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恐龙哈士奇奥特曼
雨一直下，田禾禾躺着睡不着。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到下雨天就睡得很香，雨声滴哒的缝隙中，梦像野草般长起来，密密实实，斜着织起来，裹住她。
可今晚不行。
浠漓雨声中，总有那么几点不和谐的爆响，好像砸在铁皮屋的屋顶，咣咣咣地炸响。
田禾禾翻来覆去，烙了一会儿饼，心念如火，烙得她实在受不了，干脆起来，走到窗边，看外面的雨景发呆。
孟曼磨牙，像百鬼夜行于市，见生人笑，一粒粒牙锉来锉去，剔骨敲髓。
田禾禾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这孩子不愧是属鼠的，磨个牙都磨出这么细致的响动。
她又看了一会儿雨景，外面宿舍楼下，水洼里碎了一夜的雨，摇啊摇，灯光串起雨滴，缀在雨帘夜隙中，簇簇如鳞。
她看累了，正要回去休息，目光扫过一处，心猛地一跳，接着伏住，再不动弹，全身的血却往头上冲，冲得她头重脚轻，差点摔倒。
外面空地上笔直立了一个黑影，好似一个人站着。
她吓了一跳，避开视线。
这是常有的事，可能是对面宿舍楼上挂的衣服。
有调皮的孩子会特意把校服挂起来，悬在过道上，吓巡夜的老师，后来被戴白色反光面具的老师吓到，就不敢再做这样的恶作剧。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田禾禾慢慢把目光挨过去，再探那黑影。
黑影中剪出两个洞，反着光，朝她看来。
是人！
谁半夜不睡觉，站在雨中发呆？
田禾禾躲在窗帘后，看了半天，心怦怦跳，这才认出那人是谁。
邓名扬。
邓名扬端着金光罩盘子，痴痴望着田禾禾的窗户，雨点打在金光罩上，咣咣地响。
他自己头发、衣服全湿了，却一点都不在意，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亮得像口痰。
变态！
田禾禾躲在窗帘后，不敢再探头看。
这么有耐心在雨里站，怎么不去当稻草人？
田禾禾忍住跑下去杠邓名扬的心。越杠他越喜欢，碰上这种翘翘板体质的人，算她倒霉。
哼，杠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睡觉、睡觉。
还是睡觉简单，我闭着眼都会。
田禾禾躺回去，雨点咣咣地响，每下都砸到她的心洼，溅得像扔进油锅的活蛆。
——他该不会真的站一夜吧？
——这傻瓜不撑伞，也该把罩子罩头上挡下雨啊！
——这样淋下去不会生病吧？
——算了，看在吃过他的猪脚饭的份上，还是下去劝他回去吧。人长得还算正常，怎么脑子就这么不好使，学什么不好，学电视剧里追女生的套路，一定要下雨天出来，怎么不在打雷的时候出来？
——不是，你就这么容易被打动吗？不是我杠你啊，你跟他什么关系？他生病了又关你什么事？说，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不是，我每天杠别人已经很累了，不要自己杠自己好吗？让我安静一点！
田禾禾左右互杠以后，心更累了，坐起来，听了会儿雨声，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
邓名扬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什么变化。
变的是周边的地面。
地上多了一圈心形的灯，一闪一闪，还会变颜色。
啊啊啊！
这家伙居然真的告白！
算了，我怕你了。
田禾禾准备下去劝走邓名扬，最起码把告白灯收起来，虽说夜里，大家都在睡觉，可总会有一两个熬夜的夜猫子，要么和室友吹牛聊天，要么窝被子里玩手机，万一被他们看到了呢？万一被巡夜的老师看到了呢？
邓名扬可能没事，牵连到她就惨了！
一想到老妈老爸收到消息，连夜杀到学校，老妈问她为什么跟男生谈恋爱，她杠回去，难道跟女生谈恋爱吗？老爸在边上哭，老王端着茶缸喊年级前十，加油加油的混乱局面，她就头疼。
然后她没走成。
因为她看到一头恐龙从女生宿舍跑了出去，一个起跳落在心形告白灯内，抱住邓名扬。
恐龙不是真恐龙，只是穿着恐龙睡衣的女生。
学校有规定，在学校领域范围内，穿校服，有收心、杜绝攀比、抹平家庭物质差距等buff。
同样，学生们也有规定，在学校领域范围内，不穿校服，穿自己的衣服，有获得霸道总裁儿子注目buff，成为同学们话题中心buff，满足青春期膨胀心态buff。
鉴于领域规则上的巨大位阶差距，没人敢当面对抗，所以大家都找到了一条规则漏洞，睡衣。
校服总不能做出睡衣版吧？
于是睡衣风蔚然成秀。老师查寝时，常会被宿舍里光怪陆离的景象震惊，好像自己成了动物园的管理员。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一窝的哈士奇狗头，表情包笑脸，更有奥特曼大战绿巨人，恐龙仰头怒抗巨大陨石，力求恐龙帝国万年基业不灭的戏码。
穿恐龙睡衣的应该是二楼宿舍的同学吧。
她下去干吗？
恐龙开心地晃尾巴：“大石头，你不是在写检查吗？怎么又过来了？”
“对不起，这位恐龙同学，请控制一下你寄己的尾巴，别碰坏我的灯。”邓名扬端着盘子，纹丝不动。
“哦，天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恐龙很失望，晃着尾巴走开，又折回来，“你真的不是找我告白的？我这人虽然很专一，可你长得这么帅，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也知道的嘛，十几岁的小孩哪懂什么爱情，总要多处几个，才能成熟起来。”
“真的不是你。”邓名扬说。
恐龙拖着尾巴回去。
然后又是一只哈士奇出来，跟恐龙擦身而过。
哈士奇：“同学，我关注你很久了。这么晚了，你从11点一直站到1点，还端着一个盘子，跟我家狗吃饭用的盘子一模一样，你是想跟我这条单身哈士奇告白，对吧？”
“也不是你。”
哈士奇垂下狗头回去，跟一个奥特曼擦身而过。
奥特曼：“同学，不要误会，奥特曼也有女的。我过来只是想问你这些灯哪里买的？充满电能用几小时？如果有多余的话，能不能送我几个，当然，作为守护地球和平与正义的使者奥特曼，我是不会让你白送的，我俩可以交个朋友。”
……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女生宿舍已经像一个活物从黑暗中苏醒，不知有多少人站在窗边，对面的男生宿舍也传来骚动。
再等一会儿，恐怕女绿巨人都要出场了。
田禾禾撑着伞下去，她要制止这场闹剧。
到了楼下，奥特曼正往回走，她看到田禾禾，握住禾禾的手，给出以下建议：“同学，这是一个奥特曼给你的忠告。不要饿肚子上课，天气好时晒被子，下雨天记着带伞，过马路注意来往车辆，做一个勇敢的姑娘，没有男生追，就要主动出击。去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问题很严重
田禾禾接受了奥特曼的鼓励，走到邓名扬身前，不经意地踩碎几盏灯，用很低的声音，温柔地说：“不是，我说你大半夜地闹啥呢？滚吧。”
邓名扬笑着说：“晚上睡不着，想过来被你杠杠，又怕影响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对不起，谢谢你特意下来杠我。”
“我——”一股杠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把田禾禾的脑壳掀翻。
要不是黑暗中还有很多人看着，田禾禾真想放倒邓名扬，踩上几脚，再把灯攒起来，挨个敲他脑袋，让他脑袋灵光一点。
“那这些灯怎么回事？”田禾禾问。
“哦，只是天有点黑，看不清，我拿来照明用的。”
“看不清什么？”
邓名扬打开金光罩，盘子里盛着半个西瓜，瓜瓤上插着一把勺子。
“看不清西瓜。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在雨中，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你的窗户，回想那晚小树林里，你杠我的美好话语……”
邓名扬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还说：“这西瓜挺好吃的。”
田禾禾受不了了，她决定给邓名扬一个深刻的教训。
你不是翘翘板吗？
你不是喜欢被杠吗？
你不知道什么叫物极必反吗？
爸爸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杠精的恐怖！
“凭什么是西瓜？”田禾禾问。
“什么？”邓名扬听不清。
“凭什么是西瓜？你来站岗就不能选苹果梨子吗？实在不行，猕猴桃也行啊。你知道开学了，有多少同学没办法点外卖，没办法吃到外面好吃的东西，只能天天跑食堂，抢那几个肉包？你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邓名扬呆了会儿，问：“你不喜欢西瓜？”
“不是，你喜欢西瓜，就非要我喜欢西瓜？”
“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束光打过来，老王披着雨衣过来。
田禾禾跳出心形灯圈，指着邓名扬说：“老师，他偷吃西瓜！”
田禾禾得意起来，翘啊，继续翘啊。
看我假杠实举报，虚晃一枪，拖到老王过来，看你这回要不要写检查！
手电筒的光移到西瓜上，老王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西瓜是不是食堂里拿出来的？”老王问。
“是啊。”邓名扬说。
田禾禾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邓名扬是通过校外渠道搞来的什么猪脚饭、咖啡、西瓜，结果他是从食堂里直接拿的？
这家伙拿就拿了，还当着老王的面直接承认，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田禾禾不想把事情闹大，看老王的脸色阴晴不定，好像就快爆发，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下。
“王老师，其实他——”
老王从雨衣里掏出茶缸，笑眯眯地对邓名扬说：“那也给我捞几勺吧。你爸爸送来的西瓜味道肯定不错。”
我叉个大西瓜！
这个世界怎么了？
田禾禾眼睁睁地看着老王递去茶缸，邓名扬挖了几勺瓜肉，盛满茶缸，老王说谢谢，还说雨天点灯吃瓜，有魏晋名士风流，只是也要注意身体啊，回去吧。
老王转身，马上又换了张脸：“田禾禾，下雨天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田禾禾委屈极了，“不是，老师，他呢？他大晚上不睡觉，托个盘子过来吃西瓜就可以？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老王说：“你明天早上想不想吃家常牛肉包？”
“不是，这跟他晚上出来吃西瓜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想，每天都想。”
“那不就得了。你管他吃西瓜干吗？他雨天吃冬瓜都行。”
“为什么？”
“他爸是饭香香集团董事，本地九成学校的食堂都是委托给饭香香集团的。这西瓜都是他爸托人刚运过来的，满满一车，当明天午饭的饭后水果，你说我为什么要管他吃西瓜？”
老王喝了一块西瓜，叮嘱田禾禾早点睡觉，年级前十，加油加油。
田禾禾只好先回宿舍。
她站在窗边，看邓名扬吃完西瓜，端着盘子离开，这才明白过来那碗猪脚饭邓名扬是从哪里端过来的。
就是学校食堂。
她头疼起来。
因为她还真的挺喜欢吃家常牛肉包。
居然还是邓名扬家的。
要不要假意从了他，填饱肚子呢？
田禾禾吓了一跳，轻扇自己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为了几个肉包，就把自己卖给那个翘翘板？
你疯啦！
扇了几个耳光，田禾禾突然觉得有人盯着她，她扭头，正对上黑暗里发亮的两只眼，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等看清是孟曼时，才松了口气。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却不说话，只是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自己，怪吓人的。
“喂，不睡觉看我干吗？”田禾禾问。
孟曼盯了她一会儿，问她：“你不睡觉扇自己耳光干吗？”
田禾禾说不出话。
第二天，孟曼就跟涂静雨说田禾禾昨天晚上不睡觉起来扇自己巴掌的事，一边扇，还一边看着窗外，好像神经有点问题。
