的用意了,是某太不顾大局,某险些犯下了跟故事里那将军一样的大错!”
“你能明白最好!”刘策欣慰的点点头,“饿了吧?陪朕一起用饭吧……”
陆羽忙道:“陛下,您肯原谅在下了么?”
刘策没有直接回复,只是继续向宫门方向走去,沿途说道:“那得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光靠嘴巴说是没用的,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陆羽心下一喜,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他知道刘策这话意思就是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等陆羽吃完饭,刘策对他说道:“你说你想去边疆当一小卒?”
陆羽放下第十个空面碗,对刘策拱手说道:“请陛下给在下一次机会,在下绝对会严守军规,不再犯下昔日这般大错。”
刘策摇摇头道:“朕不同意……”
陆羽心下一沉,刚要开口,刘策却又说道:“听闻你参与过月氏国政变?亲自将月氏国的长老都杀了?”
陆羽回道:“某这是按照白督军的意思去办,而且若不这样,征粮会徒添不少变数,所以某觉得白督军这般处理并无不妥之处……”
刘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当什么小卒了,朕要在西域设立一府十尉,这月氏折冲府的兵备,你就暂且担着吧,
回头朕会给兵部打个招呼,这两天你就在宫里呆着,等你的公文发下,随白督军一起回转西域就任吧,
朕不是什么不讲情面的人,你若只当一介小卒,实在屈才了,只要你不犯浑,这月氏兵备算是你改过自新的契机……”
“陛下,某……”
陆羽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能回到军中已经很满足了,但不曾想刘策直接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官职。
折冲府的兵备,可指挥七千精锐战兵,比以前的营旗使位置还要高。
“吃完了么?吃完就去先回去歇着,过两天兵部会有人给你送来公文和官身,多的也就不说了,你只要记住一句话,至刚易折,上善若水!”
刘策留下一句,起身向宫内走去,他相信陆羽经过这些年的磨砺,体内那股子的凿性应该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
一五五 南巡计划
……
四月下旬,大明宫……
“都走了?他们可曾满意?留下什么说的没?”
“陛下如此厚待这些浴血沙场的将士,又怎会不满意呢?其他人不说,就张应承他们几个,这几日微臣带着他们在长安城里游逛,甭提有多兴奋了……”
未央宫偏殿内,刘策在一张宣纸上挥动毛笔,似乎在书写着些什么,边上的许文静听候待命,不住向他吹嘘着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君臣二人一番闲谈后,刘策将毛笔掷下,却见是套用阿拉伯数字所写的乘法口诀表。
许文静有些纳闷:“陛下,请恕微臣愚钝,这上面所书……微臣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刘策笑了笑:“你自然是看不懂,不过以后,朕治下所有百姓都看的懂,而且会深刻的印在脑海中……”
听刘策这么说,许文静自然是深信不疑,这些年相处下来,他深知这位君王所说的话从来都是准确无比。
刘策放下宣纸后,忽然说道:“自朕登基以来,焦点一直关注在塞外异族身上,对南方的管控有些懈怠了,
江宁郡守姜憬置密信与朕,言江南沿海瀛患愈加严重,一千五百瀛寇一路劫掠至金陵城下,十几万南军竟是无法阻挡,
姜憬希望朕能派人前往江南视察,还江南百姓一个太平,许文静,你觉得朕此时如果亲自去一趟江南,会不会有所成效?”
“陛下要出长安?”许文静略带震惊的问道,“但现在北边的蒙洛人虎视眈眈,长安城中不乏有他们的眼线,
此时前去江南怕是时机不成熟,微臣还是建议陛下遣一人为特使前往南方比较妥当……”
刘策摇摇头:“北方蒙洛人今年怕是依旧无法南下了……”
许文静微微一怔:“陛下何出此言?”
刘策道:“玄武关韩旷命人送来密奏,言去年冬季,蒙洛各地发生前所未有的雪灾,不少牲口和人都冻死,了各地经济损失如天文数字,这种时候如何能向玄武关发动攻势?
还有,八幡各部都致信韩旷,希望能加大粮食和盐、茶以及布匹的贸易,从这点来看,蒙洛人要强行对玄武关发起攻势,怕是会有后方不稳,引发内乱的风险,
只要拓跋宏业不是傻子,拓跋玉海依然保持理智,定会暂时罢兵,不会在这种时候与我大汉撕破脸皮。”
“那陛下,可曾答应蒙洛人开展贸易的条件?”许文静小心翼翼的问道。
“朕已经答应了,拓跋玉海也是亲自写信,希望朕能看在这些年蒙洛与大汉关系还算融洽的份上,帮助蒙洛人渡过这道难关,
正好朕也可以借这个空档将江南沿海的瀛患以及南方**的官场一并了解清楚,等到时再回过头来和蒙洛人展开决战。”
许文静点点头:“陛下所虑是正确的,但陛下有必要亲自南巡么?您若不在长安,这政务该如何处置?”
刘策说道:“京畿各地局势已经稳定,政务有你们六部齐心打理,如果朕凡事都要事必躬亲,那还要你们六部有什么用?
朕以命叶斌着手处理南巡事宜,下个月就动身,江南可是天下赋税重地,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许文静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微臣也不再相劝,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好本职,保证份内公务能照常运转……”
刘策叹道:“有你这句话,朕也就安心了,这次朕就以回乡省亲的名义南巡,毕竟朕是从苏州出生的,十几年没回去,现在去看一眼并不过分吧?”
“那陛下是打算带皇妃一道前往么?”
许文静试探性的问道,也好为自己在几位后宫之间站对位置,以免将来后悔,其实他还是觉得姜若颜将来为后的可能性大一些……
刘策摇摇头:“朕倒是想带她一起去,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身怀六甲,怕是无法辛劳远行啊……”
刘策在长安定居后,自然而然与后宫几位妻子之间的交流也就多了,以前是南征北战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几位妻子身边,现在安定下来,在各位妃嫔身上努力耕种,才摆脱了“不行”的污点。
现在后宫中,不单姜若颜又给刘策生下一个女儿不久再度怀孕,就连薛沫忆、叶胤、卫瑛她们几个也有了身孕。
然而诡异的是,宋嫣然的肚子却始终不见有动静……
刘策又说道:“朕打算带宋昭容同行,她一辈子也没去过南方,朕打算趁这个机会,带她去南方走走,也好过成日呆在宫里憋出病来……”
许文静闻言心中一紧,暗道宋嫣然为何会如此受刘策器重?即便至今依然没有诞下一儿半女还是深受刘策宠爱?
按理说刘策这为数不多的后宫中,宋嫣然的容貌也只能说是确有姿色而已,本身没有背景权势,全是刘策有意无意“硬塞”到她身上的。
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许文静其实也心中有分寸,但他不敢深究罢了。
也幸亏宋嫣然没有什么野心,刘策能力十足,否则以她现在的势力,绝对会成为一股可怕的外戚集团力量,早将这朝堂吞噬了。
见许文静沉默不语,刘策索性说道:“朕和你说这些也没用,还是把叶斌叫来吧,许文静,
你在石堡表现很好,朕心下记得了,你先回去再歇息几日再处理公务吧,南巡的事交由叶斌全权负责就是了……”
“那微臣就先告退。”
许文静必须得离开了,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和刘策摊牌,他是支持姜若颜当皇后的,可要是真说了,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前途会不会毁了,还是离开让自己冷静些比较安全。
“等等……”刘策忽然想起什么,忙叫住许文静。
“陛下还有何吩咐?”许文静惊出一身冷汗。
刘策眉头一皱:“你说瀛寇一千五百人,是如何顺利抵达金陵城外三十里,沿途十几万官军,就算是十几万头猪,也不至于让这一千五百人如此长驱直入吧?”
许文静回道:“陛下,想必你也该猜到了,官场的阴暗面,我们在前朝见的还少么?”
刘策闻言,无奈的摇摇头:“如果这是真的,朕是真的不想把事情逼上极端呐,你先回去吧……”
“江南……唉……”
等许文静再次告退后,刘策看着偌大的中原版图,在看到金陵位置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
五月初二,金陵城……
调任金陵府尹的史文靖,一脸阴沉的步出自己办公署衙,身后跟着一队家仆,弓着身子紧紧相随。
等回到自己府邸,却见一名身穿粉色青衫,满脸涂有白霜的俊美男子正发出尖细的嗓音哼唱着江南歌调……
“哼!”
史文靖见此愤怒的沉哼以上,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向正厅走去。
这唱歌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刘策施以宫刑的史宗杰……
自他回到江南后,因为没有了做男人的条件,加上刘策立薛如鸢为妃子的消息传遍天下,让他整个人彻底崩溃,索性休掉妻子,成天把自己打扮的跟个戏子一样在家唱戏。
而史文靖在手段用尽也无法让史宗杰认清局势后,便对这个儿子完全放弃了。
史文靖来到正厅,刚落座不久,一名下属立马来报:“大人,有客人在偏房等您?”
“走,会会他去!”史文靖丢下一句,直接向偏房走去。
等史文靖进入偏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身材矮壮,留着月牙发际的瀛洲人。
这些瀛洲人一见史文靖,立马起身毕恭毕敬的向他鞠躬。
史文靖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别行这套俗礼了,说吧,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
一名鼻孔下方留着胡子的瀛洲人马上说道:“大人,这个季度属于您的那份,我已经按照之前约定,寄存在老地方,请大人务必要去清点一下。”
史文靖道:“你来府上就为了跟本官说这些小事?佐藤,你就不怕我们的关系被朝廷察觉么?
现在不比从前,宫里的那位手段残忍的很,万一要是有把柄被他给抓住,我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佐藤闻言,立马鞠躬致歉:“嗨依~给大人添麻烦了,今日来找大人,是想问问,大人当初答应我们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承诺,让我们这群四处漂泊的武士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史文靖黑着脸说道,“本官既然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这种话就不要再问了。”
佐藤脸颊一抽:“但是大人,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们放弃武士地位不远千里,漂洋过海来到贵国,
不是为了当海盗,只是想有一块属于我们武士的容身之处,难道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大人都无法实现么?”
“佐藤!你这话什么意思?”史文靖一拍桌子,大声质问道,“别忘记,你刚到江南时简直跟条狗一样,是谁把你们给收留?要不是我,你们早饿死了,现在才吃了几天饱饭?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一五六 畸形的现状
……
佐藤诸人被史文靖这么一通喝斥,脸上都是漆黑一片。
沉默一阵后,佐藤再次说道:“大人,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没错,当年是你将我们从海边捞起救了我们的命,
但是也请大人不要忘了,这些年我们可没有少给你办事!甚至不惜昧着良心当起了瀛寇,还得罪了姜家,
您凭良心说一句,这些年我们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要一块属于我们武士自己的土地生存下去,这个条件过分么?”
史文靖当即回道:“那你就更该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按我的吩咐去做!你以为中原是你们瀛洲那块破地随便一占就能为所欲为?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以你们的身份,想要在中原立足,知道本官要上下打点多少事务么?”
佐藤低头说道:“嗨依~给大人添麻烦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会遵照您的指示去办,只求大人也能信守承诺……”
史文靖见他这般态度,语气也缓和了些:“行了,本官答应你们的事,会实现的,现在先回去吧,这段时日让你底下那群人安分一些,
不要再胡作非为,北边有大人物要来,等这件事完成后,本官就择一地让你们逍遥快活。”
“那我等先告辞了……”
佐藤等人向史文靖再次鞠躬后,缓步离开了府邸。
……
距离金陵城外二十里地一座靠海的庄园内……
“呦西~喝~”
一名瀛洲浪人在一民户家中,与这家家主举碗相迎,两人喝的是面红耳赤。
院子内,两名瀛洲妇孺跟着这民户家的女主人学做女红,还有几个武士装扮的瀛洲人则静静的坐在院子口,仔细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
“呀,哈哈~~”
就在这时,院子外又冲进来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汉子,他们当中有中原人、也有瀛洲人。
为首一个将刀背单手架在脖子后的灰面浪人大声呼喊一声,露出黑漆漆的牙齿,提着一个带血的包裹直接向那俩瀛洲妇孺走去。
“哈哈哈,我回来了,你们想我么?”
只见这浪人将刀和包裹丢在一旁,然后左右搂过这俩妇孺,猥琐的将脸凑向她们脸颊,引的其余人都是轰然大笑。
唯有那两名武士,却是紧缩眉头,一边擦拭刀身,一边注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听闻院子内动静的男主人,醉醺醺的步出屋外,对着那邋遢不堪的浪人打着酒嗝:“回来了?进来喝碗酒吧……”
那浪人闻言回头望了那男主人一眼,放开了那俩瀛洲妇孺,将那带血的包裹踢到男主人跟前,抠抠鼻子说道:“王桑,这狗官我帮你杀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男主人闻言,立马上前解开包裹,果真见到那头颅正是自己想杀的人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赵二驴,你这狗官!你也有今日啊,当初你这狗日的三番五次逼的我们没有活路时,没想过还有今天吧?”
其中一名武士听男主人这么说,立马起身来到那邋遢的浪人跟前,以上位者的身份跟他说道:“野田君,你居然不听佐藤君的话,又擅自杀人,这次死的还是一个县丞,就不怕惹麻烦上身么?”
野田回过头,斜着眼打量着那武士,尔后本能的将地上自己的刀捡起架在脖子后,露出一副戏谑的表情说道:“武士大人,你这次又想对我讲什么大道理?不过你只管说,反正我也不会听进去半个字!”
“八嘎~”
武士被激怒了,瞬间拔出武士刀指着野田,怒道:“野田,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在瀛洲,敢这么跟武士说话者,即便当街扑杀也是咎由自取。”
野田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武士?你也说了那是在瀛洲,现在我们是在中原,还是人们口中憎恶不已的瀛寇!”
