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血脉相连
前不久才见到过蓝灵幽火现世,没想到第二次见竟是在自己的丹田里。
虽然刚见到的充其量只是个小火星,但是那份特异的气息骗不了人。
秦雅记起之前在决明山问秦君的问题,莫非她就是在自己的丹田见到的蓝灵幽火?
但是那时心底浮现的是一种莫名的哀戚伤泣之感,眼下她感受到的却是安心、亲切与温暖。
秦雅将这些说与秦君听,让她不由凝眉深思。
先前她想为秦雅压制体内火焰时,就发现,火焰躁动正是因为她的伤势。
它们是在为她疗伤。
火焰并非全是暴虐,它既然属于一种能量在人体流转,自然可以用于疗伤。
否则火系之人受伤岂不是无法自疗?
但秦雅的火焰分明不再她的掌控之中,为何会自发为她疗伤?
秦雅身体里有两种火焰,一种是来源于她,当初随血脉本源力量一起汇入的点星赤炎;一种则是最近才发现的,应该是她母亲灵祭时产生的蓝灵幽火。
无论哪种,都是极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若说原属于她的点星赤炎还肯受制于血脉本源,没有放肆,那蓝灵幽火呢?
这种天地本初的火灵缘何留在了秦雅体内?
甚至与同属本初火灵的点星赤炎友好相处,一同保护秦雅安危?
秦雅的话倒是让她打开了一个思路。
蓝灵幽火是大名鼎鼎的灵祭之火,但它其实还有一个不怎么有名的称号。
祈愿之火。
受生灵死前最后的心愿感召而现世的火焰。
只是它通常出现,都是战局倾颓之时、败方妄图以此同归于尽的现场,也并非可以实现人的任何心愿,所以甚少有人会认可这个称号。
但是就像虎妈,她召出蓝灵幽火,是为将自身所有能量完全熔炼,给小虎崽留下灵力最为纯净的玄晶,并非是败敌、退敌。
那秦母呢?她最后的心愿会否仅是保护秦雅?
蓝灵幽火是否是因此才留下?
如今一切已不可考据,秦雅的状态也不可复制。
倒是这三者密不可分的关系为秦君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她想了想,问:“阿雅可想木火同修?”
“木火同修?但我不是单木属性吗?”
秦雅有些惊讶。
单木属性想掌控火焰也不是不可,但秦君说同修,肯定不是这种实力足够时的掌控之能。
“是,也不是。”
秦君小小卖了个关子。
见秦雅歪着头有些疑惑,笑着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方才接着道:“你出生时是极佳的木源之体,只是当初出了意外,导致木属中混杂了火属。”
秦君没有详说具体是怎样的意外。
不管是秦父秦母之死,还是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秦君都没有做好告知秦雅的准备。
秦雅也看出秦君有所隐瞒,但没有深究。
对于秦君,她已经放下凡事必求一个缘由的执念。
她不想说,她就不问。
倒是自己原本是木源之体这件事让她有些惊讶。
木源之体是木属中最顶级的体质之一,与木灵极度契合。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一旦引灵入体,至少能显化十纹灵脉,有着大帝潜力。
但这种体质特点就在于纯粹,一旦在引灵前沾染其他属性的灵物,木源之体也就废了。
当然,能不被木源同化的灵物必然也是与它同等级甚至更高的。
秦雅倒没什么遗憾怨恨,只是略有惊讶。
她幼时就接触过蓝灵幽火吗?
秦君见她神色无异,才接着道:“我原本是想为你驱逐火属,恢复你的木源之体的。但这么多年火焰浸染,你的体质已经偏向木火双属。刚刚你也看到了,灵种已经在你的丹田扎根,若再驱逐,反而有害无益。”
秦君之前是属意为秦雅恢复木源之体,毕竟体质重塑虽有法可行,但其中艰险她自己尝过,不愿秦雅再试。
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之下竟水到渠成,让她颇为欣喜。
秦雅一时不知道该是讶异木源之体还能恢复,还是惊叹体质属性还能后天改变,听到最后却不由惊呼出声。
“灵种?”
也怪不得秦雅震惊。
灵种是晋阶王者的标志,她一个小小武阶,连引灵入体都没成,凝液、凝晶这些过程更是没经历过,怎么就直接孕育出灵种了呢?
她刚刚虽然惊异于自己丹田内的景象,但完全没有往灵种上联想。
“对,就是灵种。”秦君肯定,“如今它们已驻扎在你丹田中心,与气海紧密相连,完全发挥出灵种该有的作用。只是你尚未引灵,连带着它们也力量薄弱,无法成长。”
“可我与它们完全没有联系啊。”秦雅有些苦恼。
灵种等若力量之源,与人紧密相连,向来是力随心动。
但她这实属一步登天,根本指挥不动它们。
“所以接下来就需要你好好跟它们沟通了啊。”
秦君朗笑出声。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秦雅性命无忧,往后也勿需再受火灼之苦,秦君怎能不高兴?
事实上,秦雅的灵种诞生也与这一次洗礼有关。
毕竟在这之前,秦雅体内属于她的血脉本源处于沉睡之中,守护秦雅生机不散。
如今原属与她的血脉在秦雅体内完全激活,与秦雅本身相融,才有了她体内那一株小幼苗的存在。
异火相融,生机尽复。
说来,这也算符合院君当初推算的蓝灵幽火掌控之法了。
至于五行之物转化,秦雅并不需要,倒是给了秦君另一种启发。
但这还需从长计议,秦君眼下也不多思虑。
她收了笑,与秦雅详细解说了她体内三大灵种的特性,指导她如何加深与灵种间的联系。
秦雅认真聆听。
末了,秦君方才仔细叮嘱:“你这三大灵种毕竟不是自己一步步孕育而出,且各自威能巨大,在你没有完全将它们纳为己有前,切不可贸然引灵。”
她说得郑重,秦雅应得认真,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
“也不用太担心,如今你体内火灵已不会再对你有危害,但只有完全掌控才能做到如臂指使。若未掌控便引灵,火焰会自主汲取灵气壮大己身,再想掌控事倍功半,于你日后修炼无益。”
火灵自主护卫秦雅驱动火灵护卫完全不同。
前者不可控制,全虽火灵本能,否则先前秦雅也不用时常忍受火灼之苦。
秦雅点头应许,乖乖巧巧的。
秦君想起之前洗礼时血脉本源触动之感,心下蓦地升起一丝暖意。
她与秦雅,如今当真算得上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第四十七章 回归
翌日清晨,难得睡个好觉的众人也没有赖床,比往常起得还早些。
今天就是球战的日子,以他们的脚程肯定无法及时赶回。
若是秦君有所安排自然另当别论。
用过餐后,一行人出了曲川城。
城外旷野处,人烟稀少。
秦君站定,从储物之所取出了一叶小舟。
这小舟不过巴掌大小,却是分外精巧。
花迎眼睛一亮:“秦姐姐,这是灵舟吗?”
秦君笑着点了点头,扬手一抛,小舟迎风渐涨,化为一座正常大小、装饰华美的画舫。
侯军几人凑上前,啧啧称奇:“秦教习,听说灵舟可舟行万里,转瞬即达,是真的吗?”
“瞬息万里谈不上,比你们两条腿快就是了。”
秦君招呼一声,带着众人上了船。
入船落座后,灵舟隐去行迹,腾空向苍羽方向驶去。
几个少年到底还是半大孩子,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灵舟呢,没想到还有坐上来的一天。”
“高空看风景就是不一样,我要努力修炼,若能晋升王阶,以后自己就可以上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不仅敢想,还敢宣之于口了。
花迎笑他:“以前对上乙班,就你小子怂得最快,现在倒是涨胆了?”
众人一阵哄笑。
高大壮实在:“这船跑得快,我们就不会耽误球战了。嘿嘿,早就想教训乙班那几个龟孙子了。”
于是,话题又转到球战上。
七嘴八舌好一番热闹。
秦君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们打闹,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分。
她薅了薅虎头,转身与秦雅说话,渐歇搭上印飞一起,三人倒也聊得尽兴。
灵舟一路不急不徐。
而苍羽学院,今日也分外热闹。
一大早球场附近就多了晨练的各班学子。
临近年末,所有外出的学子都已经归来。对于乙丁两班的斗争,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听说了。
但他们之所以离了演武堂来到球场,还是因为公认的苍羽魁首秦颂在此。
上次秦颂教训左成业的事虽然是暗中进行,但也没特地隐藏。
且因为丁班一直未归,有人提到这新任教习,嘴巴放肆了些,被秦颂撞到当场狠狠教训。
所以这段时间学子们闲暇之余除了探究丁班新任教习是何许人也外,便是猜测她与秦颂之间的关系。
而往常难见踪迹的魁首,今日更是一早就来了球场,给丁班助威。
虽然觉得丁班无甚希望,但大家还是抱着好奇心来看看。
秦颂倒不知底下这些人大多为他而来,他现在就很烦躁秦君这女人怎么还不回来。
若不是他站在这里,坚持等她回来,乙班那些人都收摊走人了。
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秦颂愤愤。
正想着,乙班教习庞花拖着庞大的身躯走了过来。
“秦魁首,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秦教习还没个音信,再等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不若让丁班其他人参战,也好过让秦教习背上个背信忘诺的名头不是?”
她指的是丁班那些因伤返回学院的学子。
因为秦君一直没有返回,他们便聚集起来,随时准备出战。
秦颂自然也知道他们,但是以他们现在的水平对上乙班并没有胜算,所以他才一直拖着等秦君回来。
他坚信秦君会赶回来,并且漂亮地赢这一场。
“庞教习是与秦教习约战的,如今秦教习未回,约战时间也未到,擅自起战恐怕做不得数。”
秦颂心里把秦君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是给她拖时间。
反正球战时间也没定个具体的,他说没到她也不能咬他。
庞花心里也把秦颂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得心平气和。
别的学子她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苍羽每届的魁首必会被推举到更好的学院继续培养,何况秦颂还被郝院老收做了弟子,未来无限可期。
她也不敢随意罔顾他的意愿。
庞花硬生生从肉堆里拧出一个笑来:“秦魁首说得是,但秦教习一直未至,我乙班可以等下去,总也不能让院长和贵客及几位院老也跟着一起等候……”
见秦颂面露犹疑,庞花接着道:“当初约战虽未定下具体时间,但苍羽球战一般都在隅中时分,若是秦教习过了这个点仍未回来,也只能视作弃权了,如何?”
几位院老是他请来给秦君做见证的,免得庞花输了不认账,没想到捎带了一个院长和一位客人,现在还被她拿来做借口。
秦颂又在心里狠狠骂了秦君一通。
现在隅中已经过半,秦君还没有半点消息。他正想再找借口直接把时间改到下午,眼角余光就扫到远处款款走来的一行人。
“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我来晚了。”
清润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数百苍羽学子齐齐回头。
庞花一眼看去,心下震惊。
以她的实力自可看出秦君身后最弱的人都有武阶八段的实力。
而且个个气息沉稳,不是用什么药物堆砌出来的。
庞花恨恨握拳。
她之所以催着起战,就是担心会有变故。
之前那几个受伤回来的丁班学子她暗中观察过,不但实力有所增长,连精气神都焕然一新。
不过一个多月功夫而已,变化如此之大。
如今又是一个多月过去,秦君身后的人更是迈了一大步,直追她乙班中人。
庞花暗沉着脸,回到乙班学子那边。
秦君率众人步入场中,走到了秦颂身边。
见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秦君眯眼笑了笑,递给他一盒糕点。
“今天谢谢小七了,喏,请你吃竹青糕。”
“哼,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竹青糕啊,明明哭得……”
“住嘴住嘴住嘴!”