田禾禾抗议：“不是，你们俩当我不存在吗？你还每天磨牙呢！”
涂静雨说：“你们俩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一件大事吗？”
孟曼：“什么大事？”
田禾禾头皮发麻，那么黑，下着雨，又撑着伞，还被人认出来？
涂静雨说：“听说啊，今天中午——”
“中午怎么了？”孟曼追问。
“中午有西瓜吃！”
田禾禾松口气，切，有西瓜吃就把你美成这样，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雨夜幽会，点灯吃瓜的流言。
没事就好。
田禾禾想到邓名扬，偷偷瞥了一眼，邓名扬正坐在位置上，端出盘子，打开金光罩，拿出一个三明治吃。
“领读、领读！”突然有人叫起来，然后一帮人起哄。
田禾禾这才想起她是领读员，她不情愿地拿书上台，邓名扬吃完三明治也上台站着，只是他没拿书。
田禾禾不想跟他说话，可迫于领读员身份，还是要有基本交流。
她问邓名扬：“读哪一课？”
“随便。”
“那我读英语了。”
“好。”
“你书呢？”
“我不用。”
“好，那我读一段，你读一段。”
田禾禾拿起书读，心里很不服气，装，继续装。看你没书怎么读下去。
田禾禾读了一段，停下来，示意邓名扬跟上。
邓名扬盯着田禾禾，直接念出来。
田禾禾愣了一下，看教科书，邓名扬一个单词都没念错。
她又念了一段，邓名扬再跟上，还是一字不差，只是仍旧全程盯着田禾禾看，好像她脸上写了字。
同学们哄闹起来。
“哇！全背下来了！”
“天才！”
“背书而已，我也能做到。不过你们看，邓兄一直盯着禾禾看啊！这是什么？这是爱情的力量啊！郎才女——女性格好。”
“看，他们在用眼神交流！这是相当高阶的技巧！”
……
田禾禾觉得问题相当严重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雨夜吃瓜，还盯着我背书的翘翘板变态。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距离
“什么！你要跟邓名扬分手？”孟曼正吃西瓜，差点被西瓜籽呛到。
涂静雨也凑过来，“什么！邓名扬虚情假意，始乱终弃！”
田禾禾看这两个女人的头拼到一起，头就痛起来。
“嘘——小声点！”
孟曼和涂静雨拼命点头，一副你相信我，我口风很紧的样子。
田禾禾当然信不过这两人，不过目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人了，总不能去找文科大佬和赵子嘉吧？
能咨询章老师也不错，不过现在她出不去，又没手机，只能先找死党应付一下。
“不是跟他分手。是他纠缠我。我想让他离远一点。”
“那不就是分手！我支持你！甩了他！让我来泡！”孟曼一不小心说出心声，被田禾禾和涂静雨两人一起鄙视。
涂静雨说：“为什么？那么帅的人，又运来一车西瓜，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涂静雨心痛得好像分手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田禾禾说：“不是分手。我俩根本就没在一起过！”
“嗯嗯，我们懂的。深爱过，受了伤，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否定以前的一切。”孟曼和涂静雨两人一.asxs.头，很理解田禾禾。
“不是，你们懂个——”田禾禾杠气冲头，就想骂出口，后来想想，算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和邓名扬的关系是说不清了，还是商量怎么甩掉邓名扬实际一点。
“所以，怎么才能让他心灰意冷，知难而退呢？”田禾禾问。
孟曼吐掉西瓜籽，说：“我以过来人的经验，跟你分享一个秘诀。”
田禾禾看孟曼，很是怀疑，“就以你小学那次交换情书的经验？”
“怎么？不行吗？”孟曼翘起鼻子。
走正常程序，田禾禾就要杠了，不过这次她先忍下来，因为她真的很需要别人的建议，瞧、瞧、那个翘翘班一边吃西瓜一边看过来，那眼神是相当的专注。
“可以。你说。”田禾禾说。
“想要分手很简单，击败感情的只有距离。”
“距离？”
“对。和他保持距离。不管做什么事，有什么活动，都离他远远的，时间久了，感情自然会淡下来。”
孟曼说话时，有股淡淡的忧伤流过。
涂静雨一副听不懂装懂的样子，徐徐点头。
“你跟你小学初恋就是这样分手的？”田禾禾问。
“你懂什么？对于小学生而言，换座位就是异地恋了。”孟曼唏嘘。
气氛一时迷茫，青春搅拌了蛋黄，一团糊糊的感觉。
三人视线放空，甚至都忘了吃西瓜。
只有边上同学们的喧哗声，还有食堂阿姨抱怨西瓜汁难擦，西瓜皮乱扔的声音。
“所以以后邓名扬往东，你就往西。他去球场，你就去小树林。他去男厕所，你就去女厕所！”孟曼最后总结。
田禾禾忍不了，要杠最后一句。涂静雨突然推她一把，“快走！”
田禾禾一愣，孟曼也推她：“快走！邓名扬来了！”
邓名扬往她们这边走过来，手里还端着那个标志性的金光罩盘子。
田禾禾拔腿就跑，孟曼的异地恋理论固然有值得一杠的地方，不过有点倒是说的没错，离那翘翘板远一点！
隔远了，看你怎么办！
最多自己翘自己玩！
田禾禾跑得飞快，快到食堂阿姨差点以为是有人要逃单，伸手去抓，抓到一半，才想到这里是学校食堂，无需逃单，只有逃课。
邓名扬也追上来，“不要跑！”
田禾禾听了跑得更快了。
不跑，等着被翘翘板翘吗？
杠精只喜欢杠，翘翘板动起来，可停不下来啊！
田禾禾只差结印土遁，回头一看，孟曼和涂静雨两人抓住邓名扬，邓名扬马上和她拉开距离，空自焦急。
田禾禾心中一暖，不枉你们平时叫我这么多声爸爸，危急关头，孩儿们还是为爸爸着想的！
“小心！”邓名扬喊。
田禾禾冷笑，应该小心你才对吧！
byebye，翘翘——啊——
田禾禾飞起来了。
身子平过来，看到了食堂的天花板，耀眼的灯光，回忆像串长长的鞭炮，点着了，嘭嘭嘭，无法控制，从头一路炸到尾。
“小心西瓜皮！”邓名扬喊。
我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田禾禾想，然后最后的记忆就是水泥地面上的纹理。
your mother's！
我还讨厌吃西瓜乱扔西瓜皮的人！
……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可你都流血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
“真不用吗？等一下，我帮你把脚上的西瓜皮摘下来。”
田禾禾捂着脸，坐在地上，孟曼和涂静雨，还有一圈的女生围着。
丢脸，极度丢脸，比语文课上杠老王杠到被叫出去罚站还丢脸。
等人散了，孟曼劝她：“你看，保持距离是不是很管用？”
田禾禾从手指缝往外看，邓名扬离她远远的，正在拣地上的西瓜皮。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田禾禾头脑发晕，印堂发红，还不怎么想杠。
“这就对了。坚持下去，保持距离，他一定会对你失去兴趣，说不定会喜欢我的！”孟曼说。
就算刚摔了一跤，田禾禾鄙视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跟涂静雨一起做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孟曼不以为意，转头看邓名扬，说：“你们看，拣西瓜皮都拣的这么帅。”
邓名扬拣完西瓜皮后，和赵子嘉聊了几句，然后一起走了。
田禾禾松口气，只要邓名扬不来烦她就好。
目前来看，虽然受了点伤，保持距离的招数还是有效果的。
那就坚持下去吧。
到了体育课。
男生们去打球踢球，女生们说身体不舒服，戴着帽子，站在树荫下聊天。
孟曼特意选好了位置，正好在球门后面，“这里最好，离篮球架最远，他正在打球，想跟你搭讪什么的，要绕过足球场，跑一大圈过来，你看到，早就跑了。嗯，就这里。”
田禾禾点头，最近为了不杠到邓名扬，让他翘起来，她自己的杠力都收敛了很多。
孟曼挑的这个位置确实好，就是踢球的男生有点聒噪，尤其是赵子嘉。
平时他不是喜欢打篮球的吗？怎么今天踢起足球了？
突然咣的一声响，篮球上一个人跳起来，球重重砸在地上，田禾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孟曼和涂静雨同时变成了星星眼，双手握拳，托着下巴，齐声喊：“好帅！”
原来是邓名扬灌篮。
切。不过是灌篮而已，有什么——
“切！不过是灌篮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的猛虎式射门！”
一个人喊出田禾禾的心声，是赵子嘉的声音。
只见赵子嘉往后高抬右脚，与地平行，然后一脚踢出，足球瞬间变成椭圆，划出一道弧线，射向球门——
球门后的孟曼。
孟曼尖叫一声，本能地往下蹲，啪！
孟曼捂着头，慢慢往后看，足球嵌在田禾禾脸上，硬是没掉下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经验
孟曼和涂静雨一起帮忙，把球从田禾禾脸上抠下来。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可你都流血了。来，脸上还有个六边形球印，我擦擦。”
孟曼拿袖子擦，田禾禾说不用了。
赵子嘉跑过来要球，还说对不起。
孟曼气得一脚踢回去，赵子嘉轻轻松松接过，转身就跑了。
孟曼再安慰田禾禾：“你看，只要距离足够远，感情是不是变淡了？他到现在都没过来看你。”
田禾禾捂着脸，看远处篮球场，邓名扬还在打球，确实没关注这里。
“我的办法好吧？”孟曼很得意。
“不是，一点都不好。”田禾禾终于在涂静雨的帮助下，把脸上的球印擦掉，整张脸都红了。
“哪里不好？”孟曼问。
“这里不好！”田禾禾指着自己的脸。
保持距离这个方法就算有效，可是太麻烦，而且自己最近运气不好。
还是换个方法吧。
田禾禾抹掉鼻血，满怀希望地转向涂静雨，“你有什么办法？”
涂静雨沉思了会儿，说：“学习！”
田禾禾一个恍惚，还以为涂静雨是老王的亲生女儿，又要带着她喊年级前十，加油加油。
“学习？”
“对。学习，男生都是有自尊心的。你要是考了年级第一，他一定自惭形秽，不敢追你了。”
“嗯，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当初有个男生喜欢我，仰慕我的才华，可惜，就是因为成绩——”
涂静雨说不下去了，仰望天空。
孟曼握住她的手，表示理解。
“只不过我怎么考到年级第一呢？”田禾禾问。
“考不了第一，可以考倒数第一啊。”涂静雨说。
“你不是说男生都是有自尊心的吗？”
“对啊。你都是倒数第一了。男生都是有自尊心的，自然就不会追你了。”
“呵呵，我要考倒数第一，我妈会宰了我的。”
田禾禾否决了涂静雨的建议。
“那你打算怎么做？”涂静雨问。
田禾禾正在想。
“要不你还是从了吧。他那么帅，在我们这个只看脸的年纪，你又不会吃亏。”孟曼说。
田禾禾抬头：“帮我再找个人问一下。”
“谁？”
田禾禾看向球场，说：“经验丰富的人。”
……
晚上，学校食堂。
田禾禾、孟曼、涂静雨看赵子嘉吃西瓜。
这是一整个西瓜，切成两半，赵子嘉用勺子捞着吃。
“唉呀，怎么好意思，踢球踢到你，还要你请西瓜吃。”
赵子嘉嘴上说不好意思，勺子捞得可快了，吃肉似的，还尽挑中间无籽的地方。
田禾禾问：“你爸妈离婚了是吧？”
赵子嘉说：“是啊。双份零花钱，双份的爱啊……”
赵子嘉又开始说父母离婚后，自己如何被家里亲戚怜惜的事。
自己看到表弟的玩具，喜欢的话，什么也不用说，只用坐在那里，瞪着眼睛，不眨眼，几秒钟，眼里就起了一层薄泪，姨妈看到，就会搂住我，问我是不是想爸爸了，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继续不眨眼，泪水攒够了一颗，无声地滑下脸庞，姨妈二话不说，就叫表弟把玩具送给我，我说怎么好意思呢？表弟说凭什么送给他？姨妈扇表弟的头，说你哥他都这样了——唉，姨妈继续搂住我，安慰我，说给我买一样的玩具，问我还要什么。我说爸爸走之前，说要给我买个ps4。姨妈说好，给你买，别伤心了。表弟说我也要！姨妈扇他的头，你要个鬼！你哥他都这样了——唉……
然后我拿了姨妈给我买的玩具和ps4去我婶家，找我堂弟玩，堂弟说作业还没做完，等做好了再玩，我说做个鬼，只管玩。堂弟说这样做好吗？我妈会打死我的。我说没关系，有你哥呢。然后我跟堂弟一起玩，玩得好开心。晚上，我婶回来了，问堂弟和我作业做完没？堂弟看我，我说没做。堂弟冲我直眨眼，我说我跟堂弟都没做。我婶问我俩，那你们一下午尽干些啥了？我指着ps4说玩游戏，玩得可爽了。我婶拿出扫帚，说玩得可爽了是吧？堂弟脸都白了，我又瞪着ps4不眨眼，眼里很快有了泪水。我婶放下扫帚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只是这个ps4是妈妈搬出去前送给我的。我婶扔了扫帚，搂住我，说可怜的孩子，只管哭出来吧。我哭不出来，只能眼睛一闭，流下幸福的泪水。堂弟冲我竖大拇指，大拇指竖到一半，就被我婶拉进房间用扫帚修理了半个小时。我在外面一边吃薯片一边听堂弟叫：为什么我哥能玩我就不能玩？我婶说你哥他都那样了——唉。
