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没看什么
“章老师，我该怎么办！”梅苏苏再也镇定不下来，喝多少水都没用。
最深的绝望是用看似光明的希望打造的。
梅苏苏本以为误会了儿子，彻底放心后，反而看到了儿子穿着女装，踩高跟鞋跳舞的视频。
什么聊天、支持、共识，她全抛到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演了一天的戏，看儿子吃饭，关上门，睁着眼躺了一夜，第二天急急赶到第一章心理，找章老师咨询。
章老师说的也许很对，她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可她只想要回以前的儿子，以前那个成绩好、人最善良，从来没让她操过心的乖儿子。
家里谁都可以变，婆婆也好，老公也好，他们爱变什么变什么，男的女的，不男不女，都无所谓。她只要儿子好好的。
章本硕看了梅苏苏用手机录下的视频，想了一会儿，说：“你儿子好像”
“好像怎么样？”梅苏苏追问。
“好像跳得不怎么好啊。”章本硕说。
梅苏苏急了，现在是纠结跳得好不好的问题吗？“章老师！他是不是真想变成女人？”
“那倒不一定。可能只是个爱好吧。”
“爱好！穿女装，穿高跟鞋，扭成这样，还拍视频下来，你跟我说是爱好！”梅苏苏咆哮起来。
“有可能。梅女士，请冷静一下，有关性别的心理问题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有的只是爱好女装，尝个新鲜，有的是极度不适应自己的生理性别，有的可能可以伪装一辈子，重点是好好沟通，不要轻易下结论。不管怎样，他还是你儿子，不是吗？你们还是一家人，对吧？”
梅苏苏听不下去。
她就是怕跟儿子沟通时爆发，才先过来找章老师。
可章老师给她的建议，居然还是聊天、沟通。
聊、聊、聊！
聊到最后又有什么用？
而且梅苏苏知道自己的状况，现在去跟儿子聊天，就跟抱着点燃引线的炸药没什么区别。
她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破坏自己家庭的幸福，就算是自己也不例外。
为了儿子，她已经跟毫无感情基础的老公凑合了大半辈子，所有的青春，所有最美好的时光都葬送在老公那张冷脸和他妈的唠叨下，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挽回儿子，牺牲什么都可以。真的。
章本硕可能是觉察到梅苏苏快要崩溃的情绪，又给她提了个建议：“你不是说上次你让你老公过去跟儿子谈，效果还不错吗？这次你也可以让你老公先去聊聊。”
“他？”梅苏苏摇头，满是不屑和怨恨。
不提她老公还好，一提起来就一肚子火。
她从没要求老公做什么事，这回，就一件事，陪儿子聊天都做不好，还被儿子骗了。
就是因为老公从小到大，从没陪过儿子，才会这样轻易被骗。
不对！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梅苏苏回想起那次老公找儿子聊天，聊了很久，从房间里出来时的画面。
老公跟儿子生疏地握手，生疏地在家里告别说再见，然后老公敷衍地回答说儿子有了女朋友，还很丑，所以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老公可能压根就没跟儿子聊天！
他只是用儿子的电脑打小人！
这个混蛋！
梅苏苏气得牙齿咯咯响，“他不行，绝对不行。”
梅苏苏坚决否定。
章本硕又问：“那你婆婆呢？有跟孙子沟通过吗？”
梅苏苏冷笑：“我婆婆只在意她的宝贝儿子头发长不长，什么时候关心过孙子了？”
“这样啊”章本硕想了下，又有了新主意。“一般情况下，拍视频的人都会有发布出去的想法，不如这样吧，你搜一下各大视频网站，看看有没有你儿子的视频”
“天哪！他还要发到网上去！”梅苏苏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一想到其他人会看到儿子女装跳舞的样子，梅苏苏就止不住的后怕，怕别人的议论，怕儿子承受不住压力，怕邻里亲戚的目光。
“对，找到他的视频，在视频下面留言评论，你了解他，肯定能让他主动回复你，你们俩就在网上聊天好了。”章本硕说。
梅苏苏害怕过后，还是听取了章老师的建议，虽然觉得没什么用，可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是该怎么搜呢？”梅苏苏问。
“他常用的名字，绰号之类的，用这些去搜，多半能搜到。”
梅苏苏从第一章心理回到家里，儿子房间里传出声音，咚咚咚的响。
梅苏苏脑海里跳出儿子穿高跟鞋的画面，脑子一炸，一股气直冲头顶，一路上想好的按兵不动，先在网上搜到儿子的视频的想法顿时没了，她打开儿子房间的门，冲进去，大声说：“你在干什么！”
儿子穿着拖鞋、短裤，一切正常，对着电脑屏幕，目光复杂，梅苏苏冲进来，吓了他一跳，他慌忙站起来，挡住屏幕。
梅苏苏刚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挡着屏幕干吗？让开！”
“真没什么。”
儿子键盘上一通操作，让开来，屏幕上跳出一个人，射出橘黄色的子弹。
“别装了，你在看那种视频，对吧？”梅苏苏盯着儿子，希望儿子说是。看那种视频比儿子想变女人好多了，一定要说是啊。
儿子呆了会儿，说：“不是，我看女朋友给我发过来的视频，妈，我也有**的，好不好？出去，出去。”
儿子推梅苏苏出去，把门关上，反锁。
梅苏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心都凉到指尖。
完了，儿子真的在看自己跳舞的视频，他真想变成女人。
梅苏苏浑浑噩噩地往客厅走，坐在沙发上发呆，沙发上还坐着老公和婆婆，他俩在看电视。
梅苏苏没理他们，在儿子这件事上，这两个人都是废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拖后腿。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要想想怎么救回儿子，儿子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可以挥霍，她不想看到儿子在这种事上纠结痛苦一辈子。
婆婆摸着老公的长发，老公很不自在，问婆婆：“妈，你干吗？我说了我不剪头发！”
婆婆用手指捻起一绺长发，卷在指尖，说：“不剪的话，我给你扎个辫子好不好？”
第九百二十四章 本来都是男人的！
老公站起来，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婆婆看向梅苏苏，正要开口，梅苏苏也站起来回房间。
儿子到底在看什么？
梅苏苏想，如果只是自己穿女装跳舞的视频，至于那么慌张吗？
从小到大，梅苏苏还从未看过儿子那样惊慌失措的眼神，好像，好像杀了人似的。
想什么呢？
梅苏苏摇头，自责怎么会想到杀人去了，越想越荒唐。
她静了会儿，开始照章老师的建议，去网上搜儿子的视频。
她先搜儿子的姓名，杨晓萌。
出现很多同名同姓的简历，然后是儿子在学校时的获奖名单，还有参加学校摄影社团得奖的新闻，连林凯、郑翼的名字都看得到。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儿子该是多么优秀的一个青年啊。
梅苏苏对着手机发呆，又翻了几页，还特意加上“跳舞”的关键字，也没搜到任何视频。
一般人在网上很少用真名，梅苏苏又用“晓萌”、“小萌”、“杨小萌”搜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的期待和恐惧感同时膨胀，一方面期待儿子没发布视频，另一方面，一个名字在她脑里浮出来。
儿子说过，他身体里有个叫“杨小萌”的女人，杨小萌身体里还有个叫“杨巨兽”的男人。
梅苏苏输入“杨巨兽”，然后闭上眼，等了一会儿。
睁开眼，看到搜索结果第一页上写着：【杨巨兽】女装大佬第一次试跳。
梅苏苏的眼睛花了，耳朵嗡嗡地响，手指点了几次才点对，视频开始播放。
果然是上次她无意中看到的跳舞视频，只不过儿子的脸加了特效，用狗头遮住。
乍看过去，好像一只硕大的哈士奇在跳舞，那狗眼再配上笨拙的跳舞动作，视频评论区里清一色的“狗头”表情图。
有人鼓励，有人喊加油，有人喊我要冲，别拦我，这是我老婆对不起，大佬，再见。
梅苏苏看了评论，更加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为什么大家觉得这是件很普通，很搞笑的事？
没人觉得恶心吗？没人觉得变态吗？没人觉得正常男人不好好工作，穿女装跳舞，还发到网上给大家看，是件很很
梅苏苏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点开评论，准备跟“杨巨兽”说点什么。
“你穿成这样跳舞你妈知道吗？”
梅苏苏看了半天，又把打好的句子删掉。
这种话没什么意义吧。她想要的是儿子的回应，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网友聊天，说不定能知道儿子怎么想的。
她现在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儿子可能只是被他那群狐朋狗友带起来的，好玩而已，不是真的想变女人。
可是该评论点什么才会让儿子回复呢？
梅苏苏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儿子到底对什么感兴趣，除了变女人这件事。
对了，摄影啊。
儿子自小就对摄影拍照感兴趣，他爸也给他买了不少昂贵器材，房间里摆满了，堪比一个小型摄影工作室。
只要说摄影相关的事，儿子一定会回复的。
梅苏苏又退出视频，去其他地方看了一圈的评论，学了不少年轻人的黑话，斟酌了半天，这才写下评论。
“up技术挺好的，我会持续关注你，希望你有更多原创风格的舞蹈。当然，这种舞蹈我也很喜欢。哦，对了，摄影不错，机位摆得很讲究，up肯定混过摄影社团，拿过奖的那种吧？镜头的调度、剪辑很有水平。”
梅苏苏发出评论，用的是刚注册的一个账号，名字比较含蓄，叫：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
这是她仔细考虑过后，才取的一个名字，很有年轻人自嘲自黑的气息，任谁都想不到这个账号背后会是一个40几岁的中年妇女。
发完评论后，她就开始等，等了一会儿，杨巨兽没回复。
她坐不住了，走出房间，去看看儿子在干什么。
可能是刚才的突袭，让儿子受了惊，儿子房间的门紧锁着，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在干什么。
梅苏苏的心情烦躁起来，想找个人说说话，随便什么话都行，就是吵一架都行，只要能熬过这段等待的时间就好。
可是老公房间的门也关着，不用去试，肯定是锁着的。
婆婆见她出来，冲她招手，说又找到一张以前的老照片，你老公扎辫子的照片，要不要看？
梅苏苏摇摇头，赶紧又回自己房间呆着。
她正想要不要再发一条评论，这回不夸杨巨兽，改成骂他，效果会不会好一点。
评论区刷新，自己的评论下有一条回复。
梅苏苏激动了半天，再仔细一看，又凉下来，原来不是杨巨兽的评论，只是个陌生id，叫：“小边阿姨”。
小边阿姨：不要对号入座，我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只是一个男人从内心喜欢女生的装扮，还跳这种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宅舞，放到网上给大家看，恕我直言，生活中我碰到这种人，我会和他保持距离。
梅苏苏看了直点头，对啊，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呀。
说实话，变女人就变女人，儿子还是自己儿子，不管怎样，作为妈妈，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可儿子边上的人会怎么想？
年轻的朋友们可能觉得新鲜，好奇，还跟儿子做朋友，可儿子的同事呢，领导、长辈呢？
儿子这么做，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梅苏苏正想给“小边阿姨”回复，说些知己的话，结果先刷出一堆回复，吊在小边阿姨下面。
郑翼女朋友的男朋友：那只是爱好，请注意一下言辞，这是我朋友，谢谢。评论来自iphone最新上市土豪版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郑翼女朋友的舞蹈教室，耀金大厦三楼，全年招生，1岁到50岁，男女皆可。有意者请联系郑翼女朋友的男朋友。
