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参观？
那里王公贵族每天基本也没什么正事儿，养鸟斗兽看戏算是日常的乐趣，钱多了都没地方花了，对这等奇珍异宝最感兴趣。
如果拿去那里，再多也能卖出去。
至于皇宫里面……
那就要另说了。但如果真能被皇上看中收入宫中，那这“御用”的名头传出来，光宗耀祖不提，名气上与官窑也就不相上下了，追捧的人自然更多！
不过现在还太早了，要先将眼下的事情给解决了才是。
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杜白自然早已经和婉妙有了商议，此刻一一与他们道来。
琉璃目前自然不会全力地去发售，而是循序渐进地放出来，目前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每家每天五个琉璃，过上一段时间后会慢慢提高上去，最后实现全面的普及化。
这个过程应该会需要很久，或许几年不止。目前并不急于一时。
至于售价可以弹性处理，他并不会强制众人非得学着他苏家一样压着两千两卖出。反正卖多卖少，最后利润的大半还是得回到苏家的手里。
不过在说起琉璃的时候，有一个较为意外的问题提了出来。
“杜公子，既然我们日后是共同合作，不知道是否可以去见识一下琉璃是如何制作的呢？”
“毕竟如果不能确保充足稳定的供应，我们也不敢冒着得罪范副使的风险，在你们苏家身上押宝啊！”
杜白闻言，转头望向了说话的那人，立刻在脑海里回忆着对方的信息。
记得应该是一个富商严家的话事人，名叫严冲，长相颇为憨厚富态，说起方才那番话时面色间有些忧愁，毕竟就算家中家大业大，但真要和范毅林作对，没有足够的利益可不行。
杜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奇怪的时候，他忽而微微笑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可以？！”
这个回答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吕家兄弟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毕竟正常来说，这种机密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外人去看呢？
“真的可以？”那个严冲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再确认了一遍。
“不错，我们苏家行得正坐得直，又没有什么不轨的事情，自然可以欢迎各位来看。等过些时日，我们窑厂里面整顿好了，在下便亲自带各位去瞧一瞧。”
杜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真的是问心无愧一样。
这反倒显得那些怀疑他的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严冲有些讪讪地点点头，抱拳道：“那好，我们便恭候着杜公子的邀请。”
此外，还有旁边另外一人提出了疑惑：“对了杜公子，你既然如此对琉璃的制作手法不保密，难道不担心会有人仿造你们的琉璃，来抢你们的生意吗？”
“我们现在虽然是跟你们苏家合作，自然也就是图着这独一份的特殊，可不希望别处又多出来别的什么琉璃……”
毕竟现在是琉璃最值钱的时候，谁也不希望自己这份巨大的利益还得和别人一起分享。
对于这件事，杜白自然是最有信心的：“此事在下敢保证，目前也只有我们苏家可以造出这些琉璃来，别家是绝无可能制造的。”
就连鬼城都花费精力研究了那么久，耗费不知多少，若是普通人可以短时间内就仿造出来，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其他人听到这番保证，也稍稍安心下来，接下来就是正常的宴席流程。
只是杜白所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一早，便有消息传来，荣家瓷庄也制造出琉璃了！
刚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然是一脸惊愕的，第一反应是不知哪里来的谣言。
直到他注意到苏家商铺对面的那家荣家瓷庄分店一早便是开了张，伙计们忙忙碌碌，而且还学着他们苏家的模样拜了个高台的时候，神色逐渐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些家伙……难道真的仿造出来了？”
就算真有这本事，也未免效率太高了些吧。自己这边才刚出来没半个月，他们就仿造出来了？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让手底下的伙计们不要慌张，且看看他们究竟是在搞些什么名堂再说。
他刚一走出去，就看到了前些天被他赶走的那位孙管事正在指挥着那些伙计们干活，尤其是要将架子给搭得扎实一点，回头瞧见他，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口中还是假惺惺地说着话。
“杜先生，前些日子可真是可惜啊。我们荣家本也是想诚心合作的，可惜你们苏家不肯，那我们也只能无奈之下自己做了些琉璃出来……”
“还请杜先生莫要怪罪啊哈哈！”
杜白目光扫过他们店铺内的摆设，尤其是那个被郑重保存的箱子后不禁微微一怔后，似是察觉了什么，旋即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孙管事请放心，若真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我自然不会怪你们。等会儿在下可是拭目以待，想瞧一瞧你们荣家的琉璃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孙管事笑容一僵，目光一瞥瞧见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立刻装作被冒犯了一般，怒道：“自然是我们自己造的，杜先生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打扰了我们的生意！”
那辆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许久不曾见面的身影从上面走了下来，正是范毅林！
“杜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也是来看看荣家新造的琉璃的吗……”
他犹如初见般的面上一副儒雅的笑意，让人很难第一眼看出其本性，不过也并未保持很久，很快就漏了陷。
“真是希望荣家的琉璃不会影响到你们苏家的生意才好啊……”
这般惺惺作态，实则带着几分嘲讽的得意语气，很容易就使人心生怒气。
不过杜白并不至于这么简单就生气，反倒是轻笑一声：“在下的确不担忧，范副使恐怕多虑了……”
言罢，也并未继续在此久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店铺内，开始张罗着早上开张的事情，留下有些意外的范毅林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愕然。
“怎么他一点都没有担忧的意思？”
知道自己生意都要被抢了以后，不求饶不说还敢大放厥词，到底哪儿来的底气？
第五百八十五章 真的是琉璃
想了想没有结果也就算了，范毅林转身走入了荣家的店铺内，望着屋子里摆着的那一箱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便是你们这些日子造出来的？”他转头望向孙管事以及刘容。
“不错！”
刘容擦了擦汗，低着头支支吾吾，还是孙管事第一时间回答道：“咱们荣家的琉璃造出来一点都不比他们苏家的差，想必今天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这话倒的确是不假的。毕竟都是苏家生产的琉璃，又会有哪里差了？
“那就好！接下来，我就要让苏家后悔！让他们明白，别以为仅仅靠着这些琉璃就觉得能够翻身了，实际上还是要看我的脸色！”
范毅林厉声吩咐道。
他是真想看看苏家后悔不迭的样子，看着他们跪地求饶，肯定很有意思！
“那是那是……范大人还请上座，待会儿尽管看着好戏即可！”
孙管事点头哈腰，生怕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等他抬起头与跟在范毅林身后的荣家公子对视了一眼后，隐晦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而此时在店铺的外面，一贯来求购苏家琉璃的客人们很快也是注意到了就在对门的荣家的情况，见似乎就是苏家的翻版，不禁有些意外，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荣家也有琉璃了？”
“我看难。咱们还是先观望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伙儿都摸不准，自然也就没有贸然行动，不过还是都抱持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反正这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对门的冤家恐怕闹得更凶，真打起擂台来，说不定对他们这些客人也有些好处。
而且也的确没有让他们久等，荣家很快就开始了新的动作。
就在苏家一如往常准备拿出琉璃的时候，那范毅林便是眼前一亮，立刻便瞅准了时机，吩咐人准备开始。
荣家公子看了看此刻情形，尤其是最热闹的时候，不禁有些担心不太安全，担心自家花大价钱买下来的琉璃出现什么意外，小声提议道：“范兄，要不咱们还是等一等？”
范毅林却是立刻挥手否决了他，沉声道：“咱们要压过他们苏家的风头！如果等会儿，那岂不是只能跟在他们苏家后头？”
荣家他们也没办法，自然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此刻，杜白命人继续拿出那五个琉璃开始售卖，价格自然依旧是两千两不变。
虽说最近苏家已经开始寻找盟友共同销售，但是并未影响到自家的生意，而且随着名气的越来越大，门前聚集等待购买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对门的荣家却也开始摆出了类似的架势，也像模像样地摆上了五个遮挡着红布的事物，让人不禁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
“难道也是琉璃？”
那位掌柜刘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踏实，不过在荣家公子的眼神威逼之下，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诸位且听我一言！”
“各位来此想必都是为了琉璃而来，只可惜咱们的同行苏家虽然制作出了琉璃，却无法大量生产满足诸位的需求，着实是可惜的。”
听着这番话，众人都隐约有些察觉了，看了看沉默下来的苏家那边又回头看看正在讲话的刘容，心觉大概是有热闹可看了。
这种光明正大打擂台的热闹平日里可是颇为少见的。
毕竟若非是什么深仇大恨，谁会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
而且看样子，荣家好像还真的制作出了琉璃？
而此时那刘容继续讲着，并伸手指向了那台子上的五件被遮挡起来的事物：“好在，我们荣家幸不辱命，已经成功做出了琉璃，而且比之苏家的也丝毫不差，可以满足诸位的迫切需求。”
他一声令下，两位伙计很快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红布给拿了下来，而显露在阳光下的赫然便是晶莹剔透的五件琉璃！
明眼人仔细看去，品相与之前苏家所售卖的几乎没有什么上下！
堪称精美！
瞧见这一幕，人群里也有些炸开了锅了，议论声不绝于耳。
“嘶！还真的是琉璃！”
“这荣家还真的造出琉璃了？！”
“这么短时间就造出了琉璃，而且看来工艺也是十分不错，与苏家不分上下！看来这荣家的底蕴果然十分深厚，不可小觑啊！”
“也不知道苏家会怎么应对，毕竟现在这可是他们的摇钱树，若是被别人给分走了，那怕是真要哭了……”
在场的人对于苏家的反应十分好奇，不过遗憾的是，他们所看见的苏家几个伙计脸上的确有些慌张的神色，但那位主人杜白依旧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静静地看着那荣家的举动，丝毫没有暴怒亦或是惊恐。
就好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和他根本无关一样！
让人着实有些费解。
而荣家的介绍还在继续。
“今天也就是我们荣家瓷庄的琉璃正式销售的好日子，售价方面，咱们也是两千两一件，应该也可以让各位满意！”
定价的高低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也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上，两千两也只是为了恶心一下苏家而已。
片刻后，这介绍也介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来重头戏了，也就是把它们给“卖出去”。
这等大事自然是要更上级的孙管事来处理，别人也放不下心来。
很快，笑眯眯的孙管事便是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轻咳了两声道：“咱们荣家今天便也是随机挑选几位吧，诸位身上若是有带着两千两现钱的便举一下手，咱们也来选一选有缘人！”
