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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屠刀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医剑酒箫     放下屠刀之后txt下载     放下屠刀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小无敌

    秦龙常年忙于家族事宜,与秦雅关系并不亲近。

    但架不住他爹、他儿子都对小姑娘另眼相看。

    连晚上躺在床上,妻子都在耳边长吁短叹,怎么把老大生早了,不然把小姑娘娶回家给自己做儿媳多好。

    他有时累了,敷衍一句,秦颂年纪相仿,她还不乐意,把自己肚里钻出来的皮猴子好一通数落,就差没直说配不上人家。

    当然,这些只是夫妻间说笑,但妻子对秦雅的喜爱可见一般。

    他暗中也观察过一阵,小姑娘确实惹人怜爱。虽看着性子冷淡疏离的,但待人接物有礼有度,也不因那疾症自伤自怜,自有一股荣宠不惊的气度。

    不像是他们这种小家族能养出来的。

    倒与她那神秘失踪的姐姐有几分肖似。

    为此,他暗地里还特地敲打了一番老二家的那几个小兔崽子,让他们别去扰人小姑娘清净。

    但秦雅那疾症确实是家里人一块心病,他这次去寻神医,未尝没想过请神医出手为秦雅诊治的意思。

    但到底还是老爷子情况紧急,他也没多考虑。

    没想到萧先生竟主动开口要为秦雅医治。

    想到之前打听来的消息神医专攻疑难杂症他神色中多了一抹了然。

    料想这萧神医就是因为秦雅的病症才改了主意,打道来了秦家。

    但秦龙没有丝毫不满,神色间还多了一丝喜意。

    他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多谢先生大德,您愿出手是雅儿的福气。”

    顿了顿,才含着一丝歉意回道:“雅儿一直在外求学,我日前已传信过去,这一两日就该回来了,还请您担待。”

    萧舞夷转头看了他一眼,耳侧火红的鬓发摇曳生姿。

    她先前有问过千医阁的人关于这小姑娘的病症,还顺便听了一耳朵是非。

    据说秦雅这小姑娘是秦家养女,收养她的秦三爷夫妇俩十年前身故,但秦家并未苛待,反而视如己出,甚至不惜重金请了阁里的人医治。

    此刻见秦龙如此表现,萧舞夷倒是信了这个传言,对秦家也多了一丝好感。

    因为萧舞夷坚持,秦龙没有停留,直接带她去了老爷子的院落。

    昨日秦颂一番教训,秦二爷的那些个儿子女儿今日终于没有再来。

    院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屋内,秦君秦雅姐妹俩外加一个小可爱秦时正陪着老爷子聊天。

    秦颂来看了眼老爷子,见他情况大好,便回去陪着母亲了。

    说是四个人,其实主要是秦君和老爷子在聊。

    聊的多是秦雅的幼时往事。

    秦雅在一旁羞窘不安,又不好打断,白净的小脸蛋上一阵阵红云飘过。

    惹得无良爷孙俩笑声不断,连小秦时都一脸好奇地看向秦雅。

    没想到他的阿雅姐姐还有那么活泼又顽皮的时候。

    眼见秦老爷子打了个哈欠,秦雅连忙借口爷爷要休息,将秦君拉了出来。

    拉出来也不理她,顾自走在前面。

    “阿雅,等等我嘛。”

    秦君抱着秦时,追着前面脚步愈快的秦雅。

    小秦时抱住秦君脖颈,在她耳边悄悄问:“阿雅姐姐生气了吗?”

    “没有,”秦君扬声,“你阿雅姐姐那是害羞了。”

    小秦时似懂非懂地点头,哦了一声。

    前面,秦雅顿步,回头瞪了她一眼,娇娇俏俏的。

    像是在撒娇。

    秦君心下涌起一股热流。

    她眼中含着笑意,提步向秦雅走去。

    秦雅已经打开了院门,但停下了脚步。

    不像在等自己。

    秦君挑了挑眉,快步走到她身边,就见她对门外高大的中年男子行礼,叫了声大伯。

    怀中抱着的小秦时扭了一下,秦君把他放下来,就见他哒哒哒跑过去抱住男人的腿,一叠声“伯伯、伯伯”不停歇,小脸上满是高兴。

    中年男子也是一脸笑意,将秦时抱起来亲了一口,硬茬茬的胡子戳得他笑着直叫不要。

    男子对秦雅露出一个笑,笑容粗犷,但可看出其中欢喜。

    “阿雅已经回来了,刚看过老爷子是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他对秦君点了点头,虽疑惑她的身份,但最主要的还是……

    他回了头,刚想介绍萧舞夷,就发现她藏在她的小徒弟身后,脸死死埋在她脖颈上,不愿抬头。

    小徒弟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师傅,你块头太大了,藏不住的,师叔祖已经看见了。”

    萧舞夷从后给小徒弟的后脑勺一个栗子,静默了两秒,低头整理了一下鬓发,妖妖娆娆从小徒弟身后走了出来。

    她一脸惊喜,仿佛刚刚才看见秦君。

    “秦姐姐?真是秦姐姐!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你,我们真是有缘啊。”

    语调之浮夸,让身后的小徒弟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秦龙一脸疑惑,萧先生竟认识这位客人吗?

    这位客人竟也姓秦?

    他看向秦雅,询问:“不知这位是?”

    秦君这次尤其注意秦雅的反应,见她真因这句称呼气闷了一瞬,心下好笑。

    真想拿留影石记录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她横了萧舞夷一眼,见秦龙询问,颔首回道:“大伯,我是秦君。”

    转头看了秦雅一眼,又含笑补充道:“秦雅的姐姐。”

    一经提醒,秦龙瞬间将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女子与十年前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他与秦君接触不多,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在他三弟的灵堂上。

    少女不哭不闹,神色沉静,跪在一旁静静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有来吊唁的宾客传出闲言碎语,说他秦家养了个白眼狼,养父养母身故也不见半点伤心。

    秦君虽未记在秦三爷名下,但在外人看来也无甚区别。

    他倒不觉得真是如此。

    丧礼期间,她几乎未起过身。礼毕之后,她再起身,已然力不从心,踉跄了一下就要跌倒,还是他扶了一把。

    少女抬头致谢,眼中有细碎的光。

    是伤心,是愧疚,还是其他什么?

    时隔日久,他也记不清了。

    只知道,他秦家断没有养一个白眼狼的。

    所以,秦君消失之后,他还担心了一阵,想派人去寻。但老爷子对此讳莫如深,不让他插手,他便也只能放下。

    没想到经年之后,还能再见。

    他哈哈大笑起来,连道了两声好,一高兴又亲了秦时两口,被他嫌弃地推开。

    秦君也是高兴,但她未及叙旧,而是看向一旁的萧舞夷,眯眼笑了笑。

    “好久不见呐,小无敌。”

第六十二章 秦老贼

    萧舞夷无数次希望自己拥有逆转时光的天赋,让她回到过去。

    回到二十年前,打死那个整天疯疯癫癫,妄想着有朝一日天下无敌,非缠着师傅给自己取名小无敌的玄灵第一大蠢蛋。

    回到十年前,绑住那个非要手欠去招惹山间灵蜂,还追到人家老巢不听主人劝阻想挖勺蜂蜜尝尝的大陆第一皮猴子。

    再不济也要回到几天前,摁住那只翻开医典的手,戳瞎那双阅览病症的眼,缝住那张答应医治的嘴!

    前者,她不用面对这个羞于启口的,该随幼年过去被一并抛弃的名字。

    后者,她不用碰上这个造成她终身阴影,至今不敢接触灵蜂、甚至不敢以蜂蜜入药的罪魁祸首。

    只要看见这个人,她就感觉全身酸麻痛痒,像是又被密密麻麻的蜂群包围、扎针。

    就算师傅说这是她难得的机遇,她也高兴不起来。

    谁特么想要这破机遇啊!

    她果然跟姓秦的犯冲,随便遇上一个,就是这老贼的家里人。

    这特么不是个西域的隐世老妖怪吗?怎么在这片北域的小地方有个大伯?

    还小无敌小无敌,老子要是无敌了,第一个打爆你狗头。

    萧舞夷心里气得直爆粗口。

    但她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甚至在秦君一眼横过来时,立马收了脸上的假笑,从妩媚妖娆无缝对切到贤良淑德。

    但她还是想再力争一下。

    端庄得体地行了一礼,她开口:“萧、舞、夷见过秦师叔。”

    萧舞夷三字,一字一顿,着重强调。

    怕秦君不明白,她还特地解释了一下:“萧是草木萧疏的萧,舞是舞刀弄剑的舞,夷是夷为平地的夷。”

    越解释越恨恨,萧舞夷磨了磨后槽牙,果然还是很想打人。

    秦雅眨了眨眼,觉得这姐姐也是好玩,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变了好几次脸不说,现在介绍自己的名字还介绍得杀气腾腾的。

    秦君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女孩子的名字还是要文雅些的好,我觉得还是小无敌更适合你。”

    小无敌哪里文雅了?

    你特么几个意思?

    是嫌我书没念好,取个名字都取不好?还是笑话我不像个女孩子?

    老子,呸,老娘,不是,是本姑娘。

    本姑娘可比你这一大把年纪还装嫩的老妖怪鲜嫩水灵的多!

    但她敢说吗?

    不敢。

    就算郁闷得血气上涌,她还是只能微笑着选择遵从本心。

    见自家小徒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萧舞夷一巴掌拍上去,将小徒弟拉到自己身前。

    “瑾儿怎么这么没眼色,师傅怎么教你的?见到师、叔、祖、怎么不问好?”

    师叔祖叫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小姑娘捂着脑门不乐意,嘀咕了一句:就知道欺负我。

    但见到秦君她也是欢喜的。

    小姑娘上前一步,俏生生跟秦君行了礼:“千瑾见过师叔祖。”

    “小瑾儿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秦君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她离开时小姑娘才七岁,个头刚到她腰腹,这些年抽条得快,也只比她肩低一线了。

    上次在圣唐见到玄隐,没见到他身边的两个丫头。问起来,说是他那小徒弟拐着小徒孙离家出走了。

    昨日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一闪而逝,没想到竟是两个小丫头送到家门口了。

    秦龙在一旁看了半天,还是没理清这关系。

    萧先生是秦君的师侄?可她刚怎么叫秦君姐姐?

    看萧先生对秦君态度异常尊敬,似乎还有一丝惧意。

    而她这小徒弟分明又与秦君分外亲近,被摸了下头,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他呼撸了一把秦时蓬松的短发,敞着嗓子问:“君儿,你与萧先生师出同门?”

    君、君儿?

    萧舞夷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没维持好自己贤淑的姿态。

    长辈问询,秦君态度端正了几分:“并非如此,小、舞夷师门一脉单传,只是我与她师傅平辈论交,也曾探讨过一些问题,所以才这样称呼。”

    秦龙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萧舞夷在旁听着,目光游移了一瞬。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秦君这老贼都称呼眼前的秦家主作大伯了,她要不要改个称呼?

    可师叔的大伯要叫什么?师叔伯伯?师伯祖?

    正想着,手背被狠狠掐了一下。

    疼得她差点没拿住手中的药箱。

    她强忍住痛呼,掩饰性地理了理鬓发,借机擦去眼角泪花后,才看向说话的人。

    秦龙自然没有错过千瑾的小动作,他歉意地看了萧舞夷一眼,再次重复了一句:“劳烦萧先生久等,还请入内替家父诊治。”

    虽然有秦君这层关系,但他态度依然恭敬。

    “这……秦家主,既然我师叔在此,那我也派不上用场了。不然我,先行告辞?”