林凯没有女朋友：跳得好扭这也是我朋友，请务必羞辱他，谢谢。还有，楼上打广告不要脸。
爸爸是个女孩纸：你的意思是女装就是变态喽？心理有问题？你以为穿女装的男生就是心理有问题？那穿裙子的苏格兰男人全有问题啦？
剑仙为什么不骑着剑飞行：杠精真多。别人只说了自己的想法，碍着你什么了？
天天妄想被骑的男子：说真的，裙子本来是给男人穿的，那种袜子也是，高跟鞋也是，甚至可爱的粉红色也是，它们诞生的那一天起，第一个穿上它们的都是男人！我说这些不是表示我有多了不起，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穿在身上！
第九百二十五章 今生第一次
评论区吵翻了天。
梅苏苏原本指望杨巨兽看到自己的评论能回复，聊上几句，现在早被网友的评论淹没。
争吵还在继续。
小边阿姨：单凭自己喜好否认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不允许别人说一点不同意见，你们好棒棒哦！我就说下自己看法，没管谁，你们倒管得宽？到底谁没道理？
爸爸是个女孩纸：切，自己id都叫小便阿姨，恕我直言，生活中我碰到这种人，我会和她保持距离。
小边阿姨：小边！边！便你一脸！而且我本来不是取这个“边”字，打错字了而已！
评论区渐渐分成两派，一派挺阿姨，一派挺女孩纸。
梅苏苏相当无奈，看了一会儿，刷得眼睛都疼了，杨巨兽还没回复她。
梅苏苏只能先睡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做梦的时候，都有一群人在吵，越吵越凶，吵到一半，突然安静下来，梅苏苏还以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又有一个人插播广告：郑翼女朋友的舞蹈
梅苏苏醒了，坐起来，身上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黏着衣服，一动，撕扯下一大块皮肤似的，很难受。
她凉了会儿，等梦沉尽了，这才光着脚走出门，去厨房喝口水。
她走过客厅，看儿子房间的门缝里一点光都没有，也没有高跟鞋的声音，略微安心，接着就去厨房倒了水喝，喝完后，凉水入肚，一点点冰出食道的形状，梅苏苏总算清醒多了。
她正要把最后一口喝完，眼角突然瞥到一束亮光和一个模糊的影，她差点把水呛进脑血管。
“妈！这么晚了你坐沙发上干吗？”梅苏苏轻声问，心还狂跳不止。
沙发上，婆婆捧着手机坐着，手机的亮光打到下巴上，眼黑颊白，活像个塑料人。任谁见了，都要吓一跳。
婆婆说：“看了儿子的老照片，想起以前的事，想多了。”
梅苏苏撇撇嘴，分明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是玩手机。
她叫婆婆早点去睡，然后回房间，也掏出手机刷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突然精神起来。
杨巨兽回复她了！
“摄影是我朋友帮忙弄的，他很专业，谢谢夸奖。我会努力学习，推出更多的舞，只不过我腿有点粗，穿高跟鞋还有点吃力。”
梅苏苏开心极了。要是自己去找儿子聊天，儿子怎么可能会跟她说这些事。
腿粗？
儿子的腿有那么粗吗？
跟女人比是粗了点，不过还算正常吧。
梅苏苏不想对话就这样断掉，硬想也要想点话出来。
她又打开视频看了一遍，嗯，好像是有点粗。
梅苏苏调整心态，决定暂时把儿子当女儿来看，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
她回复：“不粗啊。只要减掉一点体重，穿着高跟鞋很好看呢，又长又细。”
杨巨兽：“是吗？谢谢啦。我也是这样想的。高跟鞋穿起来真好看。”
两人就这样聊起来。最后还交换了qq，在qq上聊起来。
两人聊得很投缘，杨巨兽还说出自己去朋友舞蹈教室学习的事。
梅苏苏小心翼翼地哄着巨兽，挑他喜欢的话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试探地问了句：“你穿成这样跳舞，家人什么态度？”
发出这句话后，梅苏苏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盯着屏幕看。
她很好奇儿子对她的看法，是讨厌，是憎恨，还是无奈？
这次回复慢了许多。
梅苏苏又后悔了，好不容易能跟儿子敞开心扉聊聊天的机会又被自己搞砸了？
这时，杨巨兽回复了。
“挺支持的。”
嗯？
梅苏苏差点以为自己不认识汉字了，一共四个字，拼起来一句话，什么意思她都知道，可放在儿子身上，她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哪里支持了？
自己虽然没跟儿子摊牌，但那哆哆逼人的态度，还有冲进儿子房间要看他电脑的事，怎么说都跟“支持”沾不上边吧？
还是说家里有其他人支持他？
婆婆？
婆婆只关心自己儿子，孙子是不管的。
老公就更别提了。
家里最不可能支持儿子的就是他了。
儿子在撒谎。
梅苏苏的心又寒了。
本以为在网上伪装成一个陌生人，也许能听到儿子的心里话，结果还是不行啊。
不过不急，只要建立了沟通的渠道，多聊几次，总会交心的。
梅苏苏给自己打气。
杨巨兽说：“太晚了，我去睡了，明天我还要去学舞呢。再见。”
梅苏苏回：“再见。”
发送后，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加油。”
然后梅苏苏扔掉手机，看着窗外的月亮，看它藏云里，看它躲楼后，这样跳进跳出，反复十三次，一直到天亮。
……
杨小萌睡了一个好觉。
那一夜月亮的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不知多少次，醒来后，还晒得一脸霜凉。
他笑着起身，把衣服换回男装，准备出门。
他打开手机，手机屏幕还停在聊天的窗口上。
“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发的那句“加油”还带着动画特效，跳上跳下。
昨夜杨小萌就是看着这两个字入睡的，一夜好梦。
梦里舞蹈教室里的小朋友拉着自己的长筒袜，说：“叔叔，你好漂亮。”
门外的家长大爷拦住他：“小老弟，我要怎样才能跳得像你一样好？”
所有人都忘记他的胡子、喉结、长毛的腿，关注他的舞姿，关注他内心那个一直没有机会长大的女孩。
杨小萌听到老妈在外面叫他吃饭。
他出去，说不吃了，有事出去一趟。
老妈说早饭怎么能不吃？
杨小萌马上改口，说出去吃早饭，然后就出门了。
杨小萌当然在撒谎，他不打算吃早饭了。
昨天上传那个视频后，他穿着女装，缩在被窝里，紧张地等网友评论，结果反应出奇的好。
虽然有人表示看不惯，可大部分人都挺他，鼓励他勇敢做自己。
不过最让他暖心的是“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的评论。
其他网友可能在玩梗，搞笑，可“我庸俗”却是真的关心他，想跟他交流，就像个知心姐姐。
他多久没有这么好好跟人聊过天了？
可以彻底抛开男人这个躯壳，用内心深处那个“杨小萌”来聊天。
“我庸俗”还夸他穿高跟鞋好看，又长又细。
杨小萌走着走着，抬头挺胸起来，冲街上的陌生人微笑。
街上的行人都盯着他看，走过去，还扭头回来看。
是的，没错，我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今生第一次，杨小萌踩着高跟鞋走在大街上，扭啊扭。
第九百二十六章 听话
杨小萌到了舞蹈教室，秀秀看到他的鞋，说好看，哪里买的。
杨小萌跟秀秀分享了自己的购物经历，秀秀又问他舞蹈视频拍了没。
杨小萌说拍了，打开手机给秀秀看，说还有很多人评论，给他加油。
秀秀看了，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
杨小萌紧张起来，为了这段视频，他练习了很久，自我感觉是满意的，可看秀秀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老师，是我哪里跳得不对吗？”杨小萌问。
他下了视频，翻转成镜面，又调成慢速，跟了好久，才把动作学会。如果这样都跳不好，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跳得都对，就算有错，也只是细节问题，主要还是感觉不对。”秀秀说。
“感觉？”杨小萌刚松口气，又提紧了心。
“对，感觉，有点拘束，放不开的感觉。让人看起来有点别扭。”
杨小萌懂了，自己虽然内心深处一直是个小女孩，可从来没有给她长大的机会，顶着一副男人的躯壳生活了这么多年，拘束、放不开不要太正常。
“老师，我知道了。可要怎么做呢？我连高跟鞋都穿上了，难道里面的衣服也要换？我还不够女人吗？”杨小萌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滋味。鼓足了勇气，踏出那一步，却没想到踩在阴阳分界线上，不男不女，跳舞的味道都变了。
也难怪昨天夜里那个“小边阿姨”会做出那样的评论。
如果自己能够再自然一点，观众的注意力就会一直放在舞蹈上，不会揪着男女问题不放。
秀秀绕着杨小萌看了一圈，有些早到教室的小孩子也学着老师的样，绕着看穿高跟鞋的叔叔。
秀秀说：“不是不够女人的问题，就是”
“哇我不要上课！我不要上课！”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哭声。
秀秀、杨小萌扭头去看，一个大爷一脸尴尬抱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小男孩扭来扭去，像刚被捉住的小猪崽，嗷嗷叫。
“我不要！我不要！芭蕾班20多个女生，就我一个男生！每天上课像上女厕所！同学都笑我娘，我都上一年级了！还是班长。爷爷，你给我点面子，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会逃。”小男孩胖嘟嘟的，脸上有肉，挺可爱。
大爷抱不住小男孩，放地上，用胳膊圈住，劝他：“不学芭蕾是吧？那就要回去学钢琴了，你选哪样？”
小男孩脚一沾地，就跟人参果似的，想遛，可大爷毕竟是他亲爷，早看穿了他心思，搂住他腿，遛不走。
小男孩纠结了半天，不想弹钢琴，也不想跳芭蕾，为什么我的人生如此艰难？摊上一个对培养艺术气质格外有兴趣，自己却打死也不去学的父母！
“啊啊啊！我不管，我都不要学！我数学有天赋，我考试拿过一百！我三岁就会一百以内加减法，送我去奥数兴趣班！”小男孩甩起头来，在爷爷的罗圈手里打转，左右摇摆。
边上的家长指指点点，大爷比他上次偷蹲女厕所还尴尬，还好每次出来接孙子都戴了假发，熟人都认不出来。
大爷劝小男孩：“那次考试你考零分，你自己拿笔加了一和零，三岁就会加减法，不过全都算错啦，送你去奥数，你会后悔的。听话！”
大爷沉痛的语气饱含了他漫长人生的经验和智慧。小男孩却不听，甩头甩上瘾了，“让我后悔，让我后悔！我不听话！我要学奥数！”
大爷很无奈，小时候抱着乖孙出去，仗着可爱，惹来不少大妈逗娃，然后跟自己谈笑风生，女人缘极好，自那以后，自己就尝到甜头，遛孙带娃的事一力承担，容不得儿媳、儿子插手。
好了，现在报应来了。
大爷看秀秀，向老师求助。
秀秀走过去，蹲下来，拉住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的头不甩了，倒不是怕老师，只是之前甩得太激烈，头有点晕。
杨小萌则看着大爷发呆，总觉得这大爷恁的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秀秀问小男孩：“来，跟老师说，为什么不想上芭蕾课？”
小男孩低下头，嘟哝：“他们说我娘。”
秀秀问：“他们是谁？”
小男孩：“他们是逸轩、一宣、伊萱、子楦……”
秀秀打断小男孩：“好了，我知道了。你听老师说，跳芭蕾的男生一点都不娘。其实一开始跳芭蕾的就是男人，在宫廷里传开来，再流传出去，才变成男人、女人都可以跳的舞。跳芭蕾的男生气质好，身形挺拔，还要经常做挺举的动作，身上都是肌肉，很阳刚的。”
小男孩指着杨小萌：“可这个大叔很娘啊。”
杨小萌忙摇手，说：“我不是跳芭蕾的。”
小男孩不甘心，又找个理由出来：“可他们说我会跳成母天鹅的！还在孵蛋的那种。”
秀秀看看小男孩，认真地说：“放心吧。你不会跳成母天鹅，只会跳成烤鸡的。”
小男孩问：“真的吗？”
在他的世界里，烤鸡比母天鹅香，所以烤鸡比天鹅好。
秀秀说：“真的。而且你要是上课上的好，老师会给你一条你最喜欢的连裤袜做奖励哦。”
小男孩：“灰色的那条吗？”