他的目光不露痕迹地从混在人群里面的那五个自己安排好的人身上扫过，见他们都准备就绪且举起手来之后，面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这事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来了，接下来似乎也就顺理成章地“卖出去就行了”。
“那么接下来……”
他伸出手指，正准备指定一个买家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让他不由得一愣。
“等等！”
范毅林缓缓从二楼走了下来，满是敌意的目光望向对门的杜白。
第五百八十六章 慷他人之慨
荣家公子也跟在范毅林的身后走下楼来，面上带着些细微的慌乱的神色。
他也不清楚这位爷又是想出了什么新花样，可别搅了局才好。
孙管事讪笑着回头望向他，注意到自家少爷也没头绪，只能勉强建议道：“大人，不知是有何吩咐吗？这会儿客人们应该都已经等急了，咱们要不还是先把这些琉璃都给卖出去如何？”
“这是自然，我便是为了此事而下来的！”
范毅林走到众人的面前，他也算是这临安城里的一位名人了，许多人也都认识他，也大约知道荣家瓷庄和他有些关系。
不过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出现在了这里，
范毅林的目光从苏家的方向缓缓收回，最后望着面前的众人，摊开双手大声道：“想必诸位也都认识我范毅林，那么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此次这些琉璃虽然来之不易，但是既然荣家已经可以稳定地造出这些琉璃，那么未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而我们也绝不会像是别家一样，仗着只有自己能生产，就故意炒高价格……”
他十分慷慨激昂地说着，虽然话语里面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恐怕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他在说的是谁。
看客里面便有人在小声交谈着：“早前便听闻这偏远小城里面来的苏家不知怎的惹怒了范副使而处处被针对，本以为只是谣言，现在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其余人也是纷纷点头，深以为是。
虽然不清楚两者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结下的冤仇，不过就目前看来，恐怕还真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啊……
甚至让其不惜亲自出面来针对！
而当他的这番宣言出口之后，身后的孙管事和荣家公子都隐隐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但具体如何又说不上来，想要阻止，可是根本没有胆子上前去打断他的话。
孙管事临时想出了一个主意，给底下一个托暗示了一番眼神，对方很快便心领神会，立刻举手示意。
“范大人，在下想要早点拿到琉璃观赏一番，可否先让我等将这五个琉璃买下来？我这便出两千两！”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附和，顺便也带动了一下其它的没耐心听讲话的人，场面一时又变得有些喧闹了起来。
而范毅林很快便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再次望了一眼对面的杜白，嘴角露出一抹自信又犹如嘲讽般的笑容。
“诸位不必着急，因为我接下来所说的正是这五件琉璃的归属！”
“今天既然是这些琉璃开卖的大喜日子，那么就由我来做主，这些琉璃今日便免费送给在座的各位！”
他双手一挥，话音落下，顿时掀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错愕的惊呼声！
而且不仅是这些客人，就算是对面想看他玩出什么花样的杜白都有些愣住了，确认对方应该不是开玩笑。
“这家伙还真是舍得，这足足万两的白银就这么丢出去了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有些道理。
毕竟这些银子又不是他自己出的，慷他人之慨谁会心疼呢？
只是可怜了这荣家瓷庄的人了，给人当了狗还得割肉卖钱还债……
他用有些怜悯的眼神望向那荣家的人，果不其然看见他们此刻都彻底傻了眼，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就好像被惊雷给劈过了似的，好半晌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原本想着站出来揭穿某些事情的念头也暂时放下去，更好奇他们接下去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白……白送？！”
荣家公子倒吸了好几口冷气，瞬间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腿都在打着颤儿了，不是因为外面呼呼吹过的寒风，而是整颗心都如同掉进冰窖一般凉了！
“上万两的银子啊！”
“就算是丢水花也能听一连串的响声了吧！怎么能这么连个影都没看见，就白送出去了？”
这若是白白送出去，荣家估计是真的要伤筋动骨，好久喘不过气儿了！
如果换了别人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他甚至都要冲上前去把对方给丢出去再狠狠踹上几脚，看对方还敢不敢乱说话。
奈何现在站在那儿的是绝对惹不得的范毅林，给他八个豹子胆都不敢对其不敬啊！
难道还真只能自己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他现在只感觉眼前一昏，几乎要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范毅林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倒是兴致勃勃地随手指了五个无关的人：“好，就你们五人了。”
那五个人中还有个本身只是来凑热闹看看的，身上也没足够的钱买下来，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能被抽中，满脸的错愕狂喜。
至于原本那五个托也是站在人群里面一脸的茫然，不清楚自己还待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枉费他们计划得再怎么缜密，奈何这位大人他不按照剧本来啊！
“日后我们也会抽一些琉璃出来售卖，就是为了教教某些人做生意的道理！”范毅林一脸的得意，望向对面杜白的眼神也愈发讥讽。
虽然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两千，但是他家大业大不在乎，能让苏家难受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更何况出的钱也不是他自己的……
“后面还要送……”
荣家公子是真的眼前一黑，受不了刺激而晕了过去。他多么希望眼前只是一场梦，醒过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孙管事也是一脸的无奈，现下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是唯一让范毅林感觉不爽的是，那杜白非但没有好事被搅和的恼怒，反而用一种看待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里刚刚生出的些许畅快瞬间少了许多。
不过也只当对方是逞强，便一拂袖，冷哼一声。
等了片刻，眼看着这些琉璃都已经送人了之后，杜白方才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说道：“且慢，方才你们荣家所说的这些琉璃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在下都是有些不同的意见。”
“哦？莫非是杜公子不服气了？”
刚准备转身离开的范毅林顿时来了兴趣，他最怕的就是苏家当缩头乌龟，正面相对他才可以更加愉快地嘲讽对方！
第五百八十七章 记号？
在场的诸位客人们都是左看看又看看，看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一来是惊讶于这苏家还真敢顶撞范毅林，一来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想看看这苏家难道是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出来求和还是什么？
毕竟照这样两败俱伤下去，双方肯定都没有好处。
不过就方才的几句话来看，双方之间似乎都不像是要好好谈话的意思。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杜白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不知道荣家瓷庄此次造出来的琉璃上面可有什么记号来证明他们才是真正的出产者吗？”
像是瓷器一般都会留有一个印章，可以借此分辨出究竟是哪个窑厂所制作的。
风雅的也会在上面作画题诗，若是有独到之处的话还会增加许多的身价。
只是琉璃毕竟还是第一次出来，苏家算是首创，具体什么个情况谁也不清楚。
就之前买到苏家琉璃的人所说起的，那琉璃如同浑然天成一般，十分精致美丽，没有丝毫的瑕疵存在。
也就是可以说明，苏家的琉璃上面应该没有记号。
范毅林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冷笑一声：“这琉璃本就是无价之宝，能够做出来就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了，何须再加印章作为证明？”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说到底，目前为止明面上能做出琉璃的也就只有苏家和荣家，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了。
何况还有一点别的考量。
这琉璃不像是瓷器厚重沉稳，反而是通体晶莹透明的，如今浑然天成已经十分美观，若是再像是瓷器那样加上去印章之类的，反而会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显得突兀怪异不说，届时或许会起到反效果也说不定。
如今这苏家这个问题问起来，反而似乎有些落了下乘了。
“何况你们苏家不也没有记号吗？”
果然，随后范毅林便将问题抛回给了杜白，一副故作疑惑的神情：“难道就能说这些琉璃不是你们苏家制作的？杜公子这番话说来也未免太过可笑了一些吧！”
他本来也只是想借机反讽一般杜白的荒谬逻辑，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杜白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们苏家做的琉璃上面都有记号的！只要根据那个记号，自然可以分辨出哪些是我们苏家的琉璃，哪些则不是。”
闻言，范毅林不由得一愣，其他人也是有些愕然。
杜白早就已经考虑到了未来琉璃的技术肯定不会永远只属于他们一家，迟早也会有人研究出来并大量制作。
在没有专利权的限制下，他也不会刻意去阻止这个情况的发生。
到那个时候，作为始祖，这些记号也就十分必要了。
而且那个记号本身也不仅仅是作为标记使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只是没想到的是，卖出去这么久了好像还没人真正发现过。
这让他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好奇，想知道究竟要多久才会有人发现。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需要自己亲手解开这个谜题了，不然什么牛神鬼怪都敢冒出来冒充自己了。
“怎么可能！”
范毅林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其他人亦是如此，尤其是孙管事等人更加不信。
荣家这些人当时正是因为反复观察了这些琉璃许多遍，再三确认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也没有印章，无法确认究竟是谁制作的，这才放心大胆地采用了这个方案。
这会儿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记号呢？
刘容感觉额头直冒汗，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冷汗，偷偷摸摸回到孙管事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孙管事，你觉得怎么样？”
孙管事琢磨着：“别怕，肯定是那苏家在糊弄咱们呢！那琉璃我们都上下反反复复检查了这么多遍，怎么可能有所遗漏！”
范毅林自然也是不信的：“杜公子，你说这种话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还请方才买到苏家琉璃的几位拿出来瞧一瞧，上面可曾有半点痕迹了？”
之前买到苏家琉璃的几人拿出来瞧了瞧，上面的确是十分精细，没有任何的记号与瑕疵破坏这种独特的美感。
同样的，荣家刚才卖的那些琉璃也是如此，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默契一样。
孙管事不禁心中一定，冷嘲热讽着：“你看，他就是在诓我们！咱们小心行事，不可能有破绽！”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听见那讨厌的杜白又继续开始说了。
