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请问范府怎么走啊？
年轻男子发愣了一会儿，微微转过头望着一旁的车夫，觉着有些颇为不可思议：“老八，你说咱们离开京城才多长时间？”
那车夫仰头思索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敢确定地小声答道：“大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天时间吧……”
“三天？”
那年轻公子“嘶”地一声吸了一口气，目露惊奇之色。
“莫非咱们这匹拉车的马乃是天上的神马，方才能日行千里……”
说着，他望向自己的这匹看似平平无奇的马，啧啧称奇。
这些奇怪的话落在旁人耳中就更显怪异，范毅林是一句也没听懂的，看见那两人似乎根本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就算知道对方身份恐怕不凡，但心中难免还是来了几分火气。
在这临安城里，还没人能压过他们范家！
“几位，若是想要聊家常的话，这里恐怕不是一个好地方。”
此刻，他语气隐隐间带着几分不善：“这里正在办案，请几位移步别处！不然，便由本官送几位离开了！”
只是他话音落下，那位年轻公子没有多少惧怕的意思，倒是那位车夫反而双目一瞪，似是被触怒了一般，大喊一声：“大胆，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说话！你可知……”
此时，那年轻公子却是出声谆谆劝阻：“且慢，老八，咱们现在不是在京城，要顾着点颜面，可不能仗势欺人啊，否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那车夫声音一滞。
“而且你看，”年轻公子指了指那些对峙的两拨人，尤其是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就算他也感受得十分清楚，不由得深深感慨，“这么多人在这儿呢，肯定是在办什么大案子，咱们这么擅闯进来的确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快些离开吧。”
“是！”车夫自然是不敢顶撞自家的主子的，当即便是打算驱车离开，也不再管那方才所起的一点小冲突。
只是就在范毅林看着这不速之客打算离开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忽而却听见那年轻公子忽然似是想起了一件事，转头望向他，十分和善地问路。
“对了，这位官爷，我等初来临安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不知可否告知一下，那范巡抚的府邸怎么走啊？”
“范府？！”范毅林一怔，怎么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眉头皱起，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此事乃是朝廷机密，不可随便泄露。”年轻公子故作慎重，不过还是隐约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些许得意。
年纪轻轻便涉及到朝廷机密，的确是值得得意的事了。
朝廷机密？
范毅林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而未等他回话，便听见府衙门口的杜白忽然笑着热情介绍道：“这倒是巧了，站在你面前的便是范巡抚的儿子范毅林。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找他也是一样的。”
“你！”
范毅林当即回头怒瞪他一眼，恼恨他随口便揭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本来就是一件对方随便问一个路人都能知道的事情。
“嗯？这么巧？”
那年轻公子眼睛又是一瞪，颇为讶异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范毅林：“此话当真？”
范毅林这会儿当然不会否认，冷声道：“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范毅林！几位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便是！”
“还真是！”那年轻公子恍然点点头，对杜白抱拳谢道，“多谢这位少侠！险些错过了！”
随后他一挥手，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是说出了让范毅林心惊肉跳的话语：“来人，拿下他！”
话音刚落，便是看见马车里面鱼贯而出两道身影，快速到让人眼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甚至于范毅林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耳旁似是有风吹过的声音，下一瞬便见那两道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人一边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极大，压得他瞬间身子一沉，险些当场跪下！
“你们是何人！竟敢袭击本官！还不快放开！是想死吗？！”
范毅林当即又惊又怒，目光扫过两边的人，只见他们皆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他的这句话而畏惧。
最终目光只能回到了那年轻公子身上。
只见对方正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得以看见他的双腿似乎不能独自行走，直到车上另一人搬下来了一辆木制的轮椅之后，他方才得以自由活动。
只是从方才那些颇为欢快活跃的言行中，谁都没发现他竟然是一个双腿残疾的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子，此刻不免有些惊愕……
在身后的仆从推动下，他慢慢来到了范毅林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口中发出“啧啧”的声响，就好像是在鄙夷着对方。
这一细节更是激怒了范毅林。
不过还未等他开骂，便是看见年轻公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金色令牌，举起向着他和周围的人展示了一圈。
范毅林看见那令牌之后瞳孔猛地一缩，一脸的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其声音平缓地响起：“本官奉皇上的圣谕，范学文与范毅林父子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在位期间非但没有造福百姓，反而搜刮民脂民膏……”
当宣完这番圣谕之后，年轻公子方才微微笑道：“今日，本官便奉旨捉拿范家父子，打入大牢，择日押回京城审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仅仅是范毅林一脸的惊恐，知府等人也是满脸的惊讶。
在场的恐怕也只有杜白知道事情的经过，而徐志岩之前经过他的提醒，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可能。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从京城来的钦差竟然会这么快，不禁有些激动地转头望向杜白，看见对方果然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更是感慨不已。
而另一边范毅林震惊之后，立刻便是想到了什么，满面狰狞，在身旁两人的压制下还在不断挣扎着，并大喊道：“不可能！你是假的！我范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对我父亲信赖有加，更是贵为巡抚大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一句话就给全部一笔勾销了？！”
第六百三十章 绝路
年轻公子闻言却是大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待一条腐烂的臭鱼一样厌恶。
“你们范家还有脸说这种话？忠心耿耿？哪里来的忠臣竟敢将上供给皇宫的贡品偷梁换柱中饱私囊的？哪里来的贤良会欺压百姓，只为满足自己私欲的？”
“你们范家的账本都已经被皇上亲眼看过，并且命人仔细核对检查，就是生怕有人诬陷了你们，可见皇上还是信任你们的。只可惜啊，那些罪证竟是一条条全部属实，没有半点虚假……”
“你们这嘴上的忠心……”
“真是满口的荒唐！”
他的一番怒斥让范毅林的面色陡然变得煞白。
“账本！”
账本也不过是十天之前丢失的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到了京城皇上的手里？！
他忽然间想起了刚才对方口中听不懂的那些话，此刻却是让他浑身一颤。
“京城来的……”
“才三天时间……”
难道真是……
心中不由得一沉，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但是他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这若是被打入大牢，那么以这个欺君之罪，最少也是斩首示众，根本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事到如今，他只能咬紧牙关，目光阴狠，大吼一声：“来人！此人假扮朝廷钦差，罪大恶极，快将他抓起来！”
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总之先过了这一关，然后赶紧逃走……
年轻公子也没料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敢负隅顽抗，不由得有些惊愕，转头望向四周，那些听命于范毅林的官兵们则是手握着刀剑，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理来说他们是应该要听范毅林的命令的，只是这种时候他们虽然认不得那个令牌的真假，可是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六七成是真的。
这万一真是个钦差，他们上去捉拿岂不是就要倒霉了吗？
心中犹豫，这会儿自然是踌躇不前，握着刀剑的手都没有先前那么用力了。
范毅林眼看着他们不动手，心中更是焦急，大声催促：“快点动手！难道你们想看本官被这贼人所害吗？”
年轻公子则是大呼一声：“我看谁敢动手！本官乃是钦差，你们若是现在放下武器，或可饶过你们，不然，你们就是范家的同党！”
官兵们纷纷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能看出对方眼中的畏惧。
一是畏惧范毅林平日里的威名，二来是畏惧这位钦差所说的话。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杜白看着局势僵持在这里，不禁微微皱眉，随后嘴巴微微张合，就像是在无声地吩咐着什么。
紧接着，便是不知哪个官兵手中的刀剑一时没有握稳，竟是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也正是这一道声音，好似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是打破了这些人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纷纷害怕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并退到一旁，不敢再为范毅林卖命了。
作出决定之后，他们这会儿也想清楚了。真要是劫持了钦差，那可就是造反了啊！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们可不想为了这个范家而走上妻离子散的不归路。
范毅林眼见此景，面容更是阴沉得可怕。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当即便是缓缓比起双目，随后再次猛地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猩红色的血丝，面庞上青筋暴露，狰狞至极！
“是你们逼我的！”
他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就好像是困兽预备做最后的一场拼死反抗。
话音落下，他身上骨骼一阵脆响，便是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力量，竟是强行将身上压制着他的两个高手给震开！
紧接着，他便是低吼一声，身形如同雷电一般飞快地窜出，直直冲向就近在眼前的那位钦差！
他深知，此人身份不凡，恐怕不止是一个钦差那么简单，只要劫持了对方，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们都退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眼见着就要伸手触及到对方，他近乎疯狂地大吼一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清那公子面上的神色。
睁大望向他地眼神里面，有些惊讶，有些好奇，也有些不符合年纪的深沉。
唯独不见的便是害怕的神色。
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他伸出手便是要抓住对方的脖子。
然而就在只差些许的距离的时候，一道巨大的力道却是从侧边传来，让他整个人瞬间远远地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滚了两滚，口中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自己原本的方向。
只见先前那个自己并没有在意车夫此刻竟是稳稳地站在了那里，拍了拍手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咧嘴一笑。
“想伤害我家大人，可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啊！”