    后面她是看着秦君说的。

    “术业有专攻,我不过是粗通灵药灵植,这治病救人的事还是得你来。”秦君笑得和蔼可亲,“可不要堕了你师门的名声哦。”

    萧舞夷简直惊悚。

    卧槽,这老贼干嘛用这么腻人的语气说这么吓人的话。

    鸡皮疙瘩都落一地了。

    而且这是威胁吧?

    是吧?

    一定是!

    萧舞夷瞬间挺直腰杆,正声道:“舞夷必全力以赴。”

    秦君眯眼笑了笑:“老爷子刚刚休息,我用点了安神香,你先看看老爷子的情况,具体的等他老人家醒来再说。”

    擦,本来是被尊着供着的先生,现在成呼来喝去随主人家意愿的小厮了。

    萧舞夷腹诽。

    等等,她陡然想起一件事,她来秦家的主要目标是什么?

    是秦雅小姑娘啊!

    刚刚听秦龙称呼,秦老贼身边这小姑娘就是秦雅。

    她跟秦老贼什么关系?

    妹妹?!

    是听她说过有一个妹妹,但不该是个满面皱纹的老太太吗?至少也得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啊。

    这特么,一个小姑娘,比自己小多了,看着也就比千瑾大几岁。

    想起初遇时秦君的体貌,萧舞夷不由狐疑:难道这老贼的年龄真是如她外表那般?

    不可能!

    刚冒出这念头就被她强烈否定了。

    中天域镇星府,大陆最中心,天下英才荟聚之地,她又不是没去见识过。

    可那些英才胡子一大把,真论起来,比得上她的都没几个,哪有秦老贼这么妖孽的?

    萧舞夷神情变化不定。

    秦君也不管她在想什么,转头跟秦龙告辞。

    “那我与阿雅先行去看望大伯母,昨日回来还未拜见过。”

    听她提起妻子,秦龙粗犷的面容也添了一抹忧色。

    他将秦时放了下来,看了秦雅一眼,没有多说。

    几人便在院门处分开。

第六十三章 伯母

    “阿雅,怎么了?”

    秦雅自几人分开之后便一直微拧着眉,秦君忍不住问了一句。

    此刻,秦君秦雅正并肩走在步道上,去往大伯母的院落。

    小秦时乖乖待在秦君怀中。

    “可是疑惑小无敌的事?我当初离开后寻了个山头闭关修炼,正巧碰见她师傅带她上山采药,便认识了。那时她年岁不小,比你现在还要大一点,但一直顽皮得很,我便给了她些许教训。结果她一直怕我到今天,每次讨巧卖乖时都要叫我姐姐。”

    想来刚刚也只多了萧舞夷一个变故,秦君还以为秦雅是又吃醋了。

    若是平时,秦雅定然对秦君在外的际遇兴致颇深,但现在她却没这个心。

    “不是萧先生,阿姐,我感觉,他们好像瞒了我一些不好的事。”

    这个他们,指的是秦颂和秦大伯。

    刚刚秦大伯那一眼,跟昨日秦颂那意味不明的一眼意外重合起来。

    秦雅有些心惊,将这些说与秦君听。

    “别担心,有我在呢。等会儿我把小七抓来给你审问,问清楚就是。”

    秦君腾出一只手,握住秦雅不自觉揪起衣角的手,用力晃了晃。

    小秦时在旁边挥舞着小拳头接道:“阿雅姐姐,我也在。等会儿我帮你问小颂哥哥。”

    “好,那我先谢谢小时。”

    “不用谢!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帮助姐姐。”

    秦时挺了挺小胸脯,用力拍了拍。

    秦雅展颜,将这事先放一旁,亲昵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不过转眼另一件事涌上心头,秦雅看了眼秦君,决定还是先出言给她个提醒。

    “阿姐,大伯母她待我一向……热情,你待会儿不要惊讶。”

    秦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秦时在一旁咯咯直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

    秦君挑了挑眉,她印象中,大伯母项云兰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行事果敢利落,向来说一不二。

    秦雅这里好像并非如此。

    是怎样的热情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秦君有些兴味。

    但仆人通报进门后,秦君并没有看见印象中的果敢女子,也非是秦雅口中热情过分的伯母,只是一个忧思过度的普通妇女。

    即便以妆容掩饰,秦君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憔悴和病色。

    秦雅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从大伯母没有第一眼就拥上来,紧拉着她的手亲切问询,她就觉得不对劲。

    秦时被放了下去,小短腿哒哒哒跑去伯母身边。

    他好久没有看见伯母了。

    伯伯说伯母有点伤心,让他不要打扰。后来那些人堵着门,他不敢出去,经常来看他的伯母这次也没有来找他。

    其实他有点小生气的,但是看见伯母时又忘记要生气。

    他想起伯伯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伯母,你现在还伤心吗?”

    童言稚语中显露的关心轻易击中了项云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想起自己幼时同样贴心的孩儿如今在外生死未卜,一时悲从中来。

    眼一眨,泪就流了下来。

    她蹲下身,将怀中稚子紧紧搂住,无声泪流。

    秦时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一脸惊慌无措。

    他把惹伯母哭了。

    秦时小脑瓜急转,想着平日里让伯母高兴的事,一句话脱口而出:“伯母,你不要哭了,我们去看风哥哥的信吧。”

    每次风哥哥来信,都是伯母最高兴的时候。

    她会把自己抱在腿上,指着字一遍遍念给他听。

    所以秦时想来,去看风哥哥的信定会让伯母高兴起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心神俱震。

    秦雅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

    秦风是苍羽学院之前一届魁首,虽有自己的师傅,但还是进入了花迎家乡武天城附近的天武学院继续修习。

    天武与苍羽距离遥远,但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托人给她寄来信件和一些小玩意儿。

    四个月前,他说要出去历练,归期不定,下次时间可能隔久一点,让她不要担心。

    还提及年末时他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心头事,信中语气少有的畅快。

    武者历练是常事,她以为是随学院一起,便也放心。

    至于惊喜,她虽好奇,但也没有念念不忘,只等年末回去便可知究竟。

    后来秦君的回归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绪,她每日在纠结和训练的疲乏中度过,完全把这些事抛诸脑后。

    和秦君修好之后,她又心心念念着分别多年的姐姐。

    好不容易回到环境熟悉的学院,还没等她转神,爷爷病危的消息又传过来。

    以致于,这三个月里,她竟完全没有想起秦风。

    他出事自己竟分毫不知,连刚刚百般思索也未想到他身上。

    秦雅紧咬着嘴唇,一时自责难安。

    直到耳边秦君一声断喝“松开”,她才惊觉嘴里浓郁的血腥味。

    秦雅不自觉揪起衣角,怔怔看着前方。

    见秦时在大伯母怀中吓得小脸苍白,泫然欲滴,她想上前扶起她,却被她的眼神定住了脚步。

    大伯母看着她的眼神一向是欢喜的、满含笑意的,有时甚至热烈得让她想躲开。

    第一次,她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冰冷。

    第一次,她在其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怨与恨。

    见小姑娘在她目光中瑟缩了一下,项云兰眼中也闪过一丝懊恼。

    她自是知晓一切都是秦风自己的选择,与小姑娘无关,但她作为母亲,却很难不迁怒。

    秦君蹙眉上前一步,将秦雅挡在身后。

    秦颂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上前抱起秦时,又单手扶起项云兰,道:“娘,我先送你进去休息吧。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先不要想那么多。”

    他一直坚信秦风无事。

    他大哥向来稳重,不会轻易做无把握的事。这次外出目标明确,必是经过多番打听、筹谋的。

    就算遇到意外,也不会一点准备没有。

    至少,最坏的情况,会传出死讯。

    所以秦颂更倾向于他是被困在某地,暂时无法联系上家里。

    秦家护卫已经拨了一批人出去寻找,他也准备去圣唐前先到天武走一遭。

    总能找到些线索。

    项云兰了解自己的儿子,秦颂想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但,关心则乱。

    明明不想往最坏的方向想,却总会想到那边去。

    她微叹了口气,给了秦雅一个歉意的眼神,道:“是我失态了,你们先聊吧,我带小时去里面看信。”

    秦颂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阻止。

第六十四章 秦大哥

    房间里气息有些沉闷,三人移步到院中凉亭落座。

    秦颂低着头:“小九,你别怪我娘,她这段时间一直很担心大哥,忧思过度以致卧病在床。也是听说你回来才提了一丝精神……”

    少年坐在一侧,嘴里念念叨叨。

    怕秦雅心里生了嫌隙,娘亲回过神来又免不得伤心一场。

    但他一抬头,怒了:“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

    秦君不知什么时候将沉重的石凳挪到秦雅身边,他连个响都没听到。

    此刻两人头对头,秦君摸着秦雅的脸不知道在干嘛。

    哦,在治疗。

    秦君的手正放在秦雅下唇,虚抚着伤口,一丝丝纯净的灵力从指尖涌出。

    因为伤口有些深,她怕愈合太快会留下疤痕,所以选择了细细修补。

    刚刚秦颂一声吼,要不是她手稳,此刻就该按上去了。

    她手下动作不停,白了眼秦颂:“你以为我家阿雅跟你一样小肚鸡肠。”

    秦雅回过神来,察觉伤口已经不再刺痛,将秦君的手拉下来握住,从她掌心寻求一丝暖意。

    “小七哥,大哥……怎么了?”

    声音沙哑,藏着一丝散不去的恐慌。

    秦颂对“小七哥”这个称呼有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但想到杳无音讯的大哥,神色黯然下来。

    “四个月前,大哥要出去历练,你应该知晓。但是后来两个月过去,都没有一点消息,家里担心,派人去天武查探。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收到消息,大哥在一处秘境附近失踪了。而他,其实不是去历练,是为了寻一样宝物。”

    秦颂顿了顿,抬头看向秦雅。

    秦雅心里咯噔一下,秦君也微拧着眉。

    “他要寻的是辟火珠。”

    除了蓝灵幽火、点星赤炎这样的本初火灵,天地中也会因为自然环境等因素诞生一些灵火。

    这些灵火本身却没有灵性,只知随本性肆虐。

    所以为护一方生灵,辟火珠随之伴生。

    它的作用便是隔除火属元素。

    秦风本身是火属体质,辟火珠于他无益。他要这东西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爷爷说不要告诉你这些,但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

    少年收起平日的跳脱,眉宇间显出一丝稳重。

    与秦风肖似。

    “是哪个秘境?”秦雅冷静下来。

    “武天城附近的封阳谷。”

    “等爷爷安好,我要去封阳谷看看。”

    她是看着秦君说的,态度坚定。

    “好,你不用担心,我刚刚算过,秦风性命无碍。正好花迎家在武天,我们找到秦风后还能去与她会合。”

    秦君言辞笃定,似乎秦风就在封阳谷等她一般。

    秦颂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说瞎话也不闭上眼。

    卜算是需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的。当然,越厉害的人越精简,可也没见过什么动作都没有就能卜算的。

    不说掐指一算那种神技她能不能做到,好歹做个样子啊。

    连指头都没掐,怎么算?

    心算吗?

    秦颂都要被她逗笑了,严重怀疑逗乐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但秦君笃定,秦雅便相信。

    提起昨日才分开的小伙伴,她心神放松了一些,露出一丝浅笑。

    但笑意转瞬凝结。

    “怎么了?”

    秦颂也看过去。

    “封阳谷……”秦雅有些迟疑,“花迎她娘最后一次现身好像也是这里。”

    “或许是我想多了。”

    她拧着眉,摇了摇头。

    花迎她娘几年前离开,秦风几个月前失踪,时间相隔太久。

    只是同一个地点,让她突然联想到一起。

    “好了,先不要想了,我再给老爷子调理几次,有舞夷在,后续不用我出手。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到时一探便知。”

    见秦雅眉间依然笼着一丝愁绪,秦君手中微动,一声脆响在耳畔炸开。

    金声玉振,提神醒脑。

    “你干什么?”