武士仿佛被触及到了底线,立马大声冲野田大骂:“混蛋!我是武士,瀛洲佐藤庆保家的持剑武士!我跟你这种废物不一样,我不是瀛寇!”
“哈哈哈……”野田再次大笑几声,旋即歪着头说道:“真是可笑,到现在你都没有认清现实,你现在做的事跟我们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到处烧杀劫掠?”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武士大声为自己辩解,“那都是你们干的,我到中原三年,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但你也杀人了!”野田脖子朝前,贴着武士的脸,咧着嘴说道:“从佐藤家覆灭那一刻起,从你决定跟我们合作开始,你就已经是瀛寇了,
无恶不作的瀛寇,你再怎么回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如放下你那可笑的武士条规,和我们一起潇洒不好么?”
说着,野田一把扯住一名瀛洲妇孺的头发,把她推到武士怀中,笑着说道:“你还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吧?这辈子如果不跟女人睡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女人就在你怀中,把她衣服扒光,尽情的享用,体验下这美妙的滋味,等尝过之后,就会知道当瀛寇海盗有什么不好的?比你那狗屁武士身份强多了!”
“哈哈哈……”
周围这些瀛寇听闻野田的话,也都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武士的嘲讽之意。
武士顿时恼羞成怒,忙推开怀中的女人,暴喝一声,高举武士刀向野田头顶劈去。
而野田也早有准备,迅速横刀举过头顶,一下架住了武士的攻势。
“住手!”
就在这时,从史文靖地方归来的佐藤看到这一幕,及时制止了他们。
佐藤来到二人中间,各看武士和野田一眼,然后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以后我不想再看到这一幕,知道了么?”
“嗨依~”
武士闻言,恭敬地退到一旁。
而野田则是冷哼一声,斜眼打量了佐藤一眼,架着刀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话毕,野田就要带人离开。
“等一下!”佐藤喝住野田,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去杀人?谁给你的命令?野田君,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野田转身说道:“我帮朋友处理一个贪官,这有什么不对?比你们这群自称正义的旗本武士可是义气多了!”
佐藤眉头一皱:“野田君,我希望你能搞清楚,我们现在是在跟官府合作,如果你再这样不顾大局,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野田君冷笑一声:“佐藤将军,你不用把话说的那么漂亮,你跟那群狗官合作去对付另一个他们看不顺眼的狗官,
以为这样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野田君当瀛寇这么多年,只明白一个道理,无论瀛洲还是中原,这当官的都不能相信,
否则我们如何能堂而皇之的住在这庄园里,周围的郡县却都对我们视而不见?还不是想利用我们牟取属于他们的利益?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一辈子都只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大不了被官府抓了后,贿赂些银钱找几个替罪羊,
等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官员依然勾心斗角,而我们,则还是恶贯满盈的瀛寇!”
“你……”
佐藤竟被野田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直直的瞪着野田。
江南的瀛寇之所以猖獗,说到底不是军事问题,而是官场政治环境所导致的。
首先官府不停征收苛捐杂税,逼的百姓卖房卖田,最后实在活不下去铤而走险成为海盗。
其次,同样由于官员对百姓待如蝼蚁,逼的不少村庄开始不再信任官府,而是转而跟瀛寇合作,不惜给他们提供情报,甚至给予容身之所。
最后,江南官府本身也跟瀛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姜憬给刘策的密报中就有分析,沿海各郡县几乎七成以上的官吏受过瀛寇的贿赂,自然而然充当了他们的保护伞。
综上各种因素,直接让瀛寇越来越猖獗,已经成为中原沿海最大的外患,不得不让刘策亲自南巡视察下情况的地步了。
最终,佐藤垂下手臂,无奈的说道:“总之,这段时日,你不要再胡来,等史大人处理完手中的事务,会给我们一块土地让大家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活着。”
“哼,狗官的话也就只有你这样瀛洲世家公子哥会信,那我就等着看你笑话吧!”
说完,野田径直离开了院子,带着一众人向庄园尽头走去。
佐藤叹了口气,也和随从步出院子,但刚离开院门,就听一名随从对他说道:“佐藤君,野田浪人虽然话语粗鄙,
但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那史文靖根本没有诚意给我们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几年来他可曾真心对待过我们?”
“闭嘴!”佐藤喝住随从的话,“史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们早就被淹死了,现在我们所作的一切权当是在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我相信,史大人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否则,我们也活不到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一五七 触目惊心
……
五月初六,扬州近郊……
“停下~”
韦巅一声暴喝,止住刘策的车驾,随后迎面向眼前不远处的一群百姓走去。
只见拦在车驾前的百姓各个形同乞丐,见韦巅这样的魁梧硬汉步步靠近,吓得别开眼神,唯唯诺诺的向后退去。
韦巅虎眼凝视一阵,然后大手一挥:“你们几个,都靠边让让,别挡了车驾!”
百姓顺从的退到两侧,麻木的看着车驾队伍浩浩荡荡缓缓向城内驶去……
“等一下,我要下车!”
在经过百姓边上时,刘策察觉了异样,命焦络和巴隆把车停下,亲自下车去了解情况。
随行的礼部尚书,叶斌见刘策下车,也立马跟进,站在刘策身边。
他作为礼部尚书,首要就是教化天下万民,前提是必须体察民情才能尽好自己本职,如今叶斌难得跟着刘策一起来到自己不熟悉的江南之地,也正好借此了解下当地的百姓是一个怎么样的生存状况。
刘策扫视一圈四周,在看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时,主动上前对他作揖打招呼:“老丈,在下是北方来探亲的,我姓刘,常听闻江南富庶,
苏杭金扬的财力更是占据半壁江山,这扬州也是全中原赫赫有名的地方,只是你们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老丈见刘策整个人透着一股英风朗气,但态度却极其和蔼,也不像是那种纨绔子弟对待平民如同蝼蚁,不由颤声回复道:
“北边来的?实不相瞒,所谓这江南半壁富甲天下,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任何干系?
富的都是那些士家豪绅,那些不干人事的官吏,而我们这些小百姓,成日忙碌,也就求个一日两餐半饱便心满意足了,
可就是这样,那些狗官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去年,金陵府尹以要抵御楚贼的名义,将我们扬州附近村庄的男丁强征往青州边境,
家中没了壮力,那些狗官就勾结地方豪绅强占了我们的田地房产,无奈之下,我们只好举村四处乞讨为生……”
刘策眉头一皱,拳头不由捏紧几分。
而边上的叶斌则奇道:“老丈,大汉朝廷早在去年六月就命江南各衙署设立廉政厅,可供百姓举报伸冤,你们为何不去廉政厅举报这群官吏呢?”
老丈摇摇头,对叶斌说道:“什么廉政厅?老丈从未听说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官还会为民办事的?”
叶斌脸色微微一变,凑到刘策耳边小声说道:“刘掌柜,廉政厅署去年由吏部直接签署公文,我礼部和户部以及工部也参与了具体规划事宜,
与去年五月初就发往在南北两地官署,这江南一代,金陵府尹史文靖亲自画押确认回执的朝廷,按理这么大的事不该没有人知道,何况都已经登报言明了。”
刘策闭目沉思,忽而淡淡一笑:“叶先生,看来这趟回乡省亲我是来对了,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也得幸发现的早,要是等事态扩大,将会更加麻烦……”
叶斌叹了口气道:“这是在下失察,回去一定好好检讨,这段时日焦点都在北地各州百姓教化上,忽略了南方这块重地。”
刘策回道:“这不怪叶先生,要怪,就只能怪我一时糊涂,用错了人,得快些将这股子乌烟瘴气一并扫空才行……”
于是,他对老丈说道:“老丈,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土地和房产都会回到自己手中,
我在京城和金陵有些人脉,他们会为你们主持公义,还请老丈再忍耐些时日,很快,你们都能回家了。”
刘策的话很动听,但老者和周围这些百姓显然是有些不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达官显吏哪个不是口密腹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不过出于礼貌,老丈还是向刘策致谢,并恳求道:“多谢刘掌柜,但眼下我们这些村民已经两天水米不打牙,可否能给一些吃的让我们果腹么?”
刘策刚要答应下来,另一边的韦巅立马捂住自己斜挎在肩上,装满肉干的粮袋,并退后两步,生怕他又要用自己的口粮做善事。
倒不是韦巅家境差,现在的韦巅生活衣食无忧,这种行为不过是本能反应而已,他生平就两个爱好,打架和吃饭,要是没吃饱他怎么跟人打架?
刘策哪能不知道韦巅这点小心思,只是对后面的巴隆吼道:“巴隆,吩咐伙计们巴随身携带的干粮取来给这些百姓。”
“喏……是,掌柜的……”
巴隆也是个实在人,虽然身为胡人,但对刘策绝对忠心耿耿,无论吩咐他做什么,连想都不想一下就答应下来。
很快装满肉干和米饼,以及炒面的粮袋都纷纷交到了这几十名饥民手中,足够他们未来三五天份额了。
“恩人呐,你真是活菩萨……”
收到干粮的百姓登时跪倒在刘策跟前,不住跪拜起来……
叶斌鼻子一酸,努力克制住眼眶内打转的泪水,不让它滴下。
“天下还远没有太平,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礼部尚书,肩负教化万民的重责,往后我定要百姓能安居乐业!”
叶斌心中暗暗发誓……
“让我下去看看……”
这时,与刘策一道同行的婕妤,拓跋雪听闻车外动静,也忍不住下车观望。
值得一提的是,刘策本想让宋嫣然跟自己一道南巡,顺便在半途打算告诉她,让她做好搬进即将完工的“凤仪阁”的心理准备。
凤仪阁是皇后居所,刘策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是为宋嫣然册封皇后提前准备的,即便宋嫣然没有为自己诞下一儿半女,即便此举定会遭到满朝文武反对,刘策也已下定决心扛住一切,把宋嫣然推到皇后的位置上。
不为其他,刘策对宋嫣然的印象,始终都停留在那初见的一刻,是她的出现让自己在布满腥风血雨的道路上,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安宁的港湾。
宋嫣然她配当皇后么?
配!她当然配!
在刘策心中,宋嫣然就该母仪天下!
可惜,这次宋嫣然婉言谢绝了与刘策南巡的计划,理由是现在后宫三个妃子同时有孕在身,如果自己不在那还不乱套了?还煞有介事的怪刘策没扩充后宫。
与是宋嫣然建议刘策带拓跋雪一道南巡,毕竟草原上的女孩嫁到中原已属不易,带她出去游玩一下,也好解解乏。
刘策哪里不知道宋嫣然这番说辞是想给他和拓跋雪增多相处的机会,毕竟刘策至今依然没有碰过她一下。
无奈之下,刘策也只能带着拓跋雪开始了南巡之旅。
拓跋雪下得马车,看到这些百姓跪在刘策面前,又看他们身上都衣衫褴褛,不由美目轻蹙……
等她从侍女口中了解情况后,叹息一声摇摇头:“看来无论草原还是中原,都是一样,总有百姓生活的如此不堪,取我的干粮来,分给这些百姓,也好让他们多吃几顿饱饭。”
拓跋雪心地善良,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样,如雪一般的纯净,塞外艰苦的环境并没有让她初心易改,对与困苦的百姓,都是尽其所能帮助他们。
这也是拓跋玉海教女有方,从小给她灌输以民为本的理念,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不同而对其他人另眼相待。
刘策回头看了一眼拓跋雪,刚好与她四目相对,不由冲她微微颌了下眼帘。
拓跋雪俏脸一红,忙别过脸去看向周围。
此刻,她也说不上自己内心到底对刘策是怎样的一个态度,但她知道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心中已经有了刘策的身影,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欺瞒的了他人,但骗不了自己。
“大汉律令,凡我大汉子民,即便见到当今圣上都不用跪拜,更何况我一介小小商贾?
大家都起来吧,不要让刘某为难!要是被人发现告诉衙门,怕是又有官司要惹上身,都起来吧……”
听刘策这么一说,百姓这才起身,却依旧鞠躬致谢。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后,叶斌拱手对刘策说道:“陛下,看来此次南巡正如陛下方才所言,是来对了,
臣以为,仅从刚才那些百姓的状况来看,就能判断瀛奴为何会这般猖獗,百姓的心都不在官府,官府又如何有凝聚力和瀛奴开战。”
刘策道:“怕是不单是这个问题,叶先生你大胆往深处再想一想,江南这片土地到底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想要驱逐瀛奴,必须先从这吏治着手,命人即刻回转长安,通知吏部尚书公羊高,
让他加紧着手南方政务,越早处理越有利,朕不想在与蒙洛人开战的关键时刻,有内部后方不稳的迹象出现。”
叶斌拱手说道:“喏,臣这就去办。”
刘策点点头道:“先进城吧,朕想问问这扬州府尹,他是如何处理地方事务的,再问问他廉政厅为何迟迟没有设立,走吧。”
话毕,刘策回到车内,车驾再次缓缓前行,向扬州城缓缓行去……
一五八 官如匪
……
“站住,停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刘策车队刚要进入扬州城大门,却忽然被一队守门郎给拦了下来。
为首的守门郎官见这支数百人的车队,登时眼前一亮,直道今日走了狗屎运,遇到北方来的一群富户,可得好好敲他们一笔。
与是,守门郎官大摇大摆的来到车队前,双手叉腰,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这么多人进城想干什么?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闲杂人等全他娘站一边去!”
韦巅一见,登时气的额头青筋暴起:“直娘贼,这泼皮区区一个守门郎敢如此嚣张?看老子徒手把他蛋捏爆!”
焦络忙拉住韦巅:“你个莽夫,陛下没让你动手,你急个什么劲?边上站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刘策听闻车外守门郎官的话,知道这是摆明想要刁难自己,刚准备移开车门,却是叶斌抢先了一步,来到这些守门郎官跟前。
只见叶斌拱手对守门郎官微笑着说道:“几位兄弟辛苦,在下是北方商会一员,受商会差遣,特意到江南之地来寻找商机好做生意,
不知几位兄弟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车驾进城,总这么挡在城门口也会影响百姓出入不是么?”