范毅林眼前顿时一黑，感觉胸口的骨头都似乎是断了几根。
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个公子的身边竟然个个都是武功极强的高手，而且单单这一个车夫的实力就已经深不可测，惊人至极！
他最后所看见的一幕就是原本他手下的官兵此刻却是纷纷请功一般的上前来把他给扶起来——然后绑起来。
他已经完全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而那位钦差则是笑嘻嘻地鼓掌庆贺道：“好好好！想不到此行竟是如此的顺利，一上来就把范毅林给抓住了！”
“现在就差那位范巡抚了！走走走，老八，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把任务做完，再好好逛一逛这临安！”
“我可是早就知道临安的风景独到，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来游览啊……”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结束得也是如此突然，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范毅林已经被抓走了，而那位年轻公子看来十分轻松地哼着小曲儿，重新被抬回到了马车上，向着远处驶去。
那位巡抚大人现在应该还在某位官员的府内做客，顺便商量一些关于封城搜查的事情，对于此刻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也根本不会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偌大的范家，似乎要倒下也只不过是皇上一个命令的事情。
杜白心中有些感慨，望向手边以障眼法隐匿身形的几只小妖怪，对着它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钦差大臣能这么快过来，一路上妖怪们的贴心“护送”可是绝对少不了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皇亲国戚
当杜白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那几只小妖怪便是十分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始邀功了。
“大人，我可是一路上托着那匹马的后蹄，让它比千里马还要跑得快！”
另一只则是也不甘落后：“我托着的是前蹄！”
“我可是托着马车呢！”
……
这些小妖怪一个个谁也不让谁，都说自己的功劳才是最大的，眼看吵得不可开交，杜白伸手制止了他们。
“行了行了，你们做得都不错，等回去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些奖赏的！”
这些小妖当即大喜，赶紧拜谢过之后手舞足蹈地飞散离开没有继续留在这里。
而杜白则是暗自笑了一声。
他自然是清楚的，这背后真正的功臣可不是这些小妖，它们顶多只能算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真正将钦差这么快送过来的功臣应该还是那只道行高深的鸟妖。
对方只需要一扇翅膀，就能将这马车送去数里之外，极为快捷。
也多亏了马车里的人被障眼法所遮蔽了五感，无法发现外界的异常，只当自己还在优哉游哉地边赶路边欣赏风景。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现身的意思，已经很快便离开了，到现在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毕竟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是要回去鬼城领功去了。
而此刻另一边，知府大人他们也逐渐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
“刚才那位钦差的相貌……本官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只是这么年轻的钦差应该是极受皇上宠幸的重臣，可自己似乎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这就有点奇怪了。
而且这行事风格也颇为放荡不羁，说话不像是别的官员那样打着官腔，行事不拘小节，说抓人就抓人，没有给一点反抗的余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更显不同。
此外，他对于方才钦差所说的那个账本也是十分疑惑的。
他和范家相斗这么久，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账本这一事？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给他细思了，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不管如何都是一件大事，几乎可以等同于是皇上的眼睛！
若只是单单处理范毅林一家的事情也就罢了，可万一闲着没事到处走走逛逛呢？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身上就是没有任何污点的，万一被抓住了哪个漏洞，那可就不妙了！
他转头便是对杜白二人说道：“今日既然京城的钦差过来了，对方毕竟人生地不熟，还要处理范家的诸多事情，本官自当要尽地主之谊去帮衬一番。那么关于琉璃之事暂且先放一放，来日再议吧！”
杜白自然是理解对方的心思的，拱手与徐志岩一同重新坐回到马车上，往苏家赶回去。
这途中，徐志岩神色颇为慎重地说起了方才所看见的那位年轻的钦差，语气间颇有惊奇。
“杜兄，方才那位钦差的身份恐怕非比寻常……”
“此人的衣着打扮都不是凡俗。而且我方才注意到此人的腰间别着的一枚玉佩颇为特殊，恐怕只有皇家的人方才可以佩戴。”
即便对方刻意低调，但是对于经常接触这些阶级的徐志岩而言，这些小细节则是格外引人注目了。
“皇家的人？”
杜白沉吟着，倒也不是特别的意外。
他早已经料到了对方的身份特殊，尤其是刚才这种行事做派，就绝对不是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起来的官员，倒更像是一个生来尊贵的人在十分习惯地行使着自己的权力。
一旦有了这种猜想，一些可能性便是浮现于脑海之中。
“皇亲国戚、皇子、甚至是王爷……”
而且能作为钦差来处理范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边缘人物，反而是颇为受到重视的那一类。
所以尽管对方看上去双腿残疾，但实际上只要有这份血脉，这身份地位恐怕也没多少人可以比得上。
“不过这种人来到临安，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杜白暗自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去。
反正现在范家倒台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了，其余的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多管。
顺其自然便是。
而今日的临安，恐怕暂时是安定不下来了……
杜白从马车的车窗望向外面，只见街市上颇为混乱，有人惊慌逃窜，也有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队队的官兵驱散着街上的百姓们，并且安排人手朝着范府的方向跑去，看来也是气势汹汹的模样。
估摸着是现在知府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对待范家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哪还有什么善心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先前在府衙门前所发生的只不过是一件小插曲罢了，真正的大事才刚刚开始。
巡抚大人的势力在此地盘根错节十分牢固，若是真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已经和杜白无关了。
他也不会选择去主动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有了知府加上那位钦差已经足以应付好这些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晚些时候范家彻底倒台的消息传来。
而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而是转而转移意识来到了魇龙王的身上，夸奖了一番桃花妖此次对于运送一事的安排，而那只鸟妖此次算是大功臣，奖赏也自然是不会少了的。
随后杜白也不忘召见了从京城回来的徐老，主要目的便是以魇龙王之口代替本尊谢过对方此次一番辛劳。
“此次那位杜白托本王向徐老好好道谢一番，若不是你一番辛苦奔波，恐怕还真无法帮他这么快地解围。”
“大王客气了！”
徐老做了一揖，没有居功自傲，只是感叹道：“老夫也没有料到那范家竟是如此胆大妄为，作恶多端，皇上在看过账本之后更是雷霆震怒，老夫在其中所做的也不算什么。”
杜白转而又是故作好奇问道：“只是不知此次朝廷派去临安处理此事的钦差是哪位大臣？本王听说其双腿残疾，并非完人，这等臣子也能受到皇帝的宠信？”
徐老微微摇头：“大王有所不知，若是老夫没有猜错，那位钦差应该便是皇上的六皇子，李卿。”
“六皇子？”
第六百三十二章 送钱来的
杜白默默地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果然是不出他的所料，对方的确是一位皇子。
而此刻那徐老则是想了一些沉重的事情，不由得长叹一声继续道：“这位皇子的母亲乃是当时颇受皇上宠爱的一位妃子，只可惜体弱多病，生下皇子之后便去世了。”
“而这位六皇子或许是遗传了其母亲的原因，从小身体亦是不佳，双腿更是不灵活，甚至无法自行走路。皇上对其自是多番照顾，也曾派出许多的御医为其诊断调养，可惜始终没有用处。”
而徐老望了杜白一眼，忽而跪下诚恳请求道：“大王，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大王可以准予！”
杜白眉毛微微一挑，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沉声道：“你且说说看是何事。”
只听得徐老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位皇子自小便认老夫为师，跟着学习了许多文字，老夫也能看出其心性善良，不因身体的缺陷而自暴自弃，反而十分上进。”
“而其最大的心愿是能自己站起来，好好走过一遍天下的大好山河，看遍许多的人与物。但奈何凡间的医术无法实现其心愿。”
“因此请求大王可以开恩，赐下法宝帮助六皇子恢复健康！”
“原来是此事……”
杜白心中有些恍然，不过略一思索，心中却是一沉，冷声问道：“莫非，你是将本王的存在告诉了那六皇子，所以他才会特意去到临安帮忙？”
若真是如此，恐怕不合鬼城的规矩！
不过徐老赶忙摇头：“不敢！老夫只是曾与其说起过，那临安中有许多的奇人异事，或许对其腿疾有所帮助。而他本身就在京城待得太久，也想出去走一走，皇上才会特许其作为钦差出来。”
闻言，杜白心中才稍稍一松，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暴露在那些皇室的人眼中。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上门来帮了自己一个忙，那么自己倒也不是不可以回赠给对方一些好处。
当然，他也并不想让鬼城直接插手于皇族的那些纷争之中，所以仔细想来，还是让自己的书生身体出马比较妥当。
“你尽管放心，只要这位皇子的确没有什么异心，那么本王可以给对方一些谢礼。”
“那便多谢大王了！”徐老顿时欣喜，急忙跪谢。
杜白从其神色间也可以看得出来，其与这位皇子之间的关系的确是颇为亲密的。
以徐老的品行，教出来的学生应该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那么看来，那位皇子的确是有一点结交的价值了。
……
等到次日早晨的时候，临安城的风波也已经差不多平息下来了。
经历过了昨晚上的一夜喧闹，这座古城好像是洗净了铅华，重新沉淀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江南小城一般的温婉。
而杜白也得到了关于范家真正倒台了的消息。
当时婉妙说起来时，面上还是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的。
毕竟范家最近这些时日已经一直咄咄逼人，对待苏家是用尽手段！虽然杜白一直在出面抵御着，但是苏婉妙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到这种独特的气氛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如今范家的倒台，范家父子的锒铛入狱，不管是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苏家的窑厂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开工，原本每天售卖的五个琉璃也可以重新开张，每天又可以有许多的生意进账。
虽说范家与苏家曾经可能是世交，但是这么一点的情谊早在这些年的摩擦之中灰飞烟灭了，转而所剩下的只有恨意。
而对于苏家是如此，对于知府亦是如此。
官窑失去了范家的照拂，一下子原本被遮掩着的缺陷全部暴露了出来，各种问题在知府的刻意追查之下全部显露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次苏家的琉璃作为取代成为新的皇宫的贡品已经基本上是一锤定音了的事情。
知府大人现在怕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人在家中坐，功从天上来。
原本他也只是试着借用苏家的琉璃尝试看看能不能给范家造成一点麻烦，成自然好，不成也没有大碍。如今却万万没有料到，竟是直接把范家给扳倒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那位钦差大臣也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说是鞍前马后，但至少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满足其一切要求，就是生怕对方产生一点不满。