“其实呢，我们苏家的记号正是为了保持琉璃独特的美感，做在了不容易察觉的地方，只可惜目前为止似乎都没有人发现。”
“那么不如在下便在此解开这个秘密吧。来人，把店里那个琉璃盏拿出来。”
等那个最为精致的琉璃盏拿到手里之后，他又另外让人提了一壶水过来。
“我们制作这些琉璃，本身其实也只是为了作为盛用的器皿来使用。只是太过于精美，所以似乎都被各位当做了难得的宝物珍藏起来，舍不得用，以至于其真正神奇的地方始终未被人发现。”
他不由得感慨地轻叹一声，语气实在是有些故意炫耀的嫌疑，只是现在众人都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这本就已经十分精美的琉璃上面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了杜白慢慢地往那个据说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琉璃盏里面十分随意地倒着水，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这苏家的人还真舍得啊！
他们都是小心翼翼比亲生儿子还要疼惜地对待这些宝贝，生怕哪里不小心弄出一点划痕来，就破坏了这浑然天成地美感。
哪像杜白一样，这大手大脚的，让人看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稍不留意就会弄出祸事来。
而等水倒满之后，杜白微微笑道：“诸位请看吧，这就是我们苏家的记号！”
他将琉璃盏往前伸出去，让所有人都能看个明白。
只见阳光之下，那盛满了水的琉璃盏四壁上展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绝美景象，让所见之人都不禁瞬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第五百八十八章 验证
“这是？！”
那光影交错与水珠流动之间，犹如一道道惟妙惟肖的山水的剪影呈现在上面。
有山有水有河流，甚至还有人影绰绰，好似是一副山水画。而这里面的水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灵动，就像是活物一般。
但最为难得的是，这竟是出现在一个瓶子的表面上！令人无不惊叹于这做工之精妙绝伦，匠心独具！
而不止是范毅林等人看呆了，那孙管事和其余的荣家众人也完全傻眼了。
“还真有记号？”
他们之前都把这琉璃当做宝贝藏着掖着，碰都不敢多碰，哪里会想到这记号会需要水倒进去之后才能真正显示出来？！
此刻这景色固然十分美丽，但是落在他的眼中却犹如地狱绘卷一般可怕，让他面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他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事实上，杜白在当初制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记号要怎么做才会显得更加新颖，不落于俗套，可以表现出他们的身份的同时又不会破坏了这琉璃的独特的美感。
最后终于算是想到了这种办法，甚至可以算是相辅相成，更有助于琉璃的观赏体验。
他将这琉璃展示给众人看了之后，也请之前那几位从他这里买走琉璃的客人作为验证。
事实证明，苏家出产的每一件琉璃都有类似的机关在，只要倒入水之后就可以在光照下显示出不一样的画面来。
有的是诗词歌赋，有的是山水笔墨，不一而同。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十分让人惊艳，也同样说明这两千两买回去的琉璃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随后杜白便转而望向那神色间有些错愕的范毅林：“范大人，既然我这里已经拿出了证据，不知道这荣家可有什么证据呢？”
他顿了顿，忽而略有些玩味地笑道：“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十分机缘巧合地也做出了和我们苏家一模一样的记号呢？”
“若当真是如此，那还真是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范毅林面色不禁一阵阴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显然是彻底慌了神的几个荣家的人，心中不禁有些不妙的预感。
“来人，把刚才那几个琉璃都拿去实验！”
他当即便是吩咐着伙计们将那几个先前送出去的琉璃从对方手上拿了回来。
不过理所好几人是根本不打算还回来的，毕竟这价值好几千两的玩意儿就算自己用不着也能拿出去转手卖了啊！
还有人看情况不对打算趁机逃跑的，不过还是被拦了下来。
当范毅林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水倒入了一件琉璃器皿中之后，亲眼目睹了与苏家的琉璃如出一辙的情况！
同样的山水画，同样的精美绝伦，也代表着同样的记号……
这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店门前顿时一片哗然，以至于众人看待范毅林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他则是微微一怔后，当即便是面色猛然一变，咬牙切齿地用力转回头望向了那彻底呆愣住的荣家众人！
尤其是那之前昏过去的荣家公子，更是觉得此人是如此的可恶，明明只是一条狗还敢背刺自己？！
现在害得自己当众丢了颜面！
“你们干的这些好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便是将那琉璃里面的水一股脑全部倒到了荣家公子的脸上，并且愤怒至极地将那件琉璃给摔在了地上变成一地的碎片！
荣家公子被水给呛了好几下，方才一脸茫然地醒转过来，抬头看见面前瞪着自己的范毅林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琉璃摔碎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爬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众跪地不敢言语的属下们，他心里顿时有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范……范兄……”
他结结巴巴道。
“住嘴！你个废物！”范毅林当真是气极反笑，恨不能一拳打死眼前这个家伙，只是现在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可把事情继续闹大，不然丢的还是自己的脸而已。
“等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荣家！”
他用冷到极点的声音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是一拂袖子，根本不想再在这个破地方久留，甚至不想去看杜白此时的脸色。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十分得意了，看了也只是给自己心里添堵而已。
不过事实上，杜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追着去奚落他，甚至在处理完这件“假冒伪劣”的事件之后，就转身回去了苏家的店铺之内。
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在场的别人就不一样了。
这里能买得起琉璃的基本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大家族的人。
瞧见了这么一出好戏，还是难得的近几年风头最盛的范毅林吃瘪的事情，明面上不敢多说，但是暗地里大多都当做谈资一样说笑传播开来。
“厚脸皮拿着苏家的琉璃去冒充自己的，还被当场揭穿了哈哈哈！”
像这样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了大半个临安的上层世家的群体里面……
经此一役，毫无疑问，范毅林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摔在了地上，反而是起初不被看好的苏家成功胜出，笑到了最后。
此外在这次交锋过程中所展示出来的苏家的特殊的“记号”逐渐也成为了众人们所讨论的焦点。
像是在琉璃上面作画，而且必须要水才能展现出来这等神奇的事情，他们是从未见过的，也愈发觉得这琉璃乃是真正难得的稀世珍宝，更加地看重了。
这后续引起的一系列变化虽说不是杜白的本意，不过既然范毅林这么积极地凑上来用脸当他的垫脚石，他也就十分乐意地接受便是了。
反正对于苏家而言没有一点的坏处。
而这些日子除了琉璃之外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首先算是最贴近生活的，大概便是告诉了苏芷柔的《白蛇传》已经正式作为刊本流通在了市面上了。
而且一出来便深受这个时代广大缺乏娱乐活动的百姓们的追捧，基本到了在大街上每走几步就会有人讨论这里面故事和人物的夸张地步。
第五百八十九章 看戏
就连杜白起早出去晨跑的时候，也能听见路边几个或许未必识得几个大字的卖菜的摊贩们也欢快地在聊着。
就好像一夜之间变得人尽皆知了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了。
因为之前《倩女幽魂》的故事使得苏芷柔的名气大了起来，所以难得出了一个新的故事，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本身的.asxs.就高了许多。
而这个新故事本身就十分精彩，而且贴合时代背景给人强烈的融入感，就好像是发生在身边的故事一样，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再加上故事性属于老少皆宜的类型，受众面广……
总之，原因或许有很多，但是《白蛇传》的的确确是引起了一波的风潮，许多人开始关注了起来。
这对于杜白来说虽然没什么好处，但是能看见自己喜欢的故事广为传播的确也算是欣慰了。况且这样一来，或许还能更快速地将这个故事传入到当事人的耳中，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这个故事所产生的收益么……
应该都是被苏芷柔那丫头给收下了吧，包括戏院里改剧本的钱，也包括书刊的稿酬，都是一笔颇为丰厚的酬劳。
具体数目不太清楚，不过以杜白现在的身家也不会去和那个小丫头抢这些小钱。毕竟随便两个琉璃的价钱就已经远超这个故事的收益了。
不过正所谓拿人的手短，苏芷柔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了，除了月凝之外，她也会时不时带一些糕点回来“孝敬”他。
但想必这里面也有想从他手里再套出一点别的故事的殷勤。
这点她就有些想得美了，至少目前杜白并没有打算弄点别的故事出来，有也不会再交由苏芷柔去发表去。
不然如果让这丫头一直沉迷在这些东西里面，婉妙恐怕也会生自己的气。
而好事自然不只是这一件。
自从那天闹出笑话之后，范毅林就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了，关于对方的传言他也没有刻意地去打听，不过反正从一些小道消息看来，的确是不太好过就是了。
毕竟闹出这么大个笑话，以对方的身份，没有当众打死荣家的人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不过之后荣家也大概是遭受到了惩罚，安分了许多，至少苏家对面的那家分店已经在第二天就关门大吉了，顺便就被苏家给买了下来扩大了地方。
没有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闹心，这个临安似乎也就顺心了许多。
所以当过几天之后，苏芷柔十分兴奋地邀请杜白和婉妙一起去看戏去了，一副神神秘秘想给个惊喜的样子。
“哦？是什么戏让我们的二小姐都这么期待啊？”婉妙对粘着自己的苏芷柔打趣道。
这几天有杜白帮衬店里的事情，她和月凝就专心在窑厂里面检查琉璃的制作问题，有了空闲的时间，而在琉璃上留下特殊的记号也是她首个提出来的，恰好起了作用。
当得知范毅林闹出的笑话时，她也是难得地笑得很开心。
毕竟苏家可是被那家伙给恶心了许久了。
“哎呀姐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肯定很好看的！”苏芷柔撒娇着。
一旁看着这两姐妹的杜白微微一笑，想了想，忽而道：“让我来猜猜，是《倩女幽魂》或者《白蛇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苏芷柔一跳，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也就这两个会让你这么期待了吧。”杜白暗自摇了摇头，有些好笑道。
这小妮子虽然性格不太好，但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很好猜了。
苏芷柔见自己的惊喜都被猜到了，也只好就此承认了：“没错，就是《白蛇传》！这个故事真的非常精彩，所以很快就有戏班找上了我们，想要改编这个戏剧。”
“那个戏班叫鸣春班，据说是这临安城里颇为有名的班子，实力唱腔也不错我们才同意地。今晚就是这出戏的第一次登台展示，他们还给了咱们四张票，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过去看！”
这都在杜白的预料之内，并没有什么意外。