秦颂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糕点盒,一溜烟跑开,奔向他师傅那边去了。
秦君在他身后笑眯了眼。
秦雅无奈摇头。
她这段时间也发现,秦君并非是因为离开太久,对她印象停留在幼时,才一直拿她当小孩子。而是似乎在她眼里,她们这群十五六岁、已近成年的人就是小孩子,总喜欢逗弄一下。
明明也没比自己大多少。
秦雅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秦君才不知道秦雅的心声,她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庞花,缓缓露出一个笑。
第四十八章 战起
对战双方都到了,拖延了这么长时间的球战终于开启。
秦君带着花迎三人走到台上,留侯军五人在场。
庞花暗中对乙班学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走到秦君身边。
“秦教习身后这几位不留下吗?参战人员一旦定下可不能再更改了。”
她倒不是好心来提醒的,只是下个定论,免得到时秦君再反悔。
秦君缓缓拨动了一下念珠,笑:“不用了,他们五人就够了。”
语气平淡。
庞花却生生从中听出一丝轻蔑。
“哼,希望球战结束后,秦教习转交院落时也可以干脆些。”
言罢,咚咚声中,庞大的肉山挪远了。
花迎来回眨了好几次眼睛,拍拍胸口:“每次看见庞教习都有一种窒息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花迎自诩自己为了武道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秦君摇摇头,心下暗道一声可惜。
刚走上高台,花迎一声轻呼,乳燕投林般扑到了在座的一个中年人怀中。
秦雅也是惊讶:“花叔叔怎么来了?”
那中年人头戴纶巾,蓄着一簇短须,看上去儒雅端方,正是花迎的父亲花广。
见到女儿,花父脸上也多了一抹笑意。
他拍了拍花迎的手,目光掠过秦君的面庞,有些犹疑。
见郝院老点头肯定,花父神色中立时多了几分激动与敬畏。
但他还是及时克制住,没有上前。
见花迎与她父亲叙旧,秦君也没有打扰。
与院长及几位院老点头示意了一下,她带着众人落座。
其中一位院老有些眉头微皱,有些不满,但迫于院长在场也没有发作。
他起身与另一位院老走到场中,主持球战。
“锵”
一声锣响。
场外自秦君等人到来就没有停歇过的私语声终归于沉寂。
战起!
一开始,因为学院用球与曲川城有所不同,侯军几人花了点时间适应,与乙班打了个不相上下。
但很快,鼓声阵阵响起。
是侯军这边的。
台上,秦君托着下巴暗道:看来这帮小家伙以前被欺负得不轻啊,非得把人托高点再让他摔下来。
另一边,庞花满脸横肉堆在一起,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心下总感觉不对劲,却也说不上哪里的问题。
时间渐渐流逝,转眼过去了二分之一。
场上响起十数声鼓点,都在侯军这方。
接连成功击鼓的轻松劲,让乙班上场的几个学子放松了心神。
之前顾忌有院长及其他院老在场,他们没有多话,眼下却是忍不住嘲笑起来。
领头的魁梧大汉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球,歪头斜睨着侯军道:“我说让你们去练个杂耍,那也是给你们指了一条明路。你们偏要不自量力。”
“就是,真当三个月就可以消除我们三年多时间拉开的差距?”
“痴心妄想也得有个限度啊。”
挑事三人组态度恶劣,嘴上讥笑不停。
反正现在秦君又不能扔他们出场,等球战结束自有庞花护着他们,怕什么?
侯军几人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是时候了。
侯军速度猛地提高,伸手就从为首的大块头手中夺了球,轻松抛了出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高大壮抬腿,精准踢出。
“咚”
一声鼓响。
全场寂静。
乙班学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声鼓像是敲在了他们心上。
领头的大汉甚至下意识的继续做了个拨弄的动作。
一个意外而已。
他努力忽视侯军刚刚快到不正常的速度,阴沉着脸招呼乙班人跟上。
但随之密集响起的鼓点告诉在场所有人,这不是意外。
实力使然!
今日苍羽五百学子到场的四百有余,三三两两散落在球场周围。
从秦君等人出现,他们就倍感震惊。
先前因为左成业的大肆传播及乙班背后推波助澜,他们大多知晓秦君的一些事迹。
带着丁班闯决明山什么的。
但是,决明山历练的效果有这么好吗?三个月实力横跨五六段?
其余学子真的实名羡慕。
不过其他人也就羡慕一下而已,丁班那些回来的人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察觉到周围再度袭来的异样目光,他们顿时盯住躲在树后的左成业,感觉手又痒痒。
不过起战后,他们放下了心。
侯军等人虽然看着厉害,但也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在乙班的冲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虽然是自己这边局势不利,他们却诡异地感到一丝愉悦。
所以在其他人对一面倒的战况感到无趣而离开的时候,这部分人反而看得更仔细了。
侯军探手夺球、传球,高大壮抬腿接球、踢球。
动作迅疾,游刃有余。
乙班尚不知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已将这一幕牢牢印在眼里、心里。
而后鼓声阵阵。
周围后知后觉响起一声声惊呼。
“天哪,太快了!”
“我已是少灵也没有这样的速度,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力量掌控得好生精细,我看见几次球纹被激发了,分明是正正达到了限定的五十钧力度。”
“他们这是三个月练成的吗?难道是有幸进入过传说中可加速时间的秘境?”
先回来的丁班人心都在滴血,握紧了拳头,决定结束后就去揍左成业一顿。
虽然当初是他们自己有回来的念头,但现在能这么看吗?
场上乙班的人已经被打懵了,连续响起的鼓声让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但是周围的阵阵惊呼声声入耳,让他们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
为首的大汉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想起上场前庞花的嘱托。
“丁班那群人有些异样,若到时情况有变,你们也不要留手。”
他开始不以为然。
有变?
能有什么变化?是让他们“一声不响”到响两声的变化吗?
就算丁班真有什么机遇,使得修为跳了几段,实力照样不如他们。
何况这样提升这样快的实力更不好掌控,说不定还不如他们之前那般呢。
没想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大。
一次夺球还可以说是意外,次次如此简直是把他们的尊严扔到地上践踏。
眼见其他几人气息浮动,气势明显衰退,大块头神色狠了狠,比了个手势。
其他几人精神一震,相继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
第四十九章 伤人
接下来球战不似球战,倒像是以球为武器的乱战。
乙班五人个个出手必尽全力,在限度范围内用出最大的力量。
学院的球要求的力量比曲川的要高,限度却要放宽一些。
所以球上携带的力量还要胜于当初龙爪的偷袭。
他们毫不掩饰,显然打定主意直接伤人。
两位主持的院老在一旁皱眉。
其中一位显然不赞成如此:“既是球战,自当全力击球掷鼓,他们这一个个直接掷人是想干什么?”
另一位虽也不高兴,却是反驳道:“武者行事勇猛点也无不可。他们使用力度皆在范围之内,算不得违规。我们也不必干预。”
而台上,庞花看了秦君一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从一开始,秦君这一方都太静了。
台下五人气息始终平稳,台上秦君几人更是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担心。
即便现下丁班在乙班的狂轰乱炸下束手束脚,他们也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心下不安,垂眸看向球场。
很快场上情形验证了她的想法。
乙班全面凶残式击球,虽然让侯军几人一时乱了手脚,但他们很快就调整过来。
鼓声虽缓了些,可依旧响起。
乙班没有讨到任何好处。
不过一刻钟时间,比分就快要追平乙班。
若再这样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且,会输得很惨。
庞花脸上堆积在一起的肉紧绷了几分。
大块头也要崩溃了,三个月前丁班在他手下还毫无反抗之力,三月后没有反抗之力的成了自己。
丁班这是在时间秘境中度过了三五十年吧。
他打死也不信这是三个月的成果。
无力之下,他不由将目光转向高台之上的师傅庞花。
庞花也在等这个机会,见他看来,她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
大块头眼睛一亮,又很快黯淡下来,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侯军等人愈发猛烈的攻势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大块头连连变换手势,将庞花的吩咐传给在场队友。
其他人初闻同样难以相信,又有些悲哀。
他们竟被丁班逼到了这个地步。
但所有人还是随之变化了战略。
侯军等人很快察觉到他们的变化。
笑话,他们在球场混迹了那么久,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何况临走时龙爪还给他们上了一课。
所以乙班这些人的小伎俩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眼见他们也妄图碰瓷让丁班这方犯规,侯军几人笑笑,利落地绕行,击球,掷鼓。
“咚”
乙班这些人虽然实力比龙爪高上不少,但球战的水平可差得远。
而且,他们以前想必没做过这种事,碰个瓷碰得洋相百出。
连场外的学子都发现了不对,顿时一片嘘声。
乙班中人涨红着脸,羞惭之色尽显。
除了场中大块头三人,其他人并没有被庞花收入门下,平素对她的行事作风也不予置评。
但此刻他们同是乙班之人,像是被场外其他学子的目光打了标签一般。
无耻、蠢笨、输不起……
场上另外两人也是后悔不迭。
他们原想与丁班对战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若是因此入了庞花的眼,被收做弟子,那就赚大了。
谁知道这就是个坑。
眼看丁班越战越勇,他们再难拿出一丝气势,只想尽快结束这丢人的一战,行动间不由懈怠下来。
大块头自然也发现了,但他是庞花的弟子,即便结业也不会改变。
他输不起。
所以陡见其中一人与侯军连成一线,他脑子里的一根弦霎时绷紧,在他未反应过来时,弦断无声。
他抬手握拳,手臂回缩,肌肉隆起,出拳。
全力一击!
球上的禁制甚至闪烁了一下,但最终未起。
而球已射出。
射向谁,侯军?
不,是他的队友。
接球,还是躲开?
不,接不上,也躲不开!
他们距离并不远,那队友又在防守侯军,等发现不对回头时,却已然反应不及。
若被击中,必然重伤,甚至武道路断,或有性命之危。
那稍显矮小的队友只能眼睁睁看着球高速射来,面上一片惊恐。
千钧一发之际,他被推开了。
是侯军。
但他自己只来得及双手交错挡在身前。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侯军面色扭曲,眨眼间冷汗淋漓。
“锵”
一声锣响,球战中断。
之前说话的院老气得胡子翘老高:“你想干什么!你是打球还是打人?擅伤同院是大罪,院规被你吃了吗?”