也因为有知府大人守在对方身边，杜白暂时也就不打算去接触那位六皇子了，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因为从沛山过来的闻家的商船已经抵达了临安，带来了大量的货物，正等待着苏家派人去接手。
其实按照时间来算，闻家的船应该是还要早两天就能抵达的。只是前段时日范家封城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无法靠近，自然只能暂时拖延了两天。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这些货物足以弥补前些时日苏家被封锁而导致的停工的损失。
杜白在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便是离开组织起了车马前去接人，而婉妙此行也是一起跟着的，当看见满船的货物的时候，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惊讶。
“相公，这些难道都是我们要买下来的货物吗？”
杜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些都是他们送给我们的！”
“送？！”
婉妙更是无法理解，这几艘船的货物价值何止数万两，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好心，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送他们钱的？
直到后来又见到了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闻家小姐，说起了关于生意上的合作的事情，她方才有些明白。
她是把对方的来意当做是要买卖琉璃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真要这么理解的话也没错。
“二位如此恩爱，还真是羡煞旁人啊……”闻小姐看着他们说些悄悄话的样子，不由得掩嘴轻笑一声。
婉妙被如此调笑，面色有些泛红，不过旋即她们又是聊起了一些女子间的事情。
在有意交好的情况下，双方本就都是在生意上颇为擅长的性子，你来我往，自然是十分顺利地找到了话题，一会儿就十分亲切如同姐妹了。
不过在一旁望着工人们从船上一箱箱地搬下货物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从船上下来一个比较突兀的身影。
一个道士……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缘者
“怎么这商船上还有一个道士？”
杜白觉得有些稀奇，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这位从船上缓缓走下来的道士大约而立之年，蓄着一缕胡须。虽然外表相貌平平，不过气质出众，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一看便是一位得道高人。
当然，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这件事需要另说。
不过真正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从这船上下来。
要知道这艘船可是运送的鬼城货物啊！
杜白觉着有些稀奇，好奇回头望了一眼闻冰烟：“闻小姐，怎么你们船上还有一个道士护行吗？”
闻小姐也望了过去，看见那道士之后便是笑道：“杜公子说笑了，这位道士乃是我的一位好友请托乘船过来的，并非什么护行之人。”
正说着的时候，那位道长左右张望了一眼，瞧见闻冰烟之后便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行了一礼谢道：“多谢闻姑娘此次相助。既然已经到了临安，那么贫僧也就不再继续叨扰了！”
“道长客气了。”闻冰烟礼貌嫣然一笑，“您的师弟田道士可是帮了我们闻家很大的忙，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一旁的杜白方才有些恍然。
原来是田道士的师兄！
这就说得通了。
只是帮个忙而已，这么大一艘船也不差这么一个人。
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田道士了，那家伙说是要去闯荡江湖，这会儿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帮自己的鬼市在那些正道人士里面宣传一下……
这可是他计划里面颇有意思的一环。
眼见那位那位道士正欲离去，忽而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礼貌地问向了杜白几人：“这位公子，贫道初来此地，不知此处可有什么出名的寺庙或是高僧？”
“嗯？”
杜白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道士不去找道观，反而去找和尚和寺庙是打算做什么？
难道是打算上门找茬吗？
这位道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贫道受师弟所托，要将此物转交给一位高僧，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对方所在之处。”
“原来如此，不过这具体的寺庙何处我也是不甚清楚的。”杜白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给对方简单说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寺庙的位置，道士一一记下，谢过之后方才离开。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杜白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接着和婉妙一起为闻家的人接风洗尘。
闻家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辛苦自是不必多说的了。虽说是因为魇龙王的吩咐，不过也要尽到地主之谊才行。
……
那位道士在离开码头之后，便是朝着杜白所说的几个寺庙寻去。一路上问了许多的路人，总算是找到了这里最有名气的几个寺庙，并且亲自进去走了一圈。
只可惜的是，师弟交给他的那件宝物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重新走出寺庙，道长回头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门口，以及这烟火气极重的寺庙殿宇，轻叹一声气。
虽说这里香烛不断，烟雾缭绕，连山门外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檀香，然而却没有给人一种佛法高深的心境。
反倒更多的是世俗之气，那一根根香烛中散逸出来的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铜臭味，让他眉头直皱。
虽说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看见这种景象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
佛道两家向来是彼此相争彼此共同进步。如今仙道不显，道教也逐渐隐匿于山林之间潜修，反倒是这种只为赚钱的寺庙大行其道，佛像上半点佛光不显，经文亦是错字连篇，偏偏又有许多的百姓迷信其中。
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说。
道长低下头，手掌缓缓托起一个表面黯淡不起眼的暗色圆钵。
若只是单看外表，谁能相信此物竟然是一位活佛的临终遗物呢？
据师弟所说此物如果遇见了真正的有缘者的话，就会褪去原本的凡貌，展现出真正的神异之处。
为此这半天时间他已经逛遍了临安城比较出名的几个寺庙，然而始终没有所得。
这圆钵就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没有半点异象。
“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道长微微皱眉。
临安如此之大，如果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毕竟他来临安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不过仔细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这两天先在临安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机会，到时若是不行再另说。
下好了决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落西山晚霞连篇了，便打算先行离开，找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能在这野外席地而眠吧。
他修道之人虽说的确能吃苦，不过也不是非要钻牛角尖的。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寺庙门口出现了奇怪的喧闹声，吵吵闹闹的，就好像是在驱赶着别人一样，让他有些疑惑。
寺庙还会往外赶人？难道不都是希望自己的香客越多越好吗？
等他回头望去看见争吵的人的时候，方才有些明白了。
那被往外驱赶的人竟然是另外一个和尚！
而且显然不是和这个寺庙里的和尚一伙儿的。
所以是被误认为来抢饭碗的了？
果不其然，那门口有三四个灰袍的僧人手持着棍棒，对着那个外面的老和尚喊道：“快滚！这里是我们的寺庙，你一个外面来的和尚凭什么进我们这里？！”
那位老和尚即便是被推推搡搡倒也不生气，只是左手立着禅杖，右手立于胸前，淡然道：“贫僧只是来此论佛法的，并不会久留。”
此人赫然便是先前被强行留在范府里面的法海！
之前范家被抄家之后，他倒是得以离开了范家恢复了自由。
“哼！谁信你！之前你仗着有范家的后台，所以咱们都不敢说你。现在范家都倒了，你还敢来，还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一个灰袍僧人大吼一声，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若是寻常人还真可能被吓到了。
若非是看对方一把老骨头，若是真打死惹上了官司对寺庙不好，他们早就上棍棒了。
不过这一招对于法海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对方连面色都没有改变。
第六百三十四章 异象！
只是这位老和尚见他们不欢迎自己，也的确没有继续逗留在这里，而是转身向着山下走去，任凭周围走过的香客对其指指点点，都没有任何的动摇。
范家的倒台所留下的后续影响很多，作为曾经帮过范家的人，这只是其中之一。
原本道长也不会去多管这佛门自己争斗的事情，不过就在这位老和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而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感觉！
他有些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中那个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圆钵的表面忽然绽放出一道幽幽的金光，并且传来一阵阵的炙热的感觉，似乎在呼应着什么。
“有反应了？”
“是刚才那个和尚？”
还真是有缘人，得来全不费工夫……
道长赶紧转头望去，还好那和尚并未走远，立刻便是追了上去。拦住了那和尚。
“这位大师请留步！”
他喊了一句，待接近之后果然感觉到那圆钵的反应愈来愈强烈，暗道果然没错。
“这位道长，不知喊住贫僧有何事？”
法海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疑惑。不过忽而他似是有所察觉，向着道士的手上望去，待看见那金钵之后，目光不由得一变。
“这是……”
“大师认得此物？”道长试着问道。
“此物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贫僧的师父灵佑禅师手中所持有的一件宝物。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在道长你的手中？而且变成了如此模样……”
“果然如此。”道长一听这番话便知道自己定然是没找错人了，点头之后便将那金钵递交到对方的手上。
“此物乃是灵佑禅师临终之前托我的师弟转交于你的！”
“临终前……”
法海面色微微一变，随后缓缓轻叹一声，眸中显露几分复杂之色。
而当他接过那金钵的时候，异变陡然发生！
只见其表面原本的斑斑锈迹忽而全部化作烟尘散去，一道金光闪过，便见那金钵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散发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便会平静下心神的佛光，充满着神异！
这一幕让那道长也是看得惊呆了，他也是没有想到此物的原貌竟是如此的神奇！
而法海倒是没有太过的惊讶，因为他早些年跟随师父修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这金钵的真实样貌。
如今此物重新落入他的手中时，所带来的更多是对于往事的怀念。
“多谢道长！”他由衷感谢道。
“不必客气，此外你的师父也有几句话托我们转告于你……”道长将先前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对方，至此，也便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了。
“不必追寻那些虚假之物么……”法海沉吟着，旋即却是微微摇头叹息。
“师父你又怎会懂我的苦衷呢。若非是如此，我又怎会千里迢迢一路来到临安……”