不过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过去看一看这原汁原味的戏剧演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婉妙自然也是没意见的，她对于戏曲之类的也有些喜欢，只是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而已。
等下午他们三人加上小丫头莹儿过去看的时候，看见那戏班的门口已经有许多人等着排队进去了，看来的确是十分火爆。
一来是鸣春班算是本地的大戏班，客人本就多，二来因为演的是最近火热的《白蛇传》，吸引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甚至在这里面杜白还看见了几个官员的影子，名气的确是足的。
负责接待的小厮看见杜白他们手上的票之后立刻便是躬身笑着给他们指引到了二楼的雅座上，这里桌上有糕点和茶水，可以作为看戏时候的消遣，视角也是不错，底下的戏台一览无余。
至少不用像一楼的那些人一样搬个板凳就地挤着一起看。
就在等着开场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朝着他走来，并轻声恭敬地说着：“请问是苏家的杜公子以及苏小姐吗？”
杜白转头望去，见是一个不知道哪个家族的仆从，微微皱眉，还以为是哪里又来给自己找麻烦的家伙。
好在对方及时解释道：“在下是知府大人派来的，想要请苏家的话事人过去聊一聊。”
“知府？”
这倒是让杜白有些意外了，竟然还能在这里碰上知府，而且还请自己过去？
他稍稍一惊后便开始思考起了原因。
若说自己最近做过的能引起知府注意的事情恐怕只有“琉璃”了。
知府是为了琉璃而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是想巧取豪夺，只要脑子不是疯了，就不太可能会选择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此地本身也不利于对方下手。
“那么或许有别的缘由？”
他这般细想着，便对那仆从答应道：“稍等，在下马上过去。”
旋即望着那仆人离去的方向，伸手握住婉妙的手，微微笑道：“没事，等我回来，你们现在这里安心看戏吧。”
第五百九十章 巡抚
婉妙轻轻点头，温柔嘱托道：“一切小心！”
不管如何，在她看来，钱财还是身外之物，保得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杜白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正穿着便服的那位知府大人正在听取同桌的一位应该也是某位官员的人的汇报。
“……前些日子山脚附近又出现了农户养的鸡鸭禽兽被一个女娃生食的情况，还有农户想抓她被打伤，十分古怪，恐怕有些……”
知府大人本来正皱着眉头听着，抬头望见杜白过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好了，这些事情回去再说，现在本官有客人过来，不甚方便。”
“是！”
那官员本想继续说完，但也只能谨遵吩咐，起身退到一旁，留出位子给杜白。
杜白扫过在场几人一眼，倒没有什么鸿门宴的感觉，反而颇为和谐，让他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请自己过来的用意。
“阁下便是苏家的杜白杜公子了？请坐，不必客气。”知府大人并没有摆官架子，反而如同普通的长辈一样颇为和善。
这一点倒是与杜白从朱尔旦的梦境里看见的不太一样。
看来是个人的印象有所不同，朱尔旦要更偏向于严肃一些。
杜白坐下后，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不知知府大人请小民过来所为何事？”
他不太喜欢虚与委蛇，还是直截了当一些比较好。
知府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你不必担心，此次本官寻你们苏家过来，是一件好事。”
“本官听闻你们苏家最近制作出了一种特殊的琉璃，品质上乘，堪称惊艳。本官前两日也曾把玩过一只，的确是不错。”
“本官且问你一句，那琉璃确实是你们苏家自己制作的吗？”
果然话题还是说到了这上面。
杜白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大人前些日子应该也听过范副使的事情，连荣家也无法仿制出来，在下也有自信，这天下间能做出琉璃的恐怕也只有我们苏家独一户了。”
这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便如实说出，以知府的能力一查便知。
“果然如此。”知府大人看来还是颇为高兴的，只是接下来的话题就让杜白更加地意外了。
“此等宝物世间难得一见，你们苏家可有曾想过将其进贡给皇宫，变成贡品？”
“上供？”
杜白顿时一惊。
此事可不是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与当今皇上扯上关系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家破人亡，但同样的机遇与危险共存，若是使得龙颜大悦，就此翻身成就一番伟业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这知府是对苏家的琉璃非常有信心啊！
杜白心中有些猜测，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回大人，此事我等小民不敢妄想，只敢谨遵大人的吩咐……”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本官之前听闻你们与范毅林那小子当面对峙也不落下风，可不像是会怕这些事情的人。”
知府笑道：“若是你能在半月之内拿出十件顶级的琉璃来，本官便可以做主，将此次官窑的上供的名额交给你们苏家！”
杜白心中一凛，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知府这是打算拿官窑下手了？
他之前也听闻了一些传闻，说是临安的官窑定窑近年来品质每况日下，已经影响到了上供的名额问题。
首先要明白，这里的上供虽说是免费送给皇宫，但是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算是给官府交保护费，甚至成为官府的一个“朋友”。
不仅仅不再是以前那种地位比较低下的，谁都能欺负一下的小商人，转而变成与官员同等甚至更加超然的存在，而且还可以得到一定的官府的采买的优先权，名气也大不一样了……
这些隐形的好处，如果可以用几个小小的琉璃就换来，那苏家真是赚大了！
以往这种地位都是定窑那边占据着的，这也是官窑的地位超然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近几年来显然有些人已经太过于安逸，而忘了其本身存在的目的，引起了知府的不满。
只是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杜白想了想，再次询问道：“十个顶级的琉璃我们苏家应当可以提供出来，只是不知官窑那边……”
此事不像是寻常那样一句话就能简单带过的，官窑再落魄也是官窑，若非是有什么深层原因，知府会贸然得罪一些人去做主拿掉这个名额？
他是不信的。
此时，下面的戏台上已经开始唱戏了，咿咿呀呀颇为热闹，各种花旦、刀马旦、小生、武生频频出场，络绎不绝，随着故事情节的推动，喝彩声此起彼伏，也有一些入戏太深的家伙的叫骂声。
知府大人似乎看戏入了迷，一时没有回话，杜白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候着。
等了片刻后，知府大人的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知……那定窑现在是谁在管着的？”
他说话时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随着下面乐曲的节奏，实则可以感觉到其内心的一些情绪变化。
能让掌管一府的知府大人都感到焦躁的人……
杜白沉默了一下：“小民不知。”
“范学文，巡抚大人。”知府淡淡道，“也就是与你针锋相对的范毅林的父亲。”
“巡抚！”杜白心中顿时有些明了了。
也难怪范毅林会如此嚣张，难怪就连知府都奈何不了对方，原来是巡抚……
巡抚本身职位就比知府大一阶，也就间接早就了范毅林在此地的地位。
“范家现在可是越来越得意了啊，朝中大臣也有许多替他说话的人，替其出谋划策的门客也是不少，你可知这其中原因？”
知府不知是有意无意，说起了许多官场中的秘事。
“因为银子……”
“而银子从何处而来，这些其手下掌控着的生意便是来源之一。想那官窑本该是给皇上做瓷器的，如今却是成为范家的敛财手段，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看来这位大人也是在心中憋闷许久，此刻周围没有外人才不吐不快，声音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怒意。
也是因为见苏家显然与范家不可能是一伙儿的，他才会如此直言不讳。
第五百九十一章 双赢
杜白微微点头，他早就觉得这范毅林有些奇怪，荣家那么多的官瓷又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倒是对上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一个局外人，知府方才也只是感慨了一下，没有继续详细说下去，转而道：“总之此次关于官窑的事情本官会亲自出面调解，只要你们苏家可以拿出顶级的琉璃出来，那么此事便这么说定了！”
“你们苏家，可以做到吗？”
最终这个决定权还是抛回到了杜白自己的手上。
杜白沉思了一会儿，心中已然已经有了决断，举起手边的茶杯敬道：“既然承蒙知府大人看得起，在下定然全力辅助！半月之内，苏家定会将十个琉璃准备妥当交给大人！”
“哈哈，那就好！来，喝一杯酒助助兴如何？”
知府大人显然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难得主动邀请他喝了一杯酒，以双方的地位差距来看，这显然已经算是礼贤下士了。
而杜白在喝过了一杯之后就先借口离开，回到苏家的座位那边。
刚一回来，婉妙便是有些担心地问着：“相公，知府大人找我们是什么事？”
她的心中还是保持着一种民不与官斗的想法，对于这些大官都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念头。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该算是一件好事才对。”
杜白看了一眼另一边显然已经被戏台上的戏剧剧情给吸引得入了神的苏芷柔，轻声回答道。
他将方才与知府所商量的一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她，而心思聪颖的婉妙并没有被知府所许诺的一张大饼给完全砸晕而欣喜不自禁，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一些重要的问题。
“知府的意思是……要与范家作对了？”
她的神色间有些许的担忧。
杜白微微点头，他从知府说出官窑的事情之后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看得出来知府的确是已经苦于范家的威慑下许久，非常想要将这座大山给从自己的头上搬走。
至于对方口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用意也大抵就是这样。此次苏家与范毅林的针锋相对，加上十分新奇精美的琉璃问世，让对方似乎看到了一点机会。
可以打压一下范家气焰的好机会！
然而这对于像是苏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可不是一件小事。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这种两大巨头的交锋过程的余波之中被掀翻，最后落得一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但杜白还是答应下来了。
一来是觉得如果可以得到官方的身份的话，对于苏家的确是十分有益。二来则是他本就不怕范毅林他们。
他的依仗从来都不只是表面上的徐志岩或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实力。
如果他们愿意按照规矩，老老实实下棋，他也乐意陪他们一起遵守规矩。但是如果他们不打算守规矩的话，他也不介意掀翻棋盘闹一场！
这一次在知府看来或许是自己利用了苏家和琉璃，但在杜白的眼中又何尝不是自己利用了知府那边的力量呢？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双赢吧……”
杜白心中如此想着，对婉妙安慰了几句，她自然是相信他的，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两人重新回到了来到这里的正题，那就是看戏……
不得不说，这个戏班子的实力的确是不错的，无论是唱腔还是扮相都惟妙惟肖，剧情也是推动得恰到好处，也难怪会引起这么多看客的欢迎。
只可惜对于杜白而言，原本该是悠闲散心看戏的好心情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乱了，他如今的心思暂时都放在了怎么应对可能来临的范毅林的反扑上面。
毕竟虽然看起来苏家一直和范毅林对着干也没太大的损失，但实际上一来是因为有杜白在，各种手段护得平安，换另一个人家恐怕就要家破人亡了。
二来则是因为范毅林的父亲那位巡抚大人没有出面。
如果这次动官窑的事情继续闹大，恐怕就算是巡抚也不会坐视不管。
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利益被人抢走的。