守门郎官对叶斌的态度却是嗤之以鼻,旋即撇着嘴说道:“北方来的商人?可有什么凭证?该不会是楚国派来的细作,冒充商人吧?”
叶斌忙道:“小兄弟,这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在下的商会文谍,由汉陵商会会长亲自颁发倩印,还请小兄弟过目……”
不想那守门郎厌恶的罢罢手:“去去去,这玩意儿我可看不懂,我要识字儿还能在这城口风吹日晒?别拿什么公册文谍忽悠我,这对咱没用!”
叶斌闻言,顿时脸色一沉。
在刘策登基以前,就已严令规定,凡是守门将士,必须要能识字五百以上,能熟练的阅读千字文才可,守门郎官更是必须能书会写,文盲根本无法胜任守门郎官。
在刘策建立武朝后,整个北地人事大调动,其中就有规定守城郎必须要会识字,能判断基本的是非对错,如做不到则不能胜任,这一条在刘策整片治下传播开去,江南一代也不可能不知道刘策颁布的这条律法。
与是,叶斌眉头一皱:“这对你没用,那么敢问什么对你们才有用?”
守城郎官闻言,登时笑着说道:“你能这么问就对了,什么有用?自然是人事打点了。”
叶斌脸色一沉:“何为人事打点?还请这位兄弟直接言明。”
守城郎官道:“连人事打点都不知道?亏你也是做生意的,你做生意难道不花钱孝敬官府?看你这模样,生意肯定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连这么粗显的道理都不懂?”
叶斌强压心中怒火,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当年他跟秦墨游历大江南北时,这样当街索要贿赂的守门官和**简直是数不胜数。
经刘策大刀阔斧整治后,在北方这种事几乎已经绝迹,叶斌本以为再也看不到类似情形,不想今日居然再一次遇到了。
“那么敢问,要多少人事打点,才肯让我们入城?”叶斌强忍怒火问道。
守城郎看了眼车队,然后说道:“扬州城规矩,凡是路人进出城门,每人需交两文汉陵通宝,商户一律翻倍,而你们外乡人再翻一倍,一共是……”
说到这里,守城郎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说道:“一个人十六文汉陵通宝!”
叶斌冷哼一声道:“进一趟城门就要花费如此多的的钱?按你这十六文一人来算,这车队三百多号人,难道要交你五千文?”
“不不不……”守城郎笑着说道,“你误会了,五千文?想多了,这只是人进城的钱,还有那些马车,这也得收钱,一匹马三十文钱,
还有那些货物,我们也得收钱,得交一车五十块银元的抵押金,只有这样,你们的车队才能进城!”
听着守城郎官肆意妄为的敲诈索贿,叶斌闭目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开口:“此时甚大,我去问下我们掌柜,你们稍等……”
话毕,叶斌回身走向刘策所在车驾边,小声将事情经过,简单的告诉给了刘策。
刘策听后,立马走出车门,带上韦巅和巴隆,径直向城门口走去。
守城郎官见对面来的三人气势逼人,不由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叫来其余守城郎挡在城门前。
刘策在距离守城郎官还有两步距离时,忽然停下,指着他们问道:“刚才谁说的,进城要交钱?嗯?自己站出来说,本掌柜听着,要多少钱最好当面跟我说清楚,免得到时算不清。”
守城郎官瞥了眼如铁塔一样的韦巅以及壮的跟头牛一样的巴隆,再看英气逼人的刘策,心下已知这些人怕是不好惹,但利益依然驱使他鼓起勇气,抬头对刘策说道:
“怎么?这样凶神恶煞的,想吓唬谁啊?老子不管你们在北方是怎么样,但到了南方,到了这扬州地界,你们就得老实按扬州的规矩做,
不怕告诉你们,扬州府尹葛东淳就是我伯父,你们要敢胡来,全部抓起来去吃牢饭!”
刘策道:“大汉律法规定,自去年……”
但说到这里,刘策觉得跟这群流氓讲什么律法有些白费口舌,索性改口道:“葛东淳是你伯父?”
守城郎官嚣张的回复道:“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我伯父就是葛东淳,这扬州城的规矩也是他老人家定下的,
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这里,也必须按照我伯父定下的规矩办,想进城就必须交钱。”
刘策冷哼一声:“看来你伯父在扬州可是手脚通天啊……”
“那可不……”守门郎官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气势,“咱叔父跟苏州史家可是大有往来,否则怎么当这个府尹呢?
史家前朝苏州总督,现在的金陵府尹,史大人你可知道?人家一直都是江南士族豪门之家,更别提他外甥女在京城当了皇妃,算是皇亲国戚,
有他当咱伯父的靠山,你说这天底下几个不开眼的玩意儿敢扬州这片作对?那不是找死么?
即便现在姜家,也不敢跟人家史家翻脸呐……”
刘策点着头,再次体会到什么叫狗仗人势,一个区区守门的士兵,居然能嚣张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真是令他心中苦笑不得。
忍着心中不快,刘策语气冰冷的问道:“那如果我们不缴钱,还想进城呢?该怎么办?”
“不交钱?”那守城官愣了愣,旋即说道,“这扬州城出入只有两种人不用交钱,第一种就是咱这样,是伯父的亲戚,那是一家人,自然不用交钱,
另一种就是跟金陵史家有交集的人,这样的人咱们自然也不会收他钱,毕竟人家在上头罩着咱,咱要收史家的钱那还不找死么?
除此之外,就算皇帝老子想进城,也得把钱交了,否则休想进城,
对了说了这么多,你们赶紧把钱交了,否则把你们当楚国细作抓起里严刑拷打,快些,别磨蹭了,交钱!”
刘策轻哼一声,侧头看看韦巅和巴隆,只见他二人此刻也早就是一副恨不得将这守城郎官大卸八块的姿态。
与是,刘策上前一步,对那守城郎官客气的说道:“这位兄弟,实不相瞒,我们的钱都拿去买了货物,是往金陵做生意途经此处,身上所带的钱也不多,
你看能否见我们比较投缘的份上,少收一些,要不然你我也不好受,是不是啊?”
那守城郎官闻言,想了想:“那你想出多少钱?”
刘策伸出两根手指头,守城郎官见此顿时摇摇头:“二百银元?不行不行,你一下砍去一半钱,我没法跟我伯父交代……”
刘策冷笑一声:“不,你想多了,我说的是两文钱,算是从你嘴中闻听这扬州消息的报酬,何况,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也只配拿两文钱。”
守城郎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气的挽起袖子,一巴掌扇向刘策:“妈的,你敢拿爷寻开心?”
“啪~”
结果,巴隆抢先一步,一巴掌扇的那守城郎官整个人双足离地,腾空转了两圈,重重摔在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捂着脸颊一侧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脸时,气的指着刘策几人大喊起来:“反了反了,居然敢打我,兄弟们,给我把他们拿下,今天要是收拾不了你,老子就当街喊你爹!”
话毕,守城郎周围的士兵立马抄起家伙一哄而上,向刘策他们直扑而来……
一刻钟后……
“爹~爹啊~~”
只见守城郎官被扒了官服,反手被掉在城门口,哭着大声呼喊,四周十几个同伴也都是如此,鼻青脸肿的被扒去衣物吊在城门下,惹来无数人观看,议论纷纷。
至于刘策的车队,则缓缓地驶入城门,向着驿馆方向而去。
而在城门口,则挂着张“进出城门免费”的木牌……
一五九 许家千金
……
入得城中,刘策一行人在馆驿安顿好后,留下焦络看守,便与韦巅、巴隆还有叶斌一道,开始巡视扬州各处。
由于南方远离战火兵燹,江南各地又经过姜家几代人的经营,相比北方各地民不聊生的局面要好太多。
而扬州城,常驻人口为一百五十万人,由于地理环境等各方面因素,商业是异常发达,随处可见商贾贩卖货物的情景,相比与长安,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刘策此刻心中明白,这繁荣经不起一丁点的折磨便会轰然倒塌,其中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这物价,贵的离谱。
“一个黄桥烧饼十文钱?一笼灌汤包四十文?扬州炒饭一百三十文,呵呵,窥一斑可见全豹,百姓这要能富裕那才叫见鬼了……”
闲逛一阵,刘策来到一处茶楼,和随行几人到二层,找了个靠窗台的位置坐下,嘴里不住的吐槽。
叶斌坐到刘策身边说道:“掌柜的,这里物价贵只因米价高昂,也不单是扬州,江南苏杭金扬都是如此,世家为了牟取海上商业利益,强迫农户大肆改稻为桑,
只为获取在海外丝绸业的暴利,这种稻的少了,米价自然昂贵,方才在下在驿馆和驿丞闲聊了一下,扬州的米价为三两白银一石,折算成银元为两块,
这样的米价如何能让物价降下来?更别提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能混个半饱也是十分不易了……”
刘策沉着脸,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即说道:“去年年末,史文靖给户部上书,言江南一代水涝频发,希望朝廷拨发灾银赈济百姓,
朕也没多想,便让户部向金陵拨发二百三十万银元渡过难关,其实现在想起来朕对这件事也明白几分,都是当地官员闹的,
先不说这笔赈济官银有多少用在救灾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百姓缺粮是事实,所谓鱼米之乡该打个问号才对。”
说话间,茶博士端着一壶茶,身后跟着几个伙计,端着下差的糕点和葵香豆来到刘策这桌。
等茶和糕点都上齐后,茶博士笑着对刘策说道:“几位客官,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刘策没说话,叶斌则笑着对茶博士说道:“暂时不需要了,多谢……”
茶博士满脸堆笑,对他们几个问道:“几位想必是北面来的客商吧?”
“是又如何?”叶斌问道,“怎么,你这店里不招待外人么?”
茶博士忙摇摇头说道:“不不不,客官别误会,开门做生意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只是这茶楼有规矩,凡是外来客商在茶楼喝茶,先把这茶钱交了……”
叶斌笑道:“原来你是怕我们赖账?多虑了,你觉得我们像是没钱结账单位人么?说吧,多少钱……”
茶博士道:“一共二两银子,请客官把钱先结一下。”
刚准备掏钱的叶斌闻言,顿时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多少钱?”
“二两银子……”茶博士又重复了一遍。
叶斌指着四碗茶,三叠点心道:“就这么些茶水和糕点,要二两银子?”
茶博士脸一黑:“客官,咱这里可都是这个价,这茶叶是杭城新进的,水是白露烧开的,你们几位这座位也是茶楼最好的,二两银子一点都不多……”
“啪~”
话音刚落,韦巅猛拍一下桌子,起身一把掐住茶博士的脖子,恶声恶气的吼道:“妈的,老子这样不喝茶的匹夫都觉得你在讹人,什么茶水要二两银子?信不信老子把你这黑店给砸的稀烂!”
茶博士被韦巅掐的面色发紫,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全身,让他只感眼冒金星,周围的伙计也彻底吓傻,连同茶楼里其他喝茶的宾客也是呆呆的望着韦巅他们,不时议论纷纷。
就在茶博士感觉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刘策开口了:“韦巅,放手……”
韦巅这才松开了手,坐回座位,茶博士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随即,刘策又说道:“叶先生,给钱,加倍给他……”
等叶斌将五块银元丢到茶博士手中时,又好言相劝道:“抱歉,我这位伙计性子烈的很,这多余的钱就当是给你压惊吧……”
茶博士起初很生气,但摸着手中足足五块银元时,立马把方才不快都忘的一干二净,嘴里不住嘀咕着:“走南闯北就是要这样的人才安心,我懂我懂。”
随后起身对刘策他们拱手说道:“几位客官有其他吩咐,尽管开口,多谢客官的赏钱。”
茶博士客套完,刚想离开,却被刘策给拦了下来:“等等,正好有件事,想找茶博士你来问一下,这街上那些人在干什么?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茶博士闻言,顺着刘策的所指方向向窗外看去,等看清那街上一群人趴在地上四处爬动,以及街角旁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后,不由笑道:“客官外来的,不知道这些人也是情有可原,这是许府的家丁,估摸着是许大千金的猫不见了,正在大肆寻找呢……”
“许府,许大千金?”刘策眉头微微一皱,“这许府什么来头,丢了一只猫居然要如此兴师动众?”
茶博士忙小声说道:“客官,这话你可不要说第二次,这许府可是惹不起啊,不光你我惹不起,即便是府尹大人都要敬让许府三分,让人听到以免惹祸上身……”
“哦?这许府莫非是封侯拜相之家?”刘策奇道。
茶博士道:“客官想多了,这许府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之家,家中世代以经商立世,祖籍泸州,这几年才搬到扬州城的,实不相瞒,这扬州城大大小小的生意,许家都有涉及呐。”
“商贾之家?”刘策眉头一皱,“那也不至于让你们怕成这样……”
茶博士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许家是商贾世家没错,但这几年许家出了个能人……”
说着,茶博士向四周观望一圈,才继续小声说道:“就是这位许家千金的兄长,当年离家远去,跟着当今圣上南征北战,如今已是当朝一品大官,还是圣上身边单位红人,哎呦,你说谁惹得起?”
“许文静……”
刘策登时明白了,茶博士口中这个人是谁,许文静祖籍就是泸州,恰巧人家又姓许,也是当朝一品兵部尚书,尼玛还有比这更巧的么?