    秦颂猛地捂住耳朵,吓得跳了起来。

    却见距离更近的秦雅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眉头散开,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意。

    似乎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了下来。

    “啊,抱歉,忘了你还在这。”

    秦君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你没看见?

    这肯定是打击报复吧,因为我告诉秦雅事实,惹她难过了?

    秦颂一脸憋闷。

    说来他告诉秦雅这些也不是要说秦风为她付出了多少,挟恩图报什么的。

    只是从自身来想,若是有至亲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却一无所知,事后得知必定难以释怀。

    能瞒一辈子还好,瞒不住,这打击太大,他自认承受不住。

    还不如现在就说了,事情还未有定论,能把他哥找回来,一切好说。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出了自己一分力,总有个缓和的余地。

    这是他考虑了好久得出的结论。

    向来能动手不动脑的小少爷为了这事挠掉了不少头发。

    事实上,他做的很对。

    唯一错的就是选择了秦君在场的时候。

    秦雅看着他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秦颂幽怨的目光。

    她轻轻拍了一下秦君的手,起身正色道:“小七哥,谢谢你。”

    秦颂看了端坐的秦大魔王一眼,嗯哼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叫哥就行了,不用加小。”

    已经了解了情况,秦君携秦雅起身告辞。

    至于秦时,秦颂想了想,出言留他在这里陪着他娘。

    十年未归,唐丰城已与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当年繁盛的家族这些年渐渐被新崛起的家族取代,连街道都变了模样。

    秦君站在秦家正门前,看着脚下这条比记忆中更宽阔的青石板路,有些许谓叹。

    “怎么了?”

    秦雅领先一步,见她站定又走回来拉着她的手。

    “没什么,只是觉得变化太大了。”

    “唐丰城一年一个样。等我们离开,过两年再回来,就又不同了。”

    小城之中,家族兴衰转眼之间。

    上位的家族不同,喜好不同,发展方向自不一样,变化确实大了些。

    但也有些东西一直不变。

    “走吧,花迎说你这些年最喜欢吃的还是徐记的水晶糕,我们去看看。再给秦颂带点竹青糕,算是刚刚的赔礼。还有小秦时、老爷子,大伯和伯母那里还未备礼……”

    秦君碎碎念的样子逗笑了秦雅,姐妹俩牵着手混入了人流中。

    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却肥胖到不像乞丐的乞丐看着她们远去,目光中有些疑惑,有些怨毒。

第六十五章 卜算

    姐妹俩逛遍了唐丰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里巷,直至黄昏才两手空空的回来。

    当然,秦君赠予秦雅的储物灵器内,此刻已经被大包小包堆堆叠叠,占据了不少空间。

    日落之前,两人去看了眼老爷子。

    萧舞夷虽看着不靠谱,但医术也承袭了她师傅的三分本事。

    她没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水平,可秦君已经为老爷子补充了最重要的生机之力,她只需为他调理好暗伤,助他更好更快地将其转化为自身生机即可。

    所以,不到一个白日的功夫,老爷子的脸色又红润了几分,精神头很好。

    如此,到也省了秦君不少功夫。

    三人聊了一会儿,零零碎碎的小零食摆出来,让早就嘴馋的老爷子也乐呵起来。

    期间有提起秦风的事。

    见秦雅已经知道,老人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入夜,秦雅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秦君在窗前取出三盏金盅,一字排开,斟了七分酒液,以玉箸点酒,进行卜算推演。

    这是秦颂想看的卜算仪式的一种。

    上午她说算到秦风性命无忧也并非欺骗,到了她这地步,心有所想便有所感,只是秦风的情况似乎笼上了一层迷雾。

    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也熟悉。

    她心里有个想法,此刻便是在验证。

    果然,无色的酒液微漾之后,一层薄薄雾气升腾,在银白的月光下竟显出一丝血红之色。

    秦君挥袖散去雾气,收起了金盅玉著。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棱。

    她当初离开秦家后,直接到了西域,这些年发展的势力也在西域。

    而其余四域,都只在其中重城设置了据点也只有秦家所在的北地辗转留了些人手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血盟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偏远如北地的小城,甚至大费周章的在此孕育血妖,所图非小。

    而如今,竟连秦家人也卷了进来。

    她上次以血妖推算,只模糊得出一个字眼阵。

    再深入未免打草惊蛇,她也只能暂且放弃。

    可惜自己苏醒的时间还是太短,比不得对方多年筹谋。

    但,对方在她苏醒之前未能杀死她,苏醒之后,她不会再给他机会。

    也不会,再给他伤害自己至亲的机会。

    秦君凝眸,未遮掩的血色瞳孔中血气翻涌。

    半晌,她取出一枚玉符,给某个远在西域的小丫头传了一道指令。

    收起玉符,正要关窗时,她眼角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秦雅的院落较偏,出了院墙便邻着一条小巷。

    是谁半夜鬼鬼祟祟出了秦家?

    秦君挑了挑眉,关上了窗。

    一夜天明。

    第二天一早,秦君和秦雅照常去看老爷子。

    三人聊到一半,就见秦颂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脸恼火。

    “怎么了?冒冒失失的,不能跟你大哥学着稳重点。”

    老爷子眉头一拧,瞪了他一眼。

    秦颂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扫过秦君两人,还是没提起大哥这个话茬。

    他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两口灌下去,才嘟嘟囔囔道:“还不是二……”

    “还不是你二,到今天都打不过关教头。”

    秦君淡淡插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卧、我我我……你怎么知道?”

    秦颂惊掉了下巴。

    关教头是他启蒙武师,从小教他练武时没少揍他。

    所以他一直有一个念想,就是修为超过关教头时狠狠教训他一顿,以报当年之仇。

    可惜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成功。

    来前跟关教头打了一场,又输了,被狠狠揍了一顿,他现在骨头还疼呢。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君怎么知道的?

    他看了一旁抿唇微笑的秦雅一眼,还是有些狐疑。

    就算秦小九说过关教头的事,秦君大姐还能开了天眼知道他刚刚又去挑战了?

    小声哼了一下,见秦君不答,他也没敢多问。

    正准备坐下歇歇,屁股刚沾到椅子,他又蹦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刚要说的不是这个。

    嘴巴开合了一下,正对上秦君的眼睛,到嘴的话又囫囵吞了下去。

    “又怎么了?”

    老爷子眼刀子扔了过来。

    “我、我、我……我尿急!”秦颂捧着肚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孩子!”

    “老爷子你先歇一下养养精神,等会儿舞夷会来给您调理身体。”顿了顿,秦君扬声,“我不走,她怕是不敢进来。”

    正猫在院外墙角处偷听的萧舞夷:“……”

    她特地隐匿了踪迹,隔了这么远,结果还是被察觉到。

    这老贼修为越发深不可测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角,瞪了眼一旁偷笑的小徒弟,拿过她手中药箱紧紧抱在怀里。

    也只有视如性命的药箱才能给自己一点温暖。

    她握拳给自己一遍遍打气,打足了气,才小步婀娜地绕过院墙走到院门口。

    深吸一口气,萧舞夷慷慨赴死般推开了院门,却见院内空无一人。

    准确说,是她感知里,这座小院已经没有了秦君的气息。

    身后小徒弟推了推她:“师傅,你打气的功夫,师叔祖都能回一趟西域了。”

    萧舞夷:“……”

    另一边,借口尿急的秦颂见秦君走出院子,又猫着腰跑了回来。

    被姐妹俩怪异的眼神看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放下手,大步走在前面。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别别扭扭地回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那二叔又‘聪明’了一回吗?”

    秦君笑着,眼神却沉静无波。

    秦颂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是“你二叔”,界限分明,顿时呐呐不语。

    从一开始,于秦君而言,秦虎都不过是老爷子的儿子,秦伯父的弟弟,秦三爷的哥哥……

    总之,是与她、与秦雅都无甚关联的人。

    若他本本分分,她也不是不可以看在秦家其他人份上赠他一场富贵,助他武道兴盛。

    可惜,贪欲迷人眼。

    幼年来自他与他子女的敌意,秦君可以不计较。

    但她忘不了初知秦雅未收到丹药时的惶恐,忘不了秦雅这些年因此受的苦楚。

    即便他不来闹,她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秦君眉眼微沉,领着人去了秦家正门。

第六十六章 情分?

    秦家正门外,今日依旧热闹。

    昨日秦家家主一回来就挑翻了一个出头鸟,惊得众人四散奔逃。

    但今日秦二爷重开“戏摊子”,他们虽有些担心,却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躲在远处围观。

    却发现,今天这出戏不大一样啊。

    往日秦二爷都是扯着嗓子叫“爹”的,今日却换了个喊法。

    “小侄女啊,伯伯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知道你现在有依靠、有出息了,但我秦家对你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你看在往昔情分上,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一唱三叹,条理清晰,可比往日只会一句“儿糊涂啊”的干嚎好看得多。

    围观的人听着听着就发现,貌似秦二爷嚎了这么多日,终于说到一点被逐出家门的原因了。

    因为秦家收养的那个女娃?

    托秦二爷的福,唐丰城没有人不知道秦三爷脑子不好使,放着自家侄子侄女不培养,跑山里捡了俩弃儿供在家里。

    后来大的那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走了,只剩了小的,被秦家当宝贝疙瘩护着。

    除此之外,秦雅的疾症显现后,也没少成为秦二爷的酒后谈资。

    一面笑过世的秦三爷眼瞎,捡了个病秧子;一面怨花重金请医者为秦雅诊治的秦老爷子偏心,对个捡来的孩子那么上心,对自家亲孙女却不闻不问。

    连一直为他的蠢事买单的秦大爷在他嘴里也没捞着好话:耳根子软,没主见,都当家主了还整天唯老爷子命是从,怂包……

    秦家这些年没少被其他家族暗地里嘲笑,秦二爷要占据一份大功。

    其实唐丰城的人早就押注秦二爷什么时候栽跟头了,毕竟这样的害群之马在其他稍有远见的家族都不会蹦起来。

    秦家再是重情义,还能容忍他蹦一辈子,拖累家族?

    只是没想到现在好像不是秦家忍无可忍,而是牵涉到秦家那个养女了。

    秦老爷子这是为了个收养来的孙女,将亲生儿子逐出家门了?

    围观群众忍不住摸出怀中的瓜子花生磕了起来。

    秦虎干嚎半天,见秦府大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不由心里嘀咕:这样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老爷子为了秦家和秦雅那臭丫头的名声肯定会将他请进去吗?

    到时候他跪地认错,多给老爷子磕几个头,老爷子心一软,就算那臭丫头突然又冒出来的姐姐身后有人,她也不能拂了老爷子的面,这事就成了。

    可这日头老高了,怎么还不见有人出来?

    正想着,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秦二爷唱了这么多天戏,除开昨日秦家主从外面回来不算,这还是第一次有秦家人露面。

    围观的人也不由停下了手中花生瓜子,聚精会神盯着门口。

    当先一人走出,围观群众皱了皱眉。

    不认识啊。

    秦家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年轻的女子?

    虽年轻,却气度凛然,让人望之生畏。

    不像他们北地出来的人。

    有人想起昨日秦大爷身后的马车,猜测,莫不是这就是那位名声传遍北地的神医?

    可她出来干什么?还能给秦二爷瞧瞧脑子?

    正想着,就见那女子朝自己这边扫过来一眼。

    平平淡淡的一眼。

    那片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明明藏得好好的,却觉得自己在她眼下无所遁形。

    被扫中的人只感觉遍体生寒,手中瓜子抖落一地。

    想走,脚下却长根了似的,死死钉在地面。

    吓得。

    秦君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在找一个人,确认一件事。

    找到了,便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呆愣中的秦二爷。

    秦虎愣了好一会儿,使劲挤了挤眼睛,又见秦君身后紧跟着的秦雅和秦颂,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秦雅那个失踪后又回来的姐姐。

    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只是有点修为而已吗?