等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要动真格的时候了。
……
自这一天之后，苏家正式开始准备起了进贡给皇室的琉璃。
像这些贡品自然不能像是普通的销售的货物一样对待，每一件都应当是真正的珍品，方才可以得到重用。
这一点上面杜白自然是与月凝另外花费了一些心思，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至于普通的瓷器与琉璃倒是不必担心货量不足，因为从沛山闻家那边已经在前两天便运船开始往这边送着鬼城所制作的货物。
依托着鬼城的庞大规模，这些货物的质量毫无疑问都是十分上乘的，用来填补一时之需已经是足够了。
接下来所需要的就是在半月之内搞定那十件最好的琉璃。
只是就在他们实验的时候，知府那边也已经开始对官窑下手了……
范毅林的府邸之中，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吓得两边的丫鬟都浑身一颤，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迁怒。
“该死！这个知府竟然敢对官窑下手！真当我们范家没人了吗？！”
“还有那个苏家……真以为有了琉璃就可以目中无人，可以取代官窑了不成？”
浑身怒气的范毅林面色阴翳，感觉苏家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消息灵通，一早就有人给他通报了一番关于知府最近的动静，以及官窑所出现的问题。
这自是让他瞬间怒不可遏！
这官窑乃是他们手下重要的一环，若是少了这一环，问题可就大了！
更何况如果官窑在他手上出现问题，那么父亲定然也会狠狠责罚于他！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了想，他转头对着一旁的那位高僧说道：“大师，今日我有要事繁忙，恐怕无法与你继续谈论佛经道理了，还是等改日再继续吧。”
现下他心中也是愈发焦躁，自然急着处理官窑的事情去。
第五百九十二章 蹊跷
“无妨，只是施主切记莫要再次动怒，你身上的气息有不稳的趋势。”那位先前荣家公子所见过的高僧点了点头，起身持着禅杖道。
“另外还请施主莫要忘记先前答应了贫僧的事情。此事事关天下百姓，切不可怠慢。”
范毅林微微点头：“是指帮大师找寻一条特殊的白蛇的事情？大师尽管放心，我已经派出了许多的部下，也寻了很多的捕蛇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所结果。”
“那就有劳施主了，不过那蛇或许有些危险，莫要忘记提醒那些人在搜寻之时要注意小心，莫要着了那白蛇的道……”
这位高僧提醒道。
不过范毅林并未当一回事。
毕竟只是一条白蛇而已，能咬伤人便是顶了天了，还能闹出什么名堂来？
只要自己能将那白蛇抓住交给这位大师便足够了。
他当初因为自己体内的隐患越来越严重，所以四处寻找着高僧，偶然得知了这位名声远扬的大师，又得知对方似乎正在寻找一条白蛇，许下承诺帮对方找寻后才让对方同意来帮助自己。
而事实证明对方的确有几分厉害，至少在对方的帮助下，自己的心神已经有些好转的趋势。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派出了许多人去寻找其口中的白蛇，而且浑身纯白色的蛇应该也很好找才对。
然而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差不多都已经将临安附近的几座山都给翻遍了，可始终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那白蛇就好像不翼而飞了一样！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和这位大师说自己找不到的，一来他拉不下这个脸，二来也是不想失去这个帮自己消除隐患的有效助力。
所以目前也只能让手底下的人更加大力度去寻找那条白蛇，这边自己再缓住对方。
这位高僧并未怀疑，只是双手合十一拜，随后拿着禅杖向外走去。
既然今天范公子有事要忙，那么他不妨就自己去附近的寺庙看一看，与里面的僧人们探讨一番佛理或许也是不错的。
只是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灵敏地五官让他听见了远处几个正在偷懒的丫鬟悄悄的谈论声。
似乎是在讨论一个奇怪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本身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隐约听见了自己的法号以及“白蛇”这个称呼……
这就有些让他觉得奇怪了。
他正欲出门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而向着那几个丫鬟走去。
当他靠近的时候，那几个正在照料花草一边闲聊的小丫鬟们还当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当即便是吓得脸色有些泛白，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问候，然后低头不敢看他。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和尚是范毅林亲自请回来的，奉为贵宾般看待，谁若是惹了对方，恐怕下场会很惨的了。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是来找她们麻烦的。
“不知几位施主方才在说的是什么故事？那个白娘子又是什么？”高僧问出了他所最关心的问题。
“白娘子……”
几个丫鬟见不是来找麻烦的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旋即又有些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对这方面感兴趣，方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回大师，这白娘子是最近新出来的一个叫做《白蛇传》的里面的人……”
“讲的便是一只心善的蛇妖回凡间报恩，却被一个叫法海的坏和尚给拆散了的故事……”
小丫鬟们见高僧有兴趣，便主动说起了一些关于这个故事里面的大致的情节。
她们的确是说得兴致勃勃，但是高僧却是听得愈发面色凝重。
“《白蛇传》？法海？”
他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听着听着，隐约觉得这事情背后恐怕有些蹊跷。
因为他的法号就叫法海！
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故事里面的人物，而且对手刚好是一条白蛇？
天下间岂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这似乎有种冥冥中的暗示一样，让他觉察出一些异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皱紧眉头，今天也就不打算去附近寺庙里面讲经了，而是按照那些小丫鬟们的告知，去往了以往从未去过地娱乐场所——戏班子看戏去了。
因为他听说这个戏班子里面正在演着《白蛇传》的戏目，很是火热，若是亲自去看一遍的话，想必就能清楚了解到这个故事究竟讲了些什么。
当法海一本正经地和周围那些看戏的客人们坐到一起的时候，别人也是一脸的古怪，都在奇怪着这个和尚好好地佛经不去念，怎么会不正经地跑到这里来看戏来了。
难不成也是来看《白蛇传》的？！
等这场戏剧演完了之后，也有许多入戏深的人注意到了这位光头和尚的存在，下意识都把他当做是戏剧里面的那个棒打鸳鸯的坏和尚，对其投以愤怒的目光。
不过法海自己并未在意这些旁人的目光，等看完这出戏之后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个戏剧的本子究竟是谁写的？”
诚然，方才的戏曲里面有许多超脱现实的戏剧化的情节，但是许多地方在他的眼中都是与现实有所密切联系的。
尤其是对方能够准确地知道他的法号，以及那条白蛇的情况，甚至还有一个白蛇的恩人许仙……
他看到后期的一些剧情，甚至开始产生一种怀疑，这究竟是一出戏剧，还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他自己心中十分清楚，如果真让他设身处地站在戏剧里面那个法海的立场的话，恐怕所做的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都是为了保护无辜的性命，他自当问心无愧。
而且还有那个可以收容天下妖物的金钵……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曾经师父那里也有一个类似的宝物。
也正因为这些原因，看完这场戏后的他忽然开始对这个故事的创作者感兴趣了，甚至想要亲自去拜访一下。
毕竟如果对方真能够知道这些未来的情景的话，或许也能知道那条还未化妖的白蛇究竟藏身于何处，让他得以找回自己被其偷走的宝物……
只是可惜的是，他并未找到那个创作者的具体身份。他在打探了一番消息之后，所得到的回答都指向了一个学会。
寻神学会。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定数
不过虽然法海已经找到了这个故事的出处，但是依旧没能见到那位创作者本人。
毕竟寻神学会本就不算是正式的组织，大多都是寻常的富家子弟们在闲着无聊的时候突发奇想搞出来的一个活动组织而已。
更何况参加学会的成员们也不会去大肆宣扬这种事情。因为寻神说大不大，却也给人一种不敬鬼神的感觉，传扬出去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冠上大逆不道的名头，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虽是如此，好在范家在这临安还是有些力量的。
通过一番打听，他知道了一个寻神学会的成员，也是目前学会的会长。
真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他消息多么灵通，而是对方行事颇为放荡不羁，并未进行过多地遮掩自己的行踪，近来戏班子那边找人也是先拜访了这位会长，方才得以进行了白蛇传剧本的改编。
据说此人是一个杨姓世家的二公子，本该是继承家业的他却整日无心于家中的生意，反倒是对于古怪的鬼神之说颇为感兴趣，不仅是外人将其当做是异类，就连家里的人也对其很是不解。
如果说像盛云庭年轻时候还处在胡闹的阶段，此人就更像是闲云野鹤一般，对世俗之物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兴趣。
长久下来，其家族中人也就不再对其抱有期待，随便他去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主动展示出自己寻神学会的身份。
法海便择日主动前去上门拜访，想要打探一番消息。
那位杨姓公子自然是十分意外竟然会有一个和尚来找自己，不过大约是对于这种异人们的兴趣，所以也就特意接待了他，想听听具体的缘由。
而在得知是要找《白蛇传》的作者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对其微微摆手。
“这位大师，莫说是在下不愿意帮你，毕竟就连我也想见一见那位作者而不得，又谈何来引荐你呢？”
之前想请苏芷柔带他去见一见那位奇人，然而得到的却是拒绝的回答，让他心中颇为失落，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何况大师，你乃是一位出家之人，又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么一个世俗的传奇故事呢？倒不如回去多念些经书，或许更有用处。”
杨公子性子随放，说话并未有太多的敬意，甚至觉得这个一本正经的和尚口中所说的却是些荒唐话。
法海对于他的嬉笑并未在意，只是摇了摇头：“施主有所不知，这《白蛇传》的故事与贫僧有莫大的关系。”
“哦？”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一个刚出来不久的故事能和这个和尚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贫僧的法号便是法海。”法海淡然地讲述出缘由，这一番话却是让那杨公子面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转而变得有些惊愕到难以置信一般。
“你叫法海？！”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法海，似乎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啊大师！”
“此事自然是真的。”法海点了点头，事实上他自己也十分惊讶于这个“巧合”。
杨公子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遇见白素贞和许仙了没？”
雷峰塔应该还没建造起来，毕竟西湖附近没有这座塔，但是人就不一定了。
法海缓缓摇头，叹声道：“还未遇见。但贫僧近来的确是在寻找一条白蛇的踪迹，此蛇偷走了贫僧重要的宝物，恐怕颇为危险。”
“又因为此事与那则故事的确有些巧合，所以贫僧才决定前来探寻一下究竟。”
这些算不上是什么天机，也不是不可告人的隐秘，而且颇为紧急，所以法海直接便是将缘由道来
“竟然还有这等事？！”
杨公子有些惊诧的一愣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这世事竟是如此奇妙！那故事能如此牵动人心，果然也有其神奇之处……”