茶博士没有察觉刘策脸上表情异样,接着说道:“许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每天围在许府门前的人足能排上好几里地,
只求能让许老太爷向他在京当大官的儿子给个一官半职,就算是府尹大人也时常去拜访许府呐……”
刘策问道:“那你方才所言寻猫是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许千金今年十七岁,她平日素爱养猫,把猫的命视为比人命还重,去年这个时候,
她下人弄丢了一只从海外重金采购来的白猫,结果那下人被她吩咐跪在门外足足一个月,差点活活饿死,要以前她也不这样,
而且这千金大小姐外表看上去文文弱弱水灵动人,可这心狠着呢,谁要惹了她,那可绝对没好下场……”
茶博士说话的时候,街上一名汉子满脸是灰的高喊一声:“找到了~我找到了~”
只见他捧着一只黑猫,兴奋的来到用纱帘将车厢遮掩起来的马车边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姐,您的猫找着了……”
一名丫鬟拉开车帘,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黑猫,恶声恶气的说道:“怎么这么久才找到?耽误了小姐去府尹大人地方赴宴你可担待的起?”
汉子低着头不敢看那丫鬟,只是不停道歉:“请小姐开恩,都是我的错……”
“哼……”
丫鬟厌恶的冷哼一声,拉下车帘,然后换上一副讨好的神情,对盘坐在车内的少女说道:“小姐,您的猫找到了……”
只见少女怜爱的抱过黑猫,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咪咪,想死我了,你怎么这么调皮?以后不要再乱跑了知道么?”
这少女就是许文静的妹妹许文馨,单从她的面目来看,怎么也看不出她是茶博士口中那个恶毒的女人。
丫鬟趁机对许文馨建议道:“小姐,那些下人把你的猫又差点弄丢,不能轻饶他们。”
许文馨抚着黑猫,淡淡地说道:“就按家规办吧,免得以后再犯这样的错,不过也不要太过了,注意下我许府的名声。”
丫鬟闻言,立马拉开车帘,大声喊道:“管家!”
管家立马来到丫鬟边上低头问道:“小月姑娘,你有何吩咐?”
丫鬟小月指着那些找猫的男子:“小姐吩咐了,这个月他们的工钱全都扣下,算是一个惩戒,若再有下次,定不饶恕。”
那找猫的汉子闻言,“噗通”一下跪在车前,哭着求道:“大小姐,求您行行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扣我工钱,我一家几口人都指望着我这点工钱糊口啊……”
一六零 泸州变许州?
……
“你干什么?这是许府家规,难道你不知道么?犯了错就要认罚,如果这次放过你,以后人人都跟你这样,那许家如何在江南立足,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小月没有半点因为那家丁苦求而心软,依然指手画脚,对他恶言相向。
家丁泪流满面,对车厢内的许文馨苦苦哀求:“大小姐,您发发善心吧,贱内和三个孩子以及一双父母,现在全仗着我的工钱活命呐,
这点工钱对大小姐来说,连吃顿早茶的钱都不够,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好么?就请您发发慈悲吧……”
喵——
就在这时,车厢内发出一声猫叫,紧接着许文馨那可人的声音甜甜的响起:“咪咪,你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太吵了,让你没法休息?你要乖乖的哦……”
说完,许文馨对小月说道:“赶紧走吧,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要是晚到一些,府尹大人还以为我们许府现在不同往日,摆臭架子呢……”
“好的,小姐……”
小月应了一声,然后对管家说道:“还不赶紧把他拉开,耽误了小姐赴宴,你们谁担待的起?”
管家忙应声,然后指使两个家丁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开,难道说你们也想跟着受罚不成么?”
家丁犹豫片刻,为了保住自己饭碗,只好上前拉住那汉子,并说道:“别挡了大小姐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要连累我们……”
汉子被拖到了一旁,眼睁睁看着许文馨的马车向葛府缓缓驶去。
“大小姐啊~我们一家人都指望我这一份薪水啊,求您发发慈悲吧~~”
汉子对着远去的马车不断磕头,引来周围无数行人侧目,同时不断有叹息声传来……
良久,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上前扶起汉子说道:“你就接受现实吧,现在许家势大,直追姜家,莫说是你,就算整个扬州城,整个江南都得罪不起,
她只扣你一份工钱算是好的了,日子再苦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万一小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汉子哭着摇摇头:“我家媳妇儿有病在身,干不了粗活,父母年迈自然也是不能做活儿,三个孩子最大才八岁,要是没有我拿工钱买米,他们就只能挨饿啊……”
书生拍拍汉子的肩膀,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该怎么劝。
许家这几年对待下人是愈发严苛,因为许文静在朝为官的缘故,而且还是开国功勋这一级别,让许家已经不满足与继续当一介商贾,开始萌生了成为新世家的念头。
于是,以许老太爷为首的族中有名望的人,先是仿照江南各地世家制定了严格的家规,再是不断督促族内后代,让他们努力读书,准备迎接明年第一届大考,步入仕途之列,让许家完成从商到政的转型。
这其中许府家规明确规定,家丁犯错必须重罚,不能有半点违逆许家主人的话,还有只要在许家做事,就不能再去外头接“私活”,一经发现轻则赶出许府,重则活活打死。
而且,被赶出许府的人基本也找不到新活,就拿这扬州城来说,各行各业都有许府的影响,谁还敢收留被赶出许府的人干活?
所以,书生也没有劝汉子另找行当,因为他知道这劝也白劝,一旦汉子离开许府,注定全家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马车行远,汉子知道再求也没用,只得转身落寞的向家走去。
“客官,您看到没有,这就是许府现在的做派,整个扬州城没人敢惹许府,其实这汉子也算好的了,不过扣了一月工钱,熬熬也就过去了……”
茶楼上,茶博士继续给刘策滔滔不绝的讲着那些许府的“光荣事迹”,而叶斌听的却是眉头直皱。
良久,刘策又拿出一块银元,放到茶博士手中:“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又赚到一块银元,加上刚才一共是六块银元,茶博士乐得眉毛都弯了,早将之前被韦巅暴打的事抛诸脑后。
“客官,您慢用啊……”
茶博士客套一声后,乐呵呵的离开了,等他一走,叶斌忍不住对刘策说道:“刘掌柜,恕在下直言,许府这般作为实在有些过分了,
即便士家也不该如此刻薄的对待下人,还请刘掌柜回京后能跟许尚书说一说这里的情况,以免将来惹出大祸后悔莫及。”
刘策冷哼一声道:“看来这许家人的基因真是强大,这许家千金和许文静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一样的罔顾人命,一样的心狠手辣!”
“敢问刘掌柜,什么叫基因?”叶斌对刘策口中新词汇感到不解。
刘策笑了笑,没有直面回答,只是指着那汉子离开的方向,说道:
“让安插在扬州城内的情报司……算了,跟我一道去那位汉子家看看,算是替许文静料理些污点,免得翰林院那群废物借此弹劾许文静,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刘策留下一句,带着三人离开茶楼,尾随那汉子而去。
……
不知不觉,汉子已来到自家门院前,周围的街邻看到汉子无不退避三舍。
汉子在许府充当的是打手护院的角色,平日里昧着良心没少替主人欺压百姓,自然大家见他都感到害怕。
他望着自家破落的院门,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
“二郎回来了?”
刚推开门,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妇唤了他一声,这人就是汉子的母亲。
“唉……”
汉子应了一声,转身把门虚掩上,低着头步入屋内。
“爹爹……”
一名五岁女童看到汉子,亲热的呼唤他一声,让汉子落寞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抱起女儿。
接着他八岁的儿子手拿一个木头做的圆球,也出现在他身边。
汉子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问道:“你娘呢?”
儿子回道:“娘身体不舒服,卧在床上起不来……”
汉子闻言,放下女儿进入内屋,看到妻子卧病在床,面色十分难看,在她床铺里侧,还有个襁褓中的婴儿,不住挥动小手。
汉子来到妻子身边,关切的问道:“怎么?又犯病了?”
妻子说道:“今日白天开始,胸口就闷的慌,喘的我浑身没有力气,夫君,给你添麻烦了……”
汉子说道:“这样下去也不行,还是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妻子摇摇头:“夫君,我们还有钱看病么?家中一老一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没事的,躺一会儿就好了……”
汉子死死捏住毯子一角,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对了,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看时辰怕是还不到晌午吧?出什么事了么?”妻子奇道。
汉子刚想开口诉苦,但一见妻子这般模样,还是忍了下来,决定独自一人扛着。
“今天许府千金去府尹大人家中赴宴,我没什么事就早些先回来了,不碍事的……”
汉子随口找了个理由,说完后赶紧别过脸去收拾边上还未整理好的衣物,免的被妻子看出异样……
“真的?你没骗我?”妻子语气略带怀疑,“那许府千金我也听说了,是个刻薄之人不好相处,你若实在干不下去,那就别干了,另外找份本份的活儿,也好让四邻少说些闲话……”
“我晓得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妻子的话,让汉子心下越发不是滋味。
妻子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道:“公公和婆婆正在做饭,既然夫君回来了,那就吃了饭再走吧……”
汉子闻言道:“啊?哦,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待会儿我就回许府,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妻子闻言,艰难的从床上直起身说道:“都没到晌午?夫君怎么就吃过饭呢?夫君,你老实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瞒着我……”
汉子一听,正在叠衣服的手顿时一停,再也忍不住,鼻子一算,哽咽的说道:“就因为一只猫,一只破猫,就扣了我一个月薪水,太不是人干的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妻子情绪激动之下,不由让胸口更闷了。
汉子忙安抚住妻子说道:“没事的,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
妻子气顺一些后,说道:“夫君,我挨饿没事,但公公和婆婆还有三个孩子不能挨饿,许家我们惹不起,
趁现在,我们赶紧去许府,求许老爷他们,求他们务必救救我们全家,走,现在就走……”
汉子忙道:“夫人,你就好好躺着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还有,别让爹娘知道,他们会担心的,你放心,明天我定会买来米面,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妻子从丈夫眼中看到了一丝凶光,知道他要做出格的事,忙道:“夫君,你断不可以干傻事知道么?许家我们万万得罪不起,
我都听说了,许府都打算把他们祖籍泸州改名叫许州了,就在许大千金生辰当日,你若犯了浑事,咱就真的没有半点退路了……”
一六一 给许文静善后
……
妻子的劝诫,让汉子暂时放下了想要走向极端的念头,他只能抱着头痛哭道:“可如果我不去抢,哪里来的粮食养活一家人啊?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们一个个饿死在我眼前么?”
只听妻子流着泪说道:“夫君,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犯法啊,难道你想自己的孩子没有爹?想要公公婆婆整日以泪洗面么?”
汉子和妻子抱头痛哭起来,在屋外偷听夫妻二人讲话的双老也是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只能无助的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虚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了,刘策和叶斌,以及韦巅、巴隆几人步入院内,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双老闻听屋外动静,立马出来查看。
等看到四人身上的衣着后,本能的退后几步,露出畏惧的神情。
刘策看见二老,露出淡淡微笑,说道:“老人家,我们是北方来此地经商的商人,口渴了想讨碗水喝,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可以可以,几位客人请随老朽进屋歇歇……”
善良的老人自然是没有拒绝,纵使感到还怕,依旧是将刘策几人热情的迎进屋内。
等四碗水端到几人面前后,刘策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老人家,我在北地经商时就听闻江南富足,乃鱼米之乡,扬州更是江南四大鼎城之一,
可说实话,你们所住的地方未免有些破败,老人家你也别生气,我说话就是这么直,也不会拐弯抹角,还请见谅,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人闻言,见刘策虽然衣着富贵,但一点都没有架子,便在他老板搀扶下,坐到刘策对面说道:
“客人既然是来做生意的,还请听老朽一句,在这扬州地界,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免得惹祸上身,
还有,在这扬州城内做生意,少不得要跟官府巨贾打交道,尤其是许家和府尹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
要不然啊,这生意在这儿根本做不下去,还望客人谨记,免得以后莽撞吃了亏还没处说理去……”
刘策笑道:“多谢老人家指点,只是在下初来乍到贵宝地,还不熟悉具体环境,这府尹大人和许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将扬州城几大势力说与刘策知晓。
这许府了解的倒是跟刘策在茶博士地方差不多,而那葛东淳除了情报司送来的情报外,还多了些细节……
不过,也多是葛东淳一家子在扬州城如何只手遮天这类老掉牙的内容,除了好事基本是啥都做,什么走私、逼良为娼、贪污公款、与黑道勾结为祸街邻等等,没有他葛东淳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
“爹,家里来客人了?”
老人说的正起劲,从里屋出来的汉子见到刘策等人,先是一愣,随后问了父亲一声。
老人说道:“这是北方来的客商,经过咱家讨碗水喝,二郎,我正要问你呢,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了?平日里不到宵禁时分你是不会回来的?”
“宵禁?”叶斌闻言眉头紧缩,“大汉宣武元年,朝廷就明令废止了宵禁,除非有战事外治下所有府衙无权干涉百姓夜间出行,怎么?难道扬州城里还没有收到朝廷消息么?”
汉子说道:“废止宵禁?听都没听说过,废止的也不过是那些士贵子弟,我们普通百姓宵禁时分一到要还出现在街上,被巡夜的抓到,一顿毒打都算是轻的。”
叶斌狐疑的看了刘策一眼,刘策则是默不作声,已经将这个细节记在了心中。
又客套一番后,刘策起身对老人说道:“老丈,今日多有打扰,今日你我有缘,也无以他赠,就将这些黄白俗物留在这里做个见面礼吧……”
说着刘策将一袋足有二十银元和五两黄金的钱袋放在桌上。
老人连忙推辞:“客人,一碗水而已,当不得你如此慷慨,拿回去,快拿回去啊……”
刘策摇摇头笑道:“老丈,你若不收,我这心里就真过意不去了,方才我也说了,权当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再推辞,我可就没脸了啊……”
“这,这,恩人呐~”老人激动之余,一下跪在刘策跟前,“您这些钱可是救了老儿一家的命啊二郎,快给恩人跪下磕头……”
汉子愣了片刻,等父亲喊自己时才反应过来,和父亲一道跪在刘策跟前。
“老人家,赶紧起来,还有你,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什么跪,起来!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兴跪拜呐?”刘策赶忙扶起二人不停劝说着。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汉子的妻子听闻外屋动静,也起身步出屋子询问。
“嗯?”