大块头也是一阵惊慌,他刚刚就是怨愤队友不作为,一时鬼迷心窍。
队友要是没躲开,正好换个人上场;躲开了,正好借机对付侯军。
没想到之前滑不溜手的侯军竟主动撞了上来,伤得颇重。
计划得逞,他眼下绝不能认。
“方院老明鉴,学生给队友传球时一时失手,万没有伤人的意思。”
那方院老一捋胡子,就要说话,被另一个院老阻止了。
“老方,刚刚这球确实是传给队友的,用力过猛伤到人谁也不想。眼下还是先扶伤者下去治疗吧,其余容后再议。”
看似公正,却是偏帮乙班。
侯军下场,乙班大块头这行为若算作无意,依旧留在场上,局势几乎逆转。
方院老一皱眉,就要辩驳,却听台上有声音传来。
“多谢方院老仗义执言,不过就依这位院老所言,此事战后再议。”
“你去将侯军带回来。”
是秦君发话,后面一句是对身后的印飞说的。
她此刻神色沉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学子被打伤而显出怒色。
旁人无法看出她的用意。
但秦雅知道,姐姐生气了。
她手上的念珠转速比平常快了一些,玉珠之间的碰撞声也稍大些。
若不是细心入微,也难以察觉。
既然生气,还留那大块头在场,也必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秦雅想起之前与龙爪对战时,高大壮退场后四人小队气势、信念更胜之前,心下也放松了一些。
同仇敌忾!
秦雅已经可以想见待会儿的战况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庞花忽然插口:“秦教习见谅,我这弟子向来莽得狠,刚刚传球时想必是没控制好力度,才不慎伤人。”
秦君神色淡淡,不接她的茬。
庞花脸上的肉抖动了一下,还是顾自说道:“不过球战人员既定,向来不可中途加人。你这学子下场了,可不能再换人上场。到时四对五,可别说我乙班欺你。”
秦君瞥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话:“不用,他们四人就够了。”
这比之前说五人够了还要嚣张狂妄。
庞花挤在肉缝中的眼沉了沉,没再说话。
第五十章 作死
场上,其余四人已经围到了侯军身边,看着对面的大块头恨不得活剐了他。
但到底还是受制于院规,不得付诸于行动。
这份怒火压于心间,显现于外的便是急速攀升的气势。
看得场上乙班之人一阵心惊。
那大块头刚刚面对院老还能狡辩两句,此刻却畏缩着不敢直视他们。
因着秦君同意继续对战,方院老皱着眉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战后要好好维护学院规矩。
他拿起锣锤正要敲时,场上传来一个声音
“我退出。”
声音清晰坚定。
被侯军推开的少年终于从被队友偷袭、被对手所救的荒谬事实中清醒过来。
他不看场上队友的神情,也不管台上庞花的怒色,顾自跟在侯军身后离场。
这其实也不合规矩,但谁也没有提出来。
连庞花也只是阴沉着脸,没有阻止。
心散了,强留无益。
她目光扫了一眼场上,留下的都不敢与她对视。
两个替补更是直接避开了她的目光,显然不想上场。
即便上场,凭他们如今的心态,哪怕丁班只剩四人,也难与之抗衡。
庞花很清楚这点。
事况一变再变,如今已到了她不得不胜的地步。
一旦败北,她再难在苍羽立足。
但只要赢了这场球战,聚灵院到手,她直接在内闭关突破到少玄再出来,届时谁还敢说她闲话?
然而弟子学生都靠不住,她要如何胜呢?
庞花看了秦君一眼,她身上少灵九段的气息依旧未改。
三个月过去,甚至没有增长半分。
显然陷入了瓶颈中。
哼,助学子突破了又如何?自己实力增强才是王道。
庞花冷笑,扬声道:“秦教习,你我双方各退一人,只剩八人这球斗起来也是无趣。不若我们一起上场凑个数,也给其他学子展示一下教习的实力,如何?”
“咦?球战不是不可中途加人吗?”
秦君似笑非笑。
庞花一噎,刚刚吐出去的话还要再吞回来,哽得她难受。
“秦教习多虑了,我们一起上场,这条自是不算数的。我实力虽高你一阶,但球场比的是对力量的掌控。观丁班学子如此优秀,秦教习想来更上一层楼。”
屁,她半分不信这些人真是秦君教出来的。
若她能有这样的水平,还能卡在少灵没有寸进?
所谓的决明山历练怕也只是个幌子,背后定有人指点。
“这是学子间的比斗,你我作为教习掺和进去也不好。双方都余四人也算公平,还是让他们自己比吧。”
秦君状似为难。
庞花一咬牙,用了老套路:“我那储物腰带内还有一瓶洗骨丹并五瓶凝气丹,正好适合你这些学子使用。另有一枚破灵丹和一瓶聚灵丹,对你突破至灵阶大有裨益,便赠予秦教习如何?”
这些丹药之前随着腰带一起交予了院老。
因为觉得球战后便可拿回腰带,不必多此一举地拿出来。
现下若是不舍,她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见秦君还是有些犹疑,她更是笃信自己的判断。
索性再加了个筹码:“我还有一枚通玄丹,也可添为这次比赛的彩头。”
通玄丹是灵阶突破至少玄的辅助丹药,价值不菲,几乎是她全部身家。
秦君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是之前给她太多错觉吗?让她竟笃信自己既愚蠢又自大,为了一点小利就可以放弃当前这大好局势。
不过这些都是基于庞花所想而已。
于秦君而言,无可无不可。
这些东西她不需要,但对侯军几人来说也算是不错。
“那就多谢庞教习慷慨。”
秦君慨然应诺。
她在外还是选择以幻术遮掩了眸色,所以此刻庞花所见,是一抹深邃的墨色,若冷夜寒星。
无端端让她打了个寒颤。
台上说的话台下清晰可闻,庞花的弟子脸都黑了。
这些丹药原是庞花为他们准备的,只待聚灵院到手,便会奖予他们。
此刻一切都泡了汤。
但谁也不敢多嘴。
方院老象征性地询问了秦君意愿,见她不悔,也没多劝。
另一位院老哼了一声,看向场上,没多给秦君一个眼神。
秦君挑了挑眉,这院老对她不满她也不在意,但因此偏帮乙班,无视学子恶意伤人行径让她不怎么高兴。
她将手中的念珠缠到秦雅腕上,自己走下了场。
离了秦君的手,其中一颗玉珠倏然现出一抹浅红。
秦雅没有注意,面带浅笑,目送秦君离开。
“锵”
球战继续。
此刻离结束只余一刻钟,而乙班尚领先三分。
秦君拿着球,掂了掂,这可比她以前为了尽快适应力量用的球差多了。
而球场的阵法实则也无法禁锢她的力量。
不过对付庞花,她难道还需要作弊吗?
秦君露出一抹笑,对高台之上的秦雅挥了挥手。
然后
随手将球扔给了高大壮。
庞花眼神闪烁了下,既有些诧异于秦君举重若轻的动作,又觉她并无真才实学才会将球转给学员。
脑子里还没想出个理所当然,那边高大壮已经行动。
侯军的受伤是他们没想到的,这场比赛他们甚至没想带上秦君给予的护身符。
因为乙班的实力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大加防范。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出这样的损招。
侯军不救人其实于他没有分毫伤害,但大抵与秦君相处久了,他们也受到一丝感染。
所以在看见有些许隔阂的同院武道将断时,不由伸手拉了一把。
断人武道是大忌,伤害同院罪加一等,乙班那大块头在他们这里已经被判了死刑。
所以高大壮下手毫不留情,压着禁制线就往李阳的方向擂球。
李阳的面前就是大块头。
他自不会好心拉李阳一把。
但高大壮真的是传球给李阳吗?
大块头眼睁睁见李阳身后仿佛长了眼,在球将到之际,直接左脚拌右脚,给他表演了一个拙劣的平地摔。
于是球从他上方飞过,直袭大块头。
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他早有防范,双手运力,一个卸力接住了球。
轻松吗?
他可以假装一下。
球上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心下就觉不妙,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转手将球击向庞花。
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但能让他如愿吗?
秦君探手,领先庞花一步夺了球,轻而易举。
庞花心猛地一沉。
第五十一章 贵客?
“秦教习好身法啊!”
庞花一双肉掌拍了拍,嘴角不住抽动。
“过奖。”
秦君擦了擦手,拭去刚刚沾染上的灰尘。
庞花看她不甚在意的模样,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她期冀这只是一个意外,但结果自不会如她所愿。
接下来的一切像一场不断重负的时光片段,庞花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仿若被禁锢在一寸天地之中。
她只能看着球在自己咫尺之处被拦截,被击出,辗转回来,再被拦截,如此反复。
大块头的双手已经肿如猪蹄,脸上块块青紫之色,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如今丁班只余他一人可接触到球,其余均被拦截在外。
丁班余下这四人跟吃了什么大补药似的,精神百倍,总能在他们之前抢了球去。
无论他与庞花靠得如何近,丁班总有办法迫得他们分开。
两声鼓响便是证据。
现在乙班只领先一分,这还是丁班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的缘故。
大块头心里满是屈辱。
如今他不过是球场上的一个活靶子,供丁班戏耍玩弄,宣泄怒火
终于,在丁班又一次花式躲球,自己被迫接球后,大块头忍不住了。
“你们有完没完!我说了刚刚只是失手。”
他猛地将球掷在地上,愤而怒吼。
“我们也是失手,失手次数多了点怎么了?”
高大壮端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说着最气人的话。
“庞教习抱歉,我这些学子莽了些,想必是没控制好力度。”
秦君微微笑,将话还了回去。
大块头手止不住的哆嗦,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
他环顾四望,竟无人站在他这边。
两位院老刚刚放了手,此刻便也没管。横竖不过是皮外伤,看着惨烈点而已。
而他的师傅,正看着他,脸色阴沉。
大块头全身一个哆嗦,这次是吓的。
球战没有中断,刚刚被他扔出去的球又回到了丁班身边,正瞄准着他。
没关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刻钟只余五分之一,胜利会属于自己一方。
庞花心中屈辱更胜弟子百倍。
她虽然看着是个大胖子,但其实灵活得很,速度在灵阶也算中上,即便不用灵力也不该是一个少灵可比的。
她以为这场是她对秦君的碾压,谁知轻易被秦君打破。
藏在肉缝中的一双小眼睛淬了毒般盯着秦君不放。
还是有机会的,庞花告诉自己。
而秦君速度虽快了她一分,但一直将球转给那些学子,想必自己没这个能力。
击球鸣鼓也是需要技巧的。
而丁班其他人想在最后一举多得两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耍了自己那么久,怎么能不付出代价?
庞花掐准了时间,气势陡升,速度再爆发。
身形一闪,越过秦君,终于第一次在秦君之前抢了球。
秦君扬了扬眉。
台下也是一阵惊呼
“庞教习这是爆发了气血力量?这搏的够大啊。”
“要这么拼吗?反正都要输了,还上赶着给自己减寿。”
与庞花的自信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乙班这次栽了。
也只有庞花身在场中,死抱着秦君只是速度快的念头不放。
庞花如愿拿到了球,便朝着对面而去。
他们之前一直被丁班堵在自己这方,一面提心吊胆怕鼓声再鸣,一面又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直击对面高鼓。
距离横跨全场,哪怕用上全力,也会因为在途中不断耗力而无法鸣鼓。
所以庞花也只能带球先走。
秦君已被丢在身后,她的速度又怎么是一群小毛孩子可比的?