他明白师父临终之前还是记挂着他，也知道师父的善意。师父作为一尊在世活佛，对于佛法的理解与精通已经远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或许看到得比别人更多一些。
这个世界上仙佛不显的原因也必然有其自己的理解。
由此，才会特意托人传达这般劝说之词，让他不必再去追寻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但……真的不存在么？”
法海心念一动，手中的金钵表面的佛光逐渐黯淡下去，不再像原本那样引人注目。
方才路过的香客已经有好几人向这边投来惊异的目光，说不定稍后就会引来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
……
等到夜色降临之后，法海重新找了一间小一点的寺庙暂且休息一晚。
寺庙因为不是那么出众，所以对于香火钱也就不那么看重，至少还会更多一些对于佛法的理解，因此对于法海这样会讲经的高僧也是颇为欢迎的。
此次那位道长因为临时没有什么方便居住的地方，便也暂住在这个小寺庙的客房内。他也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打坐修炼了一会儿之后便躺下睡去，颇为安稳。
而法海的房内灯火直到深夜还依旧亮着。
此刻屋内，法海手执着那金钵沉思了一会后，将其放在桌上，手掌一翻，只见数枚与之前杜白所见的十分相似的舍利子便是出现于其手心之中。
而且这几枚舍利子并非是像先前那枚被白蛇给偷吃掉的那枚一样空空如也，反而散发着充盈的佛性，有如温润的玉石一般，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象征着这些绝非凡物。
不过此次拿出来，并非是为了修行使用。只见法海并未过多迟疑，便是将这些舍利子放入了金钵之中。
先前他刚从道士手中接过金钵的时候，便已经有种冥冥中的体悟出现在他的心中。
让他意识到或许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些舍利子之中恐怕有更多的隐秘。
当那些舍利子落入金钵之中的时候，本来应该传出碰撞的清脆的声音，然而诡异的是，却仿佛是落入了无底洞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法海的面色依旧平静，有条不紊一颗颗地继续放入。
而等到他将所有的舍利子包括那枚被吸干了的一同都放入金钵，稍稍平静之后，只见一道更加悠扬的佛光陡然间从金钵之中冒了出来，甚至直冲云霄，驱散了天空中的黑云，不知传向了何处！
“佛……”
法海心中一悸，仰头望向屋顶，凝重的目光犹如穿透了屋檐，也随着佛光一起投向远处。
然而异象远远不止于此。
这个时候，小寺庙的佛堂里面，两个普通僧人正在收拾着白日时候香客们所点燃的燃尽后的香火，整理整理贡品，顺便清扫一下佛堂，免得那些不净之物惊扰了佛祖。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佛堂内的烛火忽然不约而同的无风自动，似是窜了一窜，并且欢快地舞动了起来，让周围佛像的影子不断地扭动着，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莫名诡异。
“怎么回事？”
那几个僧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四下打量着，却没有任何的风吹的迹象，有的只有冬夜的严寒。
只是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的目光无意间望向了正中心的那尊大佛像之后，面色陡然一变，惊恐至极，脚步都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你们看！”
众人慌忙闻声望去，竟是难以置信地看见那尊本该是木雕的佛像此刻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低下头，一双满是佛性的金色瞳孔注视着面前众人，格外慈悲！
第六百三十五章 显灵？
“佛……佛祖显灵了？”
几个和尚看得目瞪口呆，当目光与那尊活过来的佛像对视上时，心中恍惚间犹如被一道温暖并不炙热火焰卷过他们的心头，将一切杂念都给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对于佛祖的纯净的敬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惊觉自己这般直视实乃大不敬，慌忙一个个皆是跪下来低头，目不斜视，口中则是诵念着往日里最熟悉的佛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心中只有最真诚的信念。
而且事实上，此次异象并不只局限于这个小寺庙内，凡是临安城内大大小小的有香客祭拜的寺庙内尽皆出现了类似的异状。
甚至不仅仅是一尊佛！
比如白日时候法海所去的那座寺庙内，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景象。
异象发生前不久，供奉着佛像的佛殿内，本该是最纯净最虔诚的地方，此刻却是摆满了酒肉和钱财，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违和且惹人厌恶。
那几个白天摆出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秃头和尚此刻却是毫不在意地翘腿坐在凳子上，一手抓起肥肉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则是捏着一个酒瓶，“咕咚咕咚”地痛饮一口，畅爽不已。
其中一个和尚放下酒瓶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大笑两声，“这几天的生意还真不错啊！来供奉香火钱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供奉佛祖的事情落在其口中却是变成了钱财往来的生意，若是落在那些香客们的耳中，恐怕会三观尽毁了。
“那是那是！咱们恐怕还要多谢昨日范家出的那档子事儿了！听说还有一个钦差大臣从京城跑来咱们临安了！”另一个和尚奸笑一声附和道，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嘿嘿，城里那些平日里连根香都懒得上的官老爷们今天一窝蜂地全都来上香了，就为了求佛祖去保佑他们度过难关！”
“这次可是咱们的好机会！说不定就能好好捞一笔，接下来好几年都不用愁了！”
几个和尚，聊到兴头上，一个个举杯相庆，嘴都快笑歪了。
杯中酒水的倒影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昏暗的烛火的照耀下，逐渐地变得有些浑浊不堪。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烛火忽然猛地一跃，整个殿堂都仿佛变亮了一些，与此同时，一抹金光开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让所有人皆是不由得一愣。
“怎么回事？”
几个和尚喝酒都喝得面红耳赤，有些意识不清楚了，不过这么一颤，却是仿佛把那冲头的醉意给震散了一些，让他们稍稍恢复了清醒。
“咔哒……”
“咔嚓……”
似是有什么在颤抖的声音开始从黑暗的佛堂深处响起，仔细听来，就好像是骨头在滚动一般。
几个和尚皆是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一些不安和恐惧。
这整个寺庙里面的和尚这会儿都聚集在一起喝酒庆祝了，也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那么此刻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难道是大胆的小贼偷到我们头上来了？”
有个僧人壮着胆子，提出了这么一个可能。
不过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们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了，哪来的小贼敢来招惹他们？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
只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第一个起身。
那动静太过于诡异，谁都不敢去看。
“呼……”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阵阴风，或者根本就没有风，殿堂内的烛火由远及近，慢慢地一盏盏全部熄灭，只留下一片根本无法看清的黑暗，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巨兽正在吞噬着肉眼可见的光明一样。
这些和尚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左顾右盼，周围那些在他们眼中全是生财的宝贝的佛像们此刻却是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其中一个和尚眨眼望向那黑暗的深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平日最喜欢的喝酒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要不咱们今天先离开这里？别在这里呆着了……”
“也是也是，咱们赶紧把东西都给收拾一下，这寺庙今天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其他和尚正有此意，急忙附和道，一个个把酒肉还有那些钱财全部收拾好放入包袱里面。
只是方才潇洒的时候随手摆弄，现在整理起来反而愈发麻烦，东一件西一块的，几个和尚赶紧抓紧时间埋头蹲在地上收拾着，生怕耽搁了时间出什么怪事来。
不过好在，这会儿那佛堂深处的奇怪的动静又消失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尤其是这些和尚们因为辛苦劳累而喘气以及不时发出的低声骂声，将可能出现的细微声音都给掩盖了过去。
等到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某个和尚因为一直低着头太累了而正打算仰头活动活动筋骨，只是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浑身却是一僵且整个人不再动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佛……佛……”他瞳孔逐渐放大，满是惊恐之色，口中只能发出一些近乎无意识的低吟声。
“怎么了？”
其他几个和尚隐约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跳，缓缓抬起头向上望去。
而映入他们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佛像的头颅就在他们头顶上，面朝下望着他们！
那眉目虽是慈善，但因为金身包裹，在这昏暗的烛火下而显得格外诡异，嘴角的笑容在他们眼中恍若是鬼魅般的狞笑。
而其嘴部以下的部分则是还隐匿在佛堂深处的黑暗之中，根本无法看清具体的身形，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的巨大。
他们呆呆地仰着头，呼吸都不由得停滞，满面惨白地望着那恐怖的一幕，与这巨大的头颅对视着。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它可能从不知多久之前就已经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收敛本该是供奉佛祖的钱财，贪婪吞食禁忌的酒肉的丑态！
第六百三十六章 顿悟
那巨大的身体，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人就好像是蝼蚁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的余地！
他们忽然间想起来这具佛像的来源。
这可是他们当初为了吸引那些香客们而特意定制的一个仅仅是坐姿就有八丈高的佛像，硬生生将这座佛堂的房梁都给拆掉了方才能完全放进去。
本也只是想炫耀一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它真正的活过来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恐怖！
……
而在先前那小寺庙内，这动静过大以至于惊醒了那睡觉的道士。
他翻身而其，左右环顾一圈，被那些大呼小叫的僧人们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赶忙拿上东西就跳出门外，朝着佛堂奔去。
刚一赶到佛堂，他便是瞧见那些和尚们一个个皆是跪在地上诵念佛经，连头都不敢抬起，似是害怕又好像是敬畏的样子，浑身都在发着抖。
他不禁有些疑惑，他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闯进来了，结果似乎并非如此。
他上前走到一个和尚旁边，疑惑问道：“这位小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佛……佛祖显灵了！”
那和尚结结巴巴地说着，说话的功夫悄悄抬起了头向前张望了一眼，待看见那佛像还在对他笑的时候，立刻浑身一颤，继续埋头凝神念经。
“佛祖显灵了？”
道士更觉疑惑，顺着他方才的视线向那佛像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他们给吓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可怕的怪物。
反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尊木制佛像而已。
而且说实话大概是因为寺庙善款不足的原因，所以这尊佛像远不如其他寺庙那么宏伟，也没有镀金身，轮廓也显得些许粗糙，看起来十分简陋。
“这些和尚整天在这里生活，一直看着这尊佛像，现在怎么可能还会被这种佛像给吓到？”
这是道长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他很想看看这些和尚们口中所说的显灵的样子，然而任凭他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花样来。