秀秀点头：“是的。”
小男孩还没答应，边上的大爷已经兴奋地大叫：“老师！能送我一条吗？”
……
等秀秀哄好小男孩，其他学生也都到齐，秀秀让杨小萌先去隔壁教室一个人练习。
上完课后，小男孩拿到他的奖励，灰色连裤袜，美滋滋地坐在门口，等爷爷过来接他。
秀秀开始指导杨小萌。
杨小萌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又不用顾忌家人，可以用力踩地，跳得很爽，觉得状态比上次录视频时还要好。
他跳了一遍，秀秀还是摇头，说：“感觉不对。”
杨小萌问：“那怎么办？”
秀秀说：“可以这样。你回去看一下一个男舞见，上杉的舞蹈。不是学习他的风格，而是学他对细节的处理。他跳舞的时候都会戴一个面具遮住眼睛。”
杨小萌：“我也要戴面具？”
秀秀：“不一定。看你自己。跳舞就像翻转表里，把你内心的一些东西释放出来，你自己要去想，触动你跳舞感觉的是什么，抓住那个东西，表现出来，做出一些小变化，也许能帮助到你，比如说服装上的变化，或是发型之类的，当然，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面具。”
杨小萌若有所思，换回男人的衣服，走出教室。
这时小男孩的爷爷来接他。
大爷蹲在地上，馋小男孩手里的裤袜，问：“这个袜子能不能送给爷爷？”
小男孩一边摆弄着袜子，一边问爷爷：“你听话吗？”
大爷怒了，谁是孙子？谁是爷爷？“不听话！”
小男孩一脸不屑，“不听话为什么要给你？”
大爷一下子软了，“听话。”
小男孩摸摸爷爷的头：“真乖，听我的话。下次就别把我当女生带进女厕所，好吗？”
第九百二十七章 我妈
梅苏苏很晚才起来。儿子不在家，他真的去学舞了。
梅苏苏后悔昨天打的“加油”两个字。
不是要拯救儿子吗？为什么又给他加油？
他要是受到鼓励，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怎么办？
婆婆早早起来，又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或者她昨晚根本就没睡。不过梅苏苏不在意，她拿着抹布进儿子房间，假装打扫，还想看看儿子电脑里有什么。
电脑开着，不过跟上次不一样，电脑上弹出密码框。
梅苏苏试了几次，就不试了。
上次吓到儿子，儿子明显有了防备，这房间里再也搜不出什么东西。
梅苏苏站了会儿，看到一圈的摄影镜头对准房间的空地，边上开着一个反光板。
她往后退了几步，站住，回忆视频里的背景。
这里就是儿子跳舞的点吗？
想象儿子穿上高跟鞋，在这里摇摆的画面，梅苏苏很伤心。
她走出去，婆婆还在玩手机，她吃了早饭，回到房间，再看昨天视频的评论区。
一大早，评论区的小边阿姨又发新评论了。
“还有，衣服多穿点吧，现在舞区小孩子不少。”
剑气很黄：衣服有露什么吗？自己思想龌龊怪别人？小孩子怎么了？家长不教，叫别人up主教？孩子成绩不好，学习没心思，整天流连各大网站玩梗不怪自己怪社会？呦，您老养孩子可真容易，生个孩子出来，自己抽烟喝酒打麻将搞婚外情荤素不忌，反过来要求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脏话不说，痰不吐，红灯不闯，一门心思照你规矩活给您孩子做榜样是吧？
剑仙为什么不骑着剑飞行：层主说的没错，你这么激动干吗？
天天妄想被骑的男子：我理解黄剑激动的心情，现在的人矫枉过正，看人玩个俄罗斯方块，一个长条落地，都能指责批判一下，你说这种动不动就那个那个的人是不是本来就很脏？看到超市里的手推车都会觉得邪恶。啧啧啧。到底是谁想的多？虚伪！
心中有屎：我是小孩，刚上完芭蕾课，去过厕所。没事，你们随意。我喜欢。
小边阿姨狂怒下场，说自己小学老师数十年，教书育人，从不抽烟喝酒打麻将，更从来没搞过婚外情，至于吃菜，也注意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我怎么要求你们养儿子了？我儿子被我养得可好了！
阿姨狂怒，评论区反而炸活了。
一帮网友整齐一致地刷：“奶奶你好。”
梅苏苏想帮小边阿姨一把，也没办法下手，随便发个评论就被淹没。最后只能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小边阿姨可能也有类似的烦恼吧。
如果把所有这样的家长聚在一起，成立个什么互助会，不知道会是什么场面。
梅苏苏只是想一下，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绝不能说出去。
到了晚上，儿子、老公都回来了。
儿子好像很累的样子，一回家就进自己房间把门锁上，叫他出来吃晚饭也说在外面吃过了。
梅苏苏叹气，能不累吗？在外面学了一天的舞。
儿子学舞她不反对，只是能别穿女装吗？
正经像个男人跳舞不行吗？
梅苏苏的手机上突然弹出一个新消息。
“你好。”
是杨巨兽发来的。
梅苏苏赶快回了一句：你好。
儿子回房间，就是为了和她这个网友联系吗？
说不定是有什么烦恼要说。
梅苏苏心里升起希望。
这回她一定要好好聊，结尾一定不能加油。
儿子很累，就让他放弃变女人的想法吧。
作为父母，肯定是爱孩子的，希望孩子不要过得太辛苦。
你想当女人，就偷偷藏起来一个人当，这没关系，不要说出去让大家知道啊。
这是梅苏苏目前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有什么事吗？”梅苏苏见杨巨兽迟迟没再说话，就又发了一句。
“练舞碰上瓶颈了。”
“什么瓶颈？”
“老师说我跳得没感觉。”
废话，你是男的，跳女人的舞当然没感觉了。
梅苏苏还记得儿子从小手脚不协调，走路都同手同脚，更别说跳舞了。他要跳好了才怪。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梅苏苏暗喜。最好儿子受到打击，再也不想跳舞的事。
“老师叫我看一个男舞见上杉的视频，学习一下，我看了后，发现像他一样戴遮眼的面具，可能会帮助我跳得更开一些。”
“然后你就买面具了？”
“不，我很急，就拿袜子套头上了。”
“结果怎么样？”
“有点闷，喘不过气，还有，像劫匪跳舞。”
梅苏苏太开心了。一想到儿子戴袜子跳舞的样子甚至有点想笑。
傻儿子啊。就你这天赋，别说做女人了，跳舞都不行，还是别折腾了。
梅苏苏克制了一下，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放弃啊！不要努力了！老老实实上班啊！老妈会给你介绍漂亮的女生，让你重回正轨的！
梅苏苏的内心在呐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期待儿子的回复。
这种话要是搁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不管是对儿子，还是对老公，她都是说要努力，要上进，碰见困难不能畏缩。
老公因为公司内斗的事，心灰意懒，把股份卖了，换了一大笔钱提前回家养老时，她还跟他吵过。
“你几岁了？别人斗你你就不做了？你说为了梦想辞职，梦想呢？回家后天天看电视，看电视是你的梦想啊！不努力，不上进，儿子学你怎么办？”
可现在，为了儿子，她第一次剧烈地转变自己对“努力”、“上进”的看法。
放弃吧、放弃吧！
做女人有什么好的？我下辈子都想做我老公那样的男人，什么都不用管，工作赚钱，回家翘脚就完事了。
杨巨兽终于回了句：“我想努力看看，再想想办法。毕竟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你妈
梅苏苏气得手抖，眼看就快把一头犟驴从兽医手里劝回来，说不用割，下次再割，结果犟驴硬是瞄准兽医手里的刀撞过去。你说他是不是傻？
梅苏苏打了一串脏话，都是跟杨巨兽母亲相关的。
还好最后看着满屏母亲、娘，清醒过来，骂他等于骂自己，冷静，冷静。
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你不是说家人挺支持你的吗？为什么不找你妈商量一下呢？”
杨巨兽：“我妈？？”
连打两个问号，可见巨兽此时的心情。
梅苏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靠谱，这算线上转线下，网络聊天改成当面沟通，而且化被动为主动，是儿子主动来找自己聊，比以前自己过去旁敲侧击的效率不知道高多少倍。
梅苏苏看着手机，等杨巨兽回复，一方面想他赶紧答应下来，一方面又好奇他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看法。
杨巨兽回了一句：“可我妈又老又唠叨，挺烦的，不想跟她说话。”
第九百二十八章 吃梨
又老？又唠叨？
梅苏苏差点要跑到厨房，手持双刀，砍进儿子房间，逼他说出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有种当着你妈的面再说一遍？
唠叨我勉强认了，天天被你奶奶唠叨，耳濡目染学了点，这我承认。
老？
老娘我40好几，人生未半，就眼角皱纹多了点，你跟我说老？
女人的本能压过母爱的光辉，梅苏苏真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削了个梨，放盘子里，端过婆婆身边时，婆婆还伸手说谢谢，梅苏苏径直端进自己房间，一口一口吃了，火气才慢慢化了。
梅苏苏拿起手机，用大拇指打字，恨不得把屏幕压穿，违心地回复：“女人上了年纪都会有点嗦，不过你妈肯定是这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试一下也没坏处。”
杨巨兽：“是啊。我也知道，不过跟她说这些会很麻烦。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这些东西。”
梅苏苏：“不麻烦啊，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开明的人，老了也很开明，能接受新事物的。”
杨巨兽：“我再考虑一下吧。谢谢你啦，陪我聊这么久。”
梅苏苏：“不用谢，跟你聊我也很开心。”
杨巨兽：“我也是，明明不认识，却总觉得认识你一样，哈哈。”
梅苏苏：“我也是。可能有缘吧。”
孽缘！
梅苏苏吐槽。和儿子的聊天结束，梅苏苏一边敷面膜一边等儿子过来找她聊天。
我真的老了吗？
梅苏苏要不是敷着面膜，不能做大表情，现在一定是在咬牙切齿。
得亏是亲儿子，但凡关系远一层，真要往死里打。
说我老，哼！
梅苏苏敷好面膜，又对着梳妆台用了一排的护肤品、保湿、美白、活肤、抗衰老，还特意用了眼霜，用指腹揉开眼角皱纹，恨不得直接拿熨斗烫平。
一轮保养做下来，儿子还没过来。
梅苏苏知道急不得，可也坐不住了，端起空盘往厨房走，又削了个梨，特意削了皮切好放盘子里，端着往儿子房间走，经过婆婆身边时，婆婆站起来，伸手去接，“还削了皮，多麻烦啊，谢谢”婆婆手端了个空气，梅苏苏走到儿子房门口，正要敲门，门开了，儿子刚好出来。
“妈！”儿子吓了一跳，有种刚用纸巾擦完屏幕的惊慌无力感。
“吃梨子，皮削了。”梅苏苏把盘子递过去，儿子端着。
梅苏苏期待地看着儿子，说话啊，随便说点什么。
儿子说：“妈，其实我”
梅苏苏伸长脖子：“嗯，其实”
其实怎么？其实你喜欢跳舞，喜欢做女人是不是？说出来啊，说出来我也接受不了，但至少要说出来啊！别憋着！
儿子涨红了脸，“其实我想”
对，我想，我想什么？
“我想吃梨！儿子！我就想吃个梨！”背后传来一个女人发自灵魂的呐喊。
梅苏苏回头看，婆婆拉住老公的手，差点哭出来。
老公刚从房间里出来，愣了下，说：“我给你削。”
“不要皮！”婆婆满意地看着老公去厨房，慢慢坐下，继续玩手机。
梅苏苏回头，再看儿子，儿子端着梨回房，说：“没事了。”然后把门关上。
可恶！就差几个字啊！
老公削好梨出来，梅苏苏瞪他，都怪你！
老公看到梅苏苏要吃人的眼神，把梨端给婆婆后，又默默回厨房又削了一个，端给梅苏苏。
梅苏苏气得差点要摔盘子，儿子都快变成女儿了，你这个做爸的还削梨？
不过考虑到婆婆在场，梅苏苏还是忍了下来。都忍了大半辈子了，再忍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儿子，他明显是想说些什么，下次趁老公、婆婆不在家，再找机会吧。
梅苏苏把梨放桌上，回房间。
老公见她不吃，就把她那份端给婆婆，坐在婆婆身边，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哼，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
第二天，梅苏苏又在网上跟杨巨兽聊天。
梅苏苏：“最近没有新视频吗？”