    怎么他看见这丫头比看见老爷子还要怕?

    秦虎目中显出一丝惊慌,悄悄向后看了看,没看着想看的,只能又转回来。

    他面上强挤出一抹笑:“,这就是我那个最近才回来的大侄女是吧?长得真俊,这天赋也是不凡,小小年纪修为就……”

    他感应了半天,什么也没感应出来,只能讪讪补充:“就是不凡,跟小侄女不愧是姐妹,都这么、这么优秀。”

    秦二爷这辈子就没说过好话,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几个夸人的词。

    而且他现在心里正慌着呢。

    他少灵修为,是能感应到灵阶的,可他却没感应出秦雅这姐姐的实力。

    至少也是一个少玄。

    她今年才多大?

    来秦家时是五岁还是六岁来着?反正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就到了这个境界,比他大哥的宝贝儿子天赋还高得多。

    难怪老爷子着急忙慌将他一脚踢了出来,原来是上赶着巴结人家呢。

    秦虎心里恨恨不平,面上却拿出了这些天跟人求饶练出来的演技,不断挤出笑来恭维着。

    把“不凡”、“优秀”几个肚子里仅有的好词颠来倒去地说。

    再是俊逸英朗的人,一旦脸上挂了媚笑,也难以入目。更何况秦虎这尊容本来就伤眼睛,眼下简直“伤上加伤”。

    秦颂在后面看得直想捂眼睛。

    但秦君与秦雅不为所动,两人表情一致,或者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秦虎渐渐消声。

    他又向后看了一眼,自以为隐藏得好,但台阶上的三人轻易发现了他的动作。

    秦雅和秦颂随之往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秦虎自然也没看见,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大侄女,你看能不能饶我这一次,帮我跟老爷子说说……”

    “哦?你觉得我该以什么立场帮你?”

    秦虎被她上扬的语气吓得一抖,打了个哆嗦呐呐道:“你就看在往日情分上……”

    “秦二爷,不,秦虎,你觉得你与我们姐妹二人有何情分?”

    “指使自己尚不知事的儿女上门欺人的情分?”

    “辱及阿雅养父养母的情分?”

    “还是昧下阿雅和老爷子的丹药,让他们陷入危境的情分?”

    秦君眸中一片冰冷。

第六十七章 宿怨

    要说秦君姐妹与秦虎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奈何她们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错误。

    秦家三兄弟中,秦三爷是最有天赋最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突破了少玄不说,还找了个同为少玄的妻子。

    只是他妻子以前伤了身体,不能孕育子嗣,秦三爷痴情,也没想为子嗣另娶。

    却是不打算留后了。

    秦虎歪点子一来,就将主意打到了这上面。

    没有孩子,过继一个就是。他孩子多,要哪个都行。

    反正就挂个名而已,老三夫妇经常出门,孩子还不是养在自己这里,还能因此从老三那里弄点好东西。

    等于让他们给自己养孩子。

    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他兴冲冲去提了。

    那时秦三爷刚准备和妻子出门游历一年,便推拒说回来再考虑。

    秦虎觉得事情成了,怕他们嫌其他孩子年纪大,还紧赶慢赶在他们回来前又生了一个。

    是个女孩。

    正好,弟媳喜欢女孩。

    一切都准备好了。

    秦三爷夫妇回来了。

    可他们不单单自己回来,还带回了两个孩子。

    铁了心要收养她们。

    连老爷子也吃错药似的同意了。

    拿家族里的资源去养两个外人,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秦虎不同意,但家里还轮不到他做主。

    秦三爷倒是顾念了一点手足之情,表示姐妹俩日常修炼所需都由自己夫妇准备。

    这更是气了秦虎一个倒仰。

    本来都是划拨到自己碗里的东西了,现在生生被拿去养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丫头。

    自那以后,他就看秦君姐妹各种不顺眼。

    秦三爷死后,他更是暗戳戳打算将姐妹俩赶出去。

    结果没等他说,秦君不见了,老爷子将秦雅接到自己院里照顾,嘿,点名不许他靠近。

    他没辙,心里却藏着气,没少在外发牢骚。

    再后来,就是撞上秦君送药了。

    药是秦君送的,她知道这事不奇怪,但秦虎没想到她连他暗地里撺掇自家孩子这事儿也知道。

    要说这种事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连秦家人也只以为是小孩子看大人脸色自己学的,教育了一番后没放在心上。

    眼见秦君这一副算总账的架势,秦虎慌了。

    他这些天已经吃足了苦头,若再不能回秦家,他怕不是要被以往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磋磨死。

    秦二爷也不管怕不怕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嚎。

    “我秦家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一回来就恩将仇报,污蔑于我。孩子间打闹的小事,你还记仇到今天,离间我和老爷子的父子情分。”

    “就算你现在有靠山了,总归是我们秦家将你们姐妹养大的,你竟迫的老爷子将我逐出家门,心肠恁地歹毒啊。”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逼啊,可怜我老父亲一把年纪,到老来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条理不甚明晰,但声声句句往秦君身上泼脏水就对了。

    围观的人眼神渐渐怪异起来。

    说来也是,秦二爷作了这么多年,秦家跟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每次他们以为秦二爷要栽了,结果他隔段时间又出来兴风作浪。

    这还是第一次秦家将人赶出家门,不管不顾,让其自生自灭的。

    莫不真是这刚回来的养女做了什么?

    人藏得再好,视线扫过来时还是有一定感应的。

    但秦君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吗?

    不会。

    但有人会在意。

    秦雅越听越生气,待发现别人真不长脑子信他这连篇鬼话时,就想上前跟他理论。

    但刚动了动脚,就想起出门前秦君叮嘱过等会儿他们什么都不用管,看着就是。

    她只能暂时按捺下来,上前两步站到秦君身边,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秦雅日常跟秦虎接触不多,不了解他,所以没想太多。

    但秦颂不是。

    他正托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放在平时,他这二叔就只会泼妇骂街,什么字眼脏挑什么。

    若不是他有自知之明,随时带着护卫,早被气红眼的武者打死了。

    今天这不咋熟练的绵里藏针,可着实不像他二叔的行事作风。

    秦虎骂骂咧咧,翻来覆去倒腾这几句话。

    见秦颂在旁也不帮他,想起昨日对他视若无睹的秦龙,心里把他们父子也一并恨上了。

    骂了半天,见秦君分毫不为所动,看他像看戏似的,秦虎陡然一股心火涌了上来,嘴没把牢,一句话脱口而出。

    “当年我三弟怎么就瞎了眼,将你这个白眼狼带了回来,可不是遭报应了!”

    字字诛心!

    秦君眼神一凝。

    “住口!”

    一声断喝传出,秦大爷龙行虎步,气势汹汹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两步上前,直接一脚踹出,将秦虎踢了个倒仰。

    “这些年你在外做了多少混账事,你又是因为什么被逐出家门的,自己心里没数吗?如今你竟给自己侄女身上泼脏水,还攀扯到三弟头上,我秦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秦龙气不过,又上前踹了两脚,踹的秦虎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哼哼。

    秦龙看也不看他,招了两人直接将秦虎架了进去。

    他目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四周,平息了一下怒气,才转身看向秦君:“君、君儿,你放心,这事我秦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君察觉到他的些微转变,点了点头,转身进门。

    秦家大门重新关闭,阻隔了所有探查的目光。

    家门口的事,自然瞒不了老爷子,秦君也没想瞒着他。

    之前阻止秦颂当场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避免老爷子情绪波动过大,影响待会儿萧舞夷为他调理身体。

    而此刻早已有人一五一十给老爷子进行了转述,气得老爷子差点又昏过去。

    好在老爷子刚刚调理完身体,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还是挺过来了。

    但这还没完。

    秦龙抱着半尺厚的账本走了进来,放在他床前。

    老爷子疑惑,翻看了几页,眼睛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止不住地哆嗦。

    秦龙眼看不对,连忙拿出准备好的丹药喂到他口中。

    又顺了好几口气,老爷子才恢复了一丝气力。

    他颤着手,拿起账本就扔在秦龙身上,语中含怒:“我将秦家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

第六十八章 开宗祠

    秦龙拿来的账本记的都是秦虎这些年做的混帐事,诸如酒楼闹事、街边斗殴、调戏妇女之类,不胜枚举。

    更有严重的险些残人躯体,害人性命……

    武者好勇斗狠,争斗起来血溅五步的不在少数,但如秦虎这般全靠家族护卫动手的,着实让人不齿。

    老爷子都可以想象这些年外界是如何看秦家的。

    儿子不成器他早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些年变本加厉至此。

    而让老爷子彻底寒心的,是他在外对自家人的诋毁。

    受家族庇荫,却丝毫不知感恩,毁谤大哥,中伤父亲,连已逝的弟弟都不放过……

    秦老爷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开宗祠!”

    秦龙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开宗祠就是要将秦虎彻底除名了。

    之前哪怕他被逐出家门,只要他名字还在秦家族谱上挂着,其他人就还有一丝顾虑。

    而一旦除名,哪怕是在秦家门口,也有人敢直接上前宰了他。

    基本就是一个死。

    但秦龙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他心里那点兄弟情谊早就在秦虎一次次挑衅中消磨殆尽,只剩厌烦。

    老爷子的身体自三弟走后就渐渐衰弱,所以他接手秦家时内忧外患,处境并不好。

    他这二弟没跟他兄弟齐心就罢了,还时常给他找麻烦。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因争风吃醋招惹上一个强大玄阶的后辈,被那玄阶找上了门。幸好有另一位玄阶及时赶到,劝走了对方,否则秦家危矣。

    不过托他的福,秦府背后有人的消息才渐渐传出,他的处境也好了很多。

    也是后来屡次意外都有人出面,秦龙才从老爷子口中探知,秦家背后貌似真的有人。

    但更多,老爷子也不愿意说了。

    他这些年给秦虎在老爷子面前打了不少掩护,不是为他着想,而是老爷子的身体受不得刺激。

    如今秦君回来,一身修为他看不透。

    而他请来的萧先生对那些求医的玄阶修为的家主都不假辞色,对秦君却毕恭毕敬。

    秦龙回过神来也琢磨出几分意味。

    当年是有传言秦君是被高人收徒带走,如今看来,这猜测竟是真的。

    老爷子在秦君之事和秦家背后之人上模棱两可的态度也被联系到一起。

    稍一推测,就可得出结论。

    秦家这些年是秦君或者说秦君身后的人扶持的。

    秦龙做家主这么多年,眼光和阅历还是有的,马上判断出这是秦家的机会。

    对于秦虎他已容忍多时,眼下他还得罪了秦君,舍弃他表明秦家立场再划算不过。

    顾忌老爷子心软,他事先咨询萧舞夷,拿了药后,便带上了准备将来跟秦虎算总账的小本本提前来告状。

    秦虎的状还不是一告一个准。

    老爷子就是再伤心,也不会继续纵着他。

    秦龙站在院门处,眉眼深凝。

    半晌,他叹了口气,吩咐一应人去准备开宗祠的事宜。

    开宗祠是大事,第二日一早,秦家所有人都到了场。

    秦虎被押着跪在宗祠前,两股战战,身上的肉抖得让人轻易看出衣服下的波涛汹涌。

    他的子女站在一旁也是冷汗直流,神情慌张。

    要说秦二爷这些孩子也是长得奇葩,两个大点的都跟其父一般圆滚身材。

    几个小的说不上修长挺拔,但样貌平常,也看得过眼。

    最小的那个女儿,秦莲,更是人如其名,一副出水芙蓉的清丽之姿。她此刻手上紧握着一柄桃木小剑,小脸苍白,目中泛着一丝惊慌无措,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几人放一起,说是亲兄弟姐妹还真没人信。

    这里除了秦二秦三是秦虎原配所生,其余的都是秦虎在外养的女人生的。若不是每个家族自有一套检验血脉的方法,恐怕连秦家人都要怀疑这其中是否有猫腻了。

    秦时窝在伯母怀里,对眼前这一副景象倒没有丝毫难过。

    他心中的亲人只有那么几个,可不包括眼前这些只是血缘更近些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后,萧舞夷推着秦老爷子走了过来。

    萧舞夷面上笑得温柔大方,心中是一片荒凉。

    这秦家主怎的恩将仇报啊,非得让她出来看顾着老爷子。拿她的药多喂几颗,保证提神醒脑抗压力,干嘛要她过来?