等会儿击响对面大鼓,再告诫他们没到最后一刻不能下定论的道理,庞花不无得意地想。
一步,跨过了乙、丁的分界线。
庞花想放声大笑。
时间所剩不多,若在乙场,以丁班的速度,随时可以补上这两分。
但她已身在丁场这方,就算秦君再将球抢回去,也来不及了。
这是她早就算好的。
虽如此,她还是继续朝前,若是最后能给自己这边再加一分她也不嫌少。
但下一刻,手中一空。
庞花一惊,转头就见秦君对她笑了笑,手下将球抛掷出去。
就像之前传给学子一样随意。
但这次却不是传给学子。
球直射而出,奔向的是乙班那面鼓。
庞花原本还有几分紧张,见秦君这般顿时笑了。
“秦教习想必是没怎么练过球吧,这么远的距离……”
即便是用上全力也敲不响鼓的。
但后面的话她没有机会说了。
因为急速飞驶的球在力道将尽之时,速度陡又提升,就像是有人在这时又施加了一股力量。
乙班中人眼睁睁看着球从头顶飞过,来不及反应。
“暗劲?这是双重劲吗?”
“以力裹力,前力耗尽之时又出新力,打他个措手不及。暗劲无疑,厉害了。”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连双重劲都出来了,丁班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台下学子也是一顿狂欢,丁班其余人再度扼腕。
若说对力度精细掌控,只要他们愿意花时间,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暗劲是控力的升级版本,根据所含的力量又分为双重劲、三重劲、四重劲……
即便是最基础的双重劲,没一定悟性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能领悟暗劲的那还真不是一般人。
庞花看着刚有下落趋势的球再度加速,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但是没关系,即便击响,也不过是打成平手而已。
不知不觉间,先前必胜的信念已换成不输便好的卑微念想。
可惜秦君未能让她如愿。
“咚”
鼓声响彻场中。
明明距离那么远,庞花感觉这声响仿佛是在耳畔响起。
下一刻,她想起了什么,脸上血色尽褪。
而场外又响起了新一轮惊呼。
“三重劲!”
“传说中的双振啊啊啊!”
鼓声双振,两鼓一响。
只有球与鼓接触时达到最标准的力度,触发阵纹才会产生这种异状。
刚刚最后一刻,秦君击出的球竟然再发新力,完美达到标准。
这也意味着,这一球,可得双分。
乙班,输了。
庞花神色莫名地看着落回地面,被踢了一脚后朝自己滚来的球,不发一言。
她脑海里蓦地闪现出院长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以及他的话。
聚灵院要留着招待贵客。
贵客?
第五十二章 可争不可欺
秦君转身向场外走去,秦雅已经候在场边。
对她来说,鼓响之后,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但庞花岂会甘心。
她口中反复咀嚼“贵客”两字,状若疯魔。
不,她绝不相信一个少灵会是苍羽的贵客,如台上迎风商会会长那样的人物才可称道。
对,一定是院长的借口,从没见过他对秦君有多恭敬,院内也未曾传出有贵客莅临的消息。
一定是她与院长有染,所以院长在她身后帮扶。
当一个人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是看不见其他东西的,所有的所谓证据都不过是为自己的想法佐证而已。
秦君的速度是身法好,秦君的三重劲是小有悟性,鼓声双振是巧合……
庞花想了那么多,也不过是更加否定秦君的实力。
庞花看着滚落到脚边的球,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猛然出脚。
全力一击!
球直射秦君头颅。
限制灵力的阵法在球战结束后就已关闭。
而她先前气血暴动,此刻仍未平复,所以这一击的实力甚至超过了灵阶,无限逼近少玄。
再者又是偷袭。
若秦君真是普普通通一少灵,这一击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
旁观的人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谁也没有想到庞花会在战后突然动手,毕竟秦君刚刚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一位领悟了三重劲的天才人物放到哪儿都是焦点。
但他们惊呼尚未出口,就见球止住了。
止在秦君身后三尺之处,不得寸尽。
秦君依旧是平常的少灵气势,却轻易挡住了堪比少玄的一击。
庞花怔愣片刻,疯魔一般看向台上怒吼出声:“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在背后帮她!就因为她是你姘头……”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说出来了,因为院长隔空一甩袖,直抽得她在空中翻了几翻才落地。
砸了个轰隆响,地面都震了三震。
庞花吐血不止,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高台之上,院长冷汗直往下流,一个飘身落到秦君身边,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老朽治院不严,请上使恕罪。”
旁观的学子一脸懵逼。
前一刻还好奇庞花说的是谁,下一刻就被院长一套猛虎落地式惊掉了下巴。
院长心中也在破口大骂。
过两年他就可以卸任,去更上一层的学院做个清闲的院老了,谁知竟碰上这么个破事。
他原先就对秦君少灵实力存疑,郝院老回来后又跟他通过气,特别是曲川城惊现王阶后,他稍加联想,对秦君更加敬畏。
原本一场球战事了也不算什么问题,谁知道往常还算精明的庞花今天糊涂到家了。
把秦君与他一个糟老头子往那方面扯……
嫌活得不耐烦也不要拉上自己啊。
虽然大陆向来实力为尊,但一白胡子老头跪在身前看着也不舒服,何况这老头还是一院之长。
秦君眼神安抚了一下场边的秦雅后,挥出一道气力扶起院长。
院长只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量托着自己,他不由自主地随之起身,心中对秦君实力更是肯定。
秦君转身看向庞花:“你伤我至亲,我夺你珍爱之物,略施惩戒。你纵容学子欺凌,我夺你教习之位,逐你离院。如今你背后偷袭于我,可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语气平和,没什么怒意。
听在庞花耳里,却让她遍体胜生寒。
她喉咙传出“嗬嗬”两声,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看着秦君指尖微动,静止的球射回,砸在她身上。
轻轻巧巧的,似乎没什么力道。
但庞花一瞬间睁大了眼。
庞花之所以跟秦君杠上,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聚灵院。她已有通玄丹,若再加上聚灵院,可以大大缩短她步入少玄的时间。
但刚刚球临身之际,她察觉有一股力量顺之进入自己的身体。
已略有松动的瓶颈一瞬间凝实。
原本三五月便可突破,如今时间无限延长,三五十年,也或许终身止步于此。
庞花一口鲜血涌出,再也承受不住,晕死过去。
她的三个弟子跪在一旁。
魁梧壮汉瞬间化身冰天雪地里的小鹌鹑,瑟瑟发抖。
秦君扫了他们一眼,颇感索然。
对于庞花,她还有两分欣赏之意。毕竟如今这世道,愿为实力牺牲形貌至此的女修着实不多。
更多确如庞花所想,宁愿委身更强大的武者以求取资源。
可惜她心性终究狭隘了些。
秦君走了两步,见院长躬身站在一旁,又顿住。
“学院之外,弱肉强食,巧取豪夺,各凭实力;但在院内,可有竞争,不可有欺凌,这是当初立院准则之一,你们可知晓?”
她扬声,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谨遵上使教诲。”
场内场外齐声应诺。
郝院长站在台后,捋了捋胡子。
他只知秦君与院君是友人,没想到她对圣唐院规也知之甚详。
这还是当初唐圣立下的规矩之一,只是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圣唐本院还在遵守,其他分院怕是都不知道还有这么条规矩。
如今院中也只规定不得伤人躯体而已,往往还形同虚设。
世道变了,能在残酷争斗下脱颖而出的才算强者。
圣唐,即便有心也是无力,鞭长莫及啊。
郝院老慨叹一声。
秦君没管在场众人心里的各种小心思。
因着院长这一跪,她在苍羽学院基本算是露底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或责怪的。
她将余下之事交予院长处理,便带着自己一众人离开了。
余后整个下午,丁班在演武堂中集体“交流感情”。
而秦君将随后的教导任务分配给侯军几人后,自己随着秦雅游览了学院各角。
苍羽学院立院数百年,面积广阔,其中也留下不少先贤遗迹和风景特异之处。
秦君就如普通家长般,将妹妹这三年来的生活环境好好了解了一番。
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温馨。
入夜,白日喧嚣归于沉寂,只余林间虫鸣啾啾。
秦君拨了拨手中念珠,一股红雾从其中一颗珠子中飘出,化为形貌狰狞的类人体。
浓郁的血腥气瞬间飘散开来,又圄于房间之内。
这血雾与秦君身上的血气肖似,但又大有不同。
不同在于,它似是活物般,在秦君束缚下竟发出“嘶嘶”的怪声。
如毒蛇吐信一般,威胁着面前之人。
这就是让他们上午险些迟到的罪魁祸首。
“一头灵智未开的血妖。”
秦君喃喃。
昏暗烛光下,只依稀可见她微沉的眉眼。
第五十三章 离别,病危
第二天清晨,日头刚刚爬过树梢,花父便携着花迎来秦君院中拜访。
此时秦君刚刚收功。
昨夜,她花了大半时间推演血妖出现在北地的原因,后又强行炼化血妖力量,引起体内血气暴动,花了些时间重新压制。
等醒转时已经天光大亮。
秦君察觉到他们到来,信步出了房间。
谁知她刚打开院门,就见花父猛地单膝跪地,对她行了个大礼。
“大人对小女之恩胜过天高海深,今后大人但有吩咐,花广莫敢不从。”
昨日风度翩翩的儒雅文士语中竟有哽咽。
花迎愣愣看了一眼,也跟着跪在一旁。
“花叔叔快快请起。”
秦君上前一步,双手托起花父。
花父被她的称呼惊了一下,抵不住秦君的力量顺从地站了起来。
回过神才连连推却:“使不得,使不得。”
“您是阿雅认的叔叔,自然也当得我一句叔叔。”
无论在外身份地位如何,面对对妹妹颇多照顾的长者,秦君便也随秦雅执晚辈礼。
“花迎陪阿雅这么多年,对她照顾有加,我很感激。”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花广见她真情流露,确非在乎这些虚礼之人,只得跟着改了称呼。
“秦……教习说笑了,这些年有赖秦雅小姑娘照顾我家花妞才是……”
“爹爹!”
花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凶巴巴地打断了花父的话。
花父宠溺地拍了拍花迎的小脑瓜,歉意地看了秦君一眼:“这孩子被我宠坏了,秦教习见谅。”
秦君看着被花父拍得缩头缩脑的花迎有些好笑。
她还在乎这个称呼,却不知已经被秦雅无意中泄了底。
当然,这肯定不能说出来,否则得有两个小丫头找她麻烦。
“花迎丫头真性情,倒是难得。”
秦君赞了一句,倒也不是客气话。
能在知晓她部分实力的情况下,还只基于她好友姐姐的身份坦然相待,确实难得。
“花叔叔这边坐,”秦君转身在前引路,顺便岔开了话题,“花迎之事我也不过动了动嘴皮子,日后有何造化还得看她自己。所以实在谈不上什么恩情,花叔叔可不要这么说了。”
“秦教习愿指点迷津,便是对我父女俩最大的恩情了。还有那聚力珠……”
聚力珠是昨日送到花迎手上的,此刻已被她纳入体内。
“好了,爹爹,你说这些干什么,秦姐姐的恩情我记着呢,日后要我当牛做马,别无二话。”
花迎拍了拍小胸脯,嬉笑着插科打诨。
到底还是她了解秦君一些,若真将她当恩人供着,反倒疏远了彼此的情分。
但她也并非视之为理所当然。
大恩不言谢,此事即便对秦君不算什么,于自己而言不若于改天换地。这份恩情她会牢牢记在心里,一辈子还长,她慢慢还。
秦君引着二人到院中凉亭坐下。刚取出茶具,又有二人相携而来。
是秦雅与郝院老,正巧来时路上遇见了。
郝院老先向秦君问安,才虎着脸瞪了花父一眼。
你小子,不是让你等我一起吗?