杨巨兽：“都在练习，还在找感觉。”
梅苏苏：“找到感觉了吗？”
杨巨兽：“还没有，戴了朵花，买了个万圣节的骷髅面具，都没用。不用老师看，自己看镜子就觉得别扭。”
梅苏苏：“跟你妈聊过没？”
杨巨兽：“聊了，刚要说，又说不出口。”
梅苏苏：“加油啊！这次说不出，下次再努力。家人天天见面，总会有机会的。”
杨巨兽：“你说的对。”
梅苏苏很满意这次对话，觉得自己就像个恶魔，专门勾人做事。
“下次吃梨的时候把问题说出来，这样多自然，也不会尴尬。是吧？”梅苏苏发了一句。
杨巨兽没马上回，过了半天，发来一句：“吃梨？你家人也喜欢吃梨吗？”
梅苏苏愣了半天，后悔得连扇自己几巴掌，比拍爽肤水的时候还狠，脸一下红了。
装了那么久的陌生网友，偏偏在这时候破功！
要是让儿子发现了，突然冲进房间里，看是不是老妈跟他聊天怎么办？
梅苏苏收起手机，翻进被子里，等了半天，门外没有脚步声响起。
还好，还好，梅苏苏闷出一身汗，赶忙回复杨巨兽：“对啊，我家里人也可喜欢吃梨了。”
杨巨兽：“我们真像啊。”
梅苏苏松了口气。儿子遗传他爸，是真傻。自己太高估他们的智商了。
杨巨兽：“你这么了解这些事，你也跟我一样吧？你家人支持你吗？”
梅苏苏为难了。
这是儿子敞开心扉的大好时机，她是说支持，还是说不支持呢？
说支持，怕儿子头铁，跟着学，一路走到死。
说不支持，又怕儿子想太多，由此及彼，联想开去，对未来太悲观。
梅苏苏想了半天，最后说：“我有个儿子，他穿女装，我一直以为他想变成女人，心理有问题。”
杨巨兽：“然后呢？”
梅苏苏：“然后他只是交了女朋友，穿女装只不过是被朋友起哄，瞎闹玩的。他带了女朋友回家，给我看，我很满意。”
梅苏苏写这些话的时候，都在微笑。
这些不只是谎话，还是她的希望，她的愿景。如果事情能以这样来收尾，那是最好不过。
穿女装，跳舞，录视频，这些都可以用年轻人的爱好来解释，只要不是内心真的想变成女人，随便孩子们怎么玩都无所谓。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能和儿子达成共识的底线。
再往下，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不管她多豁达，多开明，受过多少教育，多爱儿子，就是接受不了。
章老师说过，就算知道了儿子是性别焦虑，或是跨性别者，她作为母亲，除了接纳、达成共识、支持外，也做不了任何其他事。
最焦虑、最痛苦的人是儿子。他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和自己的外在形象做斗争。
可章老师就没想过，作为母亲，她承受的压力和焦虑就会比儿子轻吗？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儿子幸福快乐的那个人啊。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杨巨兽回复了。
“谢谢你。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九百二十九章 巨兽小萌
等等，女朋友？
儿子真有女朋友？
梅苏苏一个鱼跃，从被窝里跳起来。
儿子真的只是喜欢女装，喜欢跳舞而已，他有女朋友，他真有女朋友！
梅苏苏直到两天后找章本硕咨询时，还在笑。
“章老师，是我之前想太多了。他真有女朋友。”梅苏苏这次来咨询，倒不是有什么烦恼，纯粹是跟章老师报喜来了。
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扫地时，一扫就是满地的长头发，问婆婆是不是她最近掉头发，婆婆还说一定是儿子，也就是梅苏苏老公掉的，叫他头发那么长了也不理。
现在好了。
儿子只是多了个无伤大雅，自娱自乐的爱好。
摆在以前，梅苏苏说不定会狠狠训斥儿子一顿，说他玩什么不好，扮女人跳舞。还不如打你的小人呢。
经历过这次波折和纠结痛苦后，梅苏苏什么都不会说。年轻人爱玩的东西，总有他们的道理，只要你身体里没女人就好。
梅苏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了跟杨巨兽网上聊天的事。
章本硕听得很仔细，然后问了梅苏苏一个问题：“梅女士，你能想开很好。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儿子有女朋友，跟你儿子想做个女人，这两件事好像不冲突吧？”
“什么意思？”梅苏苏的笑像冰下的水，上面凝固，下面还在奔腾。
“有女朋友的人就是男人吗？女人不能有女朋友吗？”章本硕说。
梅苏苏张大嘴，绝望破冰而出。
好久，她才发出嘶哑的声音：“章老师，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想变成女人？”
章本硕摇头：“不一定。我只是提醒你这种可能而已。不过还有一点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梅苏苏再也笑不出来。她又后悔来找章老师分享喜讯了。
虽然章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可她此时累极了，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头埋进沙子里，就像她老公那样。
凭什么要她来解决这些问题，儿子不是男人吗？老公不是男人吗？儿子想变成女人，不该老公来解决吗？
梅苏苏想着想着，又恨起老公来。
都是那个男人把自己陷入这样的绝境。
以前他还可以推托责任，找借口说自己工作忙。
可辞职后，他再没这个借口，就算常常出去，很晚才回来，可他一定查觉到了家里诡异的气氛。
他却偏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一起吃饭，看电视，然后回房间玩手机，睡觉。
这个本来幸福安定的家庭，都是他这个没有担当，只会逃避的老公搞坏的！
章本硕问：“为什么叫杨巨兽？”
梅苏苏清醒过来：“什么？”
章本硕：“他在网上的名字为什么叫杨巨兽？”
梅苏苏想了想，不太明白章老师关注的点有什么意义。“他以前不就说过吗？身体里有个女人叫杨小萌，女人身体里还有个男人叫杨巨兽。”
章本硕：“那为什么不叫杨小萌就好了？”
梅苏苏顺着章老师的思路往下探了探，脸一下白了。
她记起以前儿子跟她说过的话：“妈，负负得正，我还是男的，还喜欢女人，会找女朋友的……”
“章、章老师，你说他，他是人格分裂？找女朋友的是杨巨兽，跳舞想当女人的是杨小萌？”
梅苏苏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儿子最近反常的举动。
章本硕却劝她不要急，之前说过的，人格分裂的可能极小，不要太早下结论，等儿子带女朋友回家，那时坐下来聊一聊，什么都清楚了。
梅苏苏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瞎想只是徒劳，站起来要走，她现在就要回家跟儿子确定一下时间，叫他早点带女朋友回来。最好是马上过来。
走到门口时，章老师突然叫住她。
梅苏苏回头，章老师看着她，眼神很奇怪。
“还有什么事吗？章老师，我明白，我会好好沟通的。万一，万一真是那样，我也只能支持他了。”梅苏苏说。
“嗯，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说一下，不管他想以身份生活，他始终是你的家人。”章本硕说。
梅苏苏点点头，走出去。
章老师的咨询确实挺好的，只是有时也有点唠叨，同样的话反复说。她想。
梅苏苏走后，六六进来，看章本硕眼神放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问他怎么了？
章本硕没说话。
他还在想刚才看梅苏苏本章说的事。
最近咨询他很少用到本章说，只要沟通顺畅，一般情况下，来访者都会主动告知，本章说只是辅助作用，看和不看区别不大。
可在梅苏苏身上，他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杨巨兽：削梨不削皮，不如不削梨。
杨小萌：吃梨吃梨，增进母子感情。
章本硕还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发表两个id的本章说。
难道真分裂了？
梅苏苏回到家，做好饭，儿子和老公都在，一家人坐一起吃饭。
老公还是照例死人脸，吃饭夹菜。
婆婆还是夹一口菜，看一眼老公的长发，欲言又止。
儿子还是埋头扒饭，只不过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又鬼鬼祟祟的样子。
梅苏苏心里焦灼，表面上却不露出一点破绽，慢条斯理地吃饭。
从章老师那里回来后，虽然章老师没能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不过她也想通了。
自己嫁进杨家来，替他们杨家的人操碎了心，除了让自己心累外，眼角长皱纹，还被儿子嫌弃又老又唠叨外，还获得了什么？
婆婆的疼爱吗？
自从公公去世，婆婆眼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儿子，其他人都看不到。
老公的爱情吗？
没发展成仇人就不错了。几十年的不闻不问，这是无期徒刑的冷暴力。有时她看到老公看自己的眼神，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来，觉得老公是在嫉妒自己。
虽然这没有可能，可她就是这么觉得。
儿子的亲情吗？
算了，别提儿子了。本以为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谁想到工作后，却惹来一摊的烂事。
男人、女人、女朋友、随便你了。
干嘛要为这一家人操心，他们反正也不领情，自己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看谁憋得下去！
是婆婆先受不了，半夜拿菜刀去剁儿子的长头发。
还是老公先受不了，跟婆婆说我就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还是儿子先受不了，说我就要做女人，我就要穿高跟鞋。
总之，绝对不会是自己。
我看透了。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一家人！
儿子吃好饭，老公也吃好了，要站起来。
儿子突然咳了一声，说：“爸、妈，我明天带女朋友过来吃饭。”
第九百三十章 你在干什么？
杨小萌跳舞跳得心不在焉，陪他一起跳的是上次那个嚷嚷着不要上舞蹈课的小男孩。
小男孩问杨小萌：“娘大叔，你跳了这么久，扭来扭去，到底是跳什么啊？”
杨小萌扭到一半，停下来，蹲着平视小男孩，严肃地说：“说我娘可以，能别叫我大叔吗？叫我”
小男孩摇头：“那就叫你阿姨吧。爷爷带我去女厕所时，教我要有礼貌，碰到蹲着的婶婶都要叫阿姨。”
杨小萌想了想，觉得阿姨比娘大叔好听多了，也就不计较了，说：“我在跳感觉啊。”
小男孩问：“什么感觉？”
杨小萌说：“娘的感觉。”
小男孩叹气，说：“唉，阿姨你多好，为自己跳。”
杨小萌问：“你不是为自己跳吗？”
小男孩说：“我在为爷爷的连裤袜跳。”
杨小萌：“你不有一条灰色的吗？”
“那是戴头上的。说下次再去厕所，不会在门口就被阿姨们堵住打。我还要认真跳舞，让秀秀老师奖我一条红色的。”
“红色的穿腿上？”
“红色的送给奶奶当生日礼物，让她不要因为爷爷去厕所的事生气。”
真是复杂的家庭啊。
杨小萌唏嘘起来。相比之下，自己的烦恼算小的了。
只是明天和老妈见上一面，以女人的身份。
他本来不想这么快的，至少要半年，甚至好几年以后，等自己习惯了女人的装扮，又能跳出以假乱真的宅舞，让身体里的女人充分成长，有足够的自信后，再向家人摊牌。
可跳舞碰上了瓶颈，秀秀老师说感觉不对，要把内心的东西释放出来。
他照着老师的思路去想，也梳理了一下内心，可问题是他内心里有太多东西。杨小萌被锁在这副看似冷漠的男人躯壳内，不知产生了多少的幻想和梦境，他想做的很多，回忆也很多，到底释放什么东西出来？
他甚至给那个男舞见上杉发了私信，问他跳舞的时候都会戴上一个遮眼的面具，面具是怎么来的，有什么用。
上杉也给他回复了。说那不是面具。是条花短裤。
他震惊了。又调出手机里的视频，看了半天，才确定真的是条短裤。
他问上杉，这短裤有什么来历，上杉说没什么来历，就是他妈妈刚开始看他跳舞视频，发现有网友评论说他腿短，上杉妈妈很生气，买了条短裤送给上杉，叫他证明自己。上杉就把短裤戴头上，通过压缩头身比，反向凸显腿长。结果效果意外的好。