似乎能看见那显灵的一幕的只有这些和尚们自己而已。
而在另一边法海的屋内，他从天外缓缓收回视线，落到那桌上的金钵内。
此刻先前的冲天的金光已经逐渐缩小，些许的功夫已经变成仅仅萦绕在这金钵的周围而已，让其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太阳，驱散了屋内本该有的严寒与黑暗，只留下佛光普照的温暖。
而且法海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与其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呼应，那金钵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让他终于决定伸手去探入那光芒之中握住了那金钵。
只觉那金钵通体温暖，且似是在碰触的那一瞬便有许多奇思妙想般的新的佛法的体悟出现在了心头之上！
他瞬间便是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顿悟的境界之中，没有在意地上的灰尘，直接席地而坐，手中捧着那金钵，闭目凝神，沉浸于那特殊的领悟之中。
而外界各处佛像的异状也逐渐地慢慢消退，但一些产生的影响却并未就此消失。
等到次日中午的时候，杜白正准备出发去知府府上商议关于琉璃的事情的时候，路上便是从别人的口中意外得知了昨晚上一些知名的寺庙内出现了好几起命案。
据捕快调查并非是他人谋杀，也不是为财杀人，而更像是那几个和尚自己活生生被吓死的！
“吓死的？”杜白不禁有些好奇，问向那位正在正在信誓旦旦地讲述着事情经过的路人。
“那些和尚也能被吓死？”
“你们有所不知啊！那些和尚们别看平日里满口都是佛经的道理，装出一副高僧的样子，但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呢！真遇上了麻烦，佛祖也不会保佑他们啊！”
“而且据说还有几个好运活下来的和尚，可也是被吓得疯疯癫癫了。满口说着的都是佛祖显灵了……”
“难不成是佛祖都看不下去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出手惩治他们了？”
这倒的确是一件稀罕事了。
杜白听着这些人流传着这些并不靠谱的坊间传闻，本也只是一笑而过，不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昨晚上自己手中那块佛骨的异动。
那佛骨向来都是十分安稳的，除非自己主动去催动它，不然都不会外露半点的气息，在别人眼中或许更像是一块普通的玉石。
然而昨晚上却是主动散发出了佛光，就好像是与某样东西产生了反应一般，且这道佛光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方才慢慢散去回归平静。
当时杜白还有些奇怪，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联想起来……
“莫非与此事有关？”
他打算晚些时候去那些寺庙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毕竟能够催动佛骨都产生反应，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了！
不过等他从知府那边回来苏家的时候，便听到丫鬟传报给自己一个消息：“一个法号为法海的和尚正在偏厅内等候着他！”
“法海来找自己？”
杜白觉着有些意外。
前几天范家倒台之后，他因为忙于帮婉妙处理善后的事情所以一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位和尚的去处。
料想应该不至于一起被抓进大牢里关着，应该是去别的寺庙里面暂住了。
他还想着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去找对方了解一下那些舍利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会儿对方先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过倒也正好……
杜白加快脚步走入偏厅，一眼便是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他的法海，还有不远处那个躲在柱子后面不怀好意地盯着法海的小白蛇。
这两人本就有仇，这会儿没有打起来就算是不错了。
杜白示意那白蛇离开，随后径直走向法海，不过当走近之后，他立刻便是眼尖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捧着的那个金钵！
他顿时一愣，眼神里满是惊讶与疑惑。
“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前世所看的那些影视剧里面，法海用这玩意儿收拾白娘子的画面可是记忆尤新的。
只是之前不是还没么，怎么忽然就到了对方手上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慎重以待
“法海禅师！”
杜白招呼了一声，坐到对方的对面，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奇望向他问道：“那白……白素贞既然已经找到了，怎的今日再次上门来寻在下了？莫非是信不过，所以想来看看她在我这里过得怎么样？”
法海微微摇头：“施主说笑了，既然活佛已经作出了保证，贫僧又怎会不信，实不相瞒，其实此次过来另有一事想要请活佛帮忙。”
“找活佛的？”
杜白更是疑惑，斟酌了一下，问道：“不知可是有什么大事？若的确重要的话，我可代为转告一番。”
以现在法海的实力，还要对方手中的舍利子辅助，至少临安范围内能够伤到对方的少之又少，就像是之前的范家也动不了对方，反而还得供着。
这种时候还需要来请活佛帮忙……
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磨挲着那金钵的边沿，叹息一声，念道：“还请施主转告一声，便说是与神佛有关！”
神佛？
杜白瞳孔猛的一缩，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再联想到昨晚上所发生的那件怪事，莫非也是与之有关？
不过现在法海显然不会与他明说的，毕竟一些事情事关到了传说中的神佛，不可为那些凡人们所知道，所以始终并未多言，只是让活佛去一处小寺庙内寻他。
“有意思……”
杜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陷入深思之中。
他现在所联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对方从那些舍利子之中得到了某些特殊的信息，这些信息中有关于神佛的部分隐秘，而且具有很大的困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对方选择求助活佛的力量。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让法海都要慎重以待？
现在就只等今晚时候揭开谜底了……
为了准备晚上的事情，所以他白天时候也就没有去那些寺庙里查看了，而是安心待在家中静候，顺便管教一下那小白蛇。
关于这小丫头的管教问题，他原本是打算将她送去学堂里面读书习字的，不过想到可能会惹出的大麻烦还是暂且作罢，转而由苏芷柔来教导她。
别看苏芷柔平日里行事作风天马行空，不过她的文化程度比起寻常女子都要高出许多，也正是这样才能写出那些动人的故事来。
不过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儿性格本就十分活泼，这会儿凑到一起的反应更加剧烈，时而就会想着偷偷溜出去玩儿。
直到杜白给白蛇下了一道禁令之后，她才稍稍安分一点。
不过问题大概还是有的，起因便是苏芷柔竟然突发奇想，将《白蛇传》的话本一字一句念给了还不识字的白蛇听！
白蛇毕竟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爱恨情仇，只是觉得这书里面的女主角的名字和自己一模一样十分有缘，而且还有那个大反派法海也出现在里面，便也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知道这故事实际是杜白所写的之后，也好奇地偷偷跑来问了他怎么回事。
杜白并没有直接回答这是她未来的故事，随口糊弄过后，转而好奇问了一句：“假如你真的是那书里的白素贞，你会怎么做？”
“我呀！”小白蛇抿着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忽而用力挥舞着小拳头，十分气愤的样子，“我一定要好好把法海和那个许仙都给揍一顿！我才不会那么傻为了那个恩情就自投罗网了呢！”
杜白不禁哑然，旋即失笑一声暗自摇头。
他开始暗自为那位还没出现的许仙默哀了。
不仅平白无故丢了老婆，还可能要被痛扁一顿……
现在的白蛇显然是不打算按照原剧情继续走了，两人是否还会再遇见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白天的时间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之中缓缓度过。
终于，太阳西下，夜幕重新笼罩了大地。
夜晚歇息的时候婉妙注意到杜白走向的方向并非是自己的房间，不禁好奇一问：“相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杜白笑着答了一句：“我今晚想想去书房找一些资料，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先睡吧……”
婉妙虽是疑惑，不过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后便独自回到了房中。
小莹儿此时还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担心：“姑爷，那要不要莹儿在旁边帮你侍候着？”
“不用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杜白简单几句让她回去之后，方才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内，将那佛骨取出，静静打量了两眼。
昨晚的异象果然并没有再次出现。
倒也不意外，杜白控制着神魂出窍，以活佛的姿态向着先前那法海所说的小寺庙的方向飞去。
方位还是比较好找的，等他到了那寺庙的上空时，便可以看见地上的院落里的法海已经久候多时了。
对方左手擎着禅杖，右手握着那金钵，身上散发出一道幽幽的浅色佛光，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下颇为显眼。
而对方的感知也十分敏锐，立刻便抬起头望向上空，待看见了杜白之后，微微颔首示意：“活佛法师，你来了！”
杜白缓缓降落下去，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佛堂内还传出了些许细微的动静，抬眼望去，可以看见四五个僧人正在十分虔诚地面对着那座佛像打座念经，大概是不想惊扰其他人所以声音不大，不过在这夜幕下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他们这是……”
这种有些反常的举动让他有些好奇。
和尚也是会有正常作息的，若非异常，很少会一整天都在念诵经文。
法海低声答道：“其实此事与贫僧有关。”
“昨日贫僧收到了师父临终前托人转交的金钵，当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其中隐藏有莫大的秘密。昨夜时候忽有所感，将那些舍利子放入其中之后，便有异象发生……”
法海简单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而其中的几个字眼让杜白格外在意。
“你是说，昨晚此地界的佛气被那些催动的舍利子给引动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仙人的尸骨
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简单来说，是舍利子内真佛的气息十分强大，当被法海以金钵为媒介催动其中佛气的时候，也同时引起了那些本该散逸于外界的佛气的共鸣！
而那些佛气并非是人为修炼而成，像是寺庙这种地方，大约便是由众多信徒香客们的众生愿力而附着在了佛像之上，也有那些和尚们每日诵经念佛累积的一些结果。
这些佛气与人体内的亦或是仙佛遗物都不同，本来应该是一潭死水一样很难有所变化，别人也无法加以利用。
然而当出现了外力进行催动之后，瞬间就不一样了……
杜白忽然间有些明白了。
有些佛气因为信仰者的虔诚所以格外纯净，以慈悲为怀为主，即便被催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恶意，反而会加深人的虔诚程度，就像是佛堂内那些念经的和尚一样。
然而有些佛气就不一样了。供奉的香客们本就心怀鬼胎，做了错事后才去临时抱佛脚，而那些日常打理得和尚们更是动机不纯，心中邪念不少。
这种情况下，那些佛气一旦被催动，其中饱含着的恶意也就一同泄露出来！
固然因为没有使用者而无法直接伤人，但是却可以使人产生幻觉，被那汹涌而来的恶意给活活吓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的确如此。”
法海闭上双目轻声叹息。
“虽说那些逝者并非贫僧所杀，却也是因贫僧而死。待今日事了之后，贫僧会前去超度这些亡魂，祝愿他们能早日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这家伙显然也是已经猜到了凡是心善的人不可能会因此而死，死去的只有那些恶人，故而才有此一言。
不过今晚的重点显然并非这个。
杜白沉吟着，心中有些猜测，便是问道：“莫非是那金钵之中还有别的特殊的异象？”
能让法海主动找他过来帮忙，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而法海果然也是点了点头，当说起时神色变得格外凝重：“不错，这也正是贫僧今晚想请活佛法师来帮忙的原因。”
“法师可知晓那西湖？”
“西湖？！”杜白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他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西湖内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有进去查探。如今从对方的口中再次听闻此事，心中更觉惊奇。