叶斌见到这妇孺,登时双眼微颌,他自跟随刘策起就主管随军后备,医师堂也是他一手所立,本就精通医术,如今见到这妇孺一眼就瞧出他身犯重症,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汉子向妻子说完经过,妻子也是微微欠身行礼:“多谢恩人相助,只是无亲无故,恩人为何要帮我家?还请恩人留下姓名,以后好铭记恩人今日大恩大德……”
刘策拱手回道:“诸位,这不过是在下举手之劳,也是份内该为之事,区区贱名不说也罢,当不得你们如此相待,你们在熬些日子,我相信这风水,马上就要转过来了。”
听着刘策这番不着边际的话,他们一家完全听不懂,但刘策也没指望他们能听懂,因为他相信过段时间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叶斌上前两步,对妇孺行了一个君子礼仪,随口问道:“敢问夫人是否有顽疾缠身?在下正好懂些岐黄之术,如若夫人不嫌弃,可让在下替你把把脉,确诊一下。”
听叶斌要给自己治病,妇孺激动万分,向丈夫投去询问的眼光。
汉子忙对叶斌说道:“这位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家娘子这病都好些年了,只怪没钱看病,怕是耽搁了,您若能看一下我家娘子到底得了什么病,那真是太好了。”
得到许可后,叶斌便替他妻子把脉,等忙到晌午过后,叶斌写下一张药方,递到汉子手中,嘱咐道:“你妻子早年积劳成疾,在不该生育的年纪却生下了孩子,
加上身体没有调理好,才落下这身病,按我的药方去抓药,前三个月,每日服一帖,后三个月三日一帖,半年后,你夫人的病也就痊愈了……”
“多谢先生……”
汉子抓着这张药方,激动的双手不停颤抖。
刘策再次告辞:“老人家,我在馆驿那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你们多多保重,告辞……”
话毕,不顾一家子挽留,刘策便带着三人快步离开了汉子的宅院,只留汉子一家看着刘策一行人消失的背影。
“好人啊……”
从汉子家走出来,叶斌抢先上前跟在刘策身边说道:“陛下,这事不能怪许尚书,许尚书多年未曾回家,定是不知家中有如此变故,还请陛下莫要将这事迁怒与许尚书,毕竟他可是有功与社稷啊……”
刘策一脸怒容,边走边说道:“我当然知道这跟许文静无关,要不然朕也不会替他收拾这些破烂摊子,但这许家简直是要无法无天啊!”
叶斌道:“陛下,还是彻查清楚比较好,毕竟这几年,许家可是没少支持朝廷,去年光捐的银元就多达五百万,这笔银元多用于建设学府之中,
也许他许家是嚣张跋扈了些,但这也是世家各族的通病,请陛下莫要为这些小事,坏了大局,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许家从商贾转换从政,这当中难免会有诸多问题,
只要现在纠正,还来得及不会铸成大错。”
刘策停下脚步,朝叶斌射去一抹厉光:“叶尚书,你这么为许文静和许家开脱,究竟意欲何为?”
叶斌平静地回道:“陛下,天下还未太平,臣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为您和大汉朝廷分忧,只有许尚书可以助陛下扫平乱世,
莫非陛下忘记当初组建精卫营时所许下的承诺么?”
刘策这才收起眼中凌厉的目光,对叶斌点头淡淡地说道:“叶先生,方才是朕有些冲动,言语间伤害了你还望见谅。”
叶斌回道:“陛下应该知道叶某为人,这些事从来不会在意的……”
刘策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许家也并非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朕得去敲打敲打他们才行,这样吧,你先回驿馆歇息,朕去找情报司商量些事,晚些我们在驿馆碰面商量。”
叶斌不疑有他,拱手回道:“既然如此,臣就先行一步,在驿馆静待陛下归来……”
等叶斌走后,刘策回头看向韦巅:“饿了没?”
“老子他妈快饿死了!”
韦巅态度依然蛮横,哪怕刘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半点改变,在刘策面前毫无顾忌的展露本性,这也是刘策欣赏的地方。
刘策回头看向葛府方向:“既然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听茶博士说葛府在办宴席,咱们就去那将就一下,你说怎么样,巴隆?”
巴隆双手合十,对刘策说道:“陛下说怎么样,巴隆就怎么样。”
一六二 教育
……
葛府府邸内,宾客满棚,钟乐不停,葛东淳今日在这儿大摆宴席,给自己庆祝四十五岁大寿……
其实这四十五岁大寿只是个幌子而已,一年十三月,葛家起码有五个月在巧借名目举办各种宴席,目的只为借吃饭赴宴的由头洗挪公款收授贿赂,并与一些大人物增进关系。
“葛大人,恭喜恭喜……”
“呦,王大人您来了,快快请进,今日一定要尽兴呐……”
葛东淳站在府邸大门口,不断招呼来赴宴的客人。
“许府,许老太爷到……”
正在这时,葛府家丁大吼一声,葛东淳闻言,立刻迎了上去。
只见一辆豪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手上捏着两颗玉石做成的健身球,不断来回转悠。
这人便是许府当家,许文静父亲,许明昌。
许明昌刚走下马车,迎面与赶来的葛东城碰上,却见葛东淳满目讨好的对许明昌拱手说道:“许老太爷,您能来府上赴宴,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呐……”
许明昌微微点头,满面红光的回道:“府尹大人邀请赴宴,许明昌一介草民怎敢不来?府尹大人如此给许府脸面,我这当家的又怎会不来呢?
今日来的匆忙,也未曾带合适的礼物孝敬府尹大人,后车上三株血珊瑚就当是今日给府尹大人的寿礼,还望府尹大人不要嫌弃啊……”
三株血珊瑚的价格,寻常百姓根本想都不敢想,一株价格二千金,许明昌一送就是三株,这出手果真是阔绰。
葛东淳心中乐的不得了,但面上却是为难的说道:“我说许老太爷,你能来赴宴已经是给足我葛东淳面子了,你看还送这么珍贵的东西,这不是让人以为我葛东淳贪墨人家钱财,不好跟人解释嘛……”
许明昌笑道:“府尹大人,许家这些年多亏您照料才有这般生意,这区区几株珊瑚又算的了什么?大人若再推辞,那老朽就无颜赴宴,这就打道回府……”
葛东淳有了台阶后,忙说道:“别别别,罢了,既然这是许老太爷的心意,那本官就收下,对了,怎么不见另千金?”
话音刚落,许文馨的马车终于到达了葛府门口。
葛东淳长子葛辉煌一见到许文馨的车驾,立马如同舔狗一样的想要迎了上去,却被葛东淳立马喝止了。
许文馨在小月的服侍下,缓缓步下车驾,葛辉煌见到许文馨的衣着顿时口水狂咽。
只见许文馨一身青绿相衬的丝绸纱衣,将白皙的香肩和粉雕玉颈暴露在众人面前,纱衣内只着一件贴身小衣,配上她那清纯的相貌,活脱脱就是魔鬼和天使的结合体。
许明昌见到自己女儿,不由摇摇头,上前去对她说道:“怎么这么晚才来?还有,你这穿的太少了,像什么样子?将来如何进宫选秀?”
许明昌是打算把许文馨送入宫中当妃子,认为只有成为皇亲国戚,自己许家才能更近一步,只是好几次给许文静写信表达这个意思,都是石沉大海,所以他打算等北面局势再稳一稳,亲自把许文馨送去长安。
他对自己女儿相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许文馨轻抚着怀中黑猫,听父亲问起,却是淡淡地回道:“路上咪咪走丢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这才耽搁了些时辰,至于我这身衣裳,哪个大家闺秀不是这么穿的?天这么热,难道还要披件棉衣不成么?”
许明昌叹了口气,边上的葛东淳忙说道:“许老太爷,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这么穿,在咱扬州城里见的还算少么?本官就觉得大小姐这样挺好,还是一起进府厅说话吧,这大热天的……”
许明昌瞪了许文馨一眼,随即跟着葛东淳向府厅走去,沿途不少人见到许明昌,无不上前巴结讨好。
许文馨在经过许辉煌身边时,却见葛辉煌跟在她身边小跑几步,目露饥渴的小声对她说道:“许妹妹,你可想煞哥哥了,哥哥准备了些好玩的宝贝,待会儿等宴席开始那些老家伙们谈事,跟哥哥去内院可好?”
许文馨白了许辉煌一眼,道:“别又是拿些什么次烂货色充当绝品,免的让人见了笑掉大牙,
上回你说的那蛐蛐号称花费十万银钱买来的,结果大庭广众下,只一个回合就让人价十几文钱买的野蛐蛐给咬死了,我可不想再跟着丢人。”
葛辉煌忙道:“许妹妹,上次我也是被人给骗了,这次我保证是真的,这回可是一对鹦鹉,咱家去海外经商时,特意从一个大食商人手中买来的,
这鹦鹉可是西夷才有,还会说人话呢,好玩的很,妹妹要是不去看看,定会抱憾终身……”
许文馨闻言心动,娇嗔的看了一眼葛辉煌:“这次你真的没骗我?要是再骗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葛辉煌忙发誓道:“许妹妹放心,要是再让许妹妹不满意,哥哥愿意天打五雷轰……”
“噗嗤……”
许文馨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轻笑一声,然后把手中的黑猫递到葛辉煌手中:“咪咪受了惊吓,想必也饿了,你吩咐人给他点吃食,记住要最好的,别用些下人吃的贱物,把咪咪吃病了……”
“妹妹这是答应了?”葛辉煌心中激动万分,忙抱着黑猫问道。
许文馨轻颌一下美目:“先赴宴,待会儿再说,这人多眼杂,你一个大男人跟在我身边也不怕被人说闲话,你不要脸皮,我还嫌害臊呢……”
说完,许文馨加快了些轻步,向府厅走去。
葛辉煌呆呆的看着许文馨的倩影,好久才回过神来,轻抚怀中黑猫说道:“咪咪啊,我今日要是能与妹妹成了好事,以后就把你供起来,你可一定要成全我们啊……”
喵——
回应葛辉煌的,是黑猫慵懒的叫声。
……
刘策三人打听清楚葛府位置,正向葛府赶去……
韦巅的呼吸是越来越急促,刘策知道他是饿了,这家伙一旦饿疯了,估计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但刘策就是有意这样做,让韦巅饿着肚子,禁止在街上买吃的,严格规定只能到葛府用餐。
三人快要到葛府时,忽然听到一阵喝斥声:“打,打死他,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他丢到河里淹死!”
定睛看去,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少年,正站在葛府斜对面的街上,指挥一群家丁,对一个路人拳打脚踢。
只听那少年嚣张无比的大笑道:“小爷的道你也敢挡?你可知道我是谁么?我爹是扬州府尹,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爹,看我今天不弄死你们……”
刘策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区区孩童少年就如此歹毒?先不论对错,仅凭他方才那些话,这家教就有问题。”
这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布衣少女看到这一幕,丢下篮子,忙跪在少年面前,苦苦求道:“少爷,我兄长哪里不对,我替他给您道歉,只求您放他一条生路,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那少年嫌弃的瞥了一眼少女,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他妹妹?来的正好,你们几个,把她卖到烟柳巷去接客,就说是我指示的,开罪了小爷,你们都别想好过!”
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又上来两个家丁,狞笑着架起少女要就要拖走,整个大街上充斥着少女和被打男子的哭喊求饶声。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葛家势大,在扬州城可谓是一手遮天,谁敢出面给二人说情。
“哈哈哈……”
少年摇头晃脑的,大声笑了起来。
“喂,臭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凡事最好别太出格了……”
正在这时,刘策的声音在街上回荡。
少年止住笑声,向四周望去,大声说道:“哪个不怕死的?有胆站到小爷跟前来说!”
刘策冷哼一声,对巴隆和韦巅使了个眼色。
韦巅和巴隆领命,分别向被暴打的男子那边和架少女的家丁大步走去。
“妈的~”
韦巅来到那群殴打男子家丁身前,二话不说,抬手抓住两个家丁后背,随后大骂一声,双臂向后一甩,那两名家丁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如断线的风筝,“飘”到半空重重落在地上。
“啪啪~”
巴隆这边更是干脆利落,他来到架女子的家丁跟前,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左右开弓一人一巴掌,甩的如同芭蕾一样,旋转了数圈落倒在地。
而刘策却是径直走向少年,脸上带着一股淡淡地煞气。
而那少年却依然嚣张无比,指着刘策,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敢惹小爷我?看来是活的不耐烦,现在赶紧跪下跟小爷认错,小爷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刘策没理会这少年的话,走到他身边,扬起手掌,对着他脸颊直接就是清脆的两巴掌,甩的少年脸颊青紫一片。
只听刘策说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长大还得了?你爹没教你,我就替你爹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又是两巴掌扇在少年身上,只扇的他眼冒金星……
一六三 堂而皇之
……
“哇……”
少年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被刘策一顿耳光下来,痛的大声哭喊起来。
这一哭立马惊动了斜对面站在葛府门口赴宴的人以及葛府家丁。
大家见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来制止。
“大胆,你可知这是府尹大人家的小公子,你居然当街殴打小公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把我们家小公子放开,否则你就等着横尸街头吧!”
“小子,你摊上大事了,这葛府的人你也敢动?”
那些家丁和赴宴的客人指着刘策一行人是指手画脚,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想干什么?!找死是吧!”
韦巅一声暴喝,提着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葛府家丁,用手指着他们,不断大声威胁。
“惹毛老子,老子把你们的蛋都捏爆信不信!”