后来我又去我姑家……
“等等、等等。”田禾禾赶忙打断，再听下去，她都羡慕得想自己爸妈离婚了，这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爸妈怎么离婚的？听你说，他们俩以前感情挺好的，又在一起这么多年，还生了你这么——聪明的儿子，为什么离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也想像我一样？”赵子嘉问。
“不是，我只是想学点经验，甩掉一个人。”
“谁？”
“邓名扬。”
赵子嘉慢慢往后坐，呆了一会儿，说：“哦，我明白了。是让邓名扬知道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来一次压力测试，检验你俩的感情，对吧？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最喜欢做测验了！”
“不是。就是要甩掉他。”
“呃，你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是。”
“难道——你——”赵子嘉看看田禾禾，又看看孟曼和涂静雨，眼中惊色更浓。
“想什么呢！反正你帮我出出主意，从你父母离婚的经验出发，给点建议，怎么样能让邓名扬没那么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田禾禾拿勺子敲赵子嘉头，让他清醒一点。
赵子嘉振作精神，仔细思考：“我爸妈感情不合都要从一个女人开始说起……”
田禾禾怕了赵子嘉的宏大叙事，提醒他直接说重点。
赵子嘉直截了当：“我爸出轨了。”
田禾禾眼睛一亮。出轨？第三者？
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跟孟曼、涂静雨交换眼神。
女生很容易在三角恋和狗血剧上达成一致。
三人微微点头。
只是怎么找到合适的第三者呢？
三人的目光落到赵子嘉身上。
赵子嘉还沉在回忆中无法自拔，“我爸的出轨对象是他的大学室友，唉——咦？你们看我干什么？”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孽畜
“不行！绝对不行！”赵子嘉摇头，嘴里的西瓜也不甜了，起来要走，被田禾禾三人按住。
“假装一下有什么关系？”田禾禾劝赵子嘉大度一点。
“万一邓名扬要砍我呢？”赵子嘉继续摇头。
“邓名扬会砍你吗？”田禾禾反问。
赵子嘉想了想，“不会。但他可以不让我进食堂。”
“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哪有资格质疑我俩的关系。”田禾禾盯着赵子嘉不放，想起以前她和赵子嘉闹过的误会，越发认定赵子嘉就是最好的第三者人选。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赵子嘉声音拔尖，眼里全是绝望，“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爸妈刚离婚，最近我的心情有点低落——”
“低你个蛇头！吃了我们的西瓜，还敢讨价还价，就这样了。以后有机会就跟着我。”田禾禾说。
“跟你做什么？”
“一般你们会做什么？”田禾禾反问孟曼，三人中只有孟曼有异地恋的经验。
孟曼想了想，说：“就打打闹闹啊，没什么特别的。”
“嗯，下课了，到我这里，打打闹闹，听到没？”田禾禾转头吩咐赵子嘉。
“还有还有！”涂静雨想到什么，兴奋地拍桌子，“还有合照，然后放手机里当壁纸，还有改头像，还有天天拿镜子照自己，其实是在看他。听他朗诵诗词，觉得他特别有才情，但我特别刚，就是把话憋在心里不说……”
田禾禾、孟曼、赵子嘉看涂静雨。
“文、文科大佬？”孟曼结巴地问。
涂静雨愣了下，“我说了什么吗？”
田禾禾敲桌子：“集中、集中，先从最简单的打打闹闹开始吧。只要邓名扬出现，就要努力营造出两小无猜的感觉，知道吗？”
赵子嘉：“啊？”
田禾禾突然推了他一下，拍他肩膀，“哈哈哈，讨厌！”
赵子嘉翻下凳子，趴地上，邓名扬端着盘子从后面路过，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田禾禾拉起赵子嘉，说：“对不起，力使大了。”
赵子嘉皱着眉头，想自己是不是落入陷阱，田禾禾只是看他不爽，想找个借口收拾他。
“你看，刚才那一下效果还是有的。邓名扬停了一下。”田禾禾鼓励赵子嘉。
“对啊，他看了那一眼，我心都痛了。”孟曼说。
“继续啊！一会儿在走廊上追追打打！我要是和他在一起了，一定会做这件事！”涂静雨说。
“停、停、stop！”赵子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这些女生对恋爱的认知有些偏差。
再这样下去，邓名扬怎么想他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就危险了。
万一他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办？万一田禾禾她们打得兴起，三人围殴他怎么办？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心理健康，赵子嘉都要自救。
“我觉得吧，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在我们这个年纪，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是打打闹闹。”
“那是什么？”
“学习。”
“学习？”田禾禾三人凑在一起。
“对，学习。你想和我一起免费直升本校高中部吗？年级前十才有免费直升的资格，去一个地方读书，一起学习，一起成长，互相监督，互相进步。这才是我们这个年纪最该做的事。”赵子嘉为自己的急智感动，就像婶婶举起扫帚时，自己眼中蓄的那滴泪。
嘿嘿，一起学习，总不能打我了吧？
田禾禾跟孟曼、涂静雨交换了眼神，又到一边小声交流了几句。
“学习？好像是这样的。学霸们在一起，都是一起做卷子，背单词的。”
“嗯，实验班的大佬们确实是这样，听说情书都用古文写的，还要对方挑出通假字，解读作者原意。”
“你不觉得我们三个最近花太多时间在八卦聊天上了吗？就快统考了，要收心了。”
“对对对，那就一起学习？”田禾禾最后做总结，征询其他两人意见。
“是，一起学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成为更好的自己！”孟曼和涂静雨说。
喂，你们两个对过台词吗？为什么说得这么整齐！
赵子嘉有种不祥预感。
只是学习而已，应该不会伤身体的吧？
“明白了。以后我俩就认真学习，一起学习吧！当着邓名扬的面，气死他！”田禾禾说。
“哦，嗯，好吧。”赵子嘉支支吾吾，后悔吃了西瓜。
“不行，你这样气势不够，怎么当第三者呢？来，跟我喊十遍。我爱学习，加油加油！”田禾禾握拳打气。
赵子嘉蚊子叫了几声，还偷看边上人的反应，生怕惹起文科大佬等人注意，又要当场吟诗。
田禾禾很不满意，“大声点！”
“我爱学习，加油加油！”赵子嘉提高音量，又捂住嘴，尝试凝聚声波束，尽可能不扩散到外面去，最好是传音入密，只有田禾禾一人听到。
“再大声点！”
“我爱学习，加油加油！”
“用英文！”
“i love study，fighting！”
“说了多少遍，加油不能用fighting！”
“那用什么？”
田禾禾呆了一下，表情凝重：“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学习的。”
……
晚自习。
赵子嘉对着草稿纸思考。
眉头锁住心念，凝成一点，他慢慢拿出圆规，往纸上一扎，徐徐捻动圆规脚，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田禾禾看赵子嘉的背影，很是欣慰。
难得赵子嘉能耐下性子来学习，接下来，只要创造机会，两人坐在一起学习，互相探讨个小问题，说说话，绝对能把邓名扬气走。
赵子嘉又画了一个圆，双手结印，舌绽春雷：“孽畜！还不速速现出圆形！”
全班静了那么几秒，然后全体哄笑。
“傻子！吓死爸爸了！”
“小心老王晚上找你。”
文科大佬也正陷数学泥潭，拍案而起，怒斥道：“好个圆形孽畜，你仗着数学老师宠爱，便如此放肆，为害本仙，本仙要将你——”
赵子嘉还在画圆，得意洋洋，自习多无聊，还是要靠自己，调剂一下大家紧张的心情。
下一句喊什么呢？
喊：“孽畜！还不现身？否则我把你打成椭圆？”
还是——
眼前一暗，赵子嘉抬头，看到老王笑眯眯地端着茶缸，“孽畜？要不要来我办公室喝枸杞茶？”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学习学习
“老师，这茶我还是不喝了。我喜欢喝可乐。”
“老师，你拿棍子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老师，你没看到我在发抖吗？全身都在发抖！用手打！看，这样，轻轻的。”
“老师，我最后再说一次！再不重复！你给我把棍子放下！对，先放下，有话好说。”
“老师，实话跟你说吧。我妈从小打我打到大，打完后，我继续犯错，死不悔改。实践证明，打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你试试批评吧。认真严肃地批评。啊——”
老王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教室里大家齐齐摇头，叹口气，写作业的写作业，假装写作业的假装写作业，安静下来。
半小时后，自习结束。
田禾禾去找赵子嘉。
赵子嘉在办公室门口蹲马步，一根棍子横在大腿上，蹲高了就往下滚，赵子嘉双手伸出，目视前方，额头出汗，口中机械地念：“我是孽畜，加油加油！孽畜是我，加油加油！”
路过的同学忍不住拍照留念，老王笑眯眯地端着茶缸出来，夸同学们的手机好，拍照像素高，然后没收了手机。
同学们夸王老师引蛇出洞这招用的好，甘拜下风，佩服佩服。然后学太监后退走路，直到楼梯处才转身狂奔而去，结伴相告：“我故意把旧手机给老王没收，以后老王就不会查我啦，哈哈哈哈。”
老王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微一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诺基亚，我是故意没收他们的手机，让他们放松警惕。”
田禾禾在边上看得很累。
这也许就是住校生和老师之间朴实无华的乐趣吧。
藏手机、找手机的乐趣超过玩手机本身。
何苦呢？
田禾禾心里预杠了一下，还没说话，老王拍拍赵子嘉的肩，说：“可以了，回去写份一万字的检查就好了。”
“一万字？”
“嗯。英文的。”
赵子嘉站起来，棍子掉地上，撑着墙，汗如雨下，双腿抖成筛子，“老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老王向来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
“你是语文老师，为什么老叫我们写英文检查？”赵子嘉问。
这也是田禾禾想问的。
老王不说话，摩挲着茶缸，看着夜空里依稀的星，整个人望痴了。
赵子嘉和田禾禾走了。
赵子嘉说老王的茶缸里一定装过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
田禾禾说你要再不认真学习，摆正态度，我会让你比老王还心酸。
赵子嘉一个激零，对上田禾禾的眼，发现她是认真的，只好乖乖承认错误。
一天后，轮换座位，赵子嘉坐到了田禾禾的斜对面，田禾禾终于可以好好管教赵子嘉了。
“写作业。”
“不会。”
“背元素周期表。”
“为什么要背？”
“默写单词。”
“为什么要默写？看着写不就行了？”
田禾禾站起来，走到窗边，开了窗，让窗外的春风吹进来，拍在自己脸上，像拍一个蛋蛋蛋蛋挞。
她焦灼的心暂时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让赵子嘉认真学习，还不如从了邓名扬呢！
风突然大起来，窗帘像母亲的手打在田禾禾脸上，田禾禾退了一步，眯起眼，往后看，无意间看到邓名扬。
邓名扬这回没看她，而是看着赵子嘉，眼睛木木的，好像两颗蛀空的牙齿。
田禾禾精神一震，有戏！
这分明是心灰意冷的表现！
再加把劲，趁着这股热乎劲跟赵子嘉一起学习，邓名扬自己就会放弃的！
田禾禾坐回位置上。