“我曾去过西湖，也曾听说过那西湖的古老传说。此事与西湖也有关系？”
法海再次点头，沉声道：“不瞒法师，贫僧昨夜从那舍利子中得到了一些消息，方才得知那西湖的底部有着一件关乎整个临安城安危的危险！不知法师可愿随贫僧一起去将其化解？”
“西湖的底下有大危机？”
杜白微微皱眉。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西湖底下的东西有些不好对付，只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危及到整个临安的地步。
“如此仓促，会否有些太危险了？”杜白慎重问道。
他的性格还是十分谨慎的，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西湖之后还是迟迟没有动手去探秘。这会儿对方突然提起此事，他自然也是要多番考量。
法海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事的确有些危险，且就贫僧所知，那危机越是拖延，便越是危险，便是贫僧也无法保证它究竟何时会爆发，所以应是越早越好。”
“倘若真遇上无法阻止的困难，贫僧也自当以身对抗，绝无后退的道理。”
这番话一出，大概便是以大义来劝说杜白与其一起过去了。
虽然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不过不得不说，杜白还真不能放下不管。
先不说临安这无数人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家人也都还在临安，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置身于险境。
何况他自己身上的压箱底的宝贝也不在少数，魇龙王、佛骨、仙人遗物……
有这些力量在，除非是真的神佛活过来并且发疯一般要毁灭人间了，不然他还真未必会畏惧多少。
他思量之后，便是点头应下：“好！我与你一同过去。在路上你与我详细说明一番此次具体的情况，若要对付那西湖底下的危机，我可不能一无所知。”
法海点头答应，随后杜白便是率先飞起，向着那西湖的方向飞去，而法海虽为人身，但其脚下竟是托起了一道祥云，让他也能跟在他的身后而不被甩远。
配上其身上的佛光，远远看去还真犹如真佛一般威严。
“那西湖底下究竟是什么？”
杜白回头望了他一眼，传音问道。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答道：“若是贫僧没有猜错，应该是仙人的尸骨。”
“仙人的尸骨？”杜白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凝重的意味，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虽然他早先便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当此刻真正从法海口中得到回答的时候，心中的震撼还是没有减少。
他想了想，再次慎重问道：“是仙人身体的哪个部分？”
是像传说中那样的头领，还是手脚，亦或是某块骨头？
以他的推断，能够让法海如此重视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部分。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法海接下来却是回答了他：“那是一具完整的仙人之躯！”
“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带着石破天惊一般的效果，让杜白的瞳孔猛地一缩，往西湖方向飞的速度陡然一滞，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祥云上的法海。
“完整的仙人身躯？！”
以他所知道的信息来看，若只是仅仅留下一块骨头就已经困难重重了，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完整的仙人的身躯？
而如果这句话属实的话，那这具身躯里面会蕴含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恐怕将整个西湖掀翻引起滔天巨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相比之下，自己和法海两人如果仅仅是凭借着目前实力想要将这具身躯给解决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啊！
甚至还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问题。
能从对方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就在他紧张的时候，法海却是微微摇头，面色如常地说道：“法师，你不必太过担心。”
“这西湖存在于临安已经数百上千年之久，那仙人之躯也在湖底待了那么久，一直风调雨顺，可曾有过兴风作浪害人的事情？”
第六百三十九章 心魔
杜白闻言一怔，仔细想了想后也从初闻的惊惧中逐渐冷静了下来。
法海所说的的确没有错。
西湖存在了这么久，一直风调雨顺，甚至连大风大浪都没有，足以说明那湖底下的危险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
至少不会主动跳出来害人。
何况仙人既然已经死去了，就像是他自己手上的那些遗骨一般，应该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才对，如果没有外力去干预，也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异样。
但还有一个疑问。
“如果那仙人的遗骨真的如此安稳的话，那你口中所说的危险又是什么？难道是有邪魔想要趁机夺取仙人遗骨？”
他问了这个问题，不过心中还是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尤其他从那些小妖精的口中得知了西湖对于那些鬼怪们简直就是不能涉足的禁区！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可以了解到，那仙人遗骨对于鬼怪的威慑力还是非常强大的，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这种情况下，还真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它……
意外的是，法海依旧是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并非是妖魔，而是那仙人自己的心魔。”
“心魔？”
杜白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和尚心中恐怕知道很多关于神佛的隐秘，立刻神色凝重地问道：“你既然请我帮忙，就先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知于我，不然我无法保证可以给予全力的帮助。”
他从先前与对方的来往过程中就可以看出来，这法海可不是什么表现出来那副木讷的老实人模样，其心中也有许多自己的小心思。
无论是对范家还是对白蛇都是如此。
他可不喜欢被人防一手的感觉。
法海并未拒绝，手中缓缓托起那金钵，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活佛可知晓那位仙人为何会葬身于此吗？”
“我之前也只听过一些民间的传闻。说是一位名叫赤羽大仙的仙人因为偷懒睡觉，导致临安连续三年大旱，死伤无数……”
他简单地根据当初听来的传闻故事复述了一遍，随后目光一转望向法海。
“这则传闻可是真的？”
法海面色平静，回答道：“半真半假。”
他的目光远远望向逐渐接近的西湖的边际，口中继续说道。
“那尊死去的仙人的确名叫赤羽大仙，不过其为人尽忠职守，丝毫不敢懈怠，更没有偷懒睡觉一事。然而那三年大旱的确是因他而起，最终他也因此而死，尸骨便是被封印在这西湖底下，承受千年之久的湖水冲刷的痛苦。”
杜白听他说着，联想到先前所说，心中一动，微微皱眉。
“是因为这尊仙人的心魔？”
心魔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从杜白根据鬼城书籍里面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大概可以用现代的医学中的“精神分裂症”来理解。
心魔没有真正的实体，甚至也并非外物，而是自己内心所产生的干扰因素。当因为某些异变而开始质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大概就已经产生了一点苗头了。
不过一般来说，随着修炼的时间越来越久，那么道心也就会越来越稳，很难会质疑起自己的初衷与目的。
更遑论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最终目标仙人了。
其他所有人都是为了成仙成佛而努力，在这路途中或许会产生自己是否能够达到终点的自我怀疑，亦或者有自己是不是走错路的担忧。
然而仙人已经站在了这条道路的终点了，实力天下无敌，地位更是至高无上，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道心更是固若金汤，稳如泰山，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产生任何的问题才对！
这就有些不符合逻辑了。
更惊讶的是，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猜测，法海竟然同意了！
“的确如此。那心魔自从出现在赤羽大仙的心中之后，便一直在蚕食着祂的神识，让其逐渐变得时而疯狂且无法自拔，时而痛苦不堪万分后悔。”
法海长叹一声，目光流露几分感伤。
“当初那连续三年的大旱，也正是因为赤羽大仙为了抑制那心魔而无暇顾及之后，才发生的灾祸。”
“最后的结果，便是那赤羽大仙因为终究无法压抑住那心魔的威力，被其他仙人所共同斩杀，并将其尸首封印于西湖底部，此乃仙界中不为人知的隐秘。”
“此次我已经察觉到了那西湖底部的封印有所松动，若是不加以阻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仙人之躯完全暴露出来。”
“届时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两人的行进速度极快，已经来到了西湖的周围。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整片大地，只有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让人能依稀分辨清楚。
湖上这时候也还飘荡着几艘挂着红灯笼的游船，远远听去似是有笑语声与乐器声，大概是哪里的富贵人家又在寻欢作乐了。
若是他们知晓自己此刻的脚底下就有一尊仙人的尸骨，而且还正在缓缓复苏，随时都可能降下神威的话，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这些与他们二人无关。
脚下踩着祥云，法海缓缓降落至岸边，面对着那水面轻轻晃动其手中的金钵，紧接着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杜白定睛望去，看见水面赫然分离开了一条可供二人一起通过的直通黑暗的湖底的道路！
法海率先向着底下飞去，而杜白略一踌躇之后，也是紧随其后飞了下去。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再临时起意后悔。
不过此刻他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
仙人原来也会产生心魔！
这则消息固然很是惊讶，但是他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更深的疑惑。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湖水在他们进入之后便自动复原回去，转而问向法海。
“如果说那些都是仙界中不为人知的隐秘的话，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清楚的？”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金钵上，联想到那些舍利子，不由得有些猜测。
“难道是因为那些舍利子？”
就好像是他吸取了佛骨中的记忆片段一样。
法海目光淡然，轻声答道：“因为贫僧的前世曾是那位赤羽大仙的好友，曾亲眼看着祂的陨落。”
话音刚落下，杜白的身形猛地一滞，他目光死死地望着前方法海的背影，内心生出一种近乎荒诞的难以置信的感觉：“你是神佛的转世？！”
第六百四十章 湖底的秘密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直到此刻对方口中说出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假如说神佛都已经死亡，那么他们的神识是否也会随之消散？就连凡人死后都能进入六道轮回之中进行转世，为什么神佛不行？
他之前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似乎的确有这个道理。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谨慎。
因为认为自己是仙佛的人，法海并不是他第一个遇见的，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是之前几个的精神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短时间内大量的吸收了仙佛所留下来的知识而冲击了自己原本的意识，恍惚间将自己错认为也是和仙佛一样的存在，误以为自己也拥有那么强大的伟力。
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错误。只会让自己沉溺于仙佛之力所带来的短暂的强大之中无法自拔，从而走向歪路。
这种存在，杜白已经见识了好几个了。
他暂时还无法判断眼前的法海是不是因为吸收了舍利子中的知识而产生的变化。