杨小萌听完颇有感触，原来是妈妈送的礼物啊。
接下来他又找“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聊天。
发布跳舞视频后，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几天越聊越投缘。
虽然双方默契地没有说到真实生活里的事，只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网友。
可那种默契融洽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以致于每次聊完天，杨小萌都有种错觉，好像“我庸俗”已经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就是他身边的亲人。
这种错觉如此强烈，有一次聊天聊到一半，杨小萌真的停下来，出去找老妈，看她是不是正拿着手机聊天，结果不是。
失落过后，杨小萌又开心起来。原来地球上的某一处，真存在一个天生知己。
“我庸俗”就是他从未谋面的知己。
我庸俗劝他跟妈妈聊天。
他试了，虽然最终没说出口，但是能跟妈妈说上几句话也不错。
他很久没跟妈妈正经说过话了。
我庸俗又说了他自己的故事。说他儿子穿女装跳舞，最后带个女朋友回家的事。
他深受触动。
对啊。一直以来，他想鼓足勇气跟老妈坦白自己身体里有个女人叫杨小萌的事，可却不断地找借口，拖到现在。
我庸俗的儿子的情况跟他的不一样。但是为什么不能借“女朋友”这个机会，跟老妈坦白呢？
然后他就下定决心，要带女朋友回家。
借由“女朋友”这个身份的掩护，也许老妈能意识到自己是认真的。
这么大年纪了，他不是爱玩，或是当成兴趣爱好，而是真的要做个女人。
“亿炫。你爷爷来接你了。”秀秀进来，教室门外站着一个头戴灰色连裤袜的大爷。秀秀一定是先认出了灰色袜子，才认出是小男孩的爷爷。
小男孩走到秀秀身边，嘟着嘴问：“老师，你什么时候奖励我那条红色的袜子啊？我已经跳得很认真啦。”
秀秀揉揉小男孩的脑袋，把他头发搓乱，“跳到能把朱梦举起来，我就奖励你。”
小男孩很沮丧，嘟哝着：朱梦那么胖，我怎么可能举起来！算了，我自己拿压岁钱买一双送给奶奶好了。
秀秀看小男孩顶着一头乱发走出去，又回头问杨小萌练得怎么样了。
杨小萌没说话，呆呆地看着小男孩的乱发，挥了挥手，示意秀秀不要说话。
他找到感觉了！
秀秀摸乱小男孩头发的时候，他的脑中跳出类似的画面。
小时候，他穿上花裙子，妈妈给他扎上辫子，说他真像个女孩子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心起来，可能是花裙子，可能是小辫子，就扭起来，妈妈在边上拍掌打节奏。
他转起来，妈妈的笑脸和满是阳光的窗户重叠起来。
然后一只手拉住他，拽得他胳膊生疼，一张愤怒的脸占满了他的视野。
爸爸大声骂他：“你在干什么？”
他懵懵地说：“跳舞啊。”
啪！
他眼一黑，脸上痛了一下，然后才看到爸爸的手上红印快速褪去。
“还扎辫子，穿裙子，不男不女，给我脱掉！”爸爸瞪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什么发着臭味的垃圾。
他还捂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搂住他，哭着跟他说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好。
他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妈妈哪里错了，他不觉得难过，只是有点委屈，也跟着妈妈哭，掉下眼泪。
他问妈妈：“不男不女是什么意思？”
妈妈说：“没什么意思，爸爸可能今天工作累了，脾气不好。你别怪他。”
他不怪爸爸，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爸爸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现在他长大了，足够大，看多了人，也经历过不少事。
他伪装的很好，公司里的人都看不出来。
他本可以这样一辈子伪装下去，直觉告诉他，伪装下去，他就是受人羡慕的高薪金领，工作好，家庭幸福。
不伪装，大家都会像爸爸那样，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在背后偷偷看自己。
可他不想伪装了。
无论是对谁。
他想穿着裙子，跪在妈妈面前，对妈妈说：“再给我扎个辫子。”
第九百三十一章 你在干什么呀！！！
秀秀在边上看了一会儿，问他：“想通了吗？”
杨小萌笑着说：“想通了。”
秀秀呆了下，说：“小萌，你笑起来真漂亮。”
杨小萌摸了摸脸，有点害羞：“是吗？”
他又问秀秀认不认识手艺不错的化妆师，明天要见家长了，他要好好打扮一下。
秀秀说认识，郑翼的朋友，林凯，她就是搞化妆的。
“不行，她明天也要见家长，很忙。”杨小萌说。
秀秀瞪大了眼，看着杨小萌说：“你们，你们要一起见家长？太太有种了吧！”
杨小萌说：“没事的。她们可能不理解，但毕竟是一家人，最后还是会接受的。”
秀秀的震惊没那么容易消退，她自己虽然没有那方面的困扰，可身边还是有一些朋友因为这种事跟家里闹翻，有被扭送到精神病院治疗的，有断绝父子关系的，还有逼婚说结了婚生了娃就正常的。
像杨小萌这种例子还是极少见。
“你家里人可真支持你啊。你真幸福。”秀秀说。
“是啊。我很幸福。”杨小萌说。
自从找到了心结，他就不再畏惧，不再彷徨。
向妈妈坦白的那一刹，可能会很痛苦，其他家人也不一定会理解，但只要走出了这一步，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用“杨小萌”这个名字生活。
明天就是他的重生日。
既然林凯没空，秀秀就约了另一个专门化妆的朋友，说是专门化新娘妆的，凡是她接手化过的新娘，十对离了九对，手艺可好了。
“等等，离了，为什么说她手艺好？”杨小萌问。
不能怪他谨慎，明天见家长，虽然是自己亲妈，可就像新娘子见婆婆一样，超紧张的！
当然要请一个手艺好的化妆师，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去见老妈。
人总是爱美的。
一个不修边幅，挺着啤酒肚的大龄胡渣男对老妈发嗲，“妈咪人家不想做男人啦！”被打的可能性大？
还是一个面若桃花，未语先羞，人见人爱，雌雄难辨的美女大佬被打的可能性大？
以杨小萌多年隐忍生活的经验，圈内前辈教导的活生生的案例，但凡跟家人坦白后，还过的舒服的同类，要么有钱，要么漂亮。
有钱到老子不需要你们给钱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还能顺带去东南亚七日游做个小手术回来，还割个双眼皮。
漂亮到老子稍微化个妆你们就觉得养个女儿也不错带出去都有面子说不定还能招个赘婿回来，赘婿一朝化龙，权倾朝野，天下震怖。
总之，为了不挨打，为了老妈好接受，一定要找个技术高超的化妆师。
秀秀说：“就是化的妆太好看了，婚礼一结束，新娘子晚上一卸妆，新郎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反差，才离的婚。你说好不好？”
杨小萌眼睛一亮：“好！就这个。”
秀秀正要出去，杨小萌又拉住她，请她帮忙搭配一下衣服。
杨小萌上上下下看了杨小萌几次，说：“衣服都没大问题，头发也好，不用动，就是这个腿”
杨小萌心一紧，忙问：“腿太粗了？”
他最介意的也是自己的腿，虽然我庸俗夸过他穿高跟鞋好看，腿又长又细。
可他自己看了视频，还是不太满意。对于男人而言，算是纤瘦的身材，放在女人中，还是壮了点。
虽然他很努力地在减肥，但时间太短，还没什么成效。
“不是，是颜色搭配不对，还是换我这个红色连裤袜吧。”
……
梅苏苏一早起来去买菜。
儿子比她更早出门，家里只有婆婆。
出门前，她问婆婆有什么想吃的菜，婆婆说猪蹄。
她吃了一惊，问婆婆你不是吃素吗？
婆婆说给儿子吃的，最近他不好好吃饭，人都瘦了。
梅苏苏无语，真是儿子奴啊。
不过母亲都是一样的。婆婆只想着她老公的事，自己不也是这样？
怨过、恨过、想着再也不要为那个小兔崽子多操一份心，他爱当女人也好，人格分裂也好，都随他去。可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还是乖乖地去菜市场买菜，准备中午儿子带女朋友回来时，好好招待一下。
万一、万一自己和章老师都想错，想歪了呢？
儿子真的只是带女朋友回家见一下家长呢？
梅苏苏完全忘了昨天饭桌上的恶劣情绪，迎着晨光大步走起来。
经过广场的时候，一群大妈围成一圈跳舞，跳舞的姿势会怪，像打人似的，边打边骂：“戴上袜子就认不出你了？叫你蹲，叫你蹲！”
梅苏苏从没想过广场舞还能这么跳，可能又是什么新鲜的健身舞种吧。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头戴灰色连裤袜的人从人群中爬出来，仓皇逃窜，袜子挂在头后像尾巴一样晃荡。
唉，这一定就是上次婆婆说的去女厕所被人轰出来的变态了。
搁以前，梅苏苏不会多想，顶多笑一下，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胡子都白了，还这个样子，被儿子笑，被孙子笑，有什么意思？
可一想到自己儿子二十几，快三十的人了，要是真的想做女人，自己又不支持，熬个几十年，压抑过头，也会变成这样，她的心情就低落下来，再也笑不出来。
章老师说过，那些人会因为社会压力和家庭因素，暂时隐忍，可那股念头从来没有消退，甚至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还会做出改变，尝试用另一种性别过上新生活。
如果儿子真是那样的人，是不支持，让他隐瞒下去，一辈子痛苦，还是支持他，痛痛快快做自己呢？
梅苏苏本以为自己做不到支持儿子，可一想下去，竟觉得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活得开心、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的社会固然会有压力，可回到家，至少要让儿子有个休息的地方。
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
梅苏苏买完菜，还特意听婆婆的话，买了猪蹄，回家，开了门，就看到门口多了一双细跟亮片的高跟鞋。
梅苏苏的心沉到底，却不再惶恐不安。
她听到婆婆房间传来的说话声，提着菜，也不换鞋，就这样慢慢的，一步步走进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烫的平底锅上，滋滋地响。
她听到儿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奶奶！你不要激动！”
梅苏苏快了几步，怕婆婆受不了刺激，唯一的孙子打扮成女人来见她，还带了个女朋友。
她推开门，看到婆婆坐着，儿子搂住婆婆，婆婆眼里都是泪。
梅苏苏愣了下，儿子还是那个儿子，正常打扮，没穿裙子，没有长筒袜，上衣也只是一件常穿的t恤。边上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女人。
梅苏苏长出一口气。
儿子真的只是带女朋友回来啊！
谢天谢地！
梅苏苏差点晕倒，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就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她到现在居然还能提着菜也算奇迹了。
她笑着问：“儿子，不介绍一下你女朋友？”
儿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女朋友。
那女人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梅苏苏。
她穿着黑色的高腰格子百褶裙，红色的连裤袜，披着一头长发，冲梅苏苏笑。
梅苏苏眼前一黑，一袋的猪蹄咣当几声砸地板上，她自己贴着墙缓缓坐倒。
然后她再睁眼，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老公！你在干什么呀！！！”
第九百三十二章 换名字
我叫杨晓萌，想改名成杨巨兽的杨晓萌。
我妈在尖叫，好像要晕倒了。
我爸跪下来，让奶奶给他扎辫子。
我的家庭好像很复杂，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最近我爸想当女人。