赵子嘉正在画圆，田禾禾坐过来，他手一抖，差点以为老王又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
他回头看，见是田禾禾，才放下心来。
田禾禾笑容满面，收拢所有不耐和烦躁，温柔地问他：“不想写作业？”
“嗯。”
“不想背元素周期表？”
“嗯。”
“不想默写单词？”
“嗯。”
“那我帮你改卷子吧。把上次的语文试卷拿出来。”
赵子嘉拿出来。
“你看，这里‘范仲淹’写错了，改过来。”田禾禾说。
赵子嘉斜过来不好说话，干脆转过来，扭着头看卷子，看了半天，没看出自己哪里错了，很不服气：“我写的不就是范仲淹吗？”
田禾禾深吸一口气，怀疑以这家伙的基本功是怎么考进来的？
“范仲俺，你把淹写成俺了。”
“是吗？哦——不是通假字吗？”
“通假your mother！”
田禾禾忍不住小爆了一下，又心念了几十遍的冷静冷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现在有点佩服老王的气度。
不愧是老师，碰上赵子嘉这样的学生还能一直笑眯眯的。
换作是她，早就一茶缸扣赵子嘉头上。
“呃，这些东西很基础，你分别拿这两个字造个句，就能区分开来。试一下吧。”田禾禾鼓励赵子嘉。
赵子嘉刚刚被田禾禾凶了一下，心情低落，不太想造句。
田禾禾继续鼓励：“造啊，你造啊！我不会打你的。”
赵子嘉想了想，说：“俺，悟空大喊吃俺老孙一棒，一个潘姓妖怪接着说：大郎，该吃药了。”
田禾禾点头，忍住自己身体里汹涌的杠意，说：“淹呢？”
赵子嘉说：“司马光和他小伙伴玩捉迷藏，小伙伴掉水缸里，就快淹死了，其他小朋友都吓哭了，只有司马光不慌不忙走过去，问缸里扑腾的小伙伴：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田禾禾握拳。
赵子嘉换口气：“小伙伴说了解了。你能不能先救我出来？司马光说不用急，要不要先办张卡——”
“造句！造句！不是叫你造段子！”田禾禾忍不住敲了赵子嘉脑门一下。
赵子嘉很委屈，嘟哝：“段子也是由句子组成的。”
不过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敢大声说。
田禾禾发誓，再也不给赵子嘉纠正错别字，连老王都拿他没办法，直接罚蹲马步了事，自己一个普通学生更是不可能教好他。
继续往下翻。
还是讲解诗词吧。
诗词只要背会就差不多了。
“嗯，你看看这段，知道你哪里错了吗？”田禾禾说。
赵子嘉看了一遍，说：“没错啊。”
田禾禾觉得自己的怒气条又开始攒气了，“那你读一遍。”
读就读。
这道题赵子嘉本来还想找老王理论一下，不就少了一句话吗？就扣了自己整道题的分数，太苛刻了。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公然抱我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学吧学吧
“有问题吗？”赵子嘉问。
“没问题吗？”田禾禾反问。
“我觉得这样流畅一点。”
“再流畅，也不能把茅字改成我字，这样很容易误会。而且‘忍能对面为盗贼’这句一定要加。”
“好的。”
“好的你怎么不写？”
“不想写。”
得，又回到原点。
田禾禾一口气走岔，真气内窜，右手抬起，正要给赵子嘉一记大摔碑手，让他清醒清醒，无意间瞥到邓名扬。
邓名扬看着田禾禾和赵子嘉，目光空洞，瞳孔像烂熟透红的桃子，一按，就是两个黑洞。
田禾禾右手高举轻放，像拍小狗一样，拍拍赵子嘉的头，满脸笑容：“嗯，真好。学习的第一步就是诚实地面对自己。不想写就不想写，做得很好。”
“嗯？”赵子嘉受宠若惊，这也行？
赵子嘉觉得吧，也许这样学下去也不错，反正不打我就好。
田禾禾看赵子嘉继续画圆，小声喊孽畜，再偷眼看看邓名扬，觉得这样两小无猜下去也不错，反正邓名扬不来找杠就好。
下课了，赵子嘉扔掉圆规，掏出篮球，振臂高呼：“打波！”
一群人振臂回应，拥出教室。
邓名扬没走，赵子嘉正要出去，有人拉住他。
赵子嘉回头，是田禾禾。
田禾禾：“你忘了？”
赵子嘉学了一节课，画了一节课的圆，理直气壮：“对，就忘了。我不学！”
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对球场的向往。
住校生不能玩手机，不能看闲书，不能浪不能耍，还能干什么？唯有打球。
“不是，我说你忘了老王叫你写的一万字英文检查？”
赵子嘉愣住，手一松，球掉地上。
田禾禾都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没关系，我帮你啊。”
什么都能逃，唯独枸杞茶缸老王的检查不能逃。
田禾禾的话给赵子嘉带来生的希望。
“你帮我写？”赵子嘉问。
“不，你写完检查，我帮你检查检查。”
双重嵌套差点让赵子嘉逻辑混乱。
“不能你帮我写完检查，我帮你检查检查吗？”赵子嘉问。
“做梦。”
赵子嘉认命了，坐下来，开始写检查。
“我错了。”
赵子嘉刚写三个字，就被田禾禾揪耳朵，你是不是傻？英文、英文！
赵子嘉记起来了，写英文。
“i'm cuo le。”
田禾禾看他，又想揪耳朵了。
“你是开玩笑，还是写真的？”
“写真的。”
田禾禾算是被赵子嘉打败了，呵呵，你这一身的幽默感是用智商换的吧？
“i'm sorry，或者my bad就行了。”
“任选一个？”
“对。你肯定会选短的那个，写吧写吧。”田禾禾挥手。
赵子嘉写：my dad。
啊啊啊！！！
“my bad！my bad！b、a、d、bad！是不是我平时让你们叫爸爸叫多了？”田禾禾终于下死手揪赵子嘉的耳朵，只想把他揪成一个兔子，至少耳朵灵一点，自己说的话能听进去。
田禾禾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辅导，赵子嘉一个耳朵揪完了，换另一只耳朵给田禾禾揪。
邓名扬一直坐在后面，一声不响。
这是爱情破灭后的孤寂啊。
花了三四个课间，再加上一节晚自习，赵子嘉终于补好了一万字的英文检查。
老王来拿检查，看了一遍，赵子嘉心悬着，生怕老王说不够深刻，叫他重写。
还好老王没说什么，只说要拿给黄美英老师确认一下，毕竟是英文写的。
赵子嘉写完检查，整个人虚脱了，连圆都不想画了，老老实实坐着发呆。
田禾禾跟孟曼、涂静雨聊天。
孟曼：“看，他心都碎了，我现在可以过去安慰他了吗？”
涂静雨：“是啊。他多久没来找你了？连句话都没说过？”
田禾禾：“还要继续吗？我快撑不住了。”
挑谁不好，挑上赵子嘉这烂泥，糊墙都糊不上。
她很累，说不定比饱受煎熬的邓名扬还要累。
经过三人的讨论，孟曼和涂静雨最后还是劝田禾禾再忍一忍。
涂静雨支持田禾禾，这很正常。
孟曼也支持这就不对劲了。
田禾禾问孟曼为什么。
孟曼看着邓名扬，说：“我喜欢看男生心碎的样子。心碎了，都那么安静，温柔，好像大海里独踞的一座孤岛。”
田禾禾看孟曼，没说话，边上的涂静雨插进来，很是警惕：“你最近和文科大佬什么关系？”
……
晚自习结束后，田禾禾本想叫上赵子嘉，在路上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可是赵子嘉早早走了，田禾禾只能算了。
第二天，赵子嘉雄纠纠、气昂昂过来。
过了一夜，再没昨天的颓废劲。
田禾禾很欣慰。
“学吧，学吧，太深了。”田禾禾把语文卷子推过去。
赵子嘉又推回来，“偏科不好。今天我们一起做数学吧。”
“数学？”
“对，数学。学习是相互的事。我们约好要一起进步的吧？”赵子嘉问。
田禾禾点点头。
“那你也要补上弱项才行啊。来，做数学。”赵子嘉拿一本数学书，《数学培优新方法》。
田禾禾看赵子嘉，问他：“不是我杠你啊。你数学好像还没我好？”
赵子嘉脸皮厚，说：“共同进步嘛。学一点竞赛方法，从更高观点俯视课本内容，对提高成绩也很有帮助的。你要想进年级前十，光靠刷题是不行的。”
田禾禾仔细打量赵子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可这才过了一夜啊。
不过赵子嘉说的有道理，学什么不是学？只要能让邓名扬心灰意冷就好。
田禾禾开始做《数学培优新方法》。
她有题目不会，就去问赵子嘉，赵子嘉说要想一想，想着想着，他就走出去吹风，吹完风回来，脸皮红红的，额头上全是汗，说给田禾禾听。
这里添条辅助线就好。
田禾禾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想到的？”
赵子嘉目视远方，说：“可能是潜力吧。”
一天课上完，晚自习也结束了。
田禾禾心满意足地收拾课本，放回桌子里，准备走。
赵子嘉还坐在位置上，埋头看书。
田禾禾问他怎么还不走。
赵子嘉说这道题目还没思路，让我再想一会儿。
田禾禾感慨，自己有道难题想不出，就问赵子嘉，结果赵子嘉钻研上瘾了。
谁想到这么不爱学习的赵子嘉居然会喜欢上数学？
田禾禾就跟孟曼、涂静雨先走了。
走之前，邓名扬还坐在位置上。
这几天，邓名扬安静的好像个影子。
田禾禾想，也许再过几天，邓名扬真的再也不找她了。
她下了楼，回头看教学楼上，灯光亮着，依稀还能看到赵子嘉的身影。
她想：也许再这么学下去，我真的能年级前十。
教学楼里，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空空的。
赵子嘉还皱着眉头，对着《数学培优新方法》发呆。
这时肩头搭上一只手，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不会做吗？”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三天
赵子嘉回头，看是邓名扬，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抓住邓名扬的手，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邓名扬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条公式，说：“这道题很简单的。关键是一个三角函数，你看——”
“我不看！名扬，名扬！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田禾禾让我学，你也让我学！我不想学了！我来学校是享受青春的，不是来学习的！”
赵子嘉痛哭出声，这几天过得如同炼狱般的日子。
本来吃了田禾禾的西瓜，答应假装男友，甩开邓名扬这个麻烦。
后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己出于同情，去找邓名扬说明了情况，请他到时候不要误会，不要情绪激动，不要砍他。
结果邓名扬没说要砍他，反而请他做双面间谍。就是两面好处都拿，两面的事都做的那种。
赵子嘉拒绝不了邓名扬的好处，只好答应了。
只是他没想到邓名扬叫他做的事这么艰难。
“学习，教她学习。让她进入年级前十。”邓名扬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好像要教自家狗子坐下、转圈圈、装死、技能三连一样。
赵子嘉说教不了。我数学比田禾禾还烂。
邓名扬说没关系。我教你，你教她。
赵子嘉搞不懂邓名扬的脑回路，问他，你直接教她不就行了吗？
邓名扬说：“你不懂。”
赵子嘉真不懂，他现在也不想搞懂，只想早点结束这炼狱般的日子。
左也学，右也学。
以自己的资质，别说竞赛题了，就是课本后的练习题都不会做，这样帮邓名扬传话，解释题目，说着说着，居然都解出了几道。
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自己本来以学渣的身份在这个学校活得开心自在，难道这么快就要变成学霸了？
不行！做人要有始有终，生为学渣，死也要是学渣！
赵子嘉拒绝邓名扬，“你要教，你去教吧。我不掺和了。”
邓名扬微笑，说：“早餐十个家常牛肉包，再给你加五个。”
赵子嘉摇头，“这不是吃的问题。”
邓名扬说：“午饭加两片西瓜。”
赵子嘉摇头，“跟你说了，不是吃的问题！”
邓名扬说：“晚上一瓶可乐。外加手机一个，内有王者荣耀王者号一个，刚满三十级，宫本市榜第一名。”
赵子嘉：“成交。”
刚说完那两个字，赵子嘉又苦着脸，“可数学我真不会啊！能不能教其他的？”
“好啊。不过还是要先教好她的数学。她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可以，只是数学不行，拖了后腿。”
“真不行啊。我把你教我的一句句说给她听了，她听一句，杠我一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啊！”
“没事。”邓名扬的眼睛亮起来，好像电灯丝熔断前那一刹的闪亮，邓名扬靠近赵子嘉，仔细地叮嘱他。
“她杠你的每句话都要原原本本转述给我听，我会告诉你怎么回答。”
“不是，我——”
“三天，再坚持三天。”
……