    不说她懒得掺和秦家家事,还是不怎么光彩的家事,就是秦君打这儿一站,她也想退避三舍啊。

    可秦大爷没见过秦君出手,还以为老爷子好转完全是萧舞夷的功劳,愣是不放心,把她请过来坐镇,免得待会儿老爷子伤心或是气怒,伤身伤神。

    推着秦老爷子路过秦虎儿女身边时,萧舞夷疑惑地看了眼秦莲手中的桃木小剑。

    抬头打量了她一下,目光不由转到另一边的秦君身上。

    但刚触及就立马缩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眼见老爷子出来,秦虎顿时挣扎起来,但挣脱不了身后铁手的钳制,只得又“唱”了起来。

    “爹啊,儿糊涂啊,儿下次不敢了,你饶了儿一次吧。”

    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凄惨。

    秦龙原本担心老爷子又被他哭得心软。

    毕竟老爷子一直心怀愧疚,觉得当初忙于家族事宜疏忽了秦虎,才让他成了这副样子。

    此刻见他目中虽沉痛,但没有一丝妥协之意便也放心了。

    秦宏盛在宗祠前站定,正要祭告天地先祖时,秦君先一步站了出来。

    “老爷子,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他。”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秦君转头看向还在痛哭流涕的秦虎,打断他的哀嚎:“门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秦龙只赶上最后一句,此刻有些疑惑。

    秦颂跟他咬了咬耳朵。

    秦龙目中迸出一丝怒意,刚刚滋生的那点愁绪被冲刷个一干二净。

    他也顾不得老爷子就在旁边,上前就是一脚,声色俱厉:“说,是谁唆使你的?”

    最后一句是秦虎的心里话,以前就说过,被他教训后收敛了一点,结果还是没管住这张嘴。

    但前面那些可不是秦虎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怨老爷子呢,哪里会想着什么老爷子是不得已、被逼迫的,转而将责任全推到秦君身上。

    他就没有这个脑子!

    秦龙以为这是哪个家族教唆的。

    但凡秦君真听进去一点,与秦家生了嫌隙,不管是感情上还是利益上,于秦家而言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老爷子半阖着眼,没管,抓着扶手的手却是微微用力。

第六十九章 黑手

    秦虎被踹了一个倒仰,倒是脱离了他先前怎么也挣脱不了的两双大手。

    他手捂着肩膀,顿时哭嚎着向老爷子那边爬过去。

    “爹,你给我做主啊,大哥打……”

    秦龙未等他说完,又是一脚踹过去:“快说,谁教你的?”

    秦虎被他的脸色吓得一个哆嗦,顿时也不叫痛了,粗短手指往他身后一指:“小莲教我的。”

    “小莲?”

    秦龙顺着他指的方向的看过,动作一滞。

    他心里都已经草拟好揪出幕后黑手后给对方家族准备的八百种挖坑方式了,现在发现这黑手竟是自己家的?

    还是个平时乖乖巧巧、孝亲敬长的小姑娘?

    他不信,又是一脚踹过去:“你还敢攀扯到你女儿头上?”

    秦虎抱头满地滚:“真的真的,真是小莲说的,她昨晚来找我,说我只要把事情推到秦雅和她姐姐头上,到时人言可畏,老爷子为了名声肯定会让我回来的。”

    见老爷子闭眼不管,他就已经慌了。

    周围这些儿女更是一个顶用的都没有,个个缩着脑袋,恨不得埋地里去,别说给他求情了。

    他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了。

    秦君抬手制止还要踹人的秦龙:“大伯,不如先看看这个小姑娘怎么说吧?”

    秦莲本就微白的脸此刻更是染上几分仓惶,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泫然欲泣,似乎委屈到无可言说。

    对着秦莲,秦龙的怒气稍减,声音降了几个调,稍显柔和。

    “小莲,你说说怎么回事?要是你爹胡说八道,伯伯给你做主。”

    秦莲想直接否认的,但她不敢肯定昨夜完全瞒过秦家护卫的眼。更何况秦君的目光如影随形,似乎早已看穿一切,让她徒生几分难堪与惊惶。

    她握紧手中的桃木小剑,强自镇定下来:“伯伯,我昨晚确实去找了爹爹,但我只是告诉他,君姐姐和阿雅妹妹回来了,让他好好求求情……”

    “你怎知秦虎被逐出秦家与我姐妹有关?”

    秦君缓缓拨动着念珠,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秦龙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事儿知晓的人不多,也不会往外说。秦虎再不要脸,能跟自己女儿说是因为拿了侄女的东西被老爷子逐出家门的?

    秦莲神色慌乱了一瞬。

    她原先确实不知因由,她爹荒唐事做了不知多少,老爷子但凡知晓,早就将他赶出去了。

    反正他被赶出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以后还不用看他脸色装乖卖巧,所以她那些哥姐起哄去老爷子那儿求情时,她直接因为父亲被赶出门忧思过度,卧病在床了。

    等他们歇下来,她才出了门,谁知正好看见秦君秦雅相携而出,大伯请回来的萧先生对秦君毕恭毕敬的一幕,顿时傻眼了。

    小时候她不知秦君送来的那些东西有多贵重,长大了还不知吗?

    她又不像她爹那般蠢笨。

    之前她就想过秦君回来怎么办,可这么多年虽仍有东西送来,但总不见人影,她也就稍稍放了心。

    谁知秦君竟是在秦虎被赶出家门的节骨眼回来的。

    一想到这个,她就抑制不住的心慌。

    这件事说来还是秦虎顶风,找不到她头上,但万一秦君索要东西,她舍得还回去吗?

    而且,她对秦雅做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慌乱无措之下,她心念一动就想出了这么个抹黑秦君姐妹的主意。

    要是全城的人都知道她们白眼狼、忘恩负义,逼迫爷爷赶走伯父,她们还能在这里待的下去?

    至于其他,不过是哄骗秦虎而已,她管他能不能回秦家。

    可她没想到秦君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竟直接将矛头指到自己身上。

    她心思急转,就想为自己辩解。

    可秦君不等她开口,招了招手。

    秦莲手中紧握的桃木小剑脱手而出,飞入秦君手中。她被拉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这剑她随身多年,从不离手,这次竟忘了将它放下。

    秦君摩挲了一下木剑上的细密纹路:“这剑可真不错,我曾经为我妹妹也准备了一柄。”

    她笑着,眼神却冰冷。

    秦雅怔愣地看了木剑一眼。

    这柄小剑秦莲曾在她跟前炫耀过无数次。原来,是因为如此吗?

    萧舞夷在旁啧啧不停,这小剑看着不起眼,但可是秦老贼费了老大力气才从桃木妖那儿求来的。

    她刚刚就奇怪了,不是说为自己妹妹准备的吗,怎么给了另一个小姑娘?

    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故事呢。

    啧,抢了秦老贼的东西就算了,还抢的是秦老贼为她妹妹准备的东西,萧舞夷现场就想给这小姑娘瞧瞧,她的胆是不是比别人的大?

    秦莲坐在地上,眼泪不住滑落。

    她双手环膝,不断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梨花带雨、柔弱无依,小模样可惹人怜。

    秦龙也疑惑了一瞬:莫非这只是个误会?

    可秦君也不是故意为难小姑娘的人,秦龙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插手。

    秦君懒得跟她扯,直接问秦虎:“她说她不知道,你怎么说?”

    秦虎被她目光吓得一抖,忙不迭道:“我说的是真的,都是她教我的,还有还有,都是这个不孝女害的,当初我没想拿阿雅侄女的东西,是这个不孝女非要拆开看看,那剑也是她非要拿的,跟我没关系啊。”

    秦虎也不管其他了,就想把自己摘出去。

    “还有还有,我本来想把老爷子的药给他的,都是这不孝女说老爷子问起来我没法交代,我才一瞒到底的,真的,与我无关啊。”

    秦莲摇头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她捂着脸,娇娇怯怯地哭诉:“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场中几个看着她长大的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秦虎越想越怒,这样说来他有今天都是因为这死丫头,他嘴里骂骂咧咧,一把扑过去,就想打人。

    秦莲恨死秦虎了。

    昨晚她一露面就后悔没伪装一下,但时间紧迫,只能叮嘱他别泄露出去。没想到他这么窝囊,被踢了两脚就将她供出来了。

    眼见他扑过来,秦莲连忙躲开,可还是被抓住了头发。

    父女俩拉拉扯扯,哭闹不休,场面一度难堪。

第七十章 惩治

    眼见父女俩纠缠不止,在场众人面色各异。

    秦颂一巴掌拍到脑门上,这都什么事啊,就不能给秦君看点他们秦家的正面发展吗?

    秦龙这会儿倒是后悔将萧舞夷拉过来了。

    原先只是除个名的事,现在秦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正想上前制止,一旁的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怒声道:“够了!”

    秦虎吓得一个哆嗦,顿时老老实实跪在原地。

    秦莲发丝凌乱,一身狼狈,捂着脸小声缀泣。

    “莲丫头,这件事里,你到底掺和了多少?”

    老爷子神色不明地盯着秦莲,见她捂着脸要辩解,声音陡然提高了一瞬:“看着我说!”

    到底段数不够,对上威严深重的老爷子,秦莲条件反射地放下手,神色难掩仓惶,嘴巴开合了几次,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老爷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目中显出一丝失望,摆了摆手示意秦君继续,又闭上了眼。

    秦莲呆坐回原地,怔愣出神。

    秦君也不理呆滞中的秦莲,转而看向秦虎:“我还有一件事不明,你可否给我解答一二?”

    “您问,您问。”

    秦虎哪还敢摆谱,连忙拱手作揖谄媚道。

    “你既瞒了秦家上下,又为何要把糖豆做丹药给了阿雅,不怕她说出去?”

    “我知道。”

    秦雅在旁看了许久,终于出声。

    “他们大概是怕你没有收到回信,以后不送东西了,所以让我写信给你多要点。还叮嘱我不要说出去,否则其他人会来抢,以后你也不送了。”

    秦雅在秦君的教导下,早早识文断字,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哪里分辨得出真假。

    她的语气平淡,没什么怨怼。

    秦君喉间却有些滞涩。

    “我、我没有收到。”

    她离开秦家后就抹去了自己的踪迹,给秦雅送的药不知转了几手,哪里能收到什么回信。

    “我知道啊,我没有写嘛。你一走了之,又不给我写信,我干嘛要给你写?”