花父知晓其中含义,连连赔笑。
这些年因着花迎的事劳烦郝院老甚多,单单之前请院君出手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所以他实在不愿让他老人家再夹杂其中。
花迎不知他们暗地里的交流,见郝院老到来,在一旁脆生生叫了一句:“郝爷爷好!”
郝院老抚须笑眯了眼:“小丫头记起老夫了?不装不认识了?”
说的是决明山相遇的事。
“郝爷爷,情势所迫嘛。”
花迎嗔了一句,拉着秦雅跑开了。
秦君作为主人,为两位长者奉了茶,饶有兴致地与他们聊起两个小姑娘的往事,间或还有秦颂的幼年糗事。
三个不同年龄段的人因着自家孩子相谈甚欢。
隔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眼红红地跑了回来。
见花迎回来,花父正了脸色:“这次除了道谢外,也是带小女来向您辞行的。家里传来急信,要求速回,只得先行一步。”
他先前令迎风商会搜寻“断仙”信息无果,便传信回去,借助家族力量探查。
谁知信息没等到,等来了一封父亲亲笔所书的急件。
所以他直接到学院等花迎归来,隔日便来辞行。
秦君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了然。
据她所知,两个小姑娘自交好以来,几乎形影不离。这次怕是少有的分别,也难怪秦雅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武城不算远,你若想见花迎,我们随时可以去花迎家拜访。而且等花迎突破,自可进入圣唐学院,到时你们又可朝夕相处,不用难过。”
秦君虽然有些吃味,但还是有些笨拙地安慰起秦雅。
就是语气不大对,有种对小孩子说“乖,只是暂时分开,你们还是好朋友”的意味。
秦雅本来只是被花迎感染才眼眶微红,被她这么一安慰,霎时脸红了大半。
“姐姐!”
见花父和郝院老捋须微笑,花迎一脸揶揄,秦雅顿感羞窘。
“花叔叔,郝院老,秦雅先行告退。”
她恨恨推开秦君,跑出了凉亭,奔向院门。
秦君一脸无辜,怎么突然翻脸了呢?
花迎在一旁窃笑:“秦姐姐,你眼里阿雅几岁了啊?”
秦君屈指给了花迎一个栗子,正要说话,突然察觉不对。她一挥手,先秦雅一步在院门处设下一层屏障。
只听院门处传来一声惨叫,夹杂着一声不甚明显的轻呼。
郝院老一凝眉,对秦君拱拱手飘身出了院门。
就见坐在地上捂着头声声痛呼的果然是他那不成器的小弟子。
他面前一层淡蓝色光幕正缓缓消失。这光幕于秦雅,若柔水;于秦颂,似坚冰。
他撞得有些懵,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要干啥。
秦君三人也从院中走了出来,站在秦雅身后。
“秦……大姐,你就不能稍稍照顾一下我吗?我又没练铁头功。”
不用想就知道谁下的手,秦颂原本还想兴师问罪来着,刚吐一个字就在强烈的求生欲下来了个大转弯,语气越来越弱,最后小声嘀咕了起来。
“叫你冒冒失失,还不起来跟秦雅小姐道歉。”
郝院老一把揪住秦颂的耳朵,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轻点轻点,师傅你给我留点面子。”
他抬头看到秦雅,刚刚撞散的记忆回拢,一时脸色笼上了一层哀戚。
秦雅心里咯噔一下。
“家里传来消息,老爷子……”
秦雅脸色一白。
“病危。”
秦颂一个大喘气。
秦雅没克制住,刚消去薄红的眼倏地留下一行泪。
第五十四章 三千年
秦君走后,秦家老爷子将秦雅接到身边亲自教导,后来大了些,老爷子因早年伤势身体渐差才又让她回了自己院落,但也特地拨人照顾她,时常关照。
也正是因此,秦雅这些年虽孤单了些,但也从未尝过寄人篱下之苦。
对于老爷子,她一直心存感激。
陡然听见这样的噩耗虽非是最坏的情况,但让秦家在年末大比时召人回去,必不是小恙秦雅一时乱了方才。
“怎么回事?年前爷爷气色还恢复了不少,怎么突然……”
秦颂看了秦君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二叔那边……”
后面的话咽在喉咙里,没有吐出来。
“别急,”秦君揽住秦雅,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老爷子福寿绵延,定不会有大碍的。”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日中在后山门会合,返回秦家。”
这是对秦颂说的。
秦君知秦雅心急,所以压缩了时间,只留了一个时辰处理学院一应事宜。
见秦雅心神稍定,秦雅托花迎看顾一下,自己出了门。
有些事只能她亲自出面。
院长那里有郝院老出面,一切好说。他虽有些惋惜他们不能参加年末大比,但知有秦君在,他们未来无可限量,便也大手一挥放了行。
秦君则去了演武堂。
做了一段时间的教习,走前还是与自己的学子打个招呼。
秦君在演武堂请了最后一顿酒,便在他们泪眼汪汪下离开。
顺便带走了印飞。
此刻两人正漫步林间。
印飞落后一步,神情恭敬,却非是学子对教习的态度。
“什么时候猜到的?”
“您与秦雅小姐相认之时。”
见秦君看来,印飞略略解释了一下。
“三年前,有人以无双印记将我引至苍羽,我暗中将苍羽上下调查了一番,最终锁定了秦雅小姐。于是我越级进入丁班,等您现身。”
印飞淡淡一句,抹去了他一个武阶要做到这些的艰险。
秦君目露激赏,印氏传承未绝,单从这份暗查之能便可窥一二。
大概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举族隐世。
可惜还是未能躲过屠刀。
秦君前些年为躲血盟探查,一直离群索居。若非机缘巧合遇见羿家小姑娘,她尚不知当年旧友还有后裔存世,传承至今。
当初印氏一族隐世不出,遮掩了天机,她实力未复无法探查。等她能查出时,印氏一族只余印飞流落在外。
索性她与无双令有联系,先人一步找到了印飞。
但那时也正是与血盟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她无瑕分身他顾。正巧印飞也在北地,便将他引至秦雅处一并护持。
秦雅处有院君出手为其遮掩,又有强者暗中护卫,安全无虞。
印氏传承未绝,自是知晓无双印记与其中含义。所以印飞甫一见到,便立刻遵从指令来了苍羽。
终是等来了要等的人。
印飞将手中长戟一抖,戟身从中断裂。里面暗藏的一枚令符滑落到他的掌心。
令符初始不过拇指大小,待离了戟身,迅速胀大,正好盖笼印飞整个手掌。
它的材质特异,似金似玉,又非金非玉。
印飞也无法辨别,只能看清令符表面刻镂的一些不成规则的纹路。
中有烈焰煌煌,外有六灵相随。
明明只是一些不成画像的斑斓条纹,却让人在看见的第一时间浮现出鲜活的画面。
六种灵物,或鸟或鱼或兽,或花或木或叶,不一而同。
各自代表了一位挚友。
秦君屈指弹出一滴鲜血,血中有熠熠光华一闪而逝,落到令符中央,与火焰印记重合。
倏然间令符光芒大作,升到半空中。六灵印记齐齐流转,一副画卷绵延展开。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兽啸山林;
花盈于野,木秀于林,叶凌于枝。
景渺渺若虚幻,让人仿若置身于另一个鲜明殊异的时空。
秦君目光寸寸掠过,炙热近乎贪婪。
然而,随着鲜血被吸收,画卷也缓缓收起。
最后一刻,秦君仿若看见昔日挚友的身影穿梭于山间、林间,追逐嬉戏。
“久未见,不复见。”
秦君收起令符,仰天长叹。
印飞早在光芒浮现之时便拜了下去,此时见光景消失,纳头叩首:“恭迎大人归来。”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少年也经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一族,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秦君心中一恸。
时隔三千年,她再次在这片土地上苏醒。
原以为是上天眷顾,谁知早有人在等她归来。
是谁人,付出了何等代价,才换来她的回归?
秦君不敢深想。
她扶起印飞,为他拍去衣上尘土。
“我,来晚了。”
声音低沉喑哑。
再早一步,印氏一族也不会只余印飞一根独苗。
少年伪装的从容镇定一瞬间破裂,眼眶霎时红了起来。
父母兄姐、朝夕相处的族人、最后一刻强行撕裂空间将他送出的爷爷……
全族数百人口一夕间覆灭,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
惯来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念念不忘的是爷爷最后的话。
大人已醒,去找她。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家族候了数千年的人,先祖与爷爷的遗训终得实现。
少年一时难以自持,痛哭失声。
好一会儿,他才断续出声:“印飞……大人……冒犯……”
秦君拍拍他的肩背:“我于你先祖是挚友,不必如此多礼。日后,你便叫我……你随秦雅一起叫我姐姐即可。”
印飞迟疑,秦君说是挚友,但族史记载,先祖是大人的随侍,他怎可僭越?
可这是大人第一个命令,而且,姐姐……温暖的感觉……
秦君见他眉峰拢起,便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眸光定定,显然不准备改变主意。
印飞只得期期艾艾叫了声:“姐、姐姐。”
一声出口,第二声便顺畅了起来:“姐姐!”
眼睛又红了起来。
秦君拍拍他的肩:“你还小,想哭就哭,不必拘着。”
“不小……”
印飞捂住眼睛。
“在我这里,十五六岁是小孩子,十二岁更是。”
秦君淡淡戳破了他的伪装。
人不可貌相。
花迎等人以为与印飞同龄,谁知道这副修挺拔冷峻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弟弟。
第五十五章 秦师
等印飞完全平静下来,秦君才沉声道:“印氏一族的仇我记下了,但我希望手刃仇敌的,是你自己。”
印飞一怔:“您知灭我族的是谁?”
秦君颔首:“对方势力强大,爪牙遍布四域中天,真正对你印家动手的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头目。”
印飞目露一丝绝望。
一个头目就可以灭他印氏全族,让登临帝阶的爷爷只能拼死将他送出,那幕后之人又是何等修为?
他真的能手刃敌人吗?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等你王阶之后,我会告诉你这头目是谁。”
“至于幕后之人,那是我的对手。”
自秦君入学院以来,印飞见到的她都是平和无争的。
当初决明山对阵虎妈、曲川城诛杀独眼时,情势看似紧急,但对手没有资格被她放在眼里。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在秦君眼里看到战意。
锋芒毕露,摄人心魄。
印飞不由收敛心神,郑重应诺。
“我给你两条路,一是随我去圣唐,我会倾力培养你。二是我派人送你去西域……”
“那里,是战场。”
与你仇敌对阵的战场。
印飞没有犹疑,果断选了第二条。
“我可保你性命无忧,但是其中危险你该明了。”
“是,印飞心意已决,我要用他们的鲜血告慰族人在天之灵。”
少年眼中是炙热的火焰。
秦君颔首,这也是她希望他选的路。
印家功法是在血与火中锤炼的,然而他们隐世至今,固然传承未绝,但其中精髓早已失去。
秦君希望他能重新唤醒。
印飞惯常使用的兵器已经断成两截,静静躺在地上。
秦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杆新的长戟。
与印飞之前使用的相似,又略有不同。
这长戟通体银白,刃尖泛着锋锐的光泽,在林间散落的斑驳日光中熠熠生辉。
“你先祖当年的兵器我未能找回来,这是照着式样重新打造的,希望你能与你先祖一样,让它名震于世。”
印飞郑重接过,双手猛地一沉。
这长戟重量惊人,他用尽全力才堪堪拿起,短时间内怕是挥动它都难。
但少年眼中满是喜悦,终于显露出几分孩童天性。
“多谢姐姐赠戟。”
“收起来吧。”秦君眼中也含了一丝笑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她撤去禁制,当先走出了林间。
印飞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秦君没有要收拾的,直接去了秦雅的院落。
秦雅已收拾好行李,正跟花迎谈话。
见印飞跟在秦君身后,两个小姑娘都有些困惑。
“印飞来送我们一程。”
秦君略略解释了一下,又将花迎拉到一旁,跟她叮嘱了几句才将人放回去。
秦雅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包袱,倒是隔壁花迎又是一箩筐的东西,不过这次有她爹在,大手一挥便将之收起。
几人到后山院门处时,秦颂和郝院老已经在等着了。
他有郝院老所赠的储物灵器,此刻也是两手空空。
见秦君到了,他嘀咕了两句:“走正门我还准备了千里驹,一日便可到达,这后门要绕好大一圈呢。”
郝院老一巴掌糊上去:“你四条腿能快得过天上飞的?”