学习真是件奇妙的事，尤其是学数学。
刚开始赵子嘉提议学数学，田禾禾还不以为然。
什么学数学，是让我教你数学吧。
结果真的开始学的时候，反倒是赵子嘉教了她很多东西。
赵子嘉说：“这道题通过面积求就好了。”
田禾禾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先求出半径更好吗？”
赵子嘉双眼呆滞，凝视虚空，过了五秒钟，才用机械的节奏说：“对，先求半径的解法更直观，只是略显繁琐，辅助线要多画两根，从数学美学角度上看，不够简洁。”
“不是我杠你啊。我不过就想做题而已，你跟我扯什么数学美学？而且你最近说话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奇怪？哪里奇怪？一点都不奇怪。我说话就这样啊。”赵子嘉抖了一下，好像耳朵里爬进一条虫。
田禾禾看赵子嘉的侧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平时杠人无数，人们被杠后的反应大致就是那几种，恼羞成怒，互相抬杠，退缩避让，你行你好你说啥都对你最了不起，无视，或者老王的请出去罚站。
赵子嘉她也杠过，可赵子嘉以前不是这种反应。
这种反应好熟悉，就像一杠杠到棉花上，蓄势以后，又反弹回来。
“咳咳，总之，先照你的思路解吧。我再想一下。”赵子嘉埋头解题。
田禾禾在赵子嘉脸上找不到答案，只能先放弃，专心做题。
杠归杠，这道题用面积法来求果然更简单。
田禾禾想了一会儿，唰唰几步就做出来了。
她开心地握拳小声喊了一下，数学的乐趣啊，跟抬杠差不多嘛。
抓到一个支点，找各种角度杠下去，总会有杠起来的一刻。
田禾禾正要跟孟曼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转头时，却正擦上邓名扬的目光。
邓名扬的眼睛像火柴头一样黑，一擦就燃，烧得火亮。
田禾禾避开，一时间心念纷乱，想：他真的放弃了？
还是说他又找到新人杠他了？
田禾禾心里竟有点酸，想到学校里居然还有人比她还能杠，更是涌出一股莫名的豪情，想要会尽天下杠精，来一场抬杠大会。
想远了，想远了，继续做题，年级前十，加油加油！
跟赵子嘉杠题的过程，竟让她找到了久违的学数学的快乐，趁着这股势头，这次统考一定要挤进年级前十。
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为了——
为了啥来着？
算了，不为什么，反正最近没人杠，不快乐，还是杠数学题吧。
田禾禾徜徉在题海中，好像花朵在茂林间幽然绽放。
这一做，直到铃声响起，孟曼推她，她才清醒过来。
“走吧。小书虫。”孟曼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质问。那意思是：不是逢场作戏吗？不是第三者的爱憎别离狗血剧吗？不是该跟赵子嘉打情骂俏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做题？
田禾禾收起书本，跟孟曼走了。
走出门口时，她回头，看到赵子嘉还在皱眉做题，心中突然一宽：原来不是只有我喜欢上数学啊。
赵子嘉等人走光，默默收拾书本，站起，走出门，却不急着下楼，靠在栏杆上，看夜空的星，风吹来，像钢针刺透手背，赵子嘉的脸抽了下，旋即回归平静。
边上有人过来，也靠在栏杆上，给他递来一听可乐。
他没说话，接过，打开，喝了。
气泡像一枚枚发烫的硬币掉进他的胸腔，再一个个透明地扩大，破裂，发出**的清响。
“明天就可以结束了吗？”赵子嘉一口气喝完可乐，捏扁可乐瓶。
“三天，再坚持到三天后的统考。”那人说。
“三天！明明说好就三天的。可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都九天了！我做了多少道题？画了多少条辅助线？被她杠了多少次？我都快忘记我是个学渣了！真以为自己是个数竞大佬！”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谁威胁谁
赵子嘉摘掉耳朵里的隐藏耳麦，捏着扁掉的可乐瓶控诉：“我已经不是三天前的那个傻子，也不是两天前的那个傻子，也不再是一天前的那个傻子，我是今天的傻子，呸——我是今天的赵子嘉！我就要肆无忌惮地活，不要被题目束缚住我的青春。”
赵子嘉把耳麦扔进可乐瓶，退了一步，奋力向缄默的夜空掷出去，可乐瓶咣咣当当地飞，然后掉下去，像掉下一颗发响的星，那里是操场边上的废弃过道，除了抓情侣的老师们蹲守，一般很少有人去那。
赵子嘉扔出可乐瓶，心里一空，整个人轻松下来，转向邓名扬，“家常牛肉包我不要——”
“啊！”
“校长！你第一天来蹲守抓人就受伤啦！”
“不要慌！我是初三六班的物理老师。这里距离教学楼约15米，假设可乐瓶以45度角抛射，初始速度10米每秒，则会呈现漂亮的抛物线……”
赵子嘉狂跳的心安定下来，呵呵，当我小学生啊，这种只存在物理课本上的理论，怎么可能反推出——
“就在三楼！那里！”
赵子嘉和邓名扬蹲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靠！这都行！
赵子嘉怀疑人生，和邓名扬对视。
“高空坠物！开除开除！”楼下传来老王的怒吼，校长的意外负伤，激发了老王的怒火，要不是今晚校长突然来了兴致，说要找找青春的感觉，顶了老王的位置，穿上校服，背上小书包，假装学生蹲守抓人，受伤的可能就是老王自己了。
老王带着一群老师，分两路，上楼梯抓人。
赵子嘉要跑，邓名扬拉住他，问他干吗？
赵子嘉：“逃啊！”
邓名扬：“怎么逃？”
赵子嘉看看两边的楼梯，都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边还有老王的“开除开除”声。
他绝望了。
要不——躲女厕所吧！
赵子嘉心一横，就要跑女厕所，邓名扬拉他进教室，叫他躲桌子底下。
赵子嘉问他：“那你呢？”
邓名扬拿起《数学培优新方法》，笑笑，“我没事。”然后就出去了。
赵子嘉抱着腿，缩在桌子底下，假装自己是颗球，听到外面的对话。
“名扬？你在这？可乐瓶是你扔的？”老王的声音。
“在一平面直角坐标系内，f是x轴上正半轴上一个动点……咦？王老师，黄老师，陈老师你们有什么事？”
“哦，有人扔可乐瓶，砸到校长脑袋，还好校长今天戴了他老婆的假发，只是出了点血，假发没事，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赵子嘉用拳头塞住嘴巴，努力不哭出来。
感动！
邓名扬竟牺牲自己，保护他，他一定要好好报答——
“赵子嘉。还有赵子嘉。”邓名扬说。
“啊啊啊！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开除开除！”老王怒吼。
“太吵啦！给我安静点！”黄美英说，“名扬，赵子嘉人呢？”
“他半小时前就走了。”
“半小时前？那就不是他了。名扬，你有没有看到谁扔了可乐瓶？”
“没有。我一直在做题。”
“唉，看看，要是其他学生也像你一样认真好学就好了。好了，不要看太晚了，早点休息。”
“我会的，老师。谢谢关心。”
“唉，学习好，又懂礼貌，家境又好，这样的女婿去哪里找？这是我女儿的照片，你看看。有空的话——”
“呸！哪有这样的！我女儿照片还没给呢！排队去！”
老师们互相开玩笑，慢慢撤了。
赵子嘉的背全湿了，像打了一夜的篮球。
等脚步声远去，桌子下突然显出一张脸，邓名扬蹲着看他。
赵子嘉感动到掉眼泪：“名扬！”
邓名扬说：“三天，再坚持三天。否则，我跟老师说，是你扔的可乐瓶，你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叫我骗老师说你半小时前就走了。”
邓名扬说完就走了，留下赵子嘉缩在桌子底下，在想一件事。
到底谁威胁谁啊！
……
可乐瓶的事情就这样过去，没掀起什么波澜。
除了食堂里有同学喝可乐时，老王都会神秘兮兮地站在一旁，拿出一听扁可乐瓶，叫他们对一下手印。
赵子嘉又戴上了邓名扬新送的隐藏耳麦，毫无怨言，尽心尽力地当传声筒，辅导田禾禾的数学。
除了数学，还有语文、英语、物理……
赵子嘉不是没有想过反抗。
数学也就算了，他忍了三天又三天，已经适应了，可语文、英语、物理又算什么？
你这么喜欢教，你亲自去教啊！
你长得那么帅，女生都会喜欢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赵子嘉在一次辅导完田禾禾，被田禾禾杠得口吐白沫，怀疑人生的时候，去找邓名扬，问了这个问题。
邓名扬说：“你是个支点。”
“啥点？g？”
“是支。”
赵子嘉听不懂，但他实在受不了了，说：“我不做了。”
邓名扬没理他，拉住路过的老王，“王老师，可乐——”
赵子嘉：“我做！”
邓名扬：“王老师，我爸又送来一车可乐，下午我叫他们送一箱到您办公室去。”
老王赞许地拍拍邓名扬的肩：“唉，我要是有女儿——唉——”
老王走了，赵子嘉一身虚汗，差点脱水而死。
魔鬼！
这是赵子嘉给邓名扬的评价。
天才！
这是田禾禾给赵子嘉的评价。
最开始，田禾禾以为赵子嘉只是个偏科怪材，原来他以前上数学课都在打瞌睡，不是听不懂睡，而是全懂了太简单觉得无聊才睡。
可学习到最后，田禾禾发现赵子嘉什么都会。
语文如此、英语如此、物理也是如此！甚至连历史都会！
只是他反应慢，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想上很久，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可惜了。这样一个绝顶天才，只是因为反应速度慢，所以无法在分数上体现出来。
田禾禾很是惋惜，也很羞愧，自己什么水平，居然还敢纠正赵子嘉的语文卷子。
现在想来，赵子嘉那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是有深意的，只是少了一句话，改了一个字，就能将诗意颠覆，真是个天才。
可是佩服归佩服，该杠的还是要杠的。
田禾禾指着一叠的卷子，问：“你说这些你解释不了，让我照着卷子写一遍就好。这不就是抄卷子吗？”
赵子嘉已经精疲力尽，懒得解释，他等了一会儿，慢慢说：“这不是抄。”
田禾禾杠他：“不是抄是什么？”
赵子嘉双眼放空，神游八极，身在教室，心在球场，他耳里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他机械地张嘴传声：“对。是抄。不过还有很多叫法。语文上叫借鉴，数学叫映射，英语叫母语迁移，物理是对称，生物是转录，化学是同分异构，历史是统一。”
田禾禾笔掉地下，下巴也掉下一截：“天才！”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狂喜
田禾禾抄完卷子，神清气爽。
还有三天就统考了，最近和赵子嘉一起学习，效率很高。
可毕竟时间太短，自己在家里浪的时间又太久，很多知识点都没复习。
赵子嘉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卷子，各科都有，答案都写上去了，叫自己抄一遍。
田禾禾杠过一遍，说光抄有什么用。
抄完之后，嘿，还真管用。
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太懂，但抄了，至少过手一遍，眼熟。
田禾禾对接下来的统考有信心了。
别说年级前十了，就是年级第一也有可能啊！
平时不敢想，现在有实力了，偶尔做做梦，想想要是拿了年级前十，回家都可以横着躺沙发上，翘着脚，叫老妈给自己来包薯片，躺着玩手机都行，一个字形容，横！
想杠就杠，谁都不敢回嘴，敢回嘴，自己就把年级前十的黑纸白字拍自己脑门上，让他们看！
他们只能心虚地回避问题，扯什么成绩不是评判一个孩子是否优秀的标准，钱才是。
她就杠回去：pee！等高考凭学区房摇号了，再跟我说成绩不是唯一标准！只要高考还要白纸黑字地考，成绩就是唯一标准！
爽！
“喂，笑什么呢？上体育课了。”孟曼推她，田禾禾砍断白日梦，站起来往外走。
平时一轮到上体育课，就换了个人似的，上蹿下跳，活像猴山里抢馒头吃的猴子，可这几天赵子嘉却慢了很多，手捂住右耳，一边点头，一边在练习本上涂涂画画，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文科大佬拍他，他才从题海中惊醒过来。
“g！我不是g！”
“什么g？打球去。”
“我不要橇起地球！我不——哦，打球去。”
赵子嘉疯语几句，抄起球就走。
操场上，体育老师说今天自由活动，大家欢呼耶，装的好像以前体育课都有正经上过课一样。
体育老师又指着南面操场的废弃过道，说别去那里，上次校长被人砸了，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
赵子嘉看自己脚趾。
“好了，去玩吧。”体育老师拍手。
大家四散开来。