    秦雅嫣然一笑,眼角却溢出了一丝泪花。

    后来糖豆中断,她后悔了,写了长长一封信,去找秦莲。

    可秦莲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挥舞着小木剑就将她的信削成碎片。还说姐姐早死在外面,以后不会给她寄东西了。

    童稚的脸上满是恶意的笑。

    她大哭了一场,不信。

    只是珍而重之地将最后一颗糖豆藏了起来,以后也没再提过。

    秦老爷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重重一拍扶手,睁开眼,眼中怒意昭然。

    秦君走后,他将秦雅接到院里后,细心照料,总算让小人儿对他露出了笑脸。

    那段时间,他也好好体会了一番含饴弄孙之乐。

    可没多久,他就觉得秦雅不对劲,似乎刚刚融化的小心脏又冰封起来,与他们相处总有一丝隔阂。

    他以为小孩子善变,又没想到这里还有秦虎这个害虫插了一脚。

    秦虎冷汗直流,被老爷子一眼看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着急忙慌地辩解:“真不是我,不是我,都是这臭丫头,她小时候就这么坏,都是她撺掇我的啊。”

    秦莲也不装了,坐在地上看着他满眼嗤笑。

    “秦虎,你说你窝不窝囊,连个五岁小孩的话也言听计从?要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念秦雅抢了我父母,抢了我应有的宠爱,我会这么讨厌她?”

    见秦虎瞪着她目眦欲裂,秦莲破罐子破摔,又给他补了一刀。

    “你瞪我有什么用,你恨的人不是在前面嘛。你说你背后念了多少句老不死的瞎了眼,整天宠着个野丫头,自己儿子孙子不当回事,怎么当着老爷子的面不敢说了?”

    眼见父女俩又要打起来,秦君看了老爷子一眼,抬了抬手:“还是先把我们的账算清吧。”

    她沉眸,目光从秦虎和他的诸多子女身上划过。

    两个圆滚滚的矮冬瓜没忍住自己滚了出来。

    “我不知道啊,都是我爹拿来的,他让我吃我就吃了啊。”

    “不管我事啊,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男女双重唱,尖声利嗓吵得人耳膜疼。

    秦虎其他几个子女面面相觑,难怪秦二秦三天赋不怎么样,也不见他们认真修炼,这些年修为还涨了不少。

    一面愤恨秦虎偏心,从没想过自己,一面又忍不住暗自庆幸。

    之前还有些为秦虎担忧的心思顿时放下了。

    秦君没管这些人的心路历程,她看着两个滚地冬瓜,压了压嗓子,声音阴恻恻的:“你们不知道,药不能乱吃,乱吃,会死人的吗?”

    其实她送来的都是调理身体的药,乱吃也死不了人,反而因为药内灵力充足,对修炼有点好处。但是乱吃多了,药性吸收不了,就会变成这一副肥头大耳的样。

    可秦二秦三不知道。

    他们庞大的身躯里,大概是个麻雀般的胆子。

    秦君话音刚落,这一男一女直接头碰头吓晕了过去。

    原本还想逗秦雅笑一笑,见她对此没什么反应,秦君也觉索然。

    还是快点解决吧。

    她指尖微动,四道火星飞逝。

    秦虎四人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修为被剥离的感受让他们痛苦难耐却无法出声,连晕倒的两个冬瓜也满地打滚起来。

    她转头看向老爷子,目中有一丝歉意,言语却是坚定,没有丝毫妥协。

    “我的东西自是要收回来的,阿雅这些年因此受的苦,也必是要还回去的。”

    老爷子刚刚被气得差点厥过去,萧舞夷给他扎了一针,又顺了好一会儿气才调整过来。

    此刻见这番景象,他摇了摇头。

    以老爷子的眼力,大略也看出,秦君削去的这部分修为就是通过丹药获得的那部分。

    本也不该属于自己的,失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暗夺修炼资源是大忌,夺的还是还是秦雅的,秦君愿留他们一命,已经是手下留情。

    更何况,这部分虽然被戮夺,但有这个基础,日后若是勤加修炼,自可再修回来。

    若是不能,那也怨不得别人。

    当然,秦君做的不止是这些。

    她还在四人体内种下了火种,日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自可让他们感受秦雅这些年受的苦楚。

    不死不伤,终身悔恨。

    秦虎最终还是被除了名。

    但秦龙到底还是顾念了一丝情谊,没让他真的命丧家门口,而是着人将他送离了唐丰城。

    越远越好。

    日后生死就真与秦家无关了。

第七十一章 玉佩

    第二天一早,秦龙抱着一堆小东西准备去找秦君。

    秦颂正好撞见,伸手拿了一个小巧的拨浪鼓摇了摇。

    声音轻灵悦耳。

    他看了自家老头子一眼,纳闷道:“爹,这准备的有点早吧,你这是想当爷爷了?”

    “滚一边去,这是你九妹的。”

    “秦小九?”秦颂想到了一点,小声跟他爹咬耳朵,“这就是秦大姐送来的东西?”

    “嗯。”秦龙闷哼了一声。

    秦虎被送走了,那三个小辈也被送到庄子上,日后无事不得回秦家。

    但他还是气怒。

    说来这事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他掌管秦家这么多年,自诩将秦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愈加强盛。没成想自己的门房都变成别人的了,他还一无所知。

    秦大爷这家主做的不是忒窝囊?

    可是人都送走了,他也不能再拽回来打一顿。

    所以好好整治了秦家一番后,他命人去了秦虎他们几个的房间,将东西扒拉了一下。

    丹药大多被吃光了,只在秦莲的房间找到了一些孩童的玩具。

    贵重些的如兵器防具等,都已经被变卖成灵石挥霍光了。也只有这些玩具看着不起眼,被秦虎随手扔给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秦莲。

    若不是秦君表明桃木小剑是自己准备的,大抵谁也不会将这些小玩具跟什么宝贝联系上。

    可这些还真是宝贝。

    秦颂多摇了两下拨浪鼓,突然发现自己心神竟随之沉静了些。

    他天赋不凡,对修炼之事更敏感,很快察觉到与鼓声有关。

    秦龙虽然修为更高,但心念没有儿子纯粹,在秦颂的提醒下,仔细感知了一番才发觉真是如此。

    顿时感觉手里的东西重于千钧。

    父子俩一起将这些东西送到秦君院中,但是秦君并没有收下。

    “留给秦时玩吧。”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并没有多珍贵,只是作为小礼物送与秦雅而已。

    既然秦雅没有按时收到,它们便也失去了价值。

    不过就本身而言,它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留给如今尚还年幼的秦时也算物尽其用。

    经过刚刚那一遭,秦龙当然能猜到这些礼物的珍贵。

    就说拿到这些东西的秦莲,其实本身天赋不怎么样,修炼的勤奋程度也马马虎虎,可还是超出了她那些哥哥姐姐一大筹,未尝没有这些小玩具的功劳。

    不过秦君既然点名给秦时,秦龙便也不跟她客气。

    四人边走边说,到了老爷子院中。

    萧舞夷今日已经提前给老爷子调理了身体,在秦君到来前就溜走了。

    经过这几日调理,老爷子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也已经没有大碍。

    那些陈年旧疾经过萧舞夷治疗也有所好转,可让他少受几分病痛苦楚。

    如今看来,老爷子这个坎已经过去了,起码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见爷爷情况大好,秦雅也高兴起来。

    不过此行,她们实则是来辞行的。

    老爷子的身体既然已经好转,秦雅便决定动身去寻找秦风。

    秦宏盛和秦龙虽然想留她们一起过个年节,但也知秦风情况更加紧急。

    秦家没有能力寻找到人,也只能寄托于秦君了。

    秦宏盛知道她们这次离开,下次回来就不知是何时了。

    等秦龙和秦颂离开,他从床头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幻云铁秘制的盒子。

    幻云铁遇刚则柔,遇柔则刚,制成藏物盒后,若非有钥匙,很难凭借外力打开。

    秦老爷子又从房间内一幅山水画后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枚钥匙。

    如此郑重,倒是让秦君秦雅也有些好奇盒子内到底放了什么。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枚玉佩。

    玉佩呈完满的正圆型,青玉质地,纯净通透。

    中央雕镂着一棵傲雪迎风的青松,细看这青松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秦”字所化。

    秦雅并没有见过这个,不由好奇:“爷爷,这是什么?”

    秦君怔愣。

    她以为这枚玉佩早已经随着其主的陨落而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没想到还有再见的机会。

    “这是老三夫妇俩在遇见你们姐妹的地方找到的,也许是你们父母亲长遗留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秦’字与我秦家有缘,他们决定将你们带了回来抚养长大。”

    当初秦三爷夫妇俩一路历练,回来时抄近路进入了一座山脉。

    谁知竟在里面遇见一头强大的灵兽,被其追杀。

    慌乱中,夫妇俩发现左前方有强大的气息升腾。未及多想,两人便转向向那面行去。

    灵兽畏惧于强大的气息终于放弃追杀,秦三爷夫妇逃得一命。

    当时雨势颇大,夫妇俩等雨停了,再三考虑之后,决定继续往那边前行。

    谁知到时,那里竟是一片焦痕,连丝水迹也无。

    仿佛之前的泼天雨幕只是他们的错觉。

    两人在焦土之上寻到了这枚玉佩,想离开时,却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婴儿哭泣之声。

    他们大着胆子,循着最后的足迹,最终在旁边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秦君和秦雅的身影。

    当时秦君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小,却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岁孩童的衣服,怀里紧紧抱着刚出生的秦雅。

    两人发现,手中玉佩竟隐隐与那婴孩气机相连。

    说来这里之前发生的战斗,也算间接救了自己夫妇一命,这个“秦”字玉佩又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两人最终决定将这两个孩子带回去。

    但是考虑到安全原因,他们只是说秦君和秦雅是在附近的小山头上捡的。这枚玉佩也被交给了老爷子,紧紧地锁在了幻云铁盒中不见天日。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秦雅抱着盒子从老爷子房中走了出来,秦君有些神思不属地跟在她身后。

    五六岁也是该记事的年龄了,可秦君从没有跟她说过以前的事。

    秦雅以前并没有问过,此刻却是有些好奇。

    “阿姐,爹和娘,是怎么样的人呢?”

    问的不是秦三爷夫妇,而是她们的亲生父母。

    “他们,都是很傻的人。”

    语气滞涩,竟似哽咽。

    秦雅一时愣住了。

    她回头看去,秦君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

    秦君将自己的情绪从那些往事中收回,顿了顿,没有解释,转而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七十二章 灵牌

    林深阴翳,不见天日。

    秦君话落之后,秦雅只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道包裹住自己全身。

    她稍有些不适地眨眨眼,一阵眩晕之后,再睁眼,就已经到了这片地方。

    仔细看去,才发现脚下这片土地满是焦痕,寸草不生。

    而头顶林荫完全来自焦土中央地带生长着的一颗两人环抱粗的大树。

    树木参天,枝叶繁盛,叶片延伸至焦土边缘,与外部的树木勾连,将这片焦土完全掩盖在它的林荫之下。

    这份生机似与这片焦土格格不入,但又有一丝相得益彰的意趣。

    秦雅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想到刚刚爷爷所说,也猜到这应该就是当年秦三爷夫妇捡到她们姐妹之处。

    她看向秦君,却见秦君没有如往常那般立马给她解答,而是怔怔看着眼前这颗大树,不知在想什么。

    神色是少有的黯然。

    秦雅没有打扰。

    半晌,秦君指尖一点微光闪现。

    地面震动,这棵参天巨木深埋地底的根茎突破地面桎梏延伸而上,蜿蜒盘曲,竟合拢成一个木龛。

    龛中放着两尊灵牌。

    灵牌之上一笔一划,工整写着两行文字。

    文字古朴而神秘,并非如今的通用文字。

    秦雅曾在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种古老文字一麟半爪的介绍,似乎是一种专用的祭文,如今早已失传。

    她并不知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只是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感觉心砰砰跳个不停。

    就在她竭力抑制自己的心慌时,旁边一声略显压抑的嗓音传来。

    “秦雅,跪下。”

    秦雅依言跪下。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当年父母不是抛弃自己,而是身不由己。如今看来他们可能早已离世,而这里,便是他们长眠之处。

    秦君随之在一旁跪下。

    她取出几支灵香,点燃。

    烟气袅袅升起的那一刻,秦雅透过烟气,似乎突然通晓了这种古老的文字,理解到其中“秦父秦母灵位”的涵义。

    可也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她并未从灵牌上得知父母名讳。

    姐妹俩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直静默。

    秦雅低头注视着地面的焦痕,丹田之内湛蓝的火焰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气息浮动。

    这次她并未感觉到火灼之痛,却有一股难言的悲伤从心底升腾,一时泪流满面。

    她有些茫然地揪住胸口,向一旁的秦君求助:“阿姐……”

    再多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感觉很难过,好像当初看见虎妈在蓝灵幽火中消散的那一刻。

    情感迸发得更强烈,也更难以控制。

    “爹娘看着呢,阿雅,笑一笑,告诉他们你现在很好。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像他们当初保护我一样。

    风拂来,树叶微动,似乎是在回应秦君。

    两人静静坐了一个下午,期间没有任何灵兽或禽鸟来此,似乎这里的生机已经寂灭,停留在另一个时空。

    可树影婆娑中,似乎又孕育了一份新的生机。

    日落时分,两人回到院中。

    一个小炮弹伴随着咚咚咚的波浪鼓声冲了过来。

    是秦时。

    “阿雅姐姐,君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秦君弯腰抱起秦时:“嗯,小时,我们要去找你风哥哥,等我们下次回来再来看你,好不好?”