“天上飞的?难道我们要先去山里抓几只飞禽类灵兽?”
秦颂满腹疑惑。
但郝院老已经迎了上去,没人给他解答。
该说的之前已经说过了,几人会合后没再多聊,一起朝院门走去。
因为后山有灵兽出没,所以学院特地安排了院老在院门处驻守。
此刻守门的院老远远见他们来,连忙收起手中的书籍,打开院门。
躬身低头,满是恭敬。
不是上次他们出去历练时守门的院老,但有点眼熟。
秦君确认了一眼,是主持球战的其中一个院老。
不知姓的那个。
他手上拿的书是《苍羽院规一百例》。
见秦君看来,他将手中的书往身后藏了藏,一脸讪讪。
球战之后,院长清算时,不知是不认可他的行事作风,还是担心他得罪了秦君,将他调到后门守山三年,算是小惩大诫。
临走时还丢给了他一本院规。
他当时虽没有指名道姓对秦君怎样,但不满轻视的态度算是挂在脸上的,事后一直惴惴。
院长这调任下来,他还长松了一口气。
谁知第一天上岗就撞上了秦君。
他现在只想将脸藏进地里去,别让秦君发现。
索性秦君似乎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正领人大步朝院门出去。
院老心下稍定。
他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刚想放下,就见秦君驻足转身。
院老心里咯噔一下,这莫不是要秋后算账?
他腿一软就要跪下,就见秦君扬声道:“还不出来吗?”
院门前大片半人高的草丛里跳出了几个人。
秦君疑惑地看了眼身形微晃的院老,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侯军几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走到秦君面前,突然齐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来时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话
“秦师,一路顺风。”
是秦师,不是秦教习。
意味着他们此生愿以秦君之徒自视,单方面履行作为徒弟的责任。
见五个少年一脸赤诚,秦君也没有拂了他们的意。
她略想了下,说:“你们要是不怕死,就与印飞一起离开吧。”
他们虽然进步不小,但真论实力,还比不上甲班那些已经引灵的人,这也意味着大比之后他们没有进入下一级学院的机会。
秦君也算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虽然这条路荆棘密布,危机丛生。
但武道之路未有不艰险的。
若在北地蹉跎,他们此生也只能路尽于此。
“是,多谢秦师。”
侯军几人自然知晓其中意义,顿时神色激动,齐声应诺。
“你在此等人与你联系,那边还有一个年龄与你相仿的小姑娘,是羿家的,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这是对印飞说的。
“是,姐、姐姐。”
印飞看了秦雅一眼,顿了一下,还是糯糯喊出口。
这次他没有伪装,用的是自己本身的音色,清亮悦耳,含着一丝未散去的稚气。
“?!”
所有人瞪圆了眼睛。
秦君揶揄:“印飞才十二岁,你们可要多照顾他。”
印飞冷着脸默认,一丝红意却悄悄攀上耳畔。
一直拿他当大哥的侯军几人:“……”
第五十六章 独一无二
好半会儿,众人才在“卧槽,我冷面大哥竟是个小弟弟”的剧烈打击中回过神来。
秦君又叮嘱了几句,没再耽误时间,转身率先出了院门。
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可爱的妹妹一直抿着唇,不甚明显地嘟了下嘴。
花迎和花父随同,他们也从后山出发。
郝院老留了下来。
他拍了拍近来日益傻乎乎的小弟子,叮嘱道:“你好好听大人的话,不要顽皮。”
“我哪有顽皮啊,师傅你怎么能污蔑我?”
秦颂原地蹦了两下,一脸愤愤地追着秦君跑了。
再见就该在圣唐了。
出了院门,秦君又行了一段路,在一片稍空旷的平地停了下来。
秦颂正疑惑这哪有飞禽呢,就见秦君拿出一架灵舟抛到半空。
与上次式样不同,这架灵舟更小些,但画栋雕梁,更精美也更显威势。
灵舟内可容纳三五人,正好适用。
秦颂目中满是新鲜好奇,但强压着,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还装模作样点点头,好似这架灵舟勉强可以入目。
秦君没管他,与花父花迎告辞。
见秦雅已经先行进入灵舟,花迎悄悄戳了一下秦君。
“秦姐姐,你还是想办法哄哄阿雅吧。”
秦君一脸疑惑,但花迎不待她询问,就推着她转身上了灵舟。
灵舟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
目送秦君离去,花父也拿出一架灵舟,招呼花迎上去。
有秦君的珠玉在前,花父拿出的灵舟顿时失色。
花迎看了下,由衷一句:“突然感觉我们家好寒酸啊。”
花了五年时间成为北地首富的花爹爹:“……”
数十年后成为北域首富的花爹爹感叹,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着女儿一句话啊。
另一边,秦君灵舟内。
秦颂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秦君暗中打量着秦雅,见她似乎并无异常。
但临走时花迎那番话似乎也并非无的放矢。
想了想,秦君敞开天窗:“阿雅可是有哪里不高兴?”
秦雅一怔,她自是注意到秦君的目光,但不想理她,没想到她竟主动问起。
秦雅一时不知要怎么回。
秦颂见秦君说话,顿时打破了自己的木头人模式,在一旁幸灾乐祸:“某些人在外认了一堆弟弟妹妹,还管自家妹妹高不高兴?”
语气酸溜溜的,还夹杂着一丝感同身受。
想他那大哥,眼里都是秦雅这小妹妹,哪还有自己这个亲弟弟的存在。
一抹红晕迅速占领秦雅的脸颊,白皙莹润的肌肤映衬得分外明显。
原本只是一点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小情绪,突然被秦颂摊开来放在秦君眼皮下,秦雅羞窘不已。
关键是她内心里竟觉得秦颂说得对。
秦君哑然失笑,她竟没想到秦雅也会吃醋,还是吃这种飞醋。
或许是老爷子病危的消息,让她现在有些敏感。
秦君想了想,正色沉声道:“印飞是我旧友的后裔,他亲人皆已身故,我自要多照看几分。但你是不一样的,阿雅,你是我亲手照顾大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让我这样做。更何况,如今我们血脉相连,是真正意义上不可分割的亲人。”
秦雅低着头,双手悄悄揪着衣角,反复咀嚼着秦君的话,心里泛着甜意。
“你旧友的后裔?那不得至少管你叫姨,你还好意思要人家叫你姐姐,为老不尊!”
秦颂一句话,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他脑子慢了半拍,还停留在秦君第一句话。此刻理清关系,顿时脱口而出。
也打散了秦雅刚刚捕捉到的一丝异样。
秦君黑着脸:“去了圣唐,你先给我好好进修言辞科。”
秦颂一下子怂了,他就一时嘴快啊。
但他不敢反驳秦君,只能心里暗叹命运,总喜欢对他这只乖宝宝下手。
不过有秦颂插科打诨,秦雅也放松了一些。
她面上露出一个浅笑,道:“阿姐,我知道的,我没在意。”
秦颂心里暗自嘀咕:还说不在意,眨眼间连称呼都改了。
女人,就是虚伪,秦君尤甚。
连向来乖巧的秦雅小可爱跟这大魔王待了一段时间,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但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
双手抵着下巴盖住嘴,反正咱是个木头人。
秦君自然也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改变,目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有戳破自家妹妹这小小的占有欲。
她转头拎出秦颂,考校起他的武道基础。
怨声“载道”中,灵舟急速划破天际,向唐丰城驶去。
而此时唐丰城秦家门口也围了一大圈人,个个早早准备了小板凳坐好,瓜子花生一应不缺,兴致勃勃地看大戏。
看一出“浪子回头没人理”的大戏。
往日飞扬跋扈的秦家二爷正跪在秦家门口痛哭流涕。
鼻青脸肿,蓬头垢面,声声泣血。
看着着实凄惨。
但围观中人幸灾乐祸地不在少数。
没看不少人直接扯了块布遮住脸,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围观的吗?
还是次次围观。
没错,他们之所以准备这么充足,是因为这出大戏不是第一次上演。
接连十日,日日不绝,还都一个套路。
但他们看得欢喜。
月前,秦家二爷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被早已退居幕后的秦老爷子亲自发话,逐出秦府。
日后无论生死,与秦家再无半点干系。
众人观望了大半个月,发现秦家好像是来真的。
有人以身犯险,半夜给秦家二爷套了麻袋,好一顿毒打。
隔了几天,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秦家没管。
顿时暗中就是一场狂欢。
往常这秦虎仗着秦家的势在外肆意妄为,唐丰城被他欺辱的人不知凡几。
这一离了秦家,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少灵,还没他儿子厉害,谁将他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废物,怎么还生出了几个实力不弱的儿子女儿。
虽然仍慑于秦家威势,没人敢下死手,但背地里的小手段那是不少。
树上吊着,水坑待着,小黑屋禁闭着……
短短几日,秦二爷油腻圆润的大脸就消瘦了一圈。
这不,赶忙滚回秦家门前跪地认错,也不装什么有骨气了。
但秦家愣是没一个人出面。
连他在门前撒泼打滚也没人理会。
摆明了是真的践行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因着路上加快了速度,秦君三人在夕食便到达秦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第五十七章 小可爱秦时
秦颂好久没有回来,对家里情况了解不多。
连秦虎被逐出府,也是这次来报信的人说的。
还隐晦提及老爷子是逐二爷出家门后一病不起的,所以他才认为老爷子病危是被他这二叔给气的。
眼下看来还真是。
见门口围了一大圈人,他紧皱着眉,但见秦家门卫对此视若无睹,他想了想还是没管,带着秦君秦雅从后门进了秦家。
秦家院内也正吵闹不休。
秦家二爷本事没多大,孩子倒生了不少。
三儿四女。
秦家这一辈十个孩子,他足足占了七个。
此刻也不知是真的心里念着老父亲,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其中两儿三女都聚在老爷子院前,硬是要闯进去替父亲求情。
也不怕扰了病中的老爷子静休。
秦家大爷出门办事,他们才找了这么个机会。不然等老爷子真归了天,这事可就成定局了。
护卫这几日已经阻拦了几次。
但这次他们铁了心要闯,护卫们也不敢真跟他们动手,以至于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闯进去了,平地传来一声吼。
“你们在干什么!”