女生照例身体不舒服，到树荫下乘凉，身体舒服的都去球场边以看球的名义看帅哥。
男生要么打篮球，要么踢足球。
田禾禾本想静一下，梳理一下接下来复习的思路，孟曼和涂静雨却非要拉她去看男生打球。
“邓名扬也在打球呀！很帅的！”
“喂，我说你们不要只看脸好不好？”
“我们这么年轻，不看脸难道看人品吗？而且他人品也很好啊！”
“你怎么知道？”
“老师说的呀。说他晚自习结束了，还在走廊上看书做题，还给老师办公室送了一箱可乐，尊师重道。”
“不是，那叫人品好？那是有钱吧。”
“有钱当然人品好啊！”
田禾禾杠完孟曼，杠涂静雨，一人杠两，有点累。
最后还是被两人拉去看球。
孟曼还劝她：“你看，第三者计划很成功，邓名扬都没来烦你了。你怕什么？难道怕他当众表白吗？”
田禾禾想想也是，邓名扬很久都没跟她说过话。她都忘了邓名扬说话是什么声音了。
只是邓名扬喜欢被杠的特质让人印象深刻，一时忘不了而已。
三人站在场边看球，男生们打的是全场，分成两班对抗，六班对七班。
七班的核心是周鱼乐。六班的核心当然就是邓名扬了。
打不上球的男生自然也分成两班喊加油。
女生就团结多了，一起给邓名扬喊加油，别管四五六七班的。
周鱼乐很不爽。他可是从小被女人夸长得好帅长大的。
虽然那女人是他妈。
可妈妈不是女人吗？
周鱼乐决定挫一下邓名扬的锐气，弯腰运球过半场，就去找邓名扬单挑。
他的脑子已经想好了，邓名扬是比他帅那么一点点，高那么一点点，球技好那么一点点……
等等，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太心酸了。
总之，邓名扬的优势是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不过凭借自己差点就能入选校队的惊人篮球技巧，还是能找到一线胜机。
那就是——假突真投！
利用自己的突破杀伤力，晃开邓名扬的重心，然后一个后撤步，拍球，用手指找到篮球纹路，顺着纹路抓球，抬肘，举手，投篮，三分！
唰！
球空心入网，篮网弹起，余韵绕耳，多么美妙。
周鱼乐一睁眼，咦？怎么是你？滚。
周鱼乐冲着赵子嘉使眼色。
平时一起打球的兄弟，一抬腿就知道去女厕还是男厕，这点眼色沟通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赵子嘉没动。
他双眼发红，好像周鱼乐抢了他女朋友似的。虽然周鱼乐知道赵子嘉没有女朋友。
“你干吗？”周鱼乐问。
“我要打球！”赵子嘉喉头滚雷，喊出自己压抑九天的激情，那张年轻的面孔像野兽般狂暴。
嗖的一声，赵子嘉身子一矮，从周鱼乐身边跑过，抄了周鱼乐的球，一个三步上篮，得两分。
全场女生高呼：“邓名扬！加油！”
周鱼乐为自己的对手愤愤不平，冲场边一个女生吼：“明明是赵子嘉进的球，你们会不会看球？”
“呸！明明是名扬哥哥长得帅，吸引了你的注意力，赵子嘉才能进球，你会不会打球？”
女生回呛，周鱼乐说不出话，唉，还是打球吧。
球场外男生和女生的评论走向渐渐不同。
“子嘉疯了？不要膝盖了？吃药了？”
“不懂了吧？憋的。听说交了个女朋友，天天爱学习。”
“呸！女朋友哪有打球好玩！”
“呸！那是你没女朋友！”
……
女生的评论。
“邓名扬好帅！”
“名扬名扬，加油加油！”
“她昨天是不是被老王叫到办公室训话去了？”
“嗯。”
“难怪。”
……
文科大佬的诗兴也被赵子嘉的猛兽出笼点燃，在场边吟诗一首，诗曰：
凄厉的呐喊从球心传来，
一头刚被释放的野兽！
14岁。
我无情、我无理取闹、我只想打波。
“喂，不押韵啊。”
“现代诗。你不懂。”
文科大佬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吟诗。
“啊啊啊！野兽啊！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禽兽——”
嘭！
一声脆响。
全场惊叫。
赵子嘉一个大力灌篮，灌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只会猛虎射门，不会灌篮。
废话，一个初中生，不高，不壮，不去幼儿园打球，怎么可能灌篮呢？
人在半空中，就能想这么多事，自己最近的脑子可真是好使啊。
感慨过后，赵子嘉看到邓名扬过来抱自己，没抱住，赵子嘉本能地用手撑，手卡喳一下，自己摔地上。
一群人围过来，天空被挤的只剩一小片的蓝。
许多人乱糟糟地问自己：“没事吧？”
赵子嘉冷笑：“没事。”
他照例抬起手，想先拂一下额头的乱发，然后所有人都盯着赵子嘉弯曲的右手看。
球场上静了几秒。
还是文科大佬惊呼出声：“啊！骨折的野兽！”
赵子嘉终于反应过来，捧着右手狂呼：“啊啊啊！我骨折了！”
然后马上狂喜：“哈哈哈哈！我不用做题啦！”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三个女生
一圈人看着狂笑的赵子嘉摇头：“可怜，脑子也打折了。”
20分钟后，救护车到了。
医生用担架把赵子嘉抬到车里。
赵子嘉躺在担架上还在狂笑，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哈哈哈，我不用做题了！我不用学习了！我不用考试了！”
田禾禾感慨，骨折了，都还想着学习的事，真是个偏执的天才。
孟曼问：“为什么用担架？好像走更快点吧？”
涂静雨说：“明显脑子有问题了，当然要用担架了，唉。我以前还喜欢过他呢。天天在球场边假装给周鱼乐加油，其实都是为了看他，看他三步上篮，看他流汗，觉得他学习不好，但身体挺好的。可我就特别刚，他不主动找过来，我就绝不主动告白……”
田禾禾和孟曼看涂静雨，涂静雨呆了一会儿，问：“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球场很快安静下来，赵子嘉受伤，大家也没心思打球了，都去踢球，踢球好，只要不滑铲，小腿基本不会断。
体育老师和老王一起陪同去医院了。
晚自习没了老王和赵子嘉，教室里安静了许多。
大家静静地看书，做题，准备三天后的统考。
田禾禾也在做题，却做得心不在焉。
没有赵子嘉给她杠，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思路也不清晰了。
她盯着黑板发了会儿呆，回头想跟涂静雨说句话，却无意间看到邓名扬。
邓名扬没看田禾禾，只是盯着赵子嘉的空位置发呆。
田禾禾赶忙转过头去，心怦怦跳，邓名扬那眼神她见过。
那天下大雨，邓名扬端着盘子在雨里站着，看自己宿舍的窗户时，就是这种眼神。
难道——
田禾禾突然明白最近邓名扬为什么没来烦自己。
也明白赵子嘉灌篮失败时，为什么是邓名扬第一个伸手去抱。
唉，算了，别人的事，自己掺和什么？
学习、学习。
田禾禾收心，开始做题，这一做，就沉了进去，跟出题人杠来杠去，杠得好开心。
直到铃声响起，田禾禾从题海中游上岸，收拾完书本，就跟孟曼回宿舍。
孟曼提议去操场转转，田禾禾说好。
两人就去操场。
然后有三个人拦住她俩。
是三个女生。
“你就是田禾禾？”
“我是。”
“离我家男人远一点。”
“你家男人是——”
田禾禾问，心里咯噔一声，不用说，肯定是邓名扬了。
今天球场上就见识了邓名扬的热度，转校过来没几天，一个个就疯传他人帅、学习好、食堂堂主。
人帅嘛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食堂堂主也可以理解，动不动一车一车地往学校拉物资，可学习好这个传言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一次考试都还没正式考试过，就凭他帅吗？
大众总是狂热和不理性的。要看一个人是好的，恨不得把所有优点往他身上贴，不弄到十全十美就对不起自己良心似的。
田禾禾决定好好跟邓名扬的爱慕者们沟通一下，我跟他没关系。请不要打扰我散步，谢谢。
“哼！今天看球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别装了。我警告你，馋谁都行，不准馋他！你不配。”
嘿！
田禾禾笑出声，她本来准备好好说话，劝走这三个人，可这群女生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最近沉迷题海，许久没在外人面前展露，这帮人是不知道自己全校杠花的恐怖实力。
“不是，那你配吗？”
“嗯？”
“我问你配吗？”田禾禾的嗓门突然大起来，操场对面的小树林那里都传来她的回声，吓出一群学生，手牵手跑走。
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中间那个女生站稳，顶回去：“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田禾禾问她：“你们哪个班的？”
“四班。”
“我五班。”
“一班。”
田禾禾问：“上次统考，年级排名多少？”
“问这个干什么？”
田禾禾瞪她。
那女生马上老实了，“75名。”
“52名。”
只剩中间那个女生没说。
田禾禾看她。
中间的女生抬起下巴，骄傲地说：“12名。”
孟曼：“147名。”
田禾禾瞪孟曼，那意思是你凑什么热闹呢？
孟曼抱着田禾禾的胳膊，看戏看得很开心。
田禾禾说：“我第十名。”
孟曼看田禾禾，田禾禾假装没看到。
对面三个女生的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
“王老师说过，一切用成绩说话，只要进了年级前十，谈什么都行。我就问你们，最高的一名，才年级12，你们配吗？”
田禾禾笑着看那三个女生，三人齐齐低下头，然后中间女生抬头，“不对啊。年级前十我都认识，你不在里面啊！”
孟曼轻掐田禾禾的胳膊，这就是她刚才想问的。你说自己年级前十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田禾禾说：“三天后就是了。”
在田禾禾眼里，对面三个女生和孟曼都被自己的强大自信震慑住了，半天没人说话。
在对面三个女生和孟曼眼里，所有人都被田禾禾的厚脸皮震呆了。六班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贷款年级前十，还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中间女生最先从精神冲击中醒过来，“我有个问题没搞明白。年级排名跟我们找你的事有什么联系吗？”
不愧是年级第12名，最先找到问题关键。
田禾禾耐心解释给她们听，“是自尊心。”
“自尊心？”
“对，男生都是有自尊心的。他是年级第一，你连年级前十都没进，怎么跟他在一起？”
“可他也不是年级第一啊！”
“三天后就是了。”
“三天后也不可能是啊！”
喂喂喂，这样低级的杠就没意思了，好歹也拿点论据出来吧。
田禾禾说：“不是，你们都说他人帅、学习好、食堂堂主，都夸到天上去了，三天后统考拿个第一怎么了？喂，你们到底喜不喜欢邓名扬？”
三个女生吃了一惊，异口同声：“谁说我们喜欢邓名扬了！”
田禾禾和孟曼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那你们喜欢谁？”
三个女生：“赵子嘉啊！”
“不是，那货会有正常女生喜欢他？”
“喂，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正常女生’？”三个女生开始卷袖子，扎头发了，每人还各自拿出一本厚厚的考研英语必背5000词。
不是，你们一个个初中生而已，四级还没过，拿什么考研英语！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双倍痛苦
田禾禾跟孟曼后退，孟曼说：“你们喜欢赵子嘉去找赵子嘉啊！找呵呵干吗？”
中间那女生变了脸，举起考研英语必背5000词，好像举起自己的心脏，怒斥：“都是因为你！嘉嘉才会受伤的！”
“不是，这话就过份了啊！他自己1米6不到，非要灌篮，脚上又没装弹簧，我也没叫他跳，怎么怪到我头上了？”田禾禾一套杠下来，行云流水，就算那三个女生把她和孟曼围住，她也不慌。
“你当我们眼瞎啊！嘉嘉受伤后，一边狂笑一边流泪，就盯着两个人看，一个是邓名扬，另一个就是你！他不喜欢你，还喜欢邓名扬啊！”
“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他和邓名扬有可能吗？”田禾禾想到什么，沉思起来。
“呸！腐眼看人基。别找借口了，吃我们三女神考研词汇5000词的大招吧！”
“啊！”
田禾禾叫了声，拉住中间那个女生的手用力摇：“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这么脸熟！”
中间女生吟唱大招被打断，还处于僵直状态，一脸懵：“现在套热乎已经晚了！三女神之愤怒——我喜欢的男生不喜欢我……”