可惜,葛府的人从上到下都已经放纵惯了,虽然他们见韦巅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可能会不好惹,但还是没有退缩。
一名家丁为了表现自己对葛府的忠心,往自己手掌上吐了口唾沫,抄起棍子劈头盖脸向韦巅砸去。
格勒——
然而下一刻,韦巅在木棍近身瞬间,一把抓住他的木棍,丢下那被揍的神智不清的家伙,将那家丁往自己身边一扯。
那失去重心的家丁一下向韦巅身上扑去,下一刻,韦巅右掌本能往他胯下一掏,接着就是一拧……
鸡蛋碰撞的碎裂声在那家丁脑海回荡瞬间,全身如遭雷击一样颤抖片刻,下一秒,剧烈的酸痛袭遍全身,一声不吭的躺在地上捂着下体弓成一团,无声的来回打滚。
“妈呀,没了~~”
良久,那蛋被捏碎的家丁鬼哭狼嚎一声后,彻底晕厥过去,看的周围那些原本吵闹的人群登时背脊发凉,不敢再出声指责。
“我要告诉我爹,把你们人头都砍下来!”少年依然倔强的威胁着刘策众人,小小年纪的眼神中闪现着与他这个年龄段极其不符合的凶戾。
刘策冷哼一声,摸着少年的头说道:“你爹是么?正好,我也有事要去见你爹,麻烦你带个路吧……”
话毕,刘策摸他头的手,渐渐转移到耳朵边,趁他不备,狠狠一拧,不顾他鬼哭狼嚎,揪着他耳朵就向葛府大院走去。
那些家丁此刻哪敢阻拦,只能在刘策三人靠近的空荡,本能的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看着刘策揪着自家少爷的耳朵进入葛府。
……
葛府内,宴会已经开始,各长辈间相互交流“公务”心得,而那些晚辈们则各自缩成一个小团体,相互间不是饮诗就是诉说那些山川美景。
“许老太爷,本官敬您一杯……”葛东淳对坐在自己左案的许明昌端起酒杯,热情的敬酒。
许明昌自然举杯还饮,等一杯酒下腹,葛东淳看了眼下案处,一双眼珠子色眯眯的注视许文馨的葛辉煌,再次满上一杯酒,对许明昌说道:
“许老太爷,犬子能否在京城谋个差事,就全赖许老太爷了,还望许老太爷务必成全呐……”
许明昌笑着回道:“老朽一定尽力,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我儿文静虽为当朝一品兵部尚书,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俗语道伴君如伴虎,当朝天子也不是个善男信女,应该循序渐进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许老太爷,请……”葛东淳客套几句,再次仰脖喝下一杯水酒。
“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成日就知道寻花问柳,败坏家誉,如果不给他点压力,指不定以后会犯什么浑事,只有给他在官府谋个差事才会收心……”
许明昌闻言点头说道:“府尹大人所言甚是,年轻人不能成日只知道贪图玩乐,当有上进心才是,你放心,等回去后,老朽立刻给我儿文静写信,力保贵公子能去长安任职……”
葛东淳大喜:“那本官就全仰仗许老太爷和许尚书了,来来来,许老太爷您随意,本官先干为敬。”
许明昌嘴唇轻轻碰了下酒杯,随后说道:“府尹大人,这事儿本官可以给您办妥,但泸州的事,不知府尹大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葛东淳放下酒杯,对许明昌说道:“许老太爷,这事牵扯面太广,要知道让朝廷批文把泸州改成许州的话,是需要江南四大府尹共同签字画押上报朝廷的,如此私改没人敢承担这罪责。”
许明昌眉头一皱:“哦?还有谁不同意?”
葛东淳说道:“这本官自是不必说,当然答应了,杭州府尹罗凌不管这类闲事,自然也好办,金陵府尹虽然没表态,但他跟下官的关系也没多大问题,
只是这苏州府尹姜憧,他是坚决反对,您也知道,姜家在江南势力依然首屈一指,尤其姜家天之娇女嫁入皇宫,册封为皇妃,更是权势滔天,
他姜家若不点头,泸州改许州,怕是会有很多周折……”
许明昌冷哼一声:“他姜家霸占江南多年,也该换个人来顶替了,不就是他女儿早早结识刘策才有今天皇亲国戚地位么?
姜若颜再漂亮又怎么样?算算他年岁也有二十七八了吧?再漂亮的女人也会随着岁月流逝慢慢老去,
只要我女儿嫁入宫中,一定会深得当今圣上的恩宠,并非老朽自吹,整个泸州,还没有谁家千金的姿色胜过我女儿。”
葛东淳忙道:“就是就是,这女儿呐就该年轻才有优势,老了就一文不值喽……”
许明昌道:“姜家那边先不管,老朽现在只想能让我女儿能安心过个生辰,也许今年,是她跟老朽在一起的最后一个生辰了……”
这话从许明昌嘴里说出来竟是有些伤感,仿佛已经确定自己女儿一定会被大明宫选中成为妃子一样。
而在晚辈那一排桌案前,葛辉煌抱着喂好的黑猫,来到许文馨的桌前,将黑猫递到她怀中说道:“许妹妹,这咪咪我已经喂饱了,您看它睡的多香甜……”
许文馨抱过黑猫,怜爱的抱入怀中轻轻抚摸几下,随后说道:“辛苦葛大公子了……”
葛辉煌忙坐到她侧案摆放的垫子上,一脸猥琐的说道:“许妹妹,你看现在这里多无聊,不如你随我去后院,哥哥我让你看看那宝贝,保证你爱不释手……”
许文馨抬眼瞧了他一眼,娇嗔的说道:“葛大公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孤男寡女在一起,这名声传出去怕是极其不好,还是算了吧,下次再看……”
葛辉煌一听急了:“别呀,瞧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哥哥我是这样的人么?那宝贝可好玩了,也许咪咪也喜欢呐,真不去肯定后悔啊……”
“真的?你没骗我?”许文馨眉眼如丝的看着葛辉煌。
葛辉煌道:“怎么会呢?哥哥的人品,妹妹你还信不过么?”
许文馨低头看着怀中的黑猫,似乎思索了一下,最后点头对小月说道:“你在这里看着,要是我爹问起,就说我跟几位千金在后院吟诗品酒……”
“是,小姐……”
小月恭敬地应了一声。
葛辉煌见目的即将达成,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
许文馨见葛辉煌这幅模样,不由抿嘴一笑,故作生气地说道:“葛大公子你可得规矩些,我可是马上要入京选妃的人了。”
葛辉煌哪管这么多,只顾点头说道:“许妹妹,我都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走吧……”
许文馨将猫交给小月,起身准备和葛辉煌一起向后院走去,但还未离开桌面,一阵刺耳的哭喊声登时在府厅响起。
“爹~爹救我啊~~”
只见刘策神情冷漠的揪着少年耳朵进入府厅,登时让整个府厅惊的鸦雀无声,就连许文馨也是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刘策三人。
“什么人?快放开我儿子!”
良久,葛东淳才反应过来,被刘策揪着耳朵,嘶声哭喊的就是自己儿子时,立马指着刘策怒道。
“你儿子?”
刘策轻哼一声,用力把手再一拧,只痛的那少年面色发紫。
“我真不敢相信,堂堂府尹大人的儿子居然如此狠毒,也不知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既然你不会教你儿子,那我辛苦些,替你教训教训,免的以后长大了吃亏掉了脑袋……”
话毕,刘策直接将少年甩在地上。
“韦巅巴隆,将就些,随便吃吧……”
韦巅闻言,马上来到一张矮桌前,不顾眼前坐着何人,当下抓起盘子里一直烧鸡,撕下一条腿,狠狠的啃下一大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只看的这桌宾客嘴巴呈“o“型。
而巴隆也没什么斯文可言,端起一盘子炒饭,坐到桌案上,一口一口的吃着盘中的饭,还不时抓起一个酒壶灌了两口。
“淡的跟水一样,没味儿……”
巴隆喝惯了酵酒,对这些只有十度不到的水酒根本没有好感,只喝几口就把酒壶丢到一旁。
而刘策则瞥了眼葛东淳,来到许文馨这一桌,端起一杯水酒,刚要喝下,却见小月手中那只黑猫在冲自己张牙舞爪,不由眉头一皱。
“滚一边去……”
刘策抬手一掌将黑猫拍飞,引来黑猫一声尖细的怪叫……
一六四 我叫刘四郎
……
“咪咪,我的咪咪……”
眼见自己爱猫被无情拍飞,许文馨急的连忙向猫逃跑的方向追踪一阵,等确定黑猫再次逃跑后后,这才嗔怒的望向刘策。
“你,你吓跑了我的咪咪,你得赔我咪咪!”
刘策抬头看了眼许文馨,尔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空,点了点手指说道:“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不会打女人,你要再敢废话,就算许文静在这里,我都敢当着他面撕烂你的臭嘴。”
“你……你认识我兄长?”许文馨一听刘策说起“许文静”三个字,顿时双眼一亮,“你到底是什么人?”
“切……”刘策懒的在理会他,转身想要跟葛东淳开口。
而这时,舔狗葛辉煌却忍无可忍,挡在许文馨跟前,充刘策怒目而视:“臭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你惹了我家妹妹,最好跪下磕头致歉,不然,我保证你后悔万分……”
舔狗不愧是舔狗,先不说他没注意刘策的身份,以及为何敢堂而皇之来到府上,仅他弟弟被刘策揪着耳朵进屋破坏宴会,以及那俩如铁塔一样的汉子为所欲为都华丽无视了,唯独许文馨受辱才站出来耀武扬威的恐吓,这属于舔狗的标准操作。
刘策轻哼一声,看向葛辉煌,打量许久,摇摇头只留下一句话:“废物一个……”
说完转头看向葛东淳:“葛府尹,在下想问你一句,你身为朝廷亲封地方二品官员,掌管扬州各郡各地,有没有尽到这身为一方官员的责任?
若没尽到,还请你主动请辞让贤,这扬州城百姓可是恨不得将你葛家抽筋拔骨,你还有什么脸坐在这位置上!”
“放肆!”葛东淳拍案而起,怒指刘策:“你是何人?胆敢跟本官这么说话?既知本官是扬州府尹还敢如此不敬?来人啊……”
门外立刻进来十几名衙门护卫,各个腰间挎刀,一脸阴沉的盯着刘策几人。
葛东淳刚要下另,刘策冷笑道:“葛府尹?你好大的官威啊,大汉律法明令衙署官差不得私用,现在你居然堂而皇之将官差留在府邸,当真是目无王法!”
“哼哼……”葛东淳哼笑两声,“那又如何?在这扬州,我葛家就是王法,就算当今圣上来了都管不了,今日你伤我小儿,又坏我宴席,
这帐一并跟你结算,将这三个狂妄自大之徒抓起来严刑拷问,给我查清楚,他们幕后主使是谁,问清楚了就丢护城河溺毙!”
“是!”
这些官差应了一声,立马向刘策、巴隆和韦巅扑去。
“吃够了没有,吃够了跟老子走,这是你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饭,所以……”
“啪~~”
一名官差到巴隆跟前,本以为手到擒来,不由戏谑的嘲讽了两声,可不想下一刻,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个人都如直升机一样,呈直线飞了起来……
只见巴隆甩甩手,将吃空的桌案死命一掀,看着那落地昏迷不醒的官差,闭眼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吃顿饭的功夫都有这么多业障来袭扰,当真是世风日下!”
另外两个官差怔怔的看着巴隆,直到巴隆起身,这才抽刀向他扑来。
“啊~~”
另一边,韦殿啃着一直鸭子,两个官差前来捉拿,结果韦巅二话不说,嘴里叼着鸭子,两手并用,一个猴子摘桃,直接捏住那俩官差的下体。
随着韦巅额头青筋如蚯蚓蠕动分毫,那俩官差顿觉一阵剧烈酸痛袭遍全身每一个毛细血孔,最后齐齐倒地嘶吼起来。
韦巅捏爆二人下体,从嘴里拿下鸭子,恶狠狠瞪了眼周围几个官差,厉声威胁道:“再敢上前一步,跟他俩一个下场,把你们的蛋全部捏碎!哇吼~~”
别说那些官差,就连周围宾客,看到在地上呻吟打滚,捂着下体的护卫都是冷汗淋漓,心道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在葛府行凶闹事?
眨眼间,十几个官差在巴隆和韦巅一阵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全都躺在地上哀嚎不止,就连刘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这时,葛东淳才战战兢兢的问起刘策的身份。
刘策微微一笑:“葛府尹方才不是说就算当今圣上来了都无惧,这扬州是你的天下么?那又何必在乎我的身份?
我倒要看看,你葛家在扬州是不是真的只手遮天。”
葛东淳方要再叫人,却见许明昌出来对刘策说道:“年轻人,你不要太气盛,方才听你直呼我儿名讳,想必你们也定是旧识,
老朽不管你跟府尹大人有什么过节,但今日好歹是人家摆设宴席,你这样坏了人家的宴会,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看这样吧,就当卖我儿文静一个面子,你向府尹大人陪个不是,老朽再跟府尹大人美言几句,
这件事就这么算过去了可好?”
葛东淳哪能这么肯放过?今日要是不出这口恶气,这葛府的脸都要丢尽了,刚想继续叫人,却被许明昌按住,使了个眼色:“府尹大人,您可否卖老朽这个面子?”