“妈，你听我说，一切要从爸爸那天闯进我房间跟我聊天开始。”
那天，我跟女朋友吵完架，很烦。
我打开电脑，准备
什么？为什么吵架？
妈，你不想听爸的事吗？
哦，好吧。
就是为了名字吵。
她说她的名字太男人了，不女生，别人叫她凯哥，凯爷，甚至是凯子，她很不爽。
我说是的，我的名字太女人了，晓萌晓萌的，每次都要跟别人解释，是日字旁的晓，不是大小的小。可他们就是不听，还劝我，说小萌小萌，萌爆了！
我呸！我一个大男人，被女朋友牵着手，小萌小萌地叫，多难为情。
都怪我爸！取的啥烂名字！
她问我那你想叫啥名？
我说想叫杨巨
她捶我，说正经点。
我说正经着呢，杨巨兽。你看，小萌对巨兽，没人会把我当成女生了吧！
她摇头，说还是她的名字差。
我摇头，说不，是我的名字烂。
然后我俩就杠上了。
她说她的差。我说我的烂。
她说你是不是非要和我比？
我说是啊，我就要比。
她说最恨别人跟她比名字烂了。
我说这么巧啊，我也是。
最后险些动手，还是郑翼和他女朋友分开我俩。
郑翼劝我，不要跟女人讲道理，你看我跟秀秀讲过道理吗？要用爱去感化。知道吗？爱。
我说我就是爱她，才只动嘴吵架。有种你扶我起来，看我还跪不跪？
郑翼说你还是跪着吧。
回到家后，我越想越气，都怪我爸，好好的给儿子取什么晓萌！
我打开电脑，开网课视频放松一下。妈，真的是正经视频，老师穿着制服，戴着眼镜，给人上课的那种。
我的摄影知识，比如机位设置，打光、布景、节奏都是从里面学的，就是服装没办法学。
呃，扯远了，我认真学习视频后，拿了纸巾擦掉屏幕上的口水，这时，老爸突然闯进来，我很慌张，跟老爸说我刚吃完梨，梨汁溅得到处都是，我正在擦。
老爸没说话，我用余光瞄老爸，很紧张。
我很少跟老爸说话，不，应该说是老爸提前退休前，一直忙于工作，很少找我聊天。只是偶尔要购买设备，找他要钱时，会说上几句。
老爸很爽快，打钱完事。
收到钱，我更喜欢老爸了。
老爸还是没说话，我又紧张又后悔。早知道说感冒了，或者打个喷嚏，还说得通。当然这样的话，又很难解释裤子拉链的问题。
我正纠结的时候，老爸问我：“最近在玩什么？”
我精神一振，说：“玩女朋友，啊，不，是女朋友在跳宅舞，我给她录相。”
老爸问：“宅舞？这个吗？”
我赶忙切回桌面，顺便把剩下的梨汁擦干净，说：“不是，是这个穿衣服的。”
我打开一个宅舞的视频，给老爸看，老爸看得很认真。
我随便问了句：“爸，你跳过舞吗？”
老爸看着屏幕说：“跟你爷爷跳过几次。”
我很好奇：“在哪？”
老爸说：“坟前。”
“哦。”
我不再问了。
老爸虽然没怎么说话，不过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提前退休后，在家里闲着没事，他大概也想弥补以前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吧。
不过硬要找出些话题聊，也是难为他了。
其实我想跟他说：爸，没话说真不用硬找话，我挺喜欢你的，你每次打钱的速度足以证明你的父爱，尬聊就不必了。
老爸看了一会儿，说年轻人玩这个挺好的。然后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就听到奶奶在外面大声说：“楼下有家理发店可好了，价钱公道，童兽无欺。剃毛也不贵。”
老爸又转回来，坐我身边发呆。
我很同情老爸，老爸你还是想想怎么弥补母子关系吧，不用来找我弥补父子关系。
除了不怎么聊天外，我俩的父子关系不要太正常。
作为家里仅存的两个男人，我们注定是要互相支持，才能在两个唠叨的女人手里活下来。
老爸盯着屏幕发呆，我趁机把拉链拉上，然后也盯着屏幕发呆。
期望老爸想出一个话题来是不可能了。
只有我自己想了。
我说：“爸。”
老爸转头。
“爸，你当初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晓萌？”
老爸没说话。
没说话也没关系，本来只是用来打破沉默的。
我继续说：“一定是给女儿取的吧？爸，别看你话不多，我总觉得要是生了女儿，你肯定很宠她。不过，你不觉得这名字娘了点吗？你看，我都这么大了，哦，不是说这里。我想换个名字。”
老爸终于有反应了，看我，问：“你想换什么名字？”
我说：“巨兽，杨巨兽。不管叫前两个字，还是叫后两个字，都超阳刚的。别人一叫我名字，就知道我是男的。”
难得跟老爸搭上话，我很开心，趁热打铁，倒不是一定要改成这个名字，就是先吹吹风，帮老爸做好心理建设。
我暂停视频，随便发了一条评论：你穿成这样你老公知道吗？
然后指着评论上的id说：“爸，我已经把我网上的id，还有qq名字都改成杨巨兽了。哦，不要关注评论内容，本来想发在上个视频的评论区，发错了。”
老爸突然说：“不是女儿。”
“啊？”
老爸：“晓萌不是给女儿取的名字。本来晓萌是小萌的，大小的小。”
我听不懂了：“不给女儿，不就是给儿子吗？”
老爸看着我，说：“是给我自己的名字。我想叫小萌，杨小萌。”
我呆了好一会儿，看老爸的脸，老爸很认真，我差点被他骗了，扑哧笑出声：“哈哈，爸，你真幽默。杨小萌。哈哈哈！”
我笑了好久，笑到真得喷了口水到屏幕上，我拿纸巾擦干，坐下来继续笑，笑到肚子都痛。
真看不出来，老爸看上去挺死板的人，也能开这种玩笑。
最厉害的是，我笑了这么久，他还板着脸，眼神还很忧伤，好像说的是真话。
冷面笑匠啊。
我收回之前的想法，跟老爸在一起，未必就是尬聊，老爸这个人，抛开爸爸的身份，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我笑够了，老爸站起来，往门口走，眼神更忧伤了。
我一触到他那眼神，又笑开了，捧着肚子问：“爸，你要叫杨小萌，头发又这么长，别人还以为你是女人呢！哈哈哈！”
老爸站住，背对着我说：“我身体里真有个女人，叫杨小萌。”
第九百三十三章 支持是支持，不过——
我笑到地板上，我发誓，以前真不知道老爸这么搞笑。
“有这么好笑吗？”老爸转身问我。
我擦掉眼泪，说：“老爸，你要真想当女人的话，我支持你。奶奶下次再叫你去宠物店剃头发，我站你这边。”
“真的吗？”老爸突然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老爸这样的笑容，不是从皮里绽开，而是从肉里长出来的。
我点头，说：“真的。”
老爸走出去。我在地板上躺了半天才起来。
想着要给女朋友录相的事，我摆好机位，设好反光板，然后站在镜头前跳了几下，觉得光打得不够亮，正要去调整，老爸进来了，还提着一袋东西。
我说：“爸，不用这么客气。我花你这么多年的钱，支持你是应该的。还送什么礼物啊！”
说归说，我的手很快，打开袋子，拿出一件红色的东西，迎风展开，我差点当成助睡蒸汽眼罩戴到脸上，又抓了一件，迎风展开，我的鼻血差点要喷出来。
一件、两件、三件……
我把袋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全是女人的衣服。
一股巨大的晕眩感砸中我，我笑不出来了，手在发抖。
我第一次以同类竞争的凶狠目光瞪向老爸，用尽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怒吼：“你是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的尺寸的！”
刹那间，无数段子般的故事在我脑中闪过
版本1：女朋友挽着我爸的手，对我说，对不起，我靠近你其实是为了接近你爸。你爸身上有种成熟男人的气质，让我沉醉，流连忘返。
榴莲你个香蕉巴辣！什么成熟男人？都老透了！你就是看上他的退休金，对不对！我叫我妈和我奶奶打死你！
版本2：女朋友挽着我妈的手，对我爸说，对不起，我俩是真心相爱的，这些衣服都是你老婆买给我穿的。你老婆身上有种成熟女人的气质，让我沉醉，流连……
别榴莲啦！什么成熟女人？都
好吧，就算是幻想，我也不敢说我妈老。算你走运。
我从幻想中脱身，绝望地看着老爸，心里默念：不要是版本1，不要是版本1，版本2多好，老爸情伤，好过我情伤。
老爸至少结过婚，我还什么都没经历呢！
老爸拿过那件红色眼罩，穿在身上，手伸到背后，系好扣子，熟练得就像我拿纸巾擦屏幕一样。
老爸说：“胡说什么啊。这是我穿的衣服，先放你这里，我怕我妈会翻到。”
我呆呆地看老爸解开扣子，把东西塞回袋子。我傻傻地问了句：“妈从来不去你房间整理，你干吗放我这？”
“是我妈，你奶奶。”老爸说。
我震惊了，问老爸：“爸，你该不会”
老爸问：“不会什么？”
我说：“不会真想做女人吧？”
老爸反问：“你不是说支持我吗？”
“支持是支持，不过不过”我不过了半天，也没说出理由。只能收下衣服，老爸走后，我胡乱把衣服塞进柜子里，然后抱着头想了一整夜。
中间女朋友发消息过来，说：巨兽，我们和好吧。
我回复她：我没爸爸了。
她说：又想让我叫你爸爸，讨厌！
我说：真的，没开玩笑，我没爸爸了。
她说：好吧，爸爸，爸爸，不生我气了吧？
……
跟女朋友聊了很久，她才听懂，然后她很好奇，问东问西，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我哪知道？我爸也才刚跟我说啊！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出去了，不想和老爸碰面，连“爸”都叫不出口，不是讨厌他，而是一直把他当成给钱大方的死板爸爸，突然娘化，即便年轻如我，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我出去找郑翼他们玩，也不说话，只是一瓶果汁一瓶果汁地喝，郑翼和他女朋友秀秀劝我不要再喝了，再喝也醉不了，还是要被女朋友打。
我说不是女朋友的事，她昨晚叫我爸爸，我们已经和好了。
郑翼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秀秀在边上，他恐怕早就跪下来，求我传授秘笈给他。
“你小子厉害啊！这么快学会用爱感化。都感化到叫爸爸了。秀秀从来不这么叫我。”郑翼说。
秀秀一边喝果汁，一边瞪郑翼，郑翼缩头，赶忙转移话题：“那你愁巴巴的干啥？”
我说：“我爸要做女人。”
秀秀喷了我一脸果汁，我熟练地抽了张纸巾擦脸。
郑翼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和秀秀对视，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叫出来：“你爸要做女人！”
好吧，好吧，你俩最好拿个喇叭大声再叫一次，让店里所有人都听清楚点。
他俩凑过来，问了我两个小时，要我说出一切细节。
我总觉得他俩在幸灾乐祸，可没有证据。
不管怎样，诉完苦，我心情好了一点。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爸爸要做女人，儿子只能支持了。
当然，怎么支持还要再想一想。
郑翼建议我也女装，让爸爸找到同类的温暖。
我叫他滚。
我回家，进自己房间，妈妈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眼罩。
我傻了，站住不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妈拿着那件衣服，问我怎么回事。
我脱口而出，说是老爸的。
老妈扇我一巴掌，哭着问我：“妈妈养你这么大，就是看你穿这种衣服的吗？”
我无语，白白替老爸挨了一巴掌。我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供出老爸吧？
我只能不说话，默认。
当天晚上，我就去找老爸商量，跟他说老妈翻到了衣服，怎么办？
“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我问。
老爸正在梳头发，说：“你是不是支持我？”
我说：“当然。”
老爸：“那就什么都别说。现在还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老爸都这么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我找老妈道歉，一见面就紧张，说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穿衣服了。”
啪！
老妈又赏我一巴掌，哭着问我：“妈妈养你这么大，就是看你不穿衣服吗？”
我捂着脸，更后悔支持老爸了，改口说：“以后再也不穿女人衣服了。”
接下来的日子更难熬了。
老妈盯上了我，我在镜头前跳舞，准备录相，也被她说，问我扭成这样，是打算干吗？
我怒了，我说我身体里有个女人。