他起身左右踱步着，微微摇晃着脑袋，兴奋地说着：“故事里有西湖，这里也有西湖，故事里有个叫法海的和尚，这里也有一个，就连白蛇都有一条……”
一个两个的巧合也就罢了，这一连串的巧合很难让人不往别的方向去想。
他难得对这些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还是关系到那位神奇的作者，接连两个故事都给他带来这种奇妙的感受。
末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地重新坐下来，认真望着法海说道：“大师，你真的会去把白娘子镇压在雷峰塔底下吗？”
这也是他颇为好奇的一点。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若是那白蛇真当化妖水淹金山寺，贫僧自然也不会放任其为祸苍生。”
杨公子有些忿忿地拍了拍桌子，呼喊道：“但是分明是你先去打搅他们夫妻二人的好日子啊！你若是不去抓许仙，白娘子又怎么会用这般手段来救夫呢？”
“此乃已定的劫数。”法海并未过多地辩解，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句。
如今看来，现实与那故事处处对应。自从之前那白蛇偷走了他的宝物开始，两者之间的仇怨或许便已经定下了。
那个未来的故事中的法海也应该有其自己的考量。
杨公子瞪了他一会儿，旋即却又是忽而拍手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十分畅快的样子。
“哎呀，有趣有趣！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故事里那个法海了啊！连我都被你糊弄得一时入了戏，的确有趣！”
笑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后才逐渐停歇下来，他揉了揉脸重新坐稳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罢，既然大师你的确法号叫法海，也的确有些巧合，那我过几日便替你引荐一番，但对方究竟会不会见你就是两说了。”
自己之前三番两次想要求见都被拒绝了，他不觉得这个自称法海的和尚就能成功。
“那就有劳施主了！”法海合十一拜，郑重道，“此事事关那白蛇，不可耽搁。”
被对方偷走的那宝物，始终让他无法安心下来。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巨大的浪潮，危害无辜之人。
只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中间难免有些意外的发生，尤其是在这等多事之秋，知府与范家之间博弈的间隙，随时都可能发生一些意外。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封锁！
比如杜白之前便已经猜测范毅林等人不可能会坐以待毙，随时都会进行反扑的举动，但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直接这么快。
因为这天掌握了一部分兵权的范毅林在一早便派出了兵马强行地堵住了苏家窑厂进出的路段，四面八方围得是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让人根本无法进出。
自知情况有变的杜白带着几个仆人过去想要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却是恰好遇见了正在指挥着兵马组建防线的范毅林。
对方骑着一匹战马，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不似是先前那般的书生气质，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将领一般威风的样子。
“杜公子，今日真巧，竟然在这里还能遇见你啊！”
范毅林看见他过来，冷笑一声下了马，缓缓走近过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他：“怎么，莫非是想来与本官叙叙旧的？”
杜白不卑不亢，目光直视着对方：“敢问范大人，这山脚下已经是我们苏家买下的地，为何要派兵马在此地驻守？”
“因为我们在附近发现了流窜已久的山匪的踪迹！”
范毅林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回头指向苏家窑厂的方向，继续说道：“就在那个方向，山匪横行！他们最是阴险狡诈，武功不错又有刀剑傍身，若是真放任他们不管，恐怕这附近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而且你猜猜，他们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杜白静静地望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因为你们苏家的琉璃啊！”范毅林冷笑一声，“谁都知道你们苏家的琉璃价值不菲，若是抢上几个可比拦路抢劫商队要赚得多了！所以啊，他们现在估计已经盯上了你们的窑厂，甚至已经潜入进去也说不定。”
“范大人尽管放心，我们苏家并不惧怕山匪。”杜白直接答道。
窑厂有妖怪的护卫，那些凡人的山匪来得再多也不过是送菜的而已，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究竟有没有山匪出没还是另一回事。敢来府城临安闹事的山匪，恐怕真的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了。
“这可不行，本官岂能坐视你们这些普通百姓陷于危险不管？”范毅林却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大声道，“从今天起，直到剿灭那群山匪为止，本官都会派兵马驻守于此地，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丁点的危险！”
“至于那窑厂，很遗憾，暂且你们也不能进去。”
闻言，杜白不禁面色一沉，这家伙还真就敢硬来了？！
这时，那旁边赶来一个官兵，躬身对着那范毅林禀报道：“副使大人，附近都已经派人驻守完毕，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进出！”
“好！那杜公子，本官也就不多陪你们了。”范毅林点点头，转身吩咐着手下的兵，“来人啊，随我一起去苏家的窑厂看一看，兴许那些个山匪就躲在里面呢！”
杜白望着范毅林带着一众兵马转身去往窑厂的方向，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回走着，目光微沉，深思着什么。
“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旁边的小伙计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
毕竟自家答应了知府要在半月之内拿出十件顶级的琉璃，如今整个窑厂都被封锁住了，人也无法进出，该怎么制作琉璃呢？
毕竟他们也还不知道真正做琉璃的人其实是一群妖怪而已。
杜白自然也知道范毅林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对方也知道要在这里和知府对拼底蕴是不太现实的，官窑也拿不出足够的上等瓷器来对抗苏家的琉璃。
如此一来，自然只能走这等歪门邪道，试图直接堵住苏家这个源头来解决可能发生的灾祸。
这固然只能算是一个缓兵之计，但是对方只要能拖住这么一时半会儿，等到消息传到了其父亲那里，那么巡抚大人亲自赶过来解决这件事情，知府恐怕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而最后所牺牲的恐怕只有苏家而已。
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
杜白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几分坚定决然之色：“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办法。”
见他如此肯定地说了，伙计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杜白另一边也传信给月凝，让她带着那几个小妖怪尽快将窑厂内的琉璃和痕迹都清理干净，绝对不会留给那范毅林一点可以做文章的东西。
至于琉璃？
就算摔碎了也不会留给他的。
等到片刻之后，范毅林带着一队人马进入了苏家的窑厂之中，左右环顾着，满意地点了点头，暗自想着：“这苏家再怎么能耐，到底也不过是普通商人，又怎么比得了我手上的力量？”
“现在这窑厂里面的东西可不就都便宜我了么！”
至于万一对方事后问起，自己也完全可以把原因都归咎在那些胡作非为的山匪的头上，就说是那些家伙抢走了窑厂里面的存货，包括那些可能尚未制作完成的琉璃。
想到这里，他颇为豪气地一挥手，示意手下的兵马们四散开去搜查：“去，把这窑厂里面的琉璃和瓷器都给找出来放在一起，至于那些半成品就都给砸了，一件也别留在这里！”
“是！”
手下们一声应和，转身便是朝着四周的屋子里面搜查过去，包括烧制瓷器的地方，全都不会放过。
只是就在范毅林等着好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兵有些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向他禀报道：“禀报副使，这里好像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空的？！”范毅林不由得一怔，“你们都找过一遍了吗？怎么可能是空的，昨天苏家的人还在这里干活呢！”
琉璃和瓷器总也不可能是一天之内就全部制作完成的吧，不可能连半成品都没有啊！
“大人，我们都已经把这里搜查了个底朝天了，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小兵也颇为无奈，同样有些匪夷所思。
“就连……就连喝水的茶杯水壶都不剩一个，而且桌子椅子都没了，所有的屋子都空空荡荡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有人？
“什么都没有？”
范毅林觉着有些无法理解，还当是这些手下办事不利，立刻便是翻身下马去，打算亲自去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当他自己去看了一遍这窑厂的各个角落之后，发现竟然还真的是这样！
随便他不信邪地走进哪个屋子，一抬头看去就是“家徒四壁”，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有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四面墙壁和紧闭的门窗，里面连桌椅板凳都没剩下，至于原本设想的琉璃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甚至连烧制瓷器的柴火都半点都没有，整个窑厂就跟是新造的异样，干干净净，就好像有人专门来打扫了一遍，啥也不剩！
白白走了一圈，范毅林重新带着一众手下走回到门口，回头望着那空空荡荡的窑厂，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跟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或许是错觉，这苏家的窑厂怎么从里到外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异的气息，总让人感觉哪里有些不妥。
不仅是这些离奇失踪的瓷器或琉璃，还有这个鬼地方总让他感觉到似乎从各个方向投来注视的目光，就好像有一双双隐藏着的眼睛在盯着他一般！
这是他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对于这种事情格外的敏感，而且那一双双的目光注视里显然并没有太多的好意，更像是带着一种微弱的敌意，在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里还有人躲藏着，说不定还是苏家的人，所以才会如此敌视自己……
“谁？！”
已有所预料的他猛地转过头去，望向右手边的一座屋子的墙角处，只见那里忽而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飘过，似是钻入了那屋子里面，但因为速度过快而根本无法分辨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模样。
“果然有人躲在这里！来人，把这里封起来，把这个“山匪”给抓起来，我定要好好拷问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是把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
范毅林怒声吩咐道，看着手下们鱼贯而出，嘴角不禁带着一抹冷笑。
他这几天诸事不顺，心情甚是糟糕。今天本想借此机会给苏家一个下马威，谁知又是落了个空，心中此时正有一股被戏弄过后的憋屈郁闷的感觉。
眼下见有人正好撞到自己的面前，这若是不趁机发泄一下，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顺便也可以问清楚这苏家的底细，究竟怎么做到将这窑厂给搬得这么干干净净的。