葛东淳立马会意,对刘策几人说道:“好,今日给许老太爷一个面子,你们几个认个错,这事暂且就作罢……”
刘策仿佛没有听清葛东淳的话,只是盯着许明昌,良久才摇摇头:“想你儿子许文静有何等智慧和气魄,谈笑间便有定策天下的谋略,
而身为老子却成日跟这群蛆蝇之辈为舞,在外败坏你儿子的声誉,我真为许文静有你这样的爹感到羞愧,唉……”
听刘策这么说,许明昌这张老脸也挂不住了,他面色通红的指着刘策:“老朽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既然你不要这个人情,那老朽也懒的管你……”
葛东淳也道:“许老太爷,你别被这家伙给糊弄过去了他这种人哪认识尚书大人?定是打着尚书大人的名号坑蒙拐骗,您先歇歇,这里让本官来处理吧……”
许明昌点点头,然后退到一旁,冷眼看着刘策。
葛东淳单手负背,对着刘策冷笑道:“哼,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到我葛府来撒野,怕是走错地方了,在你临死前,本官再问一声,你是受谁指使的?只要你能告诉我,本官好让你少受些痛苦而死。”
刘策嘴角一扬:“哦?是么?那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拿我怎么样!”
“太嚣张了~”
“府尹大人,将他们全都拿下~”
“简直是无法无天!”
周围的宾客见刘策如此目中无人,索性纷纷指责起来,顺便间接讨好葛东淳。
而之前被刘策华丽无视的葛辉煌,这时再次挺直腰板,下定决心必须要在许文馨跟前表现一下,便大步站到刘策跟前说道:“小子,刚才的帐我还没问你算,敢欺负我家妹妹,今日定要教你,啊……”
结果葛辉煌话还没说完,刘策直接扯住他的头发,狠狠往边上一拧,痛的他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刘策将他扯到面前,淡淡地说道:“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来威胁我,我不管你是谁,你后台有多硬,
但凡不知深浅的,我都会让他涨点记性,你说你想怎么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葛辉煌头皮越来越痛,不由呲牙咧嘴的对刘策说道:“你要敢动我,我爹饶不了你,我爹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是么?”刘策满脸无所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能保证在你爹把我碎尸万段前,你会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至于接下来我会不会如你所愿,
这一幕你怕是见不到了,要不要试试,是你爹命人将我碎尸万段快,还是我现在把尖刀捅进你心窝子快,敢不敢赌一把?”
葛辉煌哪敢跟刘策赌命?当刘策将匕首对准他心窝时,顿时就怂了:“好汉,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只要你能放了我,我保你安然出城,另外再给足盘缠如何?”
刘策轻哼一声:“还以为你有多硬,不想也是孬种一个,可惜我今日就是冲你爹葛东淳来的,对你这种纨绔子弟没有兴趣,识相的就在一旁别出声,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刘策松开葛辉煌的头发,抬腿一脚将他整个人踹到许文馨脚下。
“哎呦……”
葛辉煌呻吟一声,扶着腰在家丁搀扶下,缓缓起身,对许文馨说道:“许妹妹,哥哥我这腰都快被踹断了……”
然而,葛辉煌却没有等来许文馨的回复,却见许文馨美目闪烁精光,痴痴的看着刘策,眼神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愫。
“好小子,你有种!”葛东淳气的瑟瑟发抖,指着刘策说道,“在你临死前,本官特准时你留下姓名,有胆报上名来。”
刘策眼神一寒,淡淡地回道:“这么久才问及我的名讳?府尹大人待客手段果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在下姓刘,来自京师,家中排行老四,大家私底下称呼在下一声,刘四郎!”
一六五 花痴
……
“京师?刘四郎?听都没听过!”
葛东淳大手一挥,一声冷笑,招来几十名护卫将刘策三人再次团团围住,周围宾客知道葛东淳要动真格,便纷纷向府厅安全角落靠拢,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刘策扫视一圈四周,脸上充满不屑对葛东淳问道:“就这些人,能把我们几个怎么样?”
葛东淳哼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来今天不把你们几个手脚打断,就不知道本官到底有何手段!”
刘策闻言,也不再多废话,只是缓缓从腰间将随身携带的军刀抽出,横在自己身前。
巴隆和韦巅也各自取出兵刃,韦巅依然是那两把铁戟,而巴隆却是一把边缘带刺的铁环……
“住手!”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厮杀再所难免之际,一声暴喝传来,却是江宁郡守姜憬带人赶到了葛府。
一见姜家人,葛东淳眉头一皱:“姜郡守?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憬没有理会葛东淳,而是径直来到刘策跟前,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参见天使……”
这一声“天使”登时让局面发生转变,葛东淳指着刘策,对姜憬问道:“姜郡守,你方才喊这狂徒什么?”
“放肆!”姜憬厉喝一声,“这位是朝廷派来南巡的主官天使,代表的是当今圣上,葛府尹,你当场冲撞天使,是想造反么?!”
听姜憬这么一说,府厅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这才恍然大悟,人家原来是替圣上巡视江南的天使,难怪会这般有恃无恐,人家是有备而来啊。
葛东淳此刻心里如同噎了只苍蝇般难受,他恼怒的看了眼四周自己喊来的护卫,罢罢手喝道:“还不都退下!”
那些护卫退下后,葛东淳还在酝酿怎么跟这位“天使大人”解释下方才发生的事,但他那小儿子葛辉利却不依不饶的抓着他衣角说道:
“爹,你怎么不不把他抓起来沉江?他刚才打我打的好痛,你不是说在扬州城没人敢动我们葛家人么?”
葛辉煌脸颊微微一抽,气的一巴掌甩在葛辉利脸上,怒道:“都是你这臭小子惹的祸!天使大人收拾你是我葛家的福气,你最好不要再在外头借我名头惹事生非,否则,我非打死你不可!还不快滚!”
“哇……”
葛辉利被葛东淳一巴掌扇的哇哇大哭起来,葛东淳嫌烦,立马对下人说道:“还不把这孽障送回房间,回头我再好好收拾他!”
下人带着葛辉利离开后,葛东淳这才收拾下自己身上的官服,来到刘策跟前,躬身作揖道:“不知天使大人光临,下官冲撞了天使大人,还请天使大人海涵……”
刘策看着葛东淳这幅谦卑的模样,轻哼一声,说道:“怎么?不打算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也不想知道我幕后主使是何人了?葛府尹,你这也太不讲原则了吧……”
葛东淳忙道:“天使大人息怒,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知是您到来,这才出言不逊……”
刘策嘴角一扬,不依不饶的问道:“那按葛府尹意思是说,普通人就可以这般威胁恐吓了?”
葛东淳额头溢出一丝细汗,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请天使大人息怒,千错万过都是下官的不是,还请天使大人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刘策冷冷地瞧了葛东淳一眼,随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府厅,韦巅和巴隆也立马紧紧跟上。
“改日本官再来拜访,葛府尹你们继续,只管尽兴……”
临出门前,刘策的话悠悠在府厅响起。
而姜憬略带深意的瞪了葛东淳一眼,也随刘策一起离开了府邸。
葛东淳愣了一会儿后,马上拱手宣布:“诸位,今日宴席暂且作罢,还望诸位海涵,本官现在有要事处理,来日再与大家尽兴,来人,送客……”
经过刘策今日这么一闹,大家早就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听葛东淳这么一说,自然也是识时务的起身离席。
等众人开始离开葛府之际,葛东淳唤来心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将天使大人今日的行踪全部打探清楚,另外查查天使大人的住处,查清务必来报,去吧……”
心腹点头离去,葛东淳则是长叹一口气,心中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这位天使大人尽兴……
另一边,葛辉煌知道今日的计划被刘策一搅泡汤,心中自是十分不舒服,他摸摸被刘策踹的生疼的腰肌,一瘸一拐来到许文馨边上。
“许妹妹,今日被这闲人扫了雅兴,改日哥哥再带你看这对会说人话的鹦鹉好么?”
然许文馨对葛辉煌说的话,却是充耳不闻,坐在席案前眉眼如丝,俏脸通红……
方才刘策展现的气势让这位许家大小姐心跳不已,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这男人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魅力,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许文馨自小生在富贵人家,由于天生丽质,身边所遇每个人无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像刘策这样当面忤逆自己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瞬间将她深深吸引。
当刘策站在大厅指骂葛东淳时,他心跳不止呼吸急促,尤其刘策亲自动手收拾葛辉煌时,她甚至感到浑身上下被一股电流击中,酸酸麻麻的,说不出的感触……
“刘四郎,嘻嘻……”
许文馨想到动情处,忍不住轻唤一声刘策所说的名讳,竟是痴痴的笑出声来。
葛辉煌不知许文馨心中所想,以为她这是为自己所笑,不由开心至极,还想继续跟她套近乎……
“馨儿,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回府了……”
“好的,爹爹……”
听父亲喊自己,许文馨应了一声,起身随许明昌一道离开了府厅,临走前连招呼都没有跟葛辉煌打一下。
待出得葛府,许明昌忍不住对许文馨说道:“馨儿,平日里爹什么都依着你,你跟那些富家公子哥玩闹爹都不管你,
但现在开始你要明白自己所处位置,不能再跟从前那样了,必须学会矜持,毕竟你马上就要进宫了,
要是被查出你生平时常和这些公子哥嬉闹,即便你兄长出面怕也难被选入宫中,
你要时刻保持自己的形象,一定要进宫取得皇上宠信,这样我许家才能真正脱胎换骨,跻身世家之列……
馨儿,爹跟你说话听明白了没有,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许明昌说了一大堆,但转身一看自己女儿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顿时有些恼怒的训斥起来。
许文馨闻言,回复道:“女儿都记下了,只是爹爹今日在府上那朝廷天使似乎跟我兄长很熟,我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人家,顺道问问兄长近况呢?”
许明昌脸色舒缓了不少,也没往其他地方细想,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为父倒是才有些察觉,没错,是该拜访一下人家,
回头为父亲自去这位天使大人地方,京师不比扬州,该打点的地方还是要打点的……”
“太好了……”许文馨双眼散发异彩,“那爹知道他住什么地方么?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天使大人?”
许明昌眉头一皱:“这位天使大人如此刚烈,想必定是住在驿馆内,为父这就回府准备薄礼,待晚上宵禁时分前去拜访……”
许文馨提议道:“堂堂天使大人怎能住在驿馆,这样岂非有辱身份?爹,我们府邸那么多空房,命下人打扫一间,把天使大人迎入咱家可好?”
“这……”
许明昌经女儿这么一提醒,倒也有了这个心思,毕竟这刘四郎是朝廷天使,若能结交,或许能让女儿入宫顺畅些,也能清楚京师的官场风气,以后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单靠许文静一人,未免有些单薄,多条路多条选择嘛。
良久,许明昌叹口气道:“就怕这位天使大人不好相处啊,没看到今日在葛府,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么?”
“爹~”许文馨替刘策辩解道,“今日是府尹大人公子冲撞了天使大人,天使大人才会发这等脾气,再说了,当今圣上是军伍出身,这气势自然不是这些江南世子能比的,
爹不是想要熟悉朝堂状况么,天使大人不失为一个可以结交的人,女儿相信,只要我们真诚相待,天使大人定不会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
哪怕是看在家兄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我许家……”
许明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晚上爹就去拜访这位天使大人,爹会尽力将他请入府中……”
许文馨兴奋异常:“太好了爹,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许明昌老脸一沉:“你?你去干什么?乖乖在家呆着,之前爹跟你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许文馨撒娇的说道:“爹,女儿好歹是女儿家,我要陪着你去,万一那天使大人冲你发火也得顾及形象不是么?爹,让我去嘛,女儿也想见见这长安的官到底与本地有何不同……”
一六六 姜憬的兵
……
刘策一行人刚回到驿馆,姜憬立刻说道:“陛下,下官受到情报司的信件就急匆匆往扬州赶,不想还是略微迟了半步,险些置陛下与不利之中,还望陛下恕罪……”
刘策淡淡回道:“何罪之有?你来的也正是时候,朕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扬州府尹的威风,这架子怕是比京师各级官员还要大吧!”
姜憬道:“陛下,这葛东淳本是史家一远房,只因葛东淳姐姐嫁到史家为妾,才得了这一个官爵,
谁曾想,他居然如此过分,尽是干些令人不耻的勾当……”
说到这里,姜憬这个看上去文弱的书生竟是有些咬牙切齿,可见他对葛东淳这个人是何其的厌恶。
刘策洒然一笑,语气和蔼的说道:“说到治理地方这块,吏部去年统计出来,二哥你的江宁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江宁郡三十五万百姓在你治理下,收入足足翻了三番,不知二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策这声“二哥”,瞬间拉近了自己与姜憬的距离,让姜憬认为眼前这个四弟还是私下里认同自己是姜家血脉的。
同时,姜憬被刘策这么一夸,也有些不好意思,谦虚的回复道:“其实陛下太抬举下官了,在下只是严格按照吏部规定的政策治理地方,
先是修葺道路,疏通水利,再鼓励百姓种植农桑,将当地黑恶势力一并肃清后,这江宁郡自然是人人能安居乐业,
至于翻个三番,那得看情况,毕竟要让一个一天收入两文钱的人变成四文钱,远比一块银元多变一成容易的多,当不得什么大事……”
刘策笑道:“二哥有这样的本事已经难能可贵了,三十五万百姓,一年到头没人挨饿受冻,这放在前朝都算盛世了,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五年,江宁郡将是令人垂涎的富足郡县!”