老妈盯着我看了很久，这回她没说什么，也没扇我耳光，只是很伤心的样子，慢慢出去。
我反而难过起来，我想，老爸要跟奶奶坦白，估计奶奶也会这么伤心。
我去找老爸商量，说：“爸，能不能快一点，妈都怀疑我了。我都说我身体里有女人，万一她拉我去医院怎么办？”
老爸说：“没事。下回她问你，你就说身体里的那个女人体内还有个男人，负负得正，你还是你，一个正常男人，不影响她抱孙子。”
我看老爸看了很久，说：“爸，你觉得像我这样年轻有为，品行端正的职场精英，会用这么浮夸的借口欺骗我妈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 不孝不义
“妈，你别瞎想。你看，我里面有个女人，杨小萌，然后杨小萌里面又有个男人叫杨巨兽。负负得正……”
我还是不争气地说了。实在是找不到好的借口圆回来。
而且想想老爸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坚持自我，做回女人，很不容易。作儿子的花了老爸这么多钱，应该支持。
老妈的眼神很复杂，她可能真想把我送医院去。
我假装看屏幕，余光瞄着她，还好老妈什么都没说，只是吸气、吐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走出去，关上门。
我瘫在椅子上。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之后我看到老爸从外面回来，提了一大袋的东西直接进了书房，然后又出去了。
我进书房搜，老爸藏得很隐秘，不过还是被我找出来了，裙子、长筒袜、高跟鞋。
呵呵，每个袋子里还放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送给亲爱的老婆大人。还加了个爱心。
老爸啊老爸，你以为放了卡片，万一被老妈找到，就能逃过一劫吗？
你也不看看老妈现在穿的下这些衣服吗？
尤其是这张大码的高跟鞋！
高跟鞋我先拿走，藏在自己房间里，帮老爸弥补漏洞。藏好后，我又去书房，准备把剩下的东西一起拿了，结果外面传来响声，我走出去，就撞上老妈，我吓了一跳。
我说妈你回来啦，然后抱了她一下，赶紧回自己房间，锁上门。
老爸，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过了几天，老妈又找我聊天了，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我当然装傻说没有啦。
本来说出来是无所谓，可现在老爸的事搞的我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把局面搞复杂。
我还故意把郑翼女朋友说出来当挡箭牌，可老妈明显不信。
不信又怎样，我打死都不会说的。
我突然理解老爸为什么不跟奶奶坦白。
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
老妈一无所获，呼了我后脑勺一巴掌，出去了。
我很委屈，一边用电脑打小人，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老妈好像跟老爸吵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门，老爸进来。
“你妈叫我跟你聊一下。”老爸说，顺手关上门。
我说：“好。爸，高跟鞋我帮你藏好了，你什么时候要，到我这拿。”
老爸说：“你妈发现高跟鞋了，怀疑你有问题。我跟她说你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很丑，所以你不好意思承认。”
我张大嘴巴看着老爸，“爸，你卖儿子还能再快点吗？让我女朋友知道我说她丑，我要跪多久你知道吗？”
老爸没回答，只是坐着发了会呆。
我问他：“你说完了？不出去吗？”
老爸说：“现在出去太早，你妈会怀疑的。再呆一会儿。”
我想了想，说：“那不如一起打小人吧。”
老爸说好，打了会儿小人，老爸又说：“我想学跳舞。你有没有做舞蹈老师的朋友？”
我说：“有。郑翼的女朋友就是教舞蹈的。”
把老爸推给秀秀，我轻松多了。
舒服，终于可以好好跟女朋友约会了。
我出去玩，和女朋友、郑翼、秀秀一起。
我错了。
聚会时，她们三人谈的都是我爸。
秀秀：“你爸学舞学的很认真。这么大年纪了，真不容易。”
郑翼：“我觉得可以请你爸做个代言人，重点攻占大龄男人市场。广告词我都想好了：郑翼女朋友的舞蹈教室，耀金大厦三楼，全年招生，1岁到50岁。”
我女朋友：“不是攻占大龄女人市场吗？”
郑翼：“哦，那就加一句：男女皆可。”
我头很痛，喝果汁，“能别聊我爸的事吗？”
秀秀说：“好的。那聊聊小萌的事吧。我叫小萌回去拍下自己的舞蹈视频，以观众的角度再检查一遍，这样提高快一点。”
我彻底放弃了，低头喝果汁，喝光，吸得吸管嗤嗤响，也不抬头。
你们爱聊小萌就聊去吧。
女朋友推推我：“你不是一直准备帮我录跳舞视频吗？你为什么不帮你爸录？”
“啊？”
“你爸这么勇敢，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做回自己，你作为儿子就没有点触动吗？”女朋友说。
“是啊，是啊。”郑翼和秀秀附和。
我相当无语，要不是果汁喝光了，真想喷这三人一脸。
不过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
老爸想当女人，想跳舞，作儿子的既然说了支持，就要拿出诚意来。
我回家跟老爸说：“我帮你录相吧。机位、打光、布景我都熟，就服装要你自己搭配。”
老爸说：“好。不过我想最好有个人给示范一下。”
我说：“简单啊，找秀秀不就行了吗？”
老爸说：“我想找个男人给我示范一下。”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我拼命摇头，“爸，别拉我下水。我对这些没兴趣。”
老爸黯然低头，出门。
我把这件事跟秀秀、郑翼、女朋友说了，边说边笑：“哈哈，还叫我示范给他看？说什么他要在男人身上找找感觉，还说什么穿高跟鞋跳舞太扭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可能做示范？”
我笑着笑着，没声音了。
因为女朋友、秀秀三人都盯着我看。
我问：“怎么了？”
秀秀说：“你爸养你这么大，花这么多钱支持你烧钱买镜头，培养你的摄影爱好，结果他让你帮忙示范一下，你就不肯了？不孝！”
郑翼说：“你爸都帮你说了女朋友很丑，所以才不好意思带回家，帮你做好铺垫，减轻期待感和压力，你却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不义！”
女朋友说：“什么？我很丑？”
我慌了，考虑先跪，还是先解释，“不！是我爸说你很丑，我才不好意思带你回家！”
女朋友说：“什么？你不好意思带我回家，就因为我丑！”
我说：“不！是我爸！我爸说你丑！”
女朋友捂脸哭起来：“说我丑就丑，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瞪郑翼，郑翼看天。
我只好说：“好吧，我跳就是了。”
女朋友放下手，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说：“正好，我有全套服装，红衣、短裙，高跟鞋码子对不上，你就穿你爸那双吧。”
女朋友、秀秀、郑翼三人看着我笑眯眯。
秀秀夸我孝顺。
郑翼赞我义气。
女朋友说：“我还不是为了跟你爸打好关系，以后见家长也顺利一点。”
我觉得自己中计了。
我瞪郑翼，郑翼抗不住，主动举手，说：“好吧，我只是想看你女装。”
第九百三十五章 别跳啦！
录示范视频的过程是屈辱的，我都不太想回忆。
还好那天只有奶奶在家。我穿着高跟鞋跳舞，应该不会被她听到。
录好后，我把老爸叫过来，让他看，我自己出去。
老爸叫住我：“不一起看？”
我摇头：“不用了。看完记得锁屏。”然后我走了。
跟老爸一起看我穿女装跳舞的视频，实在是耻度爆表。
我跟老爸不一样，我是杨巨兽，从来不觉得当女人有多好的巨兽。
我出去遛达几圈，回家，老爸不在我房间，电脑开着，屏幕没锁，我跳舞的画面就在正中央。
我脑袋一下子热起来，嗤嗤地往外喷气。
我冲到老爸房间里，老爸穿着女装裹在被窝里，见是我，又安心地躺回去。
我问他：“为什么不锁屏！被老妈看到了，你想我再嵌套一个人格出来吗？”
老爸说：“你走的太快没来得及问你，锁屏是啥？”
我无语。老爸早就跟不上时代了，可为什么就想当女人这点特别潮流？
见老爸换好了衣服，我也懒得怪他，叫他赶紧出来去我房间跳舞，趁老妈，奶奶都不在家。
老爸跳了，我录好，给老爸看了。
一切都结束了吧？
老爸欣慰地点头，然后问我：“这个怎么发到网上去？”
我的脑袋又开始往外喷气，声音都抖起来：“爸！你要发网上？”
……
“怎么可能发网上？我问他，你自己观摩学习就行了，为什么要发网上？把脸遮住也不行！你们知道我爸说什么吗？他说总有一天要用杨小萌的身份面对他妈，他想先在网上试试，适应一下。这么荒谬的理由，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万一被熟人认出来了呢？”
我说完，周围又没声音了。
女朋友、秀秀、郑翼盯着我看。
我问：“你们又有什么话要说？”
秀秀说：“你爸养你这么大……”
郑翼说：“你爸说你女朋友丑……”
女朋友说：“我都把衣服借你爸穿了，难得尺寸对得上，这么有缘，你……”
我举手投降：“我发，我马上发！”
“可要是被网友恶意评论了，丧失做女人的信心怎么办？”我又苦恼起来。
郑翼说：“没关系。你只管发，我们会积极评论，喷走那些杠精的。”
我看郑翼，郑翼主动坦白：“好吧，我只是想看你爸女装。”
……
有了郑翼等人的承诺，我给老爸的视频加上狗头，挡住了脸，然后用【杨巨兽】的id发到网上去。
我正在看视频，老妈突然推门进来，大声吼：“你在干什么？”
我慌了，赶忙挡住屏幕。
老妈问我：“别装了，你在看那种视频。对吧？”
我说不是，推老妈出去。
好险，虽然打了狗头，但万一看腿认出来是老爸呢？
我都不知道救老爸救了多少次了。
老爸，求你了，跳得差不多就行了，快去向奶奶坦白，奶奶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儿子，说不定还能满足她一儿一女，子女双全的愿望呢。
过了会儿，老爸偷偷过来，问我：“发了吗？”
我说发了。
“评论怎么说？”
我打开视频给他看。
“我孙子都开始学芭蕾舞了，我却只能蹲女厕，我只能默默鼓励。后生仔，请背负我的梦想前行。”
“加油！下次穿少点。”
“我要冲，别拦我，这是我老婆对不起，大佬，再见。”
“up技术挺好的，我会持续关注你，希望你有更多原创风格的舞蹈……”
老爸看一个“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的评论入了神，然后问我借了杨巨兽的账号，还有杨巨兽的qq，说要跟这位“我庸俗”网友好好探讨一下人生。
我说：“爸，你当女人就好，可不能出轨，我妈会伤心的。”
老爸仰天长叹：“巨兽，大人的事你不懂。”
我也仰天长叹：“老爸，你穿着女装偷偷摸摸，很没说服力。”
老爸赶紧回房间钻被窝去了。
我以为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之后几天，老爸都专心练舞，很少过来烦我。
就是有次为了找跳舞的感觉，把袜子套头上，结果太紧了，摘不下来，是我踩着他的脸，帮忙拔下来的。
我和女朋友谈谈恋爱，听郑翼吹牛，说要去广场上做舞蹈班的广告，吸引大龄人士。听秀秀说老爸练舞的进度。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
可老爸又来找我了。
他说他有主意了。
我很激动：“跳舞的感觉终于找到了？这回套什么？”
老爸说：“不是。我是说，你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
我问：“为什么？”
老爸说：“这样我跟你们一起见家长，有人陪，我压力小一点。”
我的脑海中蹦出女朋友和老爸一起穿女装的画面。
呸呸！我女朋友本来就穿女装，好不好！
我说：“不行！”
老爸问：“为什么？”
我说：“我女朋友丑。”
老爸说：“这样更要一起了，人多，均分压力。”
我说：“我再考虑考虑。”
……
“事情就是这样。我要说怎么可能带女朋友回家，你们一定会说我不孝不义，我就先说了。这回，你好好打扮一下，跟我回家。郑翼，闭嘴，等我消息。秀秀，帮我爸搭配下服装。服装是我的弱项。好了，我说完了，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女朋友三人盯着我。