秦颂要被他们气死了,气势汹汹走上前,一把就将领头的青年推开。
那青年矮墩墩的体型与他爹如出一辙,被秦颂一推,踉跄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身明晃晃的少灵修为像是纸糊的,完全没有作用。
矮胖青年坐在地上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旁边站着的红衣女子不依了,一手指着秦颂尖声叫起来。
“老七,你怎么可以对二哥如此无礼!”
圆滚滚的身体套着一身大红衣裳,远看去还以为是大红灯笼长腿了呢。
“别指着我。”
秦颂皱眉,直接一巴掌拍上去,没留几分力。
短粗的手指顿时肿成了一根香肠。
女子“嗷”的一声,就要扑上来跟秦颂拼命。
坐在地上的矮胖青年也回过神来,爬起来大声斥责:“秦老七,你别仗着你修为高就欺负人,你连你哥哥姐姐也敢打了?我要找老爷子评评理,是不是要这样纵着你!”
秦颂理都没理他,将扑上来的红衣女子一把推过去,两个矮冬瓜撞在一起,顿时满地滚。
场面一度滑稽。
后面的护卫忍不住嗤笑出声。
秦颂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众护卫顿时噤声。
他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动作,顿时暴躁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他们走!”
“是,七少爷。”
众护卫躬身应诺。
“你干什么?我要见爷爷!秦老七,你没这个资格……”
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早在秦颂到来时就暗暗闭了嘴,此刻见他发话,连忙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半点不含糊。
但那一男一女还在叫嚣着。
有秦颂撑腰,护卫们态度强硬起来。
推推搡搡,毫不客气地在他们尖叫声里将人带离这里。
吵闹声远去。
秦颂揉了揉太阳穴,见秦君走出来,顿时有些别扭。
原本还想让秦君看看,她离开这么些年,他们秦家发展也不弱的,短短时间就跃居唐丰城一流世家。
谁知道就看了一场鸡零狗碎。
也是不凑巧,刚刚进府时守门人已经告知,他爹前些天出发去了越晚城。
那里似乎是来了一位神医。
正是因此,他们才敢过来丢人现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他大哥外出游历断了消息后,他这二堂哥三堂姐就隐隐以秦家继承人自居,巴不得他大哥真的死在外面。
想到这里,他偷瞄了秦雅一眼,大哥失踪的消息还没告诉秦雅。
这次怕是瞒不住了。
秦雅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眼,有些疑惑。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封闭的院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秦颂转身,就见门缝中露出一张略带惊惶的小脸。
见外面吵嚷的人都走了,他才一脸欣喜地打开门,哒哒哒扑到秦颂怀里。
“小颂哥哥,你回来了,小时好想你。”
小脑袋正埋在秦颂小腹,又悄悄探出一个头,疑惑地看了秦君一眼,对她身后的秦雅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还有阿雅姐姐。”
秦雅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小时就顺带想一下姐姐吗?”
“不是的,小时很想姐姐,但是小颂哥哥说没有人想他,所以……唔唔……小时要多想他一点。”
秦颂捂嘴的企图落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小孩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一头蓬松短发尚未束起,乖乖巧巧贴伏在头皮上。
肤色略白,却并非是小孩子的嫩白,泛着些许病色。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这点小瑕疵,两个小小的酒窝在脸畔若隐若现,让人一见就欢喜。
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但秦君微拧着眉头。
秦雅猜她应该看出了什么,介绍了一下:“小时行十,大名秦时,时光的时。他今年九岁,你走时他还没有出生呢。”
九岁之龄,却还是一副幼童模样……
秦君点了点头,对藏在秦颂身前偷偷看她的小孩子露出一个笑。
对于秦二爷这最小的儿子她略有耳闻,但也没有过多关注。
只是作为秦雅信息的一部分稍作了解。
所知仅限于他是三岁时才被接回秦家,后被老爷子拨人养在自己院里。
秦时幼时经历让他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容易辨别一个人散发出的善意或恶意。
面前这个姐姐让他感觉很舒服,见她笑了,便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秦雅看着他跟秦君的互动,嘴角随之勾起一抹弧度。
她跟他介绍:“这是……”
“君姐姐!”
清亮的童声响起。
见秦君秦雅同时看向他,他有些羞怯,但还是鼓足气说:“阿雅姐姐每次谈起君姐姐的时候就会这样笑,所以我猜是君姐姐回来了。”
“小机灵鬼。”
秦雅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眉眼间都是笑意。
秦君看着他们的互动,突然发现,阿雅不仅是她面前乖巧可爱的小妹妹,也是别人心中温暖贴心的大姐姐。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不怎么舒服。
她果然还是错过了太多秦雅的成长瞬间。
与小朋友认识了一下,几人没再耽误时间,推门进了院内。
谁知刚进门,就被眼前这阵势惊了一下。
第五十八章 熟悉的人
院内道路上整齐罗列着两队仆役,面色凶恶,手拿扫帚、铁锹等用具,看上去别具一番威势。
见来的是他们,两队人马立马放下手中“武器”,恭声问好。
声音整齐但不大。
秦颂也没想到一进来就面对这样的场景,讶异地应了一声,抬手让他们下去。
身侧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他们要是敢闯进来,我就让人打出去。”
说的是他名义上的亲哥亲姐。
秦颂了然,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时真棒。”
老爷子院中的人都是他当初培养的心腹,多是因伤退下来的,在这里做些小事,也算养老,自然不怕那些不成器的。
但能一下子聚得这么齐,肯定是秦时挨个告知的。
被夸奖的小孩子顿时笑眯了眼,但是想到屋内依然昏睡不醒的爷爷,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几人推门进了屋内。
秦君落后一步,向东南方看了一眼才回头步入屋中。
屋内只有秦家的上任管家秦海在,见到秦颂几人到来,顿时起身迎了上来。
“七少爷,九小姐,你们回来了。老爷要是知道,指不定得有多高兴。”
他见到秦颂身侧的秦时,又忍不住念叨了两句。
“小时少爷,天冷了,您要多穿点衣服再出门,不然老爷要担心了。”
等秦君进门,他目光移到秦君身上。
秦君样貌与少时相比,成熟了很多,但总体轮廓并没有多少改变。
更惹人注目的是她眉宇间的那股神韵气势,深邃、寥廓,若浩瀚星空,神秘不可捉摸。
在她没有刻意隐藏的情况下,所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被这种特质吸引。
秦海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记忆深处的景象重新翻涌出来。
十年前,老爷书房,锋芒初露的少女。
苍老的面颊抽动了几下,秦海突然跪了下来,膝行几步到秦君身前。
“请君小姐出手,救老爷一命。”
一头磕下,长叩不起。
秦颂在旁一脸问号。
咋回事啊?
他还以为秦家记得秦君的除了秦雅就是自己了,这怎么跟她没见过几面的海爷爷竟打个罩面就认出来了?
还一见面就求人。
苍羽的事虽然很震撼,但隔了两天两夜的路程,这消息也没长翅膀啊,还能先他们一步飞回来?
所以海爷爷怎么知道秦君的厉害的?
再说就算她实力非凡,她还会治病救人不成?医者和武者没那么多共通吧?
秦十万个为什么小颂弟弟在线求答。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秦君,感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秦君对秦海也不陌生。
这是少时就跟着老爷子出生入死的仆人,当初秦家的建立都有他一分不小的功劳,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所以当初她去找老爷子商定一些事时,也没避开他。
倒是没想到他如今还记得自己。
“您先起来吧,我给老爷子看看。”
秦君挥出一道气力托起老人,自己走到病床前。
老爷子依然昏睡不醒,对外界动静毫无反应。
这种状态已持续一月有余,全靠秦家倾全族之力供养,才堪堪维持现状。
但这个消息被瞒得死死的,连秦家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
外界只知秦老爷子被秦二爷气伤了身,正静心修养。
之所以隐瞒消息,是因为外界早有猜测,秦家这些年有如此发展,是因着秦老爷子背后有神秘人扶持。哪怕他退居幕后,也没有改变。
但若是秦老爷子一朝长逝,这层关系还能不能保持?
这是秦大爷和唐丰城其余家族共有的怀疑。
眼见老爷子状况越来越不好,唐川城表面虽维持着平静,但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秦大爷不得不派亲信去寻秦颂回来镇场,自己则出发前往越晚城,寻神医相救。
秦君看着床上躺着的老爷子,心中些许慨叹。
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老爷子,他虽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气色很好,面上只残留了些许时光的痕迹。
如今躺在床上的老人脸上沟壑纵横,发丝全然化作霜白,失了光泽,乍一看像是老了二三十岁。
秦君挥出一丝灵力探查。
灵力刚触及老爷子的身躯,她就微不可察地皱了眉。细细检查了一番后,面上已染了一丝愠怒。
“阿姐,爷爷怎么样?”