姜憬道:“这也全凭朝廷和陛下鼎力支持江宁才有今日局面,下官想等下半年开始就开始仿造京师远东等地,在治下择地开厂引资,
让整个江宁郡成为陛下口中工业化先锋,下官打算建造一座铁砂厂替代那些铁匠铺,再设数家纺织厂,淘汰那些做工缓慢的手工作坊,
再开设一家兵工厂,为南地汉军打制各式兵器,只是这些建厂所需设备,还请陛下能提早知会工部,就言是姜家打算采购……”
刘策很高兴姜憬能有这样的觉悟,现在总算明白姜家为何能屹立中原千年都不倒的本质,那就是能随时适应朝代变化,永远都走在其他士家的前头。
在这个普遍还是以土地为主的封建农业时代,姜家已经把目光瞄准了未来,在深刻体会过工业发展带来的巨大利益后,自然是决定转型,向工商业前行。
而且,姜家除了能惊人的适应环境天赋以外,主要是变革之中会尽量避免与百姓争利的事发生,即便发生了,事后能补偿都尽力补偿,因此姜家在民间的口碑一直都很好,也是姜家地位很难被撼动的因素之一。
一个能随时改变,又懂分寸,又知上进的士家,刘策没理由不去扶持他们一把,何况自己这具躯体本身就流着姜家的血,这是一个天然的盟友,自然会把握在手中。
“你列一个详细的列表出来,我回去会让工部早些将设备运来,只要能利国利民,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刘策微微一笑,“对了,除此之外,关于江南的瀛奴之患,你所写的密报我都看了,我想听听关于你的意见……”
姜憬闻言,脸色一正,对刘策说道:“陛下,瀛奴之患并非瀛奴战力可怕,实在是江南各地官府无作为,
加上南军军中各级将官克扣军饷,导致军心涣散所致,若有一支精锐强军在侧,下官敢说消灭瀛奴只在朝夕……”
刘策眉头一皱:“北地派兵致江南也并非不可,然瀛奴在江南沿海也是一股顽疾,也不是一两日可以肃清,怕就怕北地兵马承受不住南方水土啊……”
姜憬自信地说道:“陛下,无需北军将士,我南军之中也并非无人可用,下官在江南各地招募了三千五百义士,组建了荡寇军,
如今已经按照陛下的步战兵书操练了四个多月,并配备了火器、铠甲以及各种兵械,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能带他们打胜仗的将领。”
刘策闻言心中一喜,心道姜家人果然靠的住,不用自己提醒,就能提前把该准备的事给办了,而且还配备看火器,可见姜憬目睹汉军使用火器射杀楚军后,才再次重视起这一块来。
想到这里,刘策好奇的问道:“你地方有制造火器的设备?不知你军中有哪些火器?”
姜憬如实回道:“陛下,火器自然都是仿造汉军军营中那些火绳枪所铸造,枪管都是由熟练的工匠手钻,大概一个月左右钻成一到两根,几个月时间也有理三百多条火绳铳,应该也够用了。”
刘策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这火炮我会命工部也调几门给你,八门虎尊,两门六磅炮也足够了,
等收拾了瀛寇,索性也就在江宁开一家火器兵工厂,那些设备也一并送来,争取一个月能达到两千根铳管的产量……”
姜憬笑着说道:“有了陛下这句话,下官对平定瀛奴的事就更有信心了,只是这领军将领该选何人呢?”
刘策反问:“怎么,南军中没任何一个人可以担此大任?”
姜憬回道:“士卒悍不畏死大有人在,唯独这南军军中的将领,实在难堪大用,再好的兵到了他们手中,都会沦为酒囊饭袋,下官不想将这数月的心血白白给人糟蹋!”
刘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改日你先带我去看看你训练的新军,等熟悉之后,我自会调派将军指挥他们作战。”
姜憬:“好,不知陛下何日前往江宁?还有这扬州府尹葛东淳又该如何处置?”
刘策看着姜憬,良久才淡淡地说道:“我看,这扬州府尹的位置由二哥你来做,比那什么葛东淳要合适的多,只是该用什么手段,我实在没想清楚……”
姜憬瞬间明白刘策的意思了,他这是变相的要提拔自己,这样的机会姜憬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请陛下放心,下官知道该如何做……”
得到姜憬的承诺,刘策心也就安了,他知道姜家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在待人和善的同时,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姜憬离开后,逛完市集的拓跋雪刚好踏入驿馆,一见刘策坐在案前喝茶,不由停下脚步,命侍女退下后,小声问道:“你……回来了?”
“嗯……”
刘策应了一声,抬眼看向拓跋雪,良久轻声一笑。
拓跋雪不明白刘策的意思,不由微微恼怒:“你在笑什么?我有这么可笑么?”
刘策摇摇头道:“不要误会,我只是在想,之前遇到一个蛇蝎美人令人作呕,现在再看你时只觉分外顺眼,仔细对比一下,发现你真的比那个女人优秀太多。”
拓跋雪愣了愣,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反问道:“陛下是去寻花问柳了?”
刘策差点一口茶水噎住喉咙,略带疑惑的看着拓跋雪:“你为何会这么想?我像是这种人么?”
拓跋雪道:“久闻扬州盛产娇滴滴的大美人,比我们草原出身的女子又甜又腻,难保不会让你心猿意马,按捺不住……”
刘策奇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扬州的姑娘比你们草原姑娘又甜又腻?我又没尝过,如何知道?”
“你……”拓跋雪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急的只能跺脚表达心中不满。
刘策见此,这才好言说道:“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对了你在逛扬州城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拓跋雪想了想,然后回道,“如果说有意外,那其他人一直盯着我看算不算?”
拓跋雪是草原上的美人儿,与中原姑娘自然长的有几分不同,难免会引起不少人注意,这也是人之常情……
刘策淡淡回道:“没事就好,对了,我要请你帮我一件事,待会儿有客人会来驿馆拜访,你不能泄露我的身份,
到时接待之时我喊你夫人,你喊我夫君便可,省得引起他人怀疑……”
拓跋雪马上应承下来:“你我本就是夫妻,何须这般客套?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现在我有些乏了,想先进内屋小寐一下可以么。”
“去吧……”刘策当然没有阻拦,“离客人到起码还有一个半时辰,这个时间够你养足精神了。”
“既然如此,夫君,那妾身就先告辞了……”
拓跋雪现学现卖,嬉笑着称呼刘策一声“夫君”后,低头腼腆的步入卧室去休息了。
“叫的还挺自然,呵呵……”
刘策回头看了眼拓跋雪消失的方向,摇摇头干笑几声,起身来到屋外,开始来回踱步,思考待会儿如何应对葛东淳几人的“穷追猛打”……
一六七 拜访
……
等夕阳西斜之际,葛东淳果如刘策所料,带着大箱小箱来到了驿馆拜访刘策。
“天使大人,这些是下官的一些小小敬意,白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天使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葛东淳现在如同孙子一样站在刘策身边,态度恭敬地很,和白天那股嚣张狠戾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刘策看着一屋子丝绸、金玉,不由轻哼一声:“葛府尹?你这是干什么?本官可没说要怎么你啊,送这么重的礼我可担待不起……”
葛东淳忙道:“下官知道天使大人是朝中大官,看不上这些黄白俗物,请大人放心,过几日下官还有重礼献上,保证大人满意……”
显然葛东淳会错了意,以为刘策觉得送的太少。
刘策也不点破,看了眼这些礼物,随口说道:“好了葛府尹,本官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本官很好奇,白天本官进城,城门守官公然问本官索要过路费,
还扬言他是你葛府尹的亲戚,是你定下的规矩,不知葛府尹能否给本官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这样的事?下官真的不知道……”葛东淳义正言辞的说道,“定是那些城中小吏借下官的名声胡做非为,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彻查到底,给大人一个交代!”
葛东淳说的有鼻子有眼,刘策不由感慨无论哪朝哪代,这当官的果然都会睁眼说瞎话,那些区区看门小吏,若没有受上司指使,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索取进城费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葛府尹这么说,那本官也就不再追究,葛府尹,你要记住,你身为扬州百官之首,代表的是朝廷在地方的形象,断不可为了一些细末小事断了自己前程,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么?”
听刘策这般说,葛东淳立马低首拱手:“多谢天使大人教诲,下官铭记于心,说来惭愧,都是下官近些时日太过忙碌,对下属缺乏管教,
今日得亏天使大人指点,让下官意识到自身不足,改日一定好好约束下属,不再胡做非为……”
现在,葛东淳似乎找到了白天刘策大闹葛府的缘由,感情是他进城受到守门小吏的刁难导致,否则不可能会这样不顾朝廷天使形象。
他打算回去好好教训那群狗腿子,让他们这段时日安分些,不要再给自己添乱……
刘策罢罢手:“算了,这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本官奉旨南巡,主要是为江南赢寇祸乱沿海各郡县的事而来,
不瞒葛府尹,陛下对这件事十分重视,认为是南军武备松弛,官府不作为所致,
本官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调查清楚,这赢奴是怎么在江南各地落地生根,尾大不掉……”
葛东淳回道:“天使大人有所不知,南军各营主力皆调往前线预防黄覆,这才导致沿海各省各县兵力不足,
留守在腹地皆是二级军队,由于久未经战火,故此对上瀛奴才会屡战屡败……”
刘策轻笑一声,回道:“一千五百瀛寇长驱直入,兵临金陵城下三十里,沿途各郡县官兵十数万居然不能抵挡分毫?
一千五百人对上十几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该淹死了,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此乃国之大耻,陛下得知这消息十分震惊,
迫切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瀛寇各个有三头六臂,还是南军不堪一击?葛府尹,您久居南地,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葛东淳脸色变的非常难看,想了许久,才对刘策说道:“回天使大人的话,下官是扬州府尹,金陵的情况,下官实在不清楚,也无法插手,
但下官以为,瀛奴各个都是亡命之徒,沿途官兵多是新兵,缺乏实战自然是畏敌不前,才会导致这种奇耻大辱,
哦,对了,下官已下定决心再练两营兵马,虽然扬州不在瀛寇肆虐范围,但考虑近些年瀛患猖獗,
不得不未雨绸缪,还请天使大人明鉴,回京后替下官禀明实情,以免朝堂误会……”
刘策看着葛东淳脸上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父母官,同时再次感叹江南官场人心险恶,回想起法纪曾对自己说的话。
“陛下,法家虽为一脉,但内中也分三大派系,主以法、术、势三者结合为一体,
臣所学主为势,**兼势方能将法家思想遍布天下,师兄法鞅所学主为法,以变法强国为根本,
前二者或有冲突,但本质都是以富国强兵为目的,唯有这术治一派,却是背离了法学本身宗旨,
所谓术,则是帝王之术,以服务君王为目的,达成自己所设理想,术法或能强盛一时,但注定无法长久,
只因法家讲人性本恶,断不能无条件去信任,术法把人性想的太过简单,过不了多久,便从帝王之术衍生出官术,
前朝大周后期,便是以术治国,君王用帝王之术驭人,官员以官术交流,整个朝野充满了尔虞我诈,
导致国力日渐衰微最终走向灭亡,现如今术法以成儒家的必备,无论说话、做事、穿着,都可能会成为政敌攻击的目标,
这样只会徒耗精力,无心为国家做事,陛下当引以为戒,千万不可重蹈覆辙,现在北面内部局势稳定,但官术之法依然在南方盛行,
陛下此次南巡,定会见识到这群蛆蝇的嘴脸……”
不得不承认,法纪所言一点没错,眼前这个葛东淳就是最好的实例,遇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其实这不过是人前背后那一套,刘策这穿越过来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想到此处,刘策眼中一丝厌恶稍瞬即逝:“那本官就等待葛府尹兵成大显神威那一刻吧,天色不早了,葛府尹还是回去歇息吧,本官也有些累了……”
葛东淳忙道:“天使大人,您千金之躯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不如给下官一个机会,去下官府上歇息,也好让下官能尽力补偿白日的过错……”
刘策回道:“葛府尹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本官住这儿挺好,何况夫人在这里也不方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见刘策回绝的十分干脆,葛东淳也不得不作罢,只好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勉强,若天使大人和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下官,下官会尽力满足大人,下官告辞,不打扰天使大人和夫人歇息了。”
目送葛东淳离开驿馆后,刘策抓起一件翡翠珠玉,看了一眼,便冷笑着丢回箱中。
恰在此时,拓跋雪也来到刘策房间,见到满屋子的礼物,不由奇道:“这位葛府尹真是好大手笔,一下送来如此多珠玉珍品……”
刘策回道:“你觉得他人很好?”
拓跋雪摇摇头:“我好歹在中原也呆了数年,自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义之财,又怎么会觉得这葛府尹会是什么好人呢?”
刘策微微一笑:“你们草原上处置贪污**官吏用的都是什么手法?”
拓跋雪眉头一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见拓跋雪不说话,刘策也就不再追问:“难以启齿就别说了,我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拓跋雪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们草原有什么贪污官吏,八幡每个贵族都有自己的部落供给,
即便缺衣少食也会带兵去劫掠其余各部,好像没必要去贪污纳贿……”
刘策笑了笑,对拓跋雪的回答只信了一半,没有贪污?这怎么可能?也许他说的是对的,但那些也只是拓跋雪的认知而已,阴暗面根本看不到。
就在这时,焦络来报:“陛下,外面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老头自称是许府的人,想要来见陛下……”
刘策微微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焦络应声离去,拓跋雪见此说道:“那我也回避一下吧……”
“不必!”刘策道,“你坐我边上,一起见见这位许尚书的亲爹……”
拓跋雪闻言,顺从的坐在刘策侧案边上。
不一会儿许明昌一行人进入了馆驿,同行的还有许文馨。
许文馨回家后,特意打扮了一番,一件薄如蝉纱的紫色丝衫下,一件花边雪白贴身小衣若隐若现,将她那细腻白嫩的香肩和玉雕般的粉颈衬托的淋漓尽致,再加上那张天使般纯净的脸蛋,给人一看就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草民许明昌,拜见天使大人……”
“民女许文馨,见过天使大人……”
许明昌和许文馨同时向刘策行礼,尤其是许文馨,这万福礼行的是姿态万千,极其诱惑……
刘策颌眼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天使大人……”
父女二人随即起身,许文馨这一抬头,顿时眉弯一蹙。
她见到刘策边上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同样相貌出众,相比自己还多了一丝淡淡地雍容气质。
“这贱人是什么人?别是四郎的夫人,如果是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许文馨粉拳微微捏紧,开始思考起这女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