只是当他过去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那个屋子里依旧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除非那家伙钻到了地底下去，不然没道理会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范毅林皱紧眉头，忽而感觉自己的右侧肩膀忽然一沉，就好像有人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气力还颇大的样子。
还当是有人暗算自己，他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旋即却是看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就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手下都离了两步远，而且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来碰触自己！
他心中蓦地有些发凉，感觉事情愈发诡异了起来……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两边的有两个正在检查墙壁附近有没有暗格的手下忽然动作一顿，随后猛地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摔得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这个动静自然是越发引起了本就焦躁的范毅林的不满，立刻便是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那两人慌忙爬了起来，颇为不安与惊恐地说道：“回禀大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一时没站稳才……”
两人支支吾吾着，说话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恐惧之意。
这房子十分空荡，左左右右随时都能看得真切，连一个外人也没有，怎么可能会突然有人来踢自己一脚呢？
除非……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闹鬼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们就有些畏惧。
毕竟真刀真枪也就罢了，至少还在明面上摆着，但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要人命的鬼怪就有些愈发让人心中胆寒了。
这一连串的怪事让这里的人都有些觉得不安了，随即便是有亲信上前来小声请示一句：“副使大人，这里怎么好像有些古怪，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日后再议吧……”
范毅林面色有些阴沉，但是他显然也是想到了闹鬼的可能，纵然自己身怀武功，却也未必防得了这些神出鬼没的鬼怪。
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如果这里真的闹鬼，那之前苏家又是怎么在这里一直制作琉璃和瓷器的？
暂时想不通，他感觉到周围依旧有什么东西在偷偷看着他，背后一阵阴寒，只能点了点头：“也好，带人先离开这里，下次再来！”
然而离开的路也没有那么顺利。
明明来时的山路只有一条，应该很容易就能走出去，偏偏这次他们愣是迷了路，在这片山林里转悠了好久。
就连范毅林身下的马都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突然发了疯乱跳，导致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浑身烂泥狼狈不堪，佩剑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不过也来不及恼怒了，看着那匹跑进山林深处不知去向的马，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对这个邪门的地方真的是有些怕了，连休息都不敢，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赶紧让手下人扶着自己匆匆离开，生怕再耽搁下去恐怕连小命都难保了。
不过这一点倒的确是他多虑了。
没有杜白的命令，守卫此地的鬼怪们可不敢随意动别人的性命，像是这样的戏耍并赶走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这会儿等他们一行人仓惶地逃离之后，在原本范毅林摔倒的地方，空气忽然如同水纹一样荡漾开波纹来，旋即几个大小各异身影逐渐从浮现了出来，正欢快地手舞足蹈庆祝着。
只见这几只小妖都还未褪去原本的兽形，长着一副毛茸茸的兽脸，也有背上长着翅膀的鸟妖。
其中一只妖怪的爪子上还握着一把看上去十分名贵的长剑，在其手中就好像是刚拿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随手挥舞着，看其削铁如泥的样子，更是兴奋地咯咯直叫。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我没听见！
“回去回去！咱们已经赶走了这些坏蛋，肯定要给我们一点奖赏才对！”有妖怪口吐人言，语气有些期待。
“走走！我还想早点幻化成人形去人间玩乐呢！”另一只小妖附和着，嘻嘻笑道。
自从来到临安之后，被杜白以利诱化为己用的小妖不在少数，这几个虽然因为不想被人类所驱使而一直躲在山林里面，不过杜白也就顺其自然让它们在这窑厂附近守卫，驱赶可能出现的匪徒，并且避免路人误入。
现在倒也还算是派上了一点用处。
不过事实上，范毅林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关于窑厂的封锁还是继续存在的，守在这附近不让任何人进入，只是不敢再进入苏家的窑厂就是了。
而此时本该没有人在的窑厂内部，却是有几道身影开始出现，正是赶回来的月凝以及那几只被训练好的小精怪。
以月凝的实力，要糊弄过这些凡人的眼睛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她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被范毅林给毁坏掉什么东西，便点了点头：“此次时间紧迫，我们要尽快将做贡品的十件琉璃给制作出来，所以还是先在这里继续吧！”
不过这难免会产生一点动静，所以一只小精怪便是担心问道：“那万一那些坏人又过来怎么办？”
月凝不假思索：“那就让那些妖怪们继续把他们给赶走！”
反正不能将此项任务给耽搁了。
至于那些人会怎么想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动静，算是让她省了点心。
当然实际上，这里所发生的动静一开始就已经被外面封锁着的官兵们给发现了。
“我怎么感觉那里好像有声音？”一个还年轻的小兵有些疑惑地侧耳倾听着。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旁边一人掏了掏耳朵，打了声哈欠，嘟囔着。
“真的，你看，那边还有烟冒出来了！”那年轻小兵回头看着那窑厂内部，看见一缕烟飘起，不禁一愣。
旁人瞥了一眼，随后面色一变，很快反应过来，故作东张西望道：“哪里？我没看见啊！”
“就在那儿啊！”年轻小兵有些奇怪，指着那个方向。
“咳咳，反正我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既然你坚持说有问题，要不你自己进去打探一下？”旁人摇了摇头，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年轻小兵顿时一怔，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那破地方一早上他们就进去查看过了，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现在他们一直守在这里，也没见有人进去过，怎么可能会突然传出声响了呢？！
再回想到早上所出现的古怪的事情，脑子只要不蠢，立刻就能想到可能的原因——闹鬼了！
指不定里面就是一群妖魔鬼怪正在作怪呢！
他们这若是跑进去，不得被当场吓得丢了魂啊？
说不定还会被生吞活剥了呢！
谁甘心进去自找死路啊！
反正现在范毅林也不会亲自过来查探，那么他们何必这么多费功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这种事情他们平时可没少干，不差这一次。
“哦哦，对对，可能是我一时头晕眼花看错了，”那年轻小兵赶紧捂住眼睛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现在看过去真的什么也没了。”
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可是非常重要的……
总而言之，目前虽然范毅林实行了封锁，但是实际上收效甚微，关于琉璃的制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杜白就可以暂时忍下这口气，关于这个范毅林是应该要尽快解决掉了。
不然总是跳出来捣乱就有些让人烦心了。
因为此次是被知府大人邀请进行的制作，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先去找知府禀报此事，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反制的措施。
不过当他想要求见的时候，却被告知知府大人现在并不在府衙内。
“方才巡抚范大人派人来请知府大人过去议事，还不知何时会回来。”
得到了如此的回答之后，杜白便已经有了“果然如此”的念头，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位巡抚大人恐怕是刚一得到消息就赶回了临安，速度很快，以至于知府大人的计划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机会就被叫停了。
现在叫过去议事恐怕也没什么好事。
也就是说知府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帮他们苏家解决窑厂的问题。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杜白暗自摇头，转而望向范毅林府邸的方向。
此次若是老实地走凡人的路线，以苏家目前的实力恐怕根本无法撼动范家。
不过好在，他可以用到的力量并不局限于此。
……
天色渐暗，天空中已是布满了昏沉的乌云，遮挡住了月色与星光，让街道上显得更是昏暗。因为本就不是什么热闹的日子，加上天气愈发严寒，除了零零散散的商铺还亮着灯外最引人瞩目的光亮的地点大概便是那街头的一家酒楼了。
酒楼里面人来人往，饭菜的热气与美酒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觥筹交错，人声热闹，有如集市一般，甚是欢快。
直到片刻之后方才逐渐安静下来，里面几声道别声后，几道穿着暖和的狐裘的身影从门口缓缓走出，富态的面上带着几分酒足饭饱后的微微红润与醉意，一开口便是一股浓郁的酒味。
跟在后面送别的一人连连拱手笑着应和道：“还请俞总管回去后好好替我们荣家多美言几句啊！”
“前些日子的确是咱们少爷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那般错事，现在罚也罚了，他也知道错了，还请范副使大人可以高抬贵手，饶过咱们荣家……”
那位俞总管摆了摆手，打了个饱嗝，虽然刚吃了人家的饭但还是自恃着身份，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此事我自然会替你们荣家多说几句好话，毕竟你们荣家跟着我们公子做了许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是此事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毕竟你们先前太过胡闹，让公子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这口气么，肯定是要出一出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计划
“那是那是！”
这位荣家的人根本不敢反驳，只能苦笑着连连称是：“我们少爷这几天已经好好反省了，下次……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俞总管微微点头，看其态度也算诚恳，加上还特意请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另外还送上了一点孝敬的东西，也就说道：“那便好，你们陈家这几日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待我明日便和公子提两句，应该还有些机会。”
在荣家几人千恩万谢的送别声中，俞总管心满意足地坐上了马车，随着车夫的鞭子轻轻拍打，马车开始咯吱一声晃动，随后慢慢向着范家的方向驶去。
冰冷安静的街道上，此时只有这马车的车轮滚动时的轻微响声回荡着。在逐渐远离了身后的酒楼之后，周围的光亮和行人都开始减少，周遭巷拢里似是凝聚着一团团的淡色烟雾，不可见的黑暗在其中盘踞着，在这个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冷。
蓦地，前头的车夫一边努力分辨前方道路，一边随口小声问了一句：“总管，您回去真的要给这荣家的人说好话吗？”
毕竟在他看来这怎么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荣家的人这段时间的确是被范毅林给整治得很惨了。范毅林虽然整不了苏家，但是对荣家瓷庄还是随手便可以揉捏的。