如果是的话，恐怕也需要小心一些了。
法海虽然没有回头，不过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想，语气十分平缓地回答着。
“法师不必担心，贫僧并未被夺舍，只是因为那些舍利子的缘故而醒悟了一些前世的记忆罢了。”
“贫僧当初之所以会来到这临安，正是因为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吸引力，指引着我寻找到那些前世所留下的物件。”
“这金钵是，而那些舍利子也同样如此。”
法海手中的金钵散发出一道幽幽的金色佛光，将周围那隔空分离开的湖水照耀得颇为璀璨，似是在印证着其所说的话并非虚假。
“舍利子是你前世的遗物？！”
这个消息更是石破天惊，惊得杜白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假如这句话属实的话，那么白蛇和对方的仇怨岂不是更大了？
简直和吃他的肉，吞他的骨一模一样！
“嘶……难怪会闹得那么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过好在这法海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不知是心胸过于宽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此时，两人已经一路顺畅无阻地来到了湖底，只是肉眼可见，底部除了一些水草和失落的杂物之外，并没有什么仙人遗体的存在。
毕竟以前就算只是一颗佛骨和舍利子都能有那么巨大的动静，没道理眼下这完整的一个躯体却没有任何的迹象吧。
紧接着，杜白便是看见法海口中默念着某种经文，身上更是散发出一道金光，并且用禅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
“咚！”
只听得一阵似是闷雷般的响声，顿时激起周围湖水似是沸腾一般不断地翻滚退散着，湖底沙尘亦是被激起许多，似是沙暴却又无声地飞舞着，几乎遮蔽了视野。
不过在杜白的感知下，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似是有一道类似于结界一般的东西被打开了，应该便是其口中的封印。
待到沙尘散去，他便看见法海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水晶做的宫殿的大门。
只见那门扉上镌刻有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文字，似乎只要看到它们，都会冥冥中感悟到大量混杂而又繁复的信息！
杜白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心脏便是狂跳不止，虽是魂魄状态，但还是能感觉到类似于血液集体涌入大脑的兴奋感，更是隐隐有种胀痛感。
他很快便是醒悟，迅速移开视线，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方才慢慢退去。
这种如今应该已经失传了的文字就好像是鬼城中所流传的鬼文一样，哪怕仅仅一个字都蕴含着庞大的讯息，而且相比之下要更加高级更加恐怖，也更加地难以理解！
即便是以杜白的如今的神识，也感觉到想要深看有些吃力，甚至有种瞬间接触大量的讯息而恶心反胃的难受感。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或者某个实力稍弱一些的修道之人的话，恐怕只要敢多看一眼，立刻就会被全身爆裂而死。
因为接触了太多其不应该接触的信息。
而惊讶的是，法海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些文字的时候并未有躲闪，就好像对他并不起作用一样。
这点倒是让杜白对其所说的是仙人的转世的说法有所信服了。
如果前世就学过这种文字的话，那么反应自然不会很强烈。
“这些文字是仙文，所撰写的便是那位赤羽大仙的名号与无上的仙力。”
法海给他解释了一句，随后将金钵对着那门扉，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似乎连接着的是另一个世界，就好像是先前玉缘仙子的空间一样。
“里面便是赤羽大仙的封印之地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沧桑与感慨，就好像是时隔多年重见当年的老友一般，心中难免会有所怅惘。
这点便是仙佛也无法免俗。
等两人一同穿过这道门之后，瞬间就犹如来到了另一个比起湖底更加诡异的世界。
只见头顶之上没有日月与星辰，只有一片不断翻滚着的熊熊烈焰，蔓延至整片天空，一眼望不见边际！
那火红的光芒伴随着滚滚而来的热浪烤炙着整片大地，让地面寸草不生，连一滴水的痕迹都看不见。
只有一片被炙烤得滚烫的似是水晶铺就的地板，沿着一道深深的峡谷蔓延至远处，还有两旁均匀分布的一座座岩石雕刻而成的雕塑，意外的有种异域风情。
那些雕塑在杜白的分辨看来，虽然造型与动作不一，但大多都是同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英俊魁梧的男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战甲，手中持着长枪与利剑，顶天立地，法相庄严，即便仅仅只是雕塑，却也同样能让注视者感觉到赫赫神威，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生出一种跪地膜拜的冲动。
杜白身上的佛光在这般威慑下自然散发出来，以柔和的防御卸去这般压力，让他可以更加自然地观察着沿途中这些一座座的雕塑。
这些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除了没有颜色之外，几乎与真人无异，甚至让人觉得它们可能会活过来一般。
“这就是那位赤羽大仙？”
第六百四十一章 宫殿
法海脚下的祥云在进入了这片区域之后就自动散去，正在徒步行走。
其脚下的鞋子只是普通的布鞋，在这滚烫的火烤之下不多时便是消磨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脚。
不过他并未在意，依旧是赤脚走在这滚烫的地板上，如履平地一般，甚至走得更快几分。
不过其身上的袈裟应该并非凡物，正散发出淡淡金光，并未因此而烧毁。
而杜白虽然是魂体本该可以飞行，在这里却仿佛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压制，也只能贴近地面漂移，甚至移动速度也不能很快，与步行相差仿佛。
这点让他联想到了鬼城内的禁止飞行的结界。有些类似，不过论效果的话，显然是这里远远胜出。
此时法海的目光也从旁边那一座座的雕像上划过，显露几分缅怀的眼神。
“这些的确都是那位赤羽大仙曾经的模样。每一座都是诸位仙人亲手雕刻而成，其中灌注有无上的仙力。”
“这既是为了纪念赤羽大仙，也同样是为了镇压他的仙躯，防止其死后还会出来为祸人间。”
“只是时隔多年，这上面的仙力大多已经消耗，所剩不多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导致封印的松动。”
当听闻这番话，杜白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既然担心他的仙躯可能会在死后依旧为祸人间，那么为何不尽早将他的身体给毁灭掉，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将其封印在这个地方？”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这简直就像是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埋在地下，万一哪天炸了谁也说不准。
仙人之间难道还会和凡人一样，会祭奠死者？！
法海微微摇头：“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赤羽大仙终究是为了天下，而将那心魔封印在自己的体内，最终甘愿身死以身殉道。若是将其身躯摧毁，那么非但辜负其一片赤子之心，反而会将心魔给释放出来，结果更加难以控制。”
所以终究还是那心魔的问题。
不过从其话语中，杜白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方口中的心魔似乎与他所理解的不太一样。
心魔应该是人自己体内所生出来的，人死道消，自然也会随之消失，怎么可能还会跑出来？
“你所说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法海此次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目光深沉，再次摇头：“贫僧也不知。”
“你不知道？”杜白一怔，目光从那些沿途的雕塑上移开，落在对方身上，有些奇怪。
“贫僧前世的记忆并未完全回复，而那心魔的存在又似乎是神佛中的禁忌，贫僧所知也是甚少，恐怕无法给予法师一个圆满的回答。”
“贫僧只知道，那心魔的出现，或许与如今神佛的消失有关！”
杜白目光一凛。
若真是如此，那么问题恐怕就有些大了。
他早前便一直在追寻着神佛为何会消失的真相，没想到会在这里探知到一点可能的线索。
他原本也是想要再问多一些信息以作准备的，只是法海看来所知道的东西也不算是特别多，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也大多都是不甚清楚，甚至关于一些神佛的信息未必有杜白了解得多。
好歹杜白也是接触了好几个仙神遗物的。
等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这条看似十分漫长的道路终于可以望见尽头了。
抬眼望去，可以隐约看见远处有一座宏伟到近乎顶着天空的宫殿矗立着，若是不出意外，那里应该便是葬着赤羽大仙仙躯的陵墓。
不过远看虽是宏伟，但是当两人走近之后，杜白才真正看清了那宫殿的真实样貌。
两个字，破落！
只见这本该是亭台楼阁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废墟和烤干后的干涸的泉眼，而那主殿更是残破不堪，不仅整个顶端仿佛是被生生削掉了一半，墙壁更是破洞许多，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让人深感叹惋。
或许原本应该是一个神仙福地一般的仙境。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这里或许该有仙鹤飞舞，有灵泉涌灌，有各种仙草丛生，也有仙童仙女在亭台楼阁间漫步嬉戏，引人入胜。
然而，如今睡也未曾料到，却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不过饶是如此，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
两人现在都是正常人的身高，然而在这座宫殿面前却是显得格外渺小，甚至连宫殿前的几节玉石做的台阶都和他们人一般高度，更遑论那支撑着整座宫殿的数十根盘龙金柱了。
整座宫殿当真如同望不见顶的山岳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敬畏之情，感叹自生之渺小。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宫殿里面，杜白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且混沌的气息。
那气息虽是有着仙人般的神圣，却也蕴杂着某种恍若是极致邪恶的杂质。即便是以魇龙王的角度来看，都能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更准确地来说，那绝非什么普通的鬼怪亦或魔头，无所谓生或死，甚至杀戮也不是其目的，而是某种纯粹的邪恶与恐怖。
仿佛只是靠近就能感觉到那种近乎于毁灭的危险感，让人有种敬而远之的冲动。
眼看着法海就要去推开宫殿的大门，杜白忽而出声喊住了他。
“且慢。”
“你可确保那赤羽大仙的仙躯现在还是处于死亡的状态吗？”
“毕竟那心魔可是连那些仙佛们也无法抵抗的东西，如果它突然出现暴起，那么我们这么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法海动作一顿，慢慢收回手来。
“法师说的有理。方才是贫僧鲁莽了。”
法海经提醒后忽而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先前因为觉醒了前世身为真佛时候的记忆，而一直沉浸于其中，不知不觉间也把现在的自己给当成了真佛，因此可以如此义无反顾来到这里，只为巩固封印消除危机。
然而他必须承认，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而已，顶多继承了那些前世的舍利子内部的记忆和佛力之后，拥有了远超凡人的力量。
可毕竟还只是凡人。
第六百四十二章 残象？
终究一介凡人距离真正的神佛还相差甚远。
如果就这般贸然进去，还真有可能遇上危险。
毕竟他也拿不准里面的赤羽大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杜白看他停下来，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要真正地直面仙人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尤其是在如今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
“不然我们还是今天就到此为止，暂且先回去稍作休整。然后由你出面向天下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发出邀请，请他们来协助加固封印，岂不是更加安全？”
杜白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心中时刻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谨慎。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他们两人的力量很难说能不能完成任务。如果真是仙人之躯的话，恐怕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而其他地方的活佛亦或是道行高深的天师世间虽少，但天下之大，总也能找出十指之数的。若是有那些人过来帮忙，成功的机会显然会更大一些！