“是我呀。我们一起火影跑去食堂抢包子吃啊。你跟我说过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吧！你忘了？”
“嗯，我忘了。三女神之愤——”
“别粪了。大家都这么熟，这事就算了，我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还年轻，没看过多少好男人，我们同一年的吧？你几月份的？”
“六月份的。”
“你看，我八月份的，比你大两个月。叫你声妹妹不过份吧？”
中间的女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来不及想，又被田禾禾的话带偏。
“妹妹，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喜欢的男生要年级第一才行。这是我的自尊心。也就是说，我跟你的目标完全不冲突。”
“三女神之——”
“别三了。有时间一起去医院看赵子嘉好吗？难得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出去一趟，多好。再见。”
田禾禾冲三女神挥挥手，拉着孟曼走了。
直到走出操场，后面才传来一声吼叫：“我六月，你八月，我比你大两个月！白痴！”
……
医院里，赵子嘉躺下来，看着机器开始转动，耳边有风，然后医生说好了。
他问医生：“医生，我手骨折了，为什么给头照ct？”
医生说：“小朋友，手是小问题，脑袋才重要啊。你送进来的时候，又哭又笑，嚷着要做题，陪你的老师都哭了。学习要适度，身体才是本钱啊。”
赵子嘉不想多解释，正要走，医生又叫住他：“小朋友，这个东西别忘了，以后别乱塞东西。我以前轮岗肛肠科，可是看过太多人间悲剧。”
赵子嘉看桌上放着一个小黑纽扣，就是邓名扬送他的新隐藏耳麦。
他笑笑，说：“不用了。送给你吧。”然后转身就走，一身轻松。
右手断了，他至少一两个月做不了题，邓名扬自然也用不上他了。
光凭传话，可没办法传达数学题中那些精妙的辅助线和技巧的。
终于——解放了。
赵子嘉回到自己病房，用左手拉开窗帘，阳光剥落破碎的云，撞进玻璃，触到他的额头，暖暖的。
他闭上眼，享受这九天来难得的片刻安宁。
这九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想好了要清静，要放松，甚至用发呆来放纵。
可脑子里也自动跳出那些公式、图表，大段大段的波浪线和重点关键词。
耳边也开始回荡那恶魔的低吟。
那低吟和着蹒跚的阳光，跌成倾泻一地的鲜血，渗进赵子嘉的骨头里，呼吸起来都是痛。
“这里必考。这里会有道压轴大题。这里是基础分，必拿。这里会考它的引申义，务必要向禾禾转达清楚。”
“名扬，我画波浪线都画了整整三页了。全是重点的结果，就全不是重点。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哪里肯定不考！”
“很好，子嘉，你能想到这步，说明你已经快接触到学霸的领域了。对于学霸而言，体系比单纯的考点更重要。因此，教科书上没有不考的点，全都要背。”
“名扬，funny mud pee！我不背！”
“子嘉，很好，有自己的想法，主动去学习，按自己的节奏成长，是一个学霸的主要特征。王老师！可乐——”
“好。我背。”
那恶魔用可乐交换了自己的灵魂，可恶！
早知道就不喝那听可乐！
不过，没关系了。
在他摔断右手后，这一切惨痛经历都随风而逝。
甚至还因祸得福。
三天后的统考他肯定不用考了。
他常跟朋友们说父母离婚后的双倍快乐，却从没提过父母离婚后的双倍痛苦。
那就是考试考不好。
以往考不好，回家只用挨一顿揍。
一般是妈妈负责吟唱，加各种虚弱状态，削弱护甲，增强爸爸真实伤害。
爸爸负责前排输出，各种平a、连招，秀得飞起。
但再怎么样，也就一顿而已。
一顿饱揍之后，就是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爸爸迟来的后悔和歉意。
还能美美地过上一段日子。然后等下次考试成绩出来，再往复循环。
爸妈离婚后就不一样了。
夫妻双方缺乏有效的沟通渠道，就像舍友给盆栽浇水一样，怎么会死呢？我每天都有浇水啊。我也是啊。我也是啊。
得，四人天天浇水，就是水稻也吃不消。
赵子嘉吃得消。
老爸给他零花钱，他当然不会跟老妈说。
同理可得，老妈给他零花钱，他也不会跟老爸说。
再多的零花钱，他也吃得起。
可问题是考试考差了，被父母打也是一样。
考差了，老爸打他，他说妈妈打过了。老爸不信，你妈打过了，我就不能再打？打死你个不好好学习的小畜牲！只继承了你爸的英俊，为什么没继承你爸的智商、专注、努力和上进！
爸！你也要有那东西，我才能继承啊！
老爸打得更凶了。还说不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肯定会离婚。
赵子嘉不懂。学习跟离婚有什么关系？
他去找妈妈，妈妈打他，他说爸爸打过了。妈妈不信，你爸打过了，我就不能再打？你不是我儿子？打你让你长记性！为什么你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又继承了你爸的智商！让你不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就算娶了老婆也会离婚！
赵子嘉放弃抵抗，让老妈打。
他在苦难中，突然悟透了一个道理。
爸爸妈妈都说自己继承了他们的英俊和美貌。
自己还是帅的。
耶！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感悟
不管怎样，现在苦难已经过去，幸福就在前方。
右手骨折，三天后的统考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
不考试，就不会考差。
没考差，就不会被打。
不被打，心情就不会差。
赵子嘉躺下来，看着天花板，笑着自言自语：“不用做题，不用学习，不用考试了！”
然后三个人头侵入他的视野，吓得他坐起来。
“王、王老师？黄老师？校长？”
校长光着头，头上还缠着绷带，笑眯眯地看着他。
“赵子嘉同学，你的感人事迹我听说了。这次来医院检查，顺便来慰问你。”
“嗯？”
感人？我摔断了手是挺感人的，不过能让校长亲自过来是怎么回事？
赵子嘉庆幸自己右手伤了，打了石膏，校长就算拿出可乐瓶，要他验一下手印也做不到。
“你摔断了右手，都不忘学习，不忘考试，这么一心向学的好学生我们怎么能放弃呢？所以这次过来，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校长握住赵子嘉的右手，赵子嘉喊疼，校长松手。
“什么好消息？”
“考试那天，学校会给你腾出一个小办公室当考场，让你能顺利考试。”
“校长，我手都这样了，怎么考？”
“说呀。说给老师听，老师会帮你写下来。”
“过份了吧？”
“不过份，一点都不过份。我们学校像你这样一心向学的孩子越多越好。”
赵子嘉想死，又开始后悔摔倒时为什么用手撑一下，为什么不直接用脸去撑，说不定能把嘴撞破，话都说不出。
我不就是想逃一次考试，怎么就这么难！
赵子嘉眼中含泪，哽咽地说不出话。
老王拍拍赵子嘉的肩膀，跟校长说：“看，他多开心。”
校长说：“是啊。”
然后老王跟校长、黄美英就说起可乐瓶凶手的事。
在食堂里试了几十名学生的手印，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接下来老王想去厕所试一下，学生们都在蹲坑，双手空着，正好让他们按一下瓶子。
校长说很好。你去做吧。那个扔可乐瓶的学生一定要抓出来！我秃头秃了三年，也戴了老婆的假发三年，不管夏天多热，风多大，都没露出破绽，全被那瓶子一砸破了功！
可惜我这张人到中年，依旧英俊的脸啊！
老王说：“校长，你光头更好看。”
黄美英说：“校长，真的。自从你光头后，大家都只看你的头，忽略了你的脸。你的光头是更好看一点。”
校长很欣慰，心情好起来，说去ct室做检查。
走之前还嘱咐赵子嘉好好休息，养好嗓子，三天后考试有用到。
赵子嘉眼睛一闭，泪水流出来。
……
还有两天就要统考了。
田禾禾却异常地放松。
该学的都学了，好像没什么值得紧张。
老王一见到她就喊年级前十、加油加油。叫多了，她也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要考进年级前十。
昨天她把这段时间写的杠精感悟发给章老师。
借的是孟曼的手机。
感悟里详细总结了自己的杠精成长史。
先熟悉基本杠语：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营销号、蹭热点、继续编、屏幕后的你该有多失败……
然后开始实战练习。
网络是很好的练习场所，得益于网络营造的安全距离和密切交流的假象，这是一个抬杠和反抬杠的绝佳虚拟营地。
只是光凭网络还是不行的。
没有面对面地实战过，一个杠精就没有真正成熟过。
杠一切人，杠一切话，杠一切事。
杠到最后，万物皆可杠。
整个人都杠成一条彩虹，虚立天地间，杠天杠地，杠化成仙。
……
章老师看了她写的文章后，说：“写的很好。”
田禾禾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后面的话，还以为自己错发给了老王，求批改作文。
她问：“章老师，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呢？还要不要再去咨询呢？”
“不用了，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什么时候好的？我最近一直在——”
田禾禾打字打到一半，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行程，好像确实好了一点。
上课学习，有赵子嘉的时候，跟赵子嘉杠，没赵子嘉的时候，跟书本、题目杠。
晚自习结束，回宿舍，又忙着做章老师的作业，做杠精的自我总结和内在驱动力分析，写着写着，好像很多事都想通了。
自己还是有在杠，“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的口头禅还在。
但是好像没那么烦了。
这算是杠精大成，到最后杠力内敛，只专心杠自己后产生的效果吗？
章老师发过来：“这是叙事型自省治疗。通过完整的自我叙述，让你加深对自我的认知和预期，你的杠精特质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稍微平衡一下，向外扩张的同时，最好能向内不断丰富，这样形成的认知膜就有了动态稳定机制。”
田禾禾想了很久，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自肛啊！”
“对不起，打错字了。自杠。”
田禾禾心情舒畅，正要跟章老师说声谢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章老师：“那喜欢被杠的人怎么办呢？也能用这种叙事治疗吗？”
“看情况，不过从保守治疗的角度来讲，叙事治疗很安全，没什么坏处。”
“具体怎么做呢？就叫他说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吗？”
“差不多，不过细节上还要注意，就是叙事背景里冲突的点。多在这些点上挖掘，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冲突的点？”
“用你的熟知的话，就是杠点。”
“杠点！”
田禾禾还想聊下去，孟曼已经等不及了，说要拿手机跟文科大佬学习。后天就统考了，语文一点把握都没有。
田禾禾只好把手机还给孟曼。
孟曼一边把语文书摊开，一边打电话给文科大佬，还开了免提。
“统考的作文题是什么？听静雨说你有把握押中？”
……
田禾禾在想邓名扬的事。
如果邓名扬还是一副求杠的样子，就算他不来烦自己，最好也推荐他去咨询一下章老师吧。
挺正常一个人，怎么就不把心思用到正道上，天天用那眼神看自己，最近不看自己了，又改看赵子嘉了，啧啧啧。
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帮助同学吧。
孟曼突然大声，打断了田禾禾的思路：“什么！你叫我抄书？就剩两天时间了，我想提高语文分数，你叫我抄书？”
“这不是抄。”文科大佬说。
“不是抄是什么？”
“是借鉴。”
“嗯？”
田禾禾抬头。
文科大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是借鉴。数学上叫映射，英语叫母语迁移，物理是对称……”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仰慕
文科大佬在统考前突然抢手起来，就像食堂里的家常牛肉包。
很多人邀请他探讨题目，甚至晚上冒着手机被没收的风险给他打电话。