    小秦时虽然很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转头对秦雅说:“阿雅姐姐你能先进去吗?我想跟君姐姐说一点悄悄话。”

    “小时想说什么?阿雅姐姐不可以听吗?”

    秦雅略略收起了自己的思绪,见秦时这样说,她故意耸拉着眉眼,逗着他。

    小秦时苦恼地皱了皱脸。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怕阿雅姐姐害羞。”

    见秦君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秦雅脸上飘起一抹飞红。

    她大概猜到秦时想说什么了。

    瞪了小不点一眼后,秦雅微鼓着脸没有阻止,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向屋内走去。

    秦时摇了摇拨浪鼓,跟秦君相视一笑。

    “君姐姐,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见秦时小脸上都是严肃,秦君将他放了下来,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时想让姐姐做什么?”

    小不点却卖起了关子,转而谈起秦雅。

    “君姐姐,阿雅姐姐一直很想你,每次说起你的时候,她的笑和其他时候是不一样的。”

    秦雅以前很少笑,但与秦时待在一起时,她总会放松一些,被小人儿逗笑。

    可这种笑和谈起秦君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秦时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觉得看着那种笑,有时候自己会跟着开心起来,有时候却反而会难过起来。

    “而且,我很多次都看见她躲在屋里偷偷地哭。她以为我小,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她想你了。”

    小小的人儿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秦君暗暗自责。

    “对,是姐姐不好,姐姐应该早点回来的。”

    “嗯,我想拜托你的就是,以后要多陪陪阿雅姐姐,对阿雅姐姐更好。我知道你们在外面修炼很辛苦也很危险,但你一定要多关心阿雅姐姐。”

    “好,都听小时的。”

    “不要听小时的,要听阿雅姐姐的。”

    “好,听阿雅的。”

    秦君从善如流。

    姐控与妹控的谈话到此结束,秦君抱着他进屋去找秦雅。

    小秦时拉着秦雅又是一顿絮絮叨叨。

    秦雅一一应是,末了才笑着说:“小时这是跟伯母学的吧。”

    秦时就捂着脸笑。

    笑闹了好一阵子,秦君和秦雅才将秦时送回老爷子院中。

    见天色已晚,两人没有再多留。

    本来想要去拜别伯母的,也没有再去打扰。

    或许将秦风找回来,才是对她最大的宽慰。

    两人回到自己院中后,秦雅想了想,突然拉着秦君的手跑到院中桂树下。

    “你还记得这个吗?”

    “当然。”

    秦君伸手就摸向腰间,摸了个空后才想起自己的葫芦早已经给了小虎崽,如今被它抱着呼呼大睡呢。

    秦雅也发现了她的动作,想起她之前在学院演武堂做的小动作,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拿出一把小铲子蹲下身来。

    这棵树下埋着木生,是当年她与秦雅一起酿造一起埋下的。

    约好等秦雅十五岁生辰时拿出来庆祝。

    可她并未如约而至。

    秦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跟着上前帮忙。

第七十三章 木生

    一共埋了三坛木生酒,秦君走时带了一坛。

    每次想起秦雅的时候抿一口,在演武堂的时候又挥霍了不少,一坛酒已然见底。

    秦雅十五岁生辰时取出了一坛。

    她当时其实是想全部取出的,但哪怕再伤心再生气,心里总留着一个念想。

    等秦君回来,回来一起取出这坛酒。

    如今心愿终于实现,秦雅虽然看着气呼呼,但心里实则是高兴的。

    虽有着轻易翻覆土地,甚至是直接取物的力量,但秦君还是选择和秦雅一铲一铲将上面的泥土铲出,露出下面装有木生的酒坛。

    当自己的手和秦君的手在酒坛上重叠时,秦雅悄悄眨了眨眼,散去眼眸中的一丝雾气。

    月下亭中,两碟小菜,一坛木生。

    迟来的对酌终是到来。

    姐妹俩互斟互饮,闲话家常。

    “阿雅不好奇刚刚小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秦君眼中涌出一丝笑意。

    秦雅嗔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她不是不好奇,而是早已猜晓了大概。

    秦时早就表示,等秦君回来一定会帮她一起念叨秦君。

    她不好意思跟秦君提这些年有多想她,但却也想她知晓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没有阻止秦时。

    可别人转述与自己当面述说,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秦雅才不想接她的话茬。

    不过提起秦时,秦雅眉宇间多了一丝恼色。

    “我竟忘记了!”她拍了拍额头,有些自责,“阿姐,小时的情况你有办法吗?”

    事情一茬接一茬,秦时又一直表现得与五六岁的正常孩子无异,秦雅很多时候都会忘记他本该是个九岁的大孩子。

    以至于她也未想起让秦君给秦时诊治一下。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秦风是,秦时也是,两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她竟从未为他们着想过。

    秦君伸手抚平她眉心的不安:“你也还是个孩子,别为难自己,我在呢。”

    “放心,小时的情况我看过,他先天不足,后天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成长速度比别人要缓一点。但在秦家将养了这么多年,身体上并没有大碍。”

    见秦雅眉间仍有一丝忧色,秦君补充道:“我会让小无敌给他好好看看的。老爷子的后续调理还要她在,让她一并给小时调理一番。”

    秦君轻酌了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来小时的情况怎么回事?我记得秦虎一向会在孩子出生后就抱回秦家,怎么小时没有?”

    说起这个,秦雅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秦时的母亲与秦虎的其他女人不同。

    份属你情我愿的事,别人也干预不得。但秦时的母亲却是秦虎酒后失德,被强迫的。

    老爷子知道的话得打断他的腿,秦虎哪里敢说出去。

    而秦时的母亲一介孤女,没人会帮她,她也不信秦家会为她主持公道。

    这件事就这么隐瞒了下来。

    那孤女发现秦时时已经晚了,只能无奈生下了他。

    既怨且恨。

    可到底是这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联系的小生命,她将他带来,最终也并没有抛下他。

    可艰难抚育另一个幼小的生命,已然耗尽她全部的生命力。

    重病垂死之际,她选择托人将秦时送回秦家。

    秦家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孤女已经病逝。

    老爷子知道之后大怒,直接打断了秦虎一条腿,那次就差点将他逐出秦家。

    还是秦大爷拦了一下。

    当然不是为了秦虎,而是老爷子身体已然受不了,加上他子女还有几个尚未成人,才搁置了。

    秦雅微叹,连饮了几杯,抑制心中郁气。

    秦君压住她的手,不允她一次喝多:“放心,秦虎会有惩罚的。”

    点星赤炎既有灵性,自会随主人心意而动,哪怕离了主体也是如此。

    比如秦虎身上的那一点火星,因为他的恶行,工作量翻了个倍,怕是要更卖力点了。

    木生酒醇厚绵长,秦雅刚刚叙说时饮了不少,又连灌了几杯,此刻已经有些醺醺然了。

    她面上染了几分红意,笑看着秦君:“其实你还要感谢小时呢。”

    “嗯,怎么说?”

    秦君神色中多了一丝兴味。

    “不然我早把你忘记了。”

    秦雅语中含着一丝醉意,一丝怨意。

    “秦莲说你……”她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眼,“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不相信,可你却总也没有消息。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的姐姐是不是只是我幻想出来的……”

    直到遇见秦时。

    秦时来到秦家的时候已经三岁,但其实体态仍然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不会走,不会说,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

    老爷子将他接到自己院中照顾,秦雅时常去看他。

    然后,她开始照顾秦时的起居,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走路……

    听见他喊第一声姐姐时那种激动,看他踉跄着扑向自己时的那种喜悦,秦雅至今想来心中仍有触动。

    她想秦君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她是否也感受到这样的无与伦比的喜悦。

    对姐姐的思念突然如野草般蔓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照顾秦时一年后,她接受了秦风的建议去苍羽修习,又在十五生辰前满怀忐忑地赶回来。

    最终,一片失望。

    秦雅已然醉了,拉着秦君的手絮絮说着醒时不好意思说的心里话。

    有埋怨,有生气,有伤心,更多的却是道不尽的想念。

    秦君静静听着,心中酸涩难言。

    等秦雅一丝倦意袭来,秦君才轻柔地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

    要离开时,衣角被抓住了。

    “怎么了?”

    秦君柔声问道。

    秦雅朦胧间突然想起今日困惑她的一件事,她问:“阿姐,爹娘的名讳是什么?”

    温情的氛围,一时静默。

    秦雅霎时从醺然的状态醒过神来。

    烛光下,秦君的神态不甚清晰,可她能清晰察觉到她情绪的陡然转变。

    秦君不知道该怎么回。

    因为她也不知。

    真可笑,是吧,他们豁出性命去救的人,竟然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灵牌之上,也只能刻下秦父秦母聊以慰藉。

    秦君给她压了压被角:“睡吧,以后会知道的。”

    秦雅清醒了一瞬的神智再次朦胧起来。

    秦君来到院中,将最后一点木生酒饮尽,然后出了院门。

第七十四章 谦虚

    萧舞夷院中,她正跟小徒弟千瑾扳手腕。

    千瑾正拿着一本医典翻阅,间或抬头,看她师傅涨红着脸,恨不得两手并用压下她的手腕。

    太无聊了,她都要睡着了。

    千瑾打了个呵欠,又翻了一页。

    眼见她师傅真的企图用上两只手了,千瑾一个用力,萧舞夷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被压垮了。

    “师傅,你又输了。”

    也不知萧舞夷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要在掰手腕上打败她,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也不嫌累。

    她天生神力,纵然修为比不上萧舞夷,但光比力气再来十个萧舞夷也不是她对手啊。

    “再来一次,我已经摸到一点技巧了。”

    萧舞夷不服输,她作为师傅,怎么能有一点是被小徒弟全面压制的呢?

    你的技巧莫不就是双手并用?

    千瑾无语。

    “不来了,师傅,你确定你真收到师叔祖的传音了,不是你的幻觉?”

    师叔祖一向守时,没得说了要来这么晚还没到啊。

    千瑾收起医典,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笑话,我能有想见你师叔祖的幻觉?”