若非是眼看这处罚还看不见个头，荣家的人也不会这么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地便是偷偷找了范家的俞总管出来拜托一番。
俞总管乃是范学文巡抚颇为信赖的一个得力助手，在范家干了有几十年了，不仅是管着范家家宅内的大小事项，还替范家的人处理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算是真正的心腹了。
也算是荣家所能找到的最有可能说动范毅林的人了。
但是就算是他真要给荣家去说情的话，恐怕也照样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可能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骚。
就为了荣家的这些报酬，未必值得啊……
只是俞总管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这次回去，我当然要向公子劝一声，而且还要好好地劝！”
“你以为，以公子在这临安里的眼线，会不知道荣家请了我过去吗？恐怕早就知道了。”
“那是为何？”这车夫有些发愣。
“我之所以明知道还会过去，正是因为我跟着这范家几十年了，对公子的性子十分了解，他不至于真的对荣家就此下死手！”
“这些日子荣家的确受了很多苦头，若是继续下去，荣家真的倒掉了，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更别说公子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所以啊，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给公子一个台阶下，正巧，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坐在车厢内的俞总管颇为得意地一笑，慢条斯理道：“这样一来，公子也不会怪罪我替荣家说话还能可以顺着台阶下去，我又能收了这荣家的好处，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你啊，还是要多学一学，不然在这范府里也混不出什么大出息……”
他本意也只是炫耀一番自己的心思缜密，顺便换来对方的惊叹与佩服，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当自己说完之后，外面却始终没有回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他的话一样，顿时让他有些不满。
“小卢！小卢！”
他敲了敲车厢壁以让对方回话，只是即便如此，却依旧许久不见对方的回应，让他心里有些古怪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小卢跟着自己也有两三年了，以往一直都是毕恭毕敬，讨好着自己，自己看他有些眼色，便让对方跟着自己。
不太像是会故意无视他的样子。
那就有些奇怪了……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赶紧伸手去将门帘给掀了起来，只见前面哪里还有什么车夫，只有一匹马拉着马车向着街巷的黑暗未知处不断地走去。
他脸色顿时一白，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左右望了一圈，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四周一座座房屋的屋檐下反而挂着一盏盏的只有祭奠时候才会用的苍白色的灯笼，在夜色朦胧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乎是在指引着亡魂们走向归途……
至于身后来时的路？此刻望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就好像是有什么异兽等着吞食一般，更加诡异恐怖。
这极为反常的一幕差点把他的胆子给吓破了，“啊”的一声尖叫把门帘给放了下来，浑身瑟瑟发抖。
“不对劲！难不成是撞鬼了？！”
他小声喃喃自语着，但也不敢继续呆在这个马车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向不知何处奔去。
万一它把自己给带到了鬼窝里面呢？
小卢现在生死未卜，说不准就是被抓走了，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
他心头一紧，看这马车行驶得不算快，赶紧掀开门帘向车下跳去。
只是以他有些肥胖的身子这种动作着实有些艰难，在地上滚了一滚灰头土脸后才气喘吁吁地爬起来。
“得赶紧躲起来……”
这地方阴风阵阵，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只是想得虽好，但是当他一抬头，却是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有些虚幻的人影，再往上看去，看见的却是青面獠牙的鬼脸，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就像是随时会一口吞吃了他一样！
“鬼……鬼啊！”
俞总管当即便是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还趴在地上的两腿一抖一抖的，一股尿骚味逐渐从裤裆下传来，竟是当场被吓尿了！
“你便是俞吉，范家的总管了？”
那恶鬼之一低下头，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一口难以言喻的腥臭的浊气熏得他肚子里一阵翻腾，险些将先前吃掉的酒菜都给吐了出来。
俞总管回过神来，赶紧又哭又喊地跪下来，不断地磕头跪拜，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好汉饶命啊！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死不得啊！今日不知怎的竟是冒犯了两位大哥，我知错了，等回去之后我一定给你们烧纸钱，你们想要什么就烧给你们！求求放过我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审判
俞总管显然是将这两位当成了喜食人肉的恶鬼了。
谁知那恶鬼却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怒声道：“我们乃是此地判官陆大人的手下，此次便是奉命来将你这罪人给带回去审问！”
“啊？判……判官？”
俞总管捂着自己被打红了半边脸有些发懵，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和判官扯上了关系。
但是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变，变得没有半点的血色，微微张合的嘴唇都在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度害怕着。
他自己知道自己手上的罪过，既然是范家的心腹总管，多多少少一些不干净的事情有所触及，哪有什么无辜的道理。
只是因为之前在凡间的时候背靠着范家这棵大树，这些自然是无人来惩罚自己的。
但是等到了阴间之后，碰上了那些传闻中铁面无私的阎王和判官们，自己的这些罪行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也不可能会有人再给自己遮挡。
难不成自己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了？！
他不禁更是发慌。
只可惜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两只鬼便是上前一人一边将他给架了起来，拖着向十王殿的方向飞去。
也就是陆判一直审判这些犯人们的地方。
此次第一次破例审判还在阳世的凡人，而且是范家的人，当然不是陆判自己的主意，而是杜白亲自上门请其帮忙，此次也是为了借判官这个名头来让范家的人畏惧就范，省却许多的功夫。
只要曾经做过亏心事，就没有不怕阴间仙神的。
而既然是活佛的请求，陆判也是十分乐意帮忙，不怀疑其它，立刻便是派了两个最是凶恶的厉鬼前来将这个范家的总管给抓来。
他觉得反正活佛肯定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惩罚无辜之人的，那么肯定是这范家的人有所过错才是。
这边俞总管被两只恶鬼给拖着已经来到了十王殿的门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屁股给摔在了神像前，痛得他直呼，脸皱成一团来。
不过就在这时，神像前忽然亮起一道金光来，将他给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时，竟是发现此时这里竟然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衙门公堂一样的审判犯人的地方。
他自己此刻正跪在堂下，而两旁则是立着一个个手持棍棒刀剑的手舞足蹈的鬼魅邪祟，一双双泛着绿光的鬼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像是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一声令下，就将他给分食干净！
而在正前方，则是正襟危坐着一个身穿着红色判官服饰的男子，虽看起来比那些邪祟鬼怪们更像人样，但其面貌丑陋，目光凶煞更胜许多，仅仅是瞪了他一眼，就让他肝胆俱裂，跪伏在堂下不敢抬头直视。
他可不懂这阴间的规矩，生怕自己万一哪里有些不敬，就真的完了！
而此时，那陆判大声呵斥，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宏亮，震得他两耳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浆糊。
“堂下跪着的可是在范家当差的俞吉？”
俞总管不敢耽搁，当即哆嗦跪着答道：“小人正是！大人……不知大人抓小人过来所为何事？”
他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
可惜陆判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侥幸给打碎了。
“大胆凡人，你伙同范家几人知法犯法，为祸百姓，作恶多端，你可知罪？”
陆判怒目而视，一席话更是让俞总管心底一凉，却也猜到自己假如把罪行全部说出来，恐怕就真要不得善终了，只能硬着头皮辩解道：“大人，小人是无辜的啊，虽在范家做事，但根本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陆判当即又是勃然大怒：“尔等小人还敢狡辩？来人，抽二十鞭！看他招不招！”
他右手摔下一个令签，一旁的一个嬉笑着的小鬼当即便是往前一步窜出，两手持着一根长鞭直直朝着他的身上鞭打而来。
而这鞭子显然也是不同寻常的东西，每一下都像是痛到了他的灵魂深处，整个人都明显蜷缩了一下，痛苦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而这才是第一下，后面还有足足十九下在等着他！
事实上，等到第十二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这般难以承受的痛苦了，眼看又是一个鞭子抽打过来，当即便是大哭大叫着：“我招了！我招了！求大人饶了我吧！”
可惜陆判往常审判了那么多的鬼怪，对于这等求饶的说辞早就已经听得不能更习惯了，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并没有叫停此次鞭刑，直到这俞总管受满了此次的鞭刑之后方才冷声说道：“你可招了？”
“小人招了、招了！”
俞总管痛哭流涕，连连磕头，身上方才鞭打时所承受的疼痛还在时不时地刺激着他的精神，让他浑身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显然是怕极了。
“小人在范家做事这么多年，的确是做了好些的错事……”
他生怕自己还会再遭受到酷刑，赶紧全盘托出。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范家对于自己的知遇之恩与这么多年的情分啊，先得把自己的命给保住再说。
此次说出的事情里面，自然也就包括了之前替范家做的那些不干净的事，比如强取豪夺，逼迫无辜百姓之类的恶事，甚至还有好几桩人命案子！
总之不方便由范毅林他们亲自去办的下三滥的事情，总有他插手的地方，累积起来就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恐怕也相差仿佛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自是让陆判更为大怒，亲自拿起鞭子狠狠地抽打了这家伙好几下之后，虽然仍为解气，但是考虑到杜白的要求，便也只能暂且先放下，等待以后再好好地收拾这个恶徒。
“既然你替范家做事这么久，可曾留下什么可以查验的证据？”陆判大声问道。
的确，证据才是杜白真正的目的。
虽然他可以借助陆判和鬼神的力量将范家的人一个个地都给威逼恐吓一遍，甚至吓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在凡间中，对方依旧是以一个无辜者的姿态存在，反而不利于杜白的计划。
要想真正占据上风甚至推翻这范家，那么关于对方的罪证显然是必须要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