秦君背对着秦雅,所以秦雅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依稀察觉她情绪似乎拨动了一瞬,忍不住问道。
秦君很快收起这一丝怒意,转头给秦雅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放心,老爷子情况不算坏。”
秦老爷子早年在外闯荡,多次经历生死危机,落了不少暗伤,也损了不少寿数。
武者,修为越高,生机越盛,寿命自然越长。
但活得不一定越久。
盖因一旦遭遇生死危机,武者气血爆发,损的便是生机和寿命。
如之前庞花那般为了一场球战爆发的还在少数,在旁人眼里也实属不智。
秦老爷子这便属于生机将尽,暗伤压制不住,一并复发造成的。
很多武者都过不去这道坎。
盖因能弥补生机的灵物太过稀少,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人可负担起的,所以玄灵大陆真称得上寿终正寝的武者着实不多。
但今天出手的是秦君,她身上没有携带可弥补生机的灵物,是因为她不需要。
她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生机源。
心下稍动,灵力转化,其余芜杂的元素剥离,一股精纯的木系生机之能从指尖涌现,输入老爷子体内。
不过片刻,老爷子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咳、咳……”
秦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眼珠动了动,眼皮睁开了一线。
秦老管家在旁边激动地直抹眼泪。
秦宏盛还以为自己这次一闭眼就再也没有睁开的时候。
他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憾事,早候着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是被自己那不成器的二儿子给气得提前到来了。
他这二子向来没什么本事,没想到唯一有本事的时候竟是瞒着他做了一件事。
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老爷子胸口起伏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混沌的景象渐渐清晰。
入目是熟悉的帷帐。
以及,床边莫名熟悉的人。
第五十九章 善因与善果
秦海能认出秦君,秦宏盛自然不会认不出。
甚至比秦海反应还快。
他睁大了眼,一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又厥了过去。
秦君刚刚检查时便发现秦老爷子这次之所以引发暗伤,还有气急攻心的原因。
推算了时间,大抵还是她派人传递的消息引起的。
原本因着送到秦府给秦雅的丹药被掉包,秦君生怒,才特地派人来寻个解释。
但刚刚给老爷子检查后,这一丝怒意加倍转移到秦虎身上。
因为她发现,她为秦老爷子备的养身药物,也没有到他手上。
否则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
想到刚刚在外看见的秦二爷和他最大的两个子女都一副肥头大耳、营养过剩的样子,那些不翼而飞的药物也就不用寻了。
秦君手下再输了一股灵力,将老爷子唤醒过来。
老人刚醒转,就挣扎着要坐起来,被秦君按住身子才没成功。
“君儿,是我没照顾好丫头,老夫有愧于你啊。”
秦雅的隐疾他自然知晓,也寻了各方医者,包括重金聘请的千医阁医者诊断过,但都没有结论,也无法痊愈。
他尽了力没有效果,这丫头还犟,不肯跟秦风的师傅离开去大城池寻医问药,又联系不上秦君,也只能干拖着。
好好一个苗子竟拖了个半废。
他心下一直有些愧疚,却不曾想能治疗的药物竟是在家门口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劫走的。
“没有,您将阿雅照顾的很好。”
秦君展眉一笑,安抚着面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见他眉头皱紧,哆嗦着嘴角还要再说,她理了理被角,敛眉沉眸:“其他事情您现在无需多想,好好将养着身子就好。”
秦家于他们姐妹是大恩。
当年若非秦三爷夫妇冒险带她们出山,秦老爷子拍板留下她们,即便是秦君,在那样的境地也不见得能保下刚出生就遭大难的秦雅。
所以对于秦家,她感激尤甚。
只是前些年迫于暗地里潜藏的毒蛇,她并没有与秦家联系,只暗地里辗转几番稍作帮扶。
也正是因此,才给人钻了空子,昧下她送给秦雅的丹药。
只是见秦雅还收到了以她名义送出的东西,她才以为秦老爷子也该收到了丹药。收到了却对秦雅被瞒骗不作为,这才是她生怒的原因。
没想到是她想错了。
也好在是她想错了。
至于其他,此刻没必要计较。
她起身让开位置,让秦颂几人上前来看看老爷子。
秦时第一个扑了过去。
“爷爷,你一直睡觉,怎么都叫不醒,小时好害怕。”
小小的人跪在床前,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脸上挂满了泪痕。
这些天秦时真的吓坏了,他虽说是九岁,但心理上却与外表体态保持了一致,不过五六岁而已。
老爷子昏迷,大伯外出,伯母闭门,哥姐中对他好的风雅颂未归,整个秦家能给他安全感的人一时全部远离,他那些亲哥亲姐还整日在外吵闹,随时要闯进来,让他始终处于惶惶不安的境地。
秦老爷子干枯粗糙的大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目露一丝怜爱。
“是爷爷不好,让小时担心了。”
秦颂上前一步,吊儿郎当的:“老爷子,不是我说你,年纪大了,有人惹你生气,你打一顿就是,照死里打也没关系,没得把自己气得躺床上啊。”
见年前气色上好的老人一下子苍老这么多,他眼眶也稍有些红,嘴里却是不着调。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没理,目光移到一旁的秦雅身上。
上上下下看了秦雅好久,见她眉宇间已不见冰寒之色,修为更是大进,步入武阶圆满,老人浑浊的目光也绽出一丝喜意。
秦雅跪在塌前,与秦时一起握住老人的手:“爷爷,我回来了。”
语中有抑制不住的哽咽。
“诶,好,好。是我没照顾好你,如今君丫头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雅虽非亲生,但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感情甚至超过了他那些不成器的亲孙。
其中固然有受秦君托付之故,但付出了几分真心,也只有相处的人才知道。
可他到底还是没给丫头主持公道。
秦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愧色。
秦雅摇头,露出一抹笑意嗔怪道:“阿姐说得对,您将我照顾得很好。您以后再这样说,我可第一个不依。”
老爷子一怔,见她这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好,咳咳,爷爷不说了。”
这样娇俏中带有一丝顽皮的模样,他还从未在秦雅身上见过。
却是他想象中他的乖孙该有的模样。
他目光移到一侧的秦君身上,心里有稍许复杂,还暗含着一丝酸意。
和几个孙儿聊了几句,秦老爷子渐感疲惫。
他的身体毕竟亏损严重,秦君输送的生机力量对他而言是大补之物,可虚不受补,不宜过量,也只能慢慢调养。
秦君几人退了出来,让秦老爷子好好休息。
秦海将他们送到院门口,要回去时被秦颂叫住了。
“海爷爷,您知道二叔这次做了什么,惹得老爷子如此大发雷霆吗?”
秦海想起这个,目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怒意,还有些羞窘。
他看了一旁的秦君一眼,摇了摇头:“七少爷,这事儿您还是不要管了。”
叔伯辈的人贪墨小辈的东西,放哪儿也说不过去。
老爷子行事向来堂正,秦家虽算不上大族,但也家风严谨。只二爷这一脉跟异变了似的,如今还做出这种丑事。
但秦海知道,老爷子虽然盛怒之下将秦虎逐出了秦家,但未必没有保他一命的意思。
毕竟涉及到秦雅,若秦君不肯罢休,他这条小命没人保得住。
那日来人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老爷子提前将人逐出秦家,是给秦君一个交代,也是豁出自己的面子请秦君手下留情。
好在君小姐没有因为二爷之错迁怒整个秦家,肯出手为老爷医治。
而依九小姐的聪慧,想必也看出了老爷的意思,但同样没有怨怪。
这两姐妹都是一等一的良善之人,如今这世道可不多见了。
当年三爷夫妇种的善因,如今结出了善果,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也倍感欣慰。
秦老管家摇了摇头,踱着小步进了门。
第六十章 萧舞夷
昨日那一通闹,秦颂回来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秦老爷子情况危矣。
这是唐川城大大小小家族的共同认知。
但秦颂的震慑就在于他是苍羽的榜首,必定会进入下一级学院的存在。
未来至少也是个玄阶。
若说这只是潜力,未来不可预知,那他身后的郝院老就是现在的绝对不可抗因素。
不论他会不会出手干预徒弟的家事,唐川城的这些小家族总归得罪不起。
所以除了一些激进的家族,其余的还是停下了自己的小动作,静观其变。
当然,这些暗地里的事情,秦家面临的困境,都与秦二爷无关。
秦二爷脑子不怎么灵光,在秦家向来不管事。
他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大概就在于贪墨秦君的丹药一事上。
威逼利诱接收丹药的秦家门房,哄骗年幼的秦雅,愣是死死瞒住了秦家上下。
可以说,这件事做的一点也不秦二爷。
而其余时间的秦二爷,具体可参见已在秦家门口安家落户、搭台子唱戏的丑角。
今天也是秦二爷营业的一天,他一早醒来便准备哭嚎。
少灵的修为虽对他而言形同虚有,但这恢复能力到底也起了些作用,让他不至于表演一场哑剧。
然而观众早已熟悉了他的套路。
他刚叫了一声“爹”,余下的“儿一时糊涂”还没出开口,底下就有人嬉笑着接“乖儿,你糊涂啊”。
说话者的声音隐没在人群中,秦虎竭力从青肿的眼缝中看去,还是没有找到。
他一脸屈辱,可这些天吃的苦头还是让他忍了性子,心里却暗自打算,等他回了秦家,今天所有看他笑话的人他一个也不放过。
他正要开口再嚎,就见人群中一人惨叫着飞了出来,摔在面前的青石板上。
听声音正是刚刚接话的人。
秦虎一时激动起来,这是秦家出手了吗?老爷子终于看到他的悔过之心,决定让他回去了吗?
人群一时噤声,迅速四散开来。
连趴在青石板上呻吟的青年也迅速吐了两口血,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秦府门前顿时空落起来。
徒留一架精致的马车静立在旁。
马车周围,护卫持刀披甲,目中神光湛湛。
他们的身上依旧残留着一丝血气,似乎刚经历过一场鏖战。
秦虎认出这是秦家精心培养的一等卫,而为首的驾着一匹灵驹的正是他的大哥秦家大爷秦龙。
看到秦龙,秦虎激动起来,一脸鼻涕眼泪的,就要扑过来跟他诉苦。
但没等他发出声音,就有护卫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拉到一边。
秦龙皱眉扫了一眼形容凄惨的秦虎,没在意,顾自下马行到轿边,微微躬身,恭敬道:“萧先生,已经到了。”
先生,是对医者的敬称,但也不是所有医者都可享有。
“啊?到了吗?”
车内一道慵懒的女声传了出来,略显困顿,像是刚刚才睡醒。
“是,秦家到了,一路辛劳,请您移步入寒舍稍作休息。”
“不用了,秦家主,既然到了,就先去看看病人吧。”
声音已然清醒。
车帘打开,一个满头小辫,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率先跳了出来。
小丫头面容虽是少有的精致,但稚气未脱,黑白分明的眼瞳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这个新地方。
着实不像秦龙口中恭谨有加的先生。
也确实不是。
小丫头跳出来后,帘后又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手指修长纤美,莹润剔透,初升的晨曦落在上面,仿若可以轻盈透过。
单凭此便可窥得其主人一二风采。
众人瞩目之下,车帘再次掀开,手的主人终于露面。
眉眼深邃,墨发披肩。
唯独耳鬓一缕发丝被染成热烈的红,以最自然的状态垂下,与同样热烈的一袭红衣相映。
红衣之上,有金丝银线以最恰当的方式组合,勾勒出一株妖娆绽放的彼岸之花。
花开靡丽,暗香浮动。
女子手上拿着一个小药箱,秘银质地,做工精巧。
未免在特殊地域无法开启储物灵器,贻误救治时机,药箱随身是他们这一脉的传统。
见女子出来,秦龙神色更是恭敬了几分。
半个月前他就听说越晚城来了一位神医,无论是武者暗伤还是天生隐疾,只要她出手,就没有不药到病除的。
但这位神医性情古怪,在千医阁挂了个名后,每日只接纳三位病人,非疑难杂症不治。
他处理好家族事宜后,便亲自带人前往求医。
原本听说老爷子是油尽灯枯、大限将至,这位萧神医面都未露,就着人打发了他。但后来不知怎的,又改了主意,随他回了秦家。
只这一路上并不平静,秦家想救人,自然有其他家不想让秦家救人。
他们虽不敢真对医者动手,但沿途为拖延时间,骚扰不断。
若能拖到秦老爷子断气,那自然欢喜。或者让医者因此秦家生恶,不愿再去,也算成功。
好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
秦龙长舒一口气。
于萧舞夷而言,路上虽吵闹了些,但外有人护卫,内有人伺候,比她和小丫头两个人在外闯荡时条件好多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而她也非是为了秦老爷子来的。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与姓秦的打交道。
对她来说,救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着实没什么意思。
一旦到了这个坎,早死晚死都得死。
就算她出手,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两个月而已。
她还没有助人迈过这道坎的能力。
不过,她翻阅千医阁的医典时,发现里面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未解病例。
一个木属体质的小姑娘每隔一段时间经脉内腑便会遭受火灼之苦,受伤之时尤甚,甚至还会因此修为倒退。
千医阁的医者前后探查了数十次,一无所获。
小姑娘看着就是个极佳的修炼苗子,木属体质很纯净,半点寻不到火属元素的存在。
哪怕是火灼发生之时也是如此。
她起了点兴趣,看一眼记录,嚯,正是唐丰城秦家的小姑娘。
对棘手病症的兴趣超过了对姓秦的的讨厌。
正好,那家老爷子快病死了,这小姑娘得回来看看吧。给老爷子延个寿,借此拐了小姑娘给自己好好研究一下。
完美!
所以她来了。
此刻走在秦府的步道上,萧舞夷红唇轻启,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听千医阁的人说,秦家有个小姑娘饱受火灼之苦,她现在可在府上?我既然来了,便一起给她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