    萧舞夷暗自磨牙。

    她揉了揉手腕,心里也嘀咕秦君怎么还不来。

    今天她在自己身上示范施针时,突然收到了秦君的传音,让她晚上等着。

    吓得她一个手抖,直接给自己扎了个狠的,痛了她老半天。

    一碰上秦老贼就没好事!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从傍晚开始就等着。

    结果现在快月上中天了,也没见到个人影。

    可她也不敢去睡,不然被她从被窝里揪起来,半梦半醒中见到秦君那张脸,她怕不是要被吓得尿床。

    所以只能抓着小徒弟在这里陪自己一起等。

    要是今晚秦君敢放她鸽子,她就、她就……

    她就回去找话痨老男人哭去,非让他好好念叨秦君一顿。

    萧舞夷暗放狠话。

    “那倒也是。”

    千瑾才不知道她师傅心里想的竟是去找师祖告状,她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话。

    她这个师傅向来胆大包天,可一见到师叔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就是产生幻觉,也是师叔祖要离开的幻觉。

    小丫头看了她师傅一眼,暗自偷乐。

    “喂喂喂,你什么表情?”

    小徒弟竟敢笑话自己?

    萧舞夷一个栗子就想敲上去。

    千瑾躲开了。

    萧舞夷刚要追上去,就听见小丫头一脸惊喜地看着身后:“师叔祖,你来了。”

    萧舞夷立马止步,转身就是一礼:“舞夷见过秦师叔。”

    身前空无一人。

    夜风拂过,吹起她耳鬓的红发,也吹来小徒弟银铃般的笑声。

    萧舞夷心火腾了一下冒了出来。

    “胆子不小,还敢骗你师傅我了?”

    她直接一个灵缚捆住了小徒弟双手双脚,任她力气再大也挣脱不得。

    千瑾原地蹦了两下,没挣开,也知道真把师傅惹毛了。

    眼珠滴溜溜转着,正想着脱身之法,就见院门处一道身影转了出来。

    她顿时激动起来:“师叔祖救命,师傅要谋杀亲徒了。”

    萧舞夷脚步一定,稳住了没回头。但安全起见,她感知了一下。

    没人。

    “呵,你还敢拿你师叔祖吓我,皮痒了不是?就算她来了,我今天也要揍你一顿。”

    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去。

    “怎么了?千瑾做什么了?”

    萧舞夷刚举起的手默默收回,顺着耳鬓的红发,慢慢滑下。

    似乎她撸袖子就是为了准备整理这一缕发丝似的。

    “秦姐姐,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萧舞夷堆起满满的笑意转身。

    心里止不住地怒骂:特么的走路没声,气息分毫不漏,你这是准备做客,还是准备做贼呢?

    “西北寒风。”秦君凉凉一句,抬手解了千瑾的束缚,“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今晚等我。”

    你还记得啊?记得还来这么晚?

    萧舞夷腹诽,但她敏锐地察觉到秦君情绪有异,顿时老实了几分。

    “是,是,这不正等着姐姐吗?闲来无事才跟瑾儿玩闹一下,是吧,小瑾儿?”

    千瑾躲在秦君身后冲她扮了个鬼脸,但也没有反驳。

    “以后不要叫我姐姐了,你年龄比我大,叫师叔就好。”

    师叔还大一辈好吧,说我年纪比你大你不亏心吗?

    “是,师叔。”

    萧舞夷再次切换状态,端庄娴雅地行了一礼。

    千瑾在旁同样行了个礼,小脸上满是困意。

    刚刚闹了一下,驱散了一点睡意,但现在一静,困意加倍袭来,见到师叔祖的喜悦也抵不住了。

    秦君皱了皱眉:“我只让你等我,你拉着小瑾儿干嘛?”

    谁知道你这么晚才来?

    “对,都是师傅不好,小瑾儿快去睡吧。”

    萧舞夷面上满是慈爱。

    千瑾忍不住摸了摸手臂,驱散这股恶寒。

    不过虽然很困,但她不想离开。

    这些天萧舞夷特意躲着人,加上秦君有事,她们还没能好好坐下说说话呢。

    可这样想着,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一丝泪花。

    秦君摸了摸她的头。

    “去睡吧,小瑾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千瑾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

    萧舞夷也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呵欠。

    “师叔,天色已晚,不然我们也明天再谈?”

    她怕她精神疲惫之下应付不住秦老贼,万一她不小心表达出什么不满,这老贼找她茬怎么办?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没有时间谈。”

    那你还骗我小徒弟,真是太坏了。

    等等,秦老贼说什么?离开?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舞夷精神一振,努力抑制心中喜悦,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秦师叔说的离开是指?”

    “带阿雅去圣唐入学。”

    萧舞夷暗自算了下时间,入学还有两个月呢,哪需要这么急?

    肯定还有其他事。

    但那关自己什么事?

    秦老贼离开的消息够她欢天喜地了。

    萧舞夷克制地露出一个笑:“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接下来的圣唐魁首是秦雅小师叔无疑了。”

    “阿雅天赋虽不错,修炼也努力,但受身体因素制约,明年的魁首怕是不成的。”

    提起秦雅,秦君面上终于展露出一丝笑意,谦虚地回道。

    萧舞夷嘴角抽搐了几下,秦雅小姑娘才武阶吧,她就闭着眼瞎吹一下啊,为什么这老贼说得好像后年魁首就是秦雅的囊中之物一般。

第七十五章 定情信物?

    提起秦雅的身体,萧舞夷忍不住想到自己来秦家的原因。

    原本还想把小姑娘诓来给自己研究研究的,现在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还得被人支使着打白工。

    诶,说多了心里都是泪。

    但基于医者的好奇,她还是试探着问了一下:“我之前在千医阁有看到秦雅小师叔的病录,不知她现在可有好转?”

    “嗯,阿雅顽疾已复,日后不会再受火灼侵扰。”

    说起这个,秦君心神放松了一些。

    她也曾跟萧舞夷的师傅玄隐探讨过秦雅的情况,但因她无法言明一些隐秘,也没得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所以她只能先用一些丹药调理她的身体,想等她体质再好些,强行拔除她体内火属,再以血脉之力滋养,恢复她的木源之体。

    届时虽比别人晚一步,但在她的培养之下,以木源之体的优势,很快就能赶上去。

    可惜因着秦虎的举动,这一切想法未能成型。

    好在福祸相倚,阿雅虽多受了些苦楚,但这些年受火属浸染,体质不知不自觉间就完成了转化。也是如此,在她激活血脉之后才会直接诞生灵种。

    如今只等她完成与灵种的契合,便可引灵入体,一步登天。

    秦君心中着实畅快。

    萧舞夷也看出她的喜意,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不知秦雅小师叔之前到底是何疾症?又是如何治愈的?”

    秦君面上笑意一收,看了她一眼。

    “点星赤炎入体,怎么,你能治?”

    点星赤炎?

    难怪千医阁的人怎么都查不出火属元素,点星赤炎要是能轻易被这些末流修为的小医者发现,也就当不得本初火灵的大名了。

    不过,她记得,秦老贼用的火焰,好像就是这个吧。

    卧槽,难道这老贼心狠手辣到放火烧自己妹妹?

    萧舞夷惊悚。

    秦君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手一个栗子敲上去。

    老大不小的人了,稳重却总是装出来的。

    “行了,你师傅可有让你带什么东西过来?”

    萧舞夷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个丹匣递给秦君。

    她觉得这些大佬真是太讨厌了,掐指一算,自己连点秘密都没有了。

    她师傅直接跑到她行经的途中等她。

    往常话痨的老男人这次见面也没问她在外可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累,只叫她给秦君带点东西。

    东西放下就走了。

    师傅的慈爱呢?

    我离家出走的尊严呢?

    为此她特地改了自己的行程,结果没能躲过不说,还是自己上赶着撞上去的。

    简直惨无人道!

    秦君也没打开丹匣,直接翻掌收了起来。

    “你这一路行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萧舞夷自是知道一点秦君和自己师傅这些大佬暗中的筹谋,她神色郑重了几分,取出一枚玉简递给秦君。

    “这是我一路行来的路线,其中大大小小很多地方都发现了血盟的痕迹。很多求医之人,实则是被血气缠身,甚至已经有化作血妖的迹象。”

    提起血盟,萧舞夷神色中多了一丝厌恶和憎恨。

    她幼年居住的小镇被血盟屠戮,祭了血池,自此她便跟血盟耗上了。

    这次离家出走游历大陆,也特地留意了一番血盟的踪迹。

    她行经的都是小城,城内武者修为最高不过王阶。

    以她皇阶的修为,加上求医者的线索,有意探寻之下,这些血盟的小卒子根本藏不住。

    若非她还要靠医者这个身份行走天下,暗中调查,她早就大开杀戒,让这些肆意残害生灵的屠夫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报应不爽了。

    秦君仔细看了看玉简。

    这是一份详尽的大陆地图。

    萧舞夷在其中标注了自己从西域行到北域之间的路线图,记录了各个城池中血盟大概的分布情况。

    秦君直觉这是一个突破口,闭目以这份地图推算,掌间念珠快速转动。

    萧舞夷悄悄打量着她,准确地说是打量她手中的念珠。

    从她跟在师傅身边开始就没见过他放下这串念珠的,往常她向他讨要,他也不给,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是在秦君的手上。

    脑海里思绪一瞬间飘了老远。

    等秦君睁开眼,萧舞夷也没能第一时间收回来。

    她嘿嘿笑道:“秦师叔,师傅怎么连他的宝贝念珠都送给你了?莫不是……定情信物?”

    脑子一抽,萧舞夷就将其中最不可能最讨打的猜测脱口而出。

    瞬间尾椎骨飕飕发凉。

    萧舞夷打了个寒颤,心中直哀叹,果然还是精神不振,一不留神就跑偏了。

    她到底怎么把她师傅跟秦君这老贼联系到一起的?

    想不开,找死了吧。

    萧舞夷抱头蹲下,不想面对这冰冷的现实。

    秦君不动声色地抑制住胸口因推算而翻涌的血气,出声道:“蹲着做什么吗?不是要装淑女嘛,跟人学就学到底,这姿态成什么样子?”

    什么叫装淑女?怎么就跟人学了?

    淑女就是本姑娘骨子里的天性之一,只是平常不怎么释放而已,才不是学来的。

    不过,见秦君语气如常,并无生气的意思,萧舞夷暗喜:莫非没听见?

    “让秦师叔见笑了,我刚刚就腿软了一下,你……”

    秦君眯眼笑了笑,不待她试探,直接道:“我听见了。”

    萧舞夷心一凉:“秦师叔见谅,师侄刚刚口没遮拦的。你看,我这不也是日夜忧心我师傅一大把年纪,身边还没个人陪嘛,所以……”

    “为你师傅着想?”秦君翻转了一下手中玉简,“那正好,我刚刚将你的话传给你师傅了,回头你好好关心一下他老人家。”

    萧舞夷看着她放在一旁启动之后散发着微光的传讯符,心彻底凉了。

    我特么就一时脑误、口误,你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还传讯吗?

    萧舞夷似乎已经看见她师傅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模样。

    万一他认为自己联想到定情信物,是因为自己想嫁人了,那不得开启地狱级念叨模式?

    欲哭无泪。

    眼见萧舞夷耸拉着脑袋,一脸苦相,秦君将手中玉简扔出,砸到她脑袋上。

    “骗你的,你师傅现在可没心思理你呢。”

    她只是将推算的一些结果传给了玄隐等人,让他们着手调查,进一步推算佐证而已。

    “我在这地图上添了些标记,你若是游历到附近,可探查一二。”

    萧舞夷心情大起大落。

    她手忙脚乱地抓住玉简,却不敢对秦君这罪魁祸首怎么样。

    连暗自磨牙都得放轻了声音。

    太窝囊了。

    她绝对要离这个祸害远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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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屠刀之后介绍:
秦君此生所为:踏四域,凌中天;诛宵小,了宿怨;再临巅峰,武破虚空。但行道未半,她放下了屠刀,回到她的小姑娘身边。ps:不会,不爱,主(理想中的)亲情友情。放下屠刀之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下屠刀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下屠刀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