法海斟酌了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也感觉到了这宫殿内的气息有些诡异，恐怕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他心中还在犹豫着，毕竟这里危险颇大，谁也保不准过两天，这封印会不会就被突破了。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而未曾预料到的异变发生了。
只见其手中的金钵忽然亮起一道璀璨且强烈的佛光，并逐渐地在空中凝聚出了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形。
杜白隐约可以看清那模样应该是某一个正在打坐念经的和尚，其容貌眉眼间与法海颇为相似，只是要看起来更加年轻许多。
而那身气息却让杜白瞬间便是联想到自己曾见过的额祖佛的形象。
两者虽然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但是却都显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的气息，恍若是真佛临世，哪怕只是细微的动作都似乎蕴含着无上的佛理，发人深省。
似乎只要凡人多看两眼，就会感悟到真理，从而甘愿剃度出家，钻研佛理无法自拔。
不过……
“这是那些舍利子所残留的画面？也就是法海的前世？”
他把这佛像放出来干什么？
杜白有些奇怪地转头望向法海，却看见对方同样有些惊愕，似是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法海见他望来，立刻摇头沉声道：“这并非是贫僧施展的手段。而是这金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主动释放出来的残象。”
这没必要撒谎，看来的确不是对方所做的。而且看他此刻似乎也在试着收回，不过并没有效果。
这东西好像不是很听对方的指挥。
虽然其自己便是那尊真佛的转世，这会儿却也控制不了这股力量。
杜白重新看向那漂浮在空中的那真佛的残象，有些奇怪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而接下来，他便是看见那真佛残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满是慈悲之意的双目中却并没有人拥有神智时候的光芒，就好像是一尊死物。
但即便如此，其中所蕴藏着的佛力依旧让杜白感觉有些不好对付，颇有些压力。
紧接着，那真佛残象便是伸出手去，对准那宫殿的大门——轻轻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响，那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门竟是如此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什么！”
杜白和法海两人均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杜白万万没有想到，这残象特意花费力量跑出来，竟然是专程来帮他们推门的？
难道是看他们两人打算暂且退去，所以要主动出来给他们加油打气？
而且还推完就跑了？！
只见随着宫殿大门的打开，那残象似是也耗尽了气力，重新凝聚成了一缕金光，飞回到了金钵之中，再不见踪迹，只留下他和法海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真佛难道是特意出来捣乱的？！
而且坑的还是自己的转世？
法海显然并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自己也处于还没回过神的状态。
直到良久才逐渐平静下来，转头看着杜白轻声说道：“法师，既然真佛已有指示，说明其中未必会有大恐怖。我二人不妨便趁此机会进入其中，以免辜负真佛的一番好意。”
杜白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无语。
这是你的前世，当然不会坑你了！可谁知道别人会怎么样？
万一真出现了什么问题，还不是得自己花费精力自保才行！
不过都到了这一步了，殿门大开，如果不去看一眼还真有些可惜了。
何况他也已经发现了，虽然殿门被轻易推开，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跑出来，也没有什么格外恐怖的气息窜出。
只有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古老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腐朽的气味，就好像是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古棺终于展露于世人面前一样。
一种尘封于不为人知的历史深处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人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沉重了许多。
似乎并没有太过于可怕。
而此时，法海已经率先踏过门槛，走入宫殿内，杜白谨慎地看着对方，没有出现什么暴毙而亡的情况，方才小心飞了过去。
一踏入宫殿之内，似是便与外界隔绝了一般，身上少了原本在外面的火烤的炙热感，反而透着些许秋日的清爽。
而宫殿内虽然应该已经数百上千年都没有人进来过，但地上或墙壁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灰尘或是脏乱，维持着仙境的高洁。
杜白缓缓打量着这高大的宫殿的内景，意外的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甚至连一张桌椅都不存在，空空荡荡，只有十六根宽大的柱子连接起了顶部与地面，其上遍布着古老玄奥的字符，弥漫着无法言喻的神秘的气息。
远看就如同是十六个尽忠职守的侍卫一般，日夜守卫着此地不被外人所侵犯。
而最引人注目的远非这些。而是在正前方，有一座高大如同山岳般的身形正坐在一张玉石雕刻成的椅子上。
那身影身着一袭盔甲战袍，五官英俊也不失战士的英气，眉眼间透露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将士的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还活着时，其该是何等的威猛！
第六百四十三章 被遗弃之人
万幸的是，对方并没有起身迎接杜白等不速之客，而仅仅是紧闭着双目，侧身坐在那玉椅上，就好像只是陷入了安静的睡梦之中没有醒来。
不过实际上，他们二人都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其面容虽然历经千年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的迹象，但也没有任何的血色，苍白如雪，看起来就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而已。
而且，自从他们进入这里之后，原先在外面所感受到的那混沌邪恶的气息竟是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的是神佛的纯净的威严以及浓厚的檀香味。
这份威严并不像外面那么霸道，虽显凌厉，却也有些柔和的意味。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杜白稍稍放下心来，总也不至于那么担心出现危险了。
如今即便是直视这位仙人的容颜，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说明对方的确已经没有了意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幽幽的叹息声骤然从那仙躯的方向传来，让他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道与寻常人一般大小的颇为凝实的魂体正站在那庞大仙躯的手掌之上，低头望着他们，眼神中有着些许感慨。
“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有我一人独自镇守于此，摒除妖邪，护得天下安宁。虽说心中无悔，却终究有些寂寥。现在终于有人来和我一起说说话了。”
杜白怔怔地看着那家伙，五官以及打扮皆与赤羽大仙的身体极为相似，或者说是一模一样，仅仅只是变成了正常人的大小而已。
莫非……这是赤羽大仙的仙魂？！
杜白猛地转头望向一旁的法海，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不过对方显然也是愣住了，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毕竟在其前世的记忆里面，赤羽大仙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就连身体都被仙法和佛法给多重封印，就是为了防止其仗着仙躯的强横有复活的可能。
怎么可能过了千年之后还有一道魂体存在呢？
更糟糕的是，那仙魂眉头一皱，忽而厉声喝道：“不过此处乃是吾之陵墓，你们二人为何要擅闯进来？若是不给个答案的话，今日你们便留下来一起陪葬吧！”
此话一出，战意毕露！
其左手振天一挥，便见一道金光闪过，旋即一把金玉长枪凝聚在其掌心之中，哪怕只是随意的腾挪间亦是赫赫生威，引起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地颤动。
而对方的目光则是紧紧地盯着杜白和法海二人，似是只要两人稍有什么异常之处，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杜白不由得心中一紧，身上气息涌动，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真要到了最后一刻，他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神还是魔，打便是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身上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其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极为微妙的违和感。
尤其是在对方显露战意的那一刻更是如此，让他心中稍稍多留了一个心眼。
与此同时，一旁的法海首先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淡然地抬头望向那看似高高在上的仙魂，手托金钵以佛门秘法提高了声音，喊道。
“赤羽大仙！你可还记得贫僧是谁？”
“哦？”
那仙魂目光打量了法海两眼，先是有些疑惑，旋即双目一睁，有些惊愕：“你是……贤劫佛的转世之身？！”
“不错。贫僧当初自愿化解一切功德与修为之后，也没曾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你再次见面。”
此时的法海似乎已经回到了前世的记忆之中，带着几分叹惋的语气。
“竟然是你！”
仙魂一愣之后，哈哈大笑，手中的长枪也是一甩之后便重新幻化做了光芒消散于空气之中不见，战意也同样是收敛了起来。
“我终究是老糊涂了。旧友相见却没能认出来，反而兵戈相向，实乃不该！”
仙魂大方认错，随后再次一挥手，便见半空中凭空生出了一条由金光凝聚而成的仙路，从二人的脚底下直接汇聚到对方的身前，也就是那赤羽大仙仙躯的手掌之上。
“既是朋友，不妨上来一聚，好好聊聊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由衷轻叹一声：“我终究是犯下了大错而被困于此地千年之久，也不知外界究竟如何了。”
“你为何会舍弃真佛之身转世为人？如今的仙界可还安宁？又有哪些新晋的仙佛？”
说到最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杜白身上，略显好奇地问道：“还有，这位小友又是何人？”
“我总觉得，这位小友的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莫非也是哪位仙佛的转世之身？”
“此事恐怕说来话长……”法海答道，“仙佛两界早已不在，适逢天地大劫，仙道不久，贫僧也只能投入轮回之中，寻求解救之法。”
“仙佛两界不在了？！”
此消息对于已经被困于此地数千年的赤羽大仙显然是一个惊人至极的消息，当即便是面色一变，似是有些急切地连番质问：“何时消失的？难道那漫天神佛都已经战死？仙佛已经失败？那为何只留下我被镇压于此地？”
对于这些问题，法海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能摇头答道：“仙佛两界的消失乃是发生在贫僧投入轮回之后，如今贫僧也无法做出回答。”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那赤羽大仙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仰头颇有些悲戚地失笑一声，“难道我只是被遗弃之人么……”
法海微微皱眉，再次出声劝说道：“赤羽大仙，你既已经身死，为何还不进入轮回？反而还要逗留于此地，反倒有害于封印的延续！”
“此事我自有我的苦衷。”
赤羽大仙摇头道，旋即似是失了兴致，席地而坐。
轻轻拍手之后，便见半空中七彩霞光闪过，动人的仙乐渐起，几个脚踏祥云的美丽的仙女一边欢笑着一边手中提着美酒佳肴缓缓飞来，飘然落在其身前，眨眼的功夫便是摆上了一桌的丰盛的酒席。
那酒乃是琼浆玉露，香浓醇厚，只是闻一下便觉得心中烦恼全无，兴致高昂。若是喝一口，怕是便能修为大增，白日飞升也不是什么久远的梦想。
那菜肴乃是仙果仙禽，鲜美动人，香气扑鼻，相比之下那些寻常凡间的酒菜简直就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着浓厚的灵气，若是常人一口下去，从此百病不侵，延年益寿也不在话下。
而那些风姿卓越的仙女们摆完酒席之后也并未离开，而是附和着那动人的仙乐跳动着世间难得一见的舞蹈，虽没有丝毫的魅惑，却能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舍不得离开片刻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