他也冒着手机被没收的风险通电话。
他本以为自己的好人缘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再往上走就是万人迷的程度。
文科大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学富五车，从小跟着妈妈背《三字经》积累下的深厚国学功底，还不足以掩盖自己长得丑的事实。
就像总被邀请去当伴娘的女生，不是因为人缘好，而是因为人缘好的同时还足够丑。
可是今天中午，文科大佬对自己坚持多年的信条动摇了。
孟曼找他，说有个女生想——
文科大佬摇头，说：“太忙了。虽然大家都是朋友，平时也很熟，但现在是考前非常时期，一切照规矩来。女生排队，男生送礼。讲题目也是很费心力的。”
孟曼说：“不是叫你讲题目。”
文科大佬一愣，“那讲什么？”
孟曼说：“什么都不用讲。那个女生只是单纯仰慕你的学识，想和你交流交流。”
文科大佬仔细盯着孟曼看。
孟曼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孟曼以前也从来没跟他开过玩笑。
难道——
文科大佬长出一口气，感慨万千。
终于有眼瞎的女生了。
上次小树林那个女生不算数，因为她和文科大佬真的在背单词。
文科大佬问清了时间、地点，去厕所门口的洗手台漱了漱口，蘸水打湿额前头发，抓了几把，做出杂草的造型感，然后往小树林去。
中午的小树林没有人。
文科大佬站在一棵树下，心情忐忑。
每当紧张的时候，文科大佬总会吟首诗来平复心情。
这次也不例外。
旧地重游，触景生情，文科大佬脱口而出：“月儿黄，月儿黄，一对大西瓜……”
“新愁一寸，旧愁千缕。漏声远，一更更，总下流……”
小树林里一个女生接上诗头，吟了下去，文科大佬看过去。
这首诗只是那晚妙手偶得之作，从没在别人面前说过，这女生——
树后转出一人。
文科大佬吃了一惊：“禾禾！原来是你！”
他顿时纠结起来，“对不起，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不过既然你这么仰慕我——”
“仰慕your mother！”田禾禾推文科大佬，文科大佬背撞树上，震下零星几片树叶。
田禾禾靠近文科大佬，文科大佬很紧张。
“你想干吗？”
“我问你。你那句借鉴、映射、母语迁移，哪里听过来的？”
“啊？哪句？”
“昨晚跟孟曼说的那句。”
文科大佬稍微站直了，说：“禾禾，我这一生吟过很多诗，做过很多词，写过许多现代诗，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首？”
“不是诗，是句话！数学叫映射，英语叫母语迁移！这句话你是听谁说的？赵子嘉？”
“不是。”
“那是谁？”
“你看，情况是这样。我虽然学富五车，不过人脑毕竟不是机器，也记不住那么多东西。所以有时候我也会借用一下别人的名言名句，或者提前背好，修改一下，当成是自己的妙手偶得，用来烘托我的才情。对考试而言，没什么大用处，但好歹受同学们追捧，给了我文科大佬这个称号……”
“快说，是谁！”
“周鱼乐。”
“周鱼乐？”
田禾禾愣了下。她以为不是文科大佬，就是邓名扬了。
没想到居然是周鱼乐。
昨天晚上，听到文科大佬那句话，田禾禾猛然惊醒，意识到赵子嘉突然飙升的各科目实力，还要说题时，那一字一字的慢速讲解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遥控赵子嘉，通过他来教自己。
最有可能的就是邓名扬，其次是文科大佬，只有他们有那样的实力。
只是文科大佬又说是周鱼乐？
到底是有几个人啊！
“你没说错？”
“没说错。我就是听周鱼乐说的。那天打完篮球后，几个女生围住周鱼乐，问他问题，他就是这样回答的。我觉得这句子很好，又很受女生欢迎，我也很羡慕他被女生围绕，就学过来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文科大佬被田禾禾的表情吓到，一股脑把所有话都搬出来，背蹭着树干往下滑，视野中，愈发衬得田禾禾高大威猛。
田禾禾揪着文科大佬的衣领，把他重新立好，说：“很好，那你叫周鱼乐出来。”
……
周鱼乐在考前一向很忙。学校里碰到老妈，周鱼乐说：“母亲大人。”
老妈白他一眼：“大你个头。好好考试。”
周鱼乐说：“没问题。”
老妈继续跟同事闲聊八卦，推断校长被可乐瓶砸，很可能是无意间撞破某人的秘密，被人灭口。当然，灭口没成功，可惜啊可惜。
周鱼乐继续往前走，碰到了文科大佬。
“鱼乐兄，有个女生想——”
“不行。太忙，没空。这次要考不了年级第一，还是拿第二，我妈很可能会把我灭口，我要专心复习。”
“有个女生很仰慕你的学识，想和你交流交流。”
“我去。”
……
小树林。
周鱼乐的心情很忐忑。
众所周知，他有个在学校里当老师的妈。
你们体会过这种绝望吗？
在家里，被你妈管。
到学校里，被你妈和你妈的同事管。
无论多大的事，你妈都比你自己还早知道。
上语文课睡觉了，上体育课看女生跑圈，上数学课开小差望窗外三秒，去男厕所明明不是大号，时间却长的诡异……
在这种天罗地网下，周鱼乐的灵魂是压抑的。
所以他才特别渴望罗网外的天空，那份自由。
所以他才怂恿同班的男生去女生宿舍楼下告白。
他坚信，所有热烈的生命必然包含对自由的追求。
今天，他也是带着这份觉悟来到小树林的。
小树林是单身学生眼里的圣地。
也是周鱼乐很向往的地方。
到底是谁仰慕他呢？
树后转出一人。
“呵呵，没想到居然是你。”周鱼乐长嘘一口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然后他就被一股大力撞到树上，滑了下来。
“那句数学映射、英语母语迁移的话你听谁说的？”
“啊？你也觉得很有深度，很有物理学大一统图景的深刻思想吧？其实说出这种话也没什么，我平时只做了三点。就是老老实实听家长的话，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谁说的？”
周鱼乐嘴一瘪，差点哭出来，“好吧，是邓名扬。”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累犯
晚上，小树林。
邓名扬站在树下看月亮。
周鱼乐叫他过来的，还没说原因，他就点头了。
他知道为什么。
果然，树后转出一人。
他的心像颗掉进水里的糖球，在月光下慢慢化开，全身都甜起来。
“禾禾。”
“邓名扬。”
两人互相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就不说话。
一个继续看月亮，一个手揣兜里，皱着眉头。
树林其他地方传来背单词的声音。
临近大考的时候，小树林总是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这个时候被老师抓住，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师，我们真的是在背单词。
田禾禾终于开口了：“邓名扬，你通过赵子嘉教我，什么意思？找杠？”
邓名扬一点都不意外，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落在另一个月亮，田禾禾眼睛上，笑着说：“是啊。”
“为什么？”田禾禾早就对邓名扬的回应有所准备，没有要杠的想法。
“我说过的，你杠我，我帮你进入年级前十。”
田禾禾摇头，她准备劝邓名扬，你看你挺好一个人，长得也正，学习也好，为什么就长了全身杠点，不杠不舒服的体质呢？去第一章心理找章老师咨询，说不定能纠正一下。
然后她突然有了新想法。
也许是长期杠人杠出的天赋杠感，让她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杠点。
也许是章老师说过的叙事背景里冲突的点，多在这些点上挖掘，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第一次听说邓名扬这个名字，还有他的传奇故事开始，田禾禾就有个疑问，这回和起来一并问了。
“不是，你说帮我进年级前十，你自己呢？”
“嗯？”
“你自己呢？你能考第几？”
“我？”邓名扬呆了会儿，笑得更开心了。瞧、瞧！又翻白眼了！
“我当然是第一了。”邓名扬说。
“为什么？你刚转校，一次都没考过，你怎么知道没人比你强？”
“不为什么。无论在哪，从小到大，我都是第一。”
“好！”田禾禾突然大吼一声，眼睛发亮的像是第二、三颗月亮。
邓名扬吓了一跳，小树林里其他地方也传来一阵骚动，然后背单词的声音响了些。
球场那里传来断续的拍球声。
“好什么？”邓名扬问。
“好。我虽然是个杠精，可也是个有自尊心的杠精。你叫我杠我就杠，我多没面子。除非——”
“除非什么？”邓名扬双手虚抓，好像被一个胖子坐翘翘板，杠到了高空下不来，等着急速下坠，风声呼啸那一刻。
“除非你考年级第一。你要真拿了第一，我杠你杠到月亮上！”田禾禾一指空中月亮，转身就走。
邓名扬呆立原地，田禾禾刚走出小树林，他就大笑出声。
笑到一半，一束光打进来，照在他脸上。
一个声音炸进来：“小树林里的人都给我听着，一个个出来，排队站好！你们被我包围了！田禾禾！别逃！我看到你了！”
……
三分钟后，小树林前，站了七个学生，男男女女。
老王一手端着茶缸，从队头走到队尾，又从队尾晃回来，一个个看过来。
“好呀，好的很呀。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还有心情在这约会，是嫌自己考试考得太好了吗？”老王茶缸里装了什么东西，咣当当响，弄得大家耳朵很不舒服。
“报告老王。不，报告老师！我们没在约会，我们在背单词。这是我们背的单词表。请过目。”
一个学生出列，恭恭敬敬递上一本厚厚的书。
老王接过，扫了一眼，还是笑眯眯的，开始拿那本书敲那个男学生的头。
“《考研英语必背5000词》！《考研英语必背5000词》！小屁孩连中考英语2000词都没记全，就背什么考研英语！就是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不好好学习，害得黄美英老师天天加班，唉声叹气，茶饭不思，花颜憔悴，梦魂惝恍……”
一旦让语文老师进入节奏，那是相当可怕的。
田禾禾同情地看着那个男生挨敲，头上好像还蹦出一个个金币，一边有一个奇怪的念头跳出来。
老王跟黄美英什么关系？
等老王敲完了，气消了，田禾禾举手。
老王叫她说。
田禾禾说：“老师，我不是来背单词的。我可以走了吗？”
余下六人佩服地看田禾禾，老王刚发完飙，就有种当面捋虎须，真女中豪杰。
老王问：“那你来做什么的？”
田禾禾指邓名扬：“我叫他考年级第一。”
老王和其他六人都看邓名扬，老王问邓名扬：“那你来做什么？”
邓名扬说：“我叫她考进年级前十。”
老王很欣慰，指着邓名扬、田禾禾两人说：“看到没？要向他俩学习。考前以放松、立志、加油为主。背什么《考研英语必背5000词》，临时抱佛脚都抱到狗腿上去了！来，跟我喊十遍！考出成绩、赛出信心、加油加油！”
“考出成绩、赛出信心、加油加油。”
七个学生喊得有气无力，有口无心。
老王又从茶缸里拿出一个扁可乐瓶，挨个叫人捏一下。
从邓名扬开始，一直到队尾的赵子嘉。
赵子嘉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拿着球，看老王，老王拿着可乐瓶看他。
“老师，你看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拿可乐瓶？”
老王拿茶缸敲赵子嘉脑袋，“左手。”
赵子嘉用肘夹着球，用左手捏可乐瓶。
老王仔细印证，对不上，很失望，收回可乐瓶，说：“滚吧。回去写一万字检查，英文的。考试以后交给我。”
“老师！不公平！”
赵子嘉第一个叫出声。
“怎么？”老王看他。
“他们都成双成对来，我就一个人，一颗球！凭什么叫我写检查！”赵子嘉那个委屈啊，从医院回来，格外想念球场，晚上拿着球就过来了，只不过拍了几下球，听到小树林里有人叫好，声音很熟，就过来看看，结果就被老王抓住，硬说是小树林累犯。
累犯your mother！
眼睛呢？
别人一男一女，我一人一球？我跟谁犯去？
太无耻了！
赵子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王好像抓人有指标似的，单纯为了凑数。
老王继续拿茶缸敲赵子嘉头：“你手断了有理是吧？不还是要考试？别人跟人约会，你跟球约会，都是不学习！”
“呃，老师，那我们先走了？”田禾禾听咚咚的声音听烦了，问老王。
老王回头笑眯眯地叮嘱：“别忘了检查，英文的。”
“好。”田禾禾和其他五人先撤了。
留下老王教训赵子嘉，声音断断续续。
“打球打球！你手怎么断的忘了？”
“手都断了，我怎么写检查？”
“你说我写啊！”
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