郑翼举手。
我示意他说话。
郑翼从兜里掏出一条红色连裤袜，说：“根据我在广场上做的市场调查，76%的大妈还有一个大爷表示红色连裤袜最适合大龄男士修饰腿型。”
……
“妈，知道了吧？我也不想的。但是爸爸需要我的支持，我只能先瞒着你。”杨晓萌说。
梅苏苏看看一旁的老公和婆婆，又看看儿子，眼泪流出来，又哭又笑，搂住儿子，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婆婆也搂住老公，说：“我给你扎辫子吧。”
梅苏苏总算明白老公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儿子好就行。
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儿子，是妈妈误会你了。
梅苏苏这才想到章老师跟她说过的话，要她多和老公聊聊。
是她误会了，要是能早点发现老公的问题，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
不过还好，现在也不迟。
老公爱当女人当女人去，这个家的幸福根基还是在儿子身上。
根本没什么影响。
婆婆给老公扎好辫子，老公突然叫起来：“我找到了！我找到感觉了！”
老公开始跳舞。婆婆目不转睛地看。
梅苏苏想起一件事，问儿子：“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吗？女朋友呢？”
儿子说：“她去上厕所了，哦，来了。”
儿子指后面，梅苏苏转身，看到一个短发、面相清秀的小男生站在自己跟前，双手垂着，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阿姨，你好，我叫林凯。”
“你好啊”梅苏苏话说到一半，眼前一黑，挣扎着问儿子：“林凯？你那个摄影社团的男同学林凯？你”
梅苏苏晕了。
杨晓萌赶忙扶住，拍老妈脸：“妈！别晕啊！她是女的！喜欢剪短发而已啊！一点都不丑！爸！你别跳啦！过来帮忙啊！”
第九百三十六章 柳砍
第一章心理。
章本硕在看下一位来访者的资料。
性别：男。
咨询事项：职业发展。
名字很特别，叫柳砍。
没有附照片。
章本硕拿起办公室电话，打给六六，叫她把书单打印好，等会发给培训班的咨询师。
现在新人咨询师的培训班渐入正轨，他偶尔去上个课就好，不过课程规划和培训内容的事还是他负责。
那天，有个新人咨询师举手问问题：“章老师，请问我要读什么书，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帅？”
其他学员都开始起哄：“做梦吧！”
“你不是女的吗？”
“读书会变帅？我读了这么多，为什么女朋友都没有？”
“应该禁止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这就跟问怎么变得和太阳一样大，变得和月亮一样圆差不多。”
“对！大又圆的问题不要问！”
章本硕双手下压，示意安静，说：“我会开个书单，各位如果读完，读透的话，就会”
“就会变帅？”提问的学员止不住的激动。
“就会不再想帅不帅这个问题了。总之，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咨询师。”章本硕说。
下课后，他就花了点时间，列出一连串的书目，交给六六。
电话里交代完打印书单的事，柳砍就来了。
柳砍是个光头，不光是头光，脸上也很光，远看过去，像个发光的灯泡，人群中格外亮眼。
他不仅很光，还很肉，脸圆到脖子，肉平平坦坦地连起来，极少有突兀的转折。
如果有家庭聚会的话，他应该是那种受小孩子欢迎的年轻舅舅，可以踩在他身上玩人肉沙包，或者拿积木小火车在他脸上开。
因为肉多的缘故，眼睛也被挤成一条细缝。
综上所述，算不上丑，但绝对和帅无缘的人。
章本硕问他有什么问题。
柳砍说：“我想在工作上进步。”
章本硕问：“怎么算进步？”
柳砍说：“业绩做到第一。对我来说就是进步。”
柳砍的态度很好，不说废话，直击主题，目标明确。
这样的来访者因为自身态度积极，咨询的效果一般会比较好。
章本硕问他：“你现在的业绩很差吗？”
柳砍说：“还行。排名中游，要是努力一下，月底冲前十还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不满足前十。不做就不做，既然做了，就要拿第一！”
章本硕让柳砍详细介绍一下自己的工作。
柳砍说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同学做这行的，说是吃青春饭，不过回报大，比坑人的生化环材专业好多了。
当时他没多想，既然上学了，就先把学业做好，工作的事，等毕业后再说。
快要毕业，他去找工作，投了一圈的简历，发现工作都不好找，用人单位挑剔不说，工资还低。
虽然早听学长学姐说过工作难找的事，可真经历了一遍，才知道有多难。
柳砍看了一圈周边找到工作的同学的待遇，觉得这么低的工资，还不如拼一把，去赚大钱。
他找到那家公司，穿着西装，直接进去，找到主管，递上简历，说要应聘。
主管看了他一眼，当他的面把简历扔地上，说我们这里不招人。
柳砍很生气，太不尊重人了！知道我花了多少钱请学校打印店的姐姐设计出这么漂亮、空洞、连幼儿园获得吃饭小能手的奖状都贴上去的简历吗？
他拣起简历，又放到主管桌上，说：“你们店门口就贴着招聘广告，说要招人，怎么到你这里就不招了呢？请好好看看我的简历，我的学校是全国top100的985高校，生物专业，不要笑！我还没说完呢！没挂过课，当然也没拿过奖学金。不过我学习认真，刻苦上进，繁忙学业中，我还会抽空看一下英文原声视频，放松一下，比如peppa pig，我想这些优良品质无论在哪一行都用得上。我承认我没经验，但我经过四年的正规教育，基础很好，学什么都快。只要给我一次机会”
“滚。”主管指着门口，又拿起简历扔地上，这回还踩了一脚，狠狠拧了几下。
柳砍也生气了，拣起踩得皱巴的简历，像捧着一颗刚被社会毒打教育过的心。
“你说！为什么看都不看简历，就叫我滚？你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今天就赖这里不走了！”柳砍在学校里虽然各项素质并不突出，但是有一个大优点，就是坚持。
拿吃饭来举例，他就是那种非要把碗上每个米粒都舔干净，舔到食堂阿姨都看不下去，劝他：“学生啊，别舔啦，比看门阿黄舔得都干净。来，我再给你打点饭。”
他倒没穷到那种地步，只是不想剩饭，也许就是这个执着的习惯，让他在白云幼儿园里连拿了三年的“吃饭小能手”。
他最讨厌别人跟他杠，越杠，他就越想做成功给那人看看。
原本他在外面看这家公司的装修大气，有钱，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要求可能会很高，他只是随便投个简历试一下，被拒绝了，也就算了。
可主管偏偏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他受不了。
一受不了，他就想证明给人看。
你不招我是吧？
我偏要进来！
主管可能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轴的应聘者，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长得丑。”
柳砍也不耐烦地说：“要你告诉我？我每天照镜子自己不知道吗？我问你，为什么不招我？”
主管知道碰上硬茬了，语气软下来，说：“你看到外面的招聘广告了吧？里面有一条是五官端正。对不起，你不符合。隔壁有家做啤酒鸭的饭店，缺小工，你是学生物的，专业对口，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柳砍盯着主管，盯了很久，主管要叫保安了，他才收起简历，转身离开。
他去隔壁吃了啤酒鸭，味道还不错，结账的时候，他差点就把简历投了。不过想起主管那恶心的嘴脸，他咽不下这口气。
到了晚上，他又去那家公司。
主管一看见他，大惊失色，拿起对讲机就要叫保安过来。
他说：“我来消费的。有吃的吗？”
主管愣了一下，说：“有。”
他就进去，叫了一桌的菜，什么贵就上什么。
一个人每个菜尝一点，肚子吃得鼓鼓的，最后实在吃不下，叫来服务员，说：“买单。”
服务员说：“一共一千两百三十七元。先生，现金、刷卡、还是手机？”
柳砍说：“手机吧。”
服务员说：“桌上有二维码。”
柳砍把手机放桌上，说：“我的手机一年前买的，当时的国产旗舰机，民族品牌，值得骄傲，现在二手市场值一千三百元，放这里，抵饭钱，你说可以吗？”
服务员回头叫主管：“韦哥！这小子吃霸王餐！”
主管韦哥带着一群保安冲进来，个个摩拳擦掌。
韦哥狞笑：“就知道你是来找茬的！吃饭不给钱，还想走？给我留下来打工还钱！没还完之前，连门口都别想出！”
柳砍也狞笑起来：“我就是来打工的！呸！真贱！一定要吃你们一顿饭，才让我留下来！”
然后柳砍打电话给他妈，说：“妈！我找到工作了！包吃包住，耶！”
第九百三十七章 销售
韦哥看柳砍开开心心地进后厨洗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能是因为柳砍洗碗洗得干净，跟舔过的一样，亮晶晶，深受后厨大师傅们的喜欢，柳砍就留下来了。
韦哥安慰自己，洗够一千两百的碗，就让这傻子滚蛋。
不，一千的碗就行。
三天后，后厨掌勺的大师傅过来找韦哥，“小砍他”
“他摔碗了？惹谁不开心了？洗洁精用多了？放心，我现在就开除他！”韦哥兴奋地大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就知道以那二傻子的性格铁定会得罪人的。
“不是，我问会计了，这个月你没给小砍发工资，是不是过份了点？”大师傅说。
“啊？”韦哥脑筋没转过来，想了半天，才说：“才三天啊！”
“三天怎么了？三天钱就不能发了？你知道小砍这三天洗了多少碗？切了多少菜吗？”大师傅难得遇上这么吃苦耐劳的孩子，很是心疼，为小砍打抱不平。
“不是，那个，总之反正”
“小砍还辅导我家娃做奥数题，这回数学考试拿了一百分，老师都夸我家娃进步大。你说你不涨工资，是想让我单独请个家教教我儿子吗？”大师傅说。
韦哥答应下来，说：“涨涨涨。”
大师傅是老板新小三的小舅子，做菜又好吃，客人都夸他，关系硬，韦哥惹不起。
韦哥很不情愿地跟会计说，叫她给柳砍涨十块钱工资。
会计问：“10块？会不会太少了点？”
韦哥说：“就这么多。”
嘿嘿，就是要羞辱你，逼你自己走！
果然，涨薪后的第一天，柳砍就来找韦哥。
“韦哥，你给我涨10块什么意思？”柳砍说。
“就这个意思。嫌少？”韦哥窃喜。
“对，嫌少！”柳砍有啥说啥。
“嫌少就滚！给我滚！滚出那个门！”韦哥指着大门口大叫，肠子绞在一起，如果能穿越回去的话，在那个无聊到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当这个光头穿着西装拿着简历进来的第一秒起，他就该叫保安把这傻子哄出去。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快实现了。
“滚！给我滚！剩下的饭钱我帮你付了！求你滚！”韦哥差点喊出眼泪。他们公司不配拥有柳砍这样品格清奇的人。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让柳砍这么一直呆下去，一定会出大事的。
“哼！我早就不想洗碗了！要不是帮大厨的儿子写作业，一份一百元，作文千字20元，考试满分另有奖励，我早就呆不下去了！”柳砍说。
“那你滚啊！”韦哥吼。
“是的，我现在就走！我告诉你，我不洗碗啦！我进来应聘的时候，简历上写的意向岗位就是销售！”柳砍扯掉脖子上的工作牌。
韦哥差点流泪，还提简历哪！有你这么进公司的吗？
“你怎么还不走？”韦哥看柳砍。
“我要去做销售！我问过大厨了，公司的销售，一个月都能赚5万！我要做销售！”柳砍说。
韦哥的头更痛了，“你做不了。而且这要老板点头的。滚吧。不要逼我动手。”
柳砍说：“老板答应了。我只是通知你一下。”
韦哥眼睛都圆了：“老板答应了？什么时候？老板只有月底收账的时候才过来一趟，你骗谁呢？”
柳砍说他帮大厨的儿子做作业，刚好老板小三的儿子也在边上，问叔叔，叔叔，你能帮我做口算吗？我就帮他一起做了。
最后老板的小三看我辅导作业有一套，就叫我以后都帮她儿子，也就是老板的儿子做口算。问我要多少钱。
我说不，我是有理想的人，我想要份正式的工作。
然后小三很感动，觉得我跟她一样，都是靠自己能力赚钱养家吃饭的老实人，于是把我引荐给老板。
我就跟老板提了我想做销售的事。老板同意了。不信你去问大厨。
韦哥一回头，大厨提着菜刀，说：“我姐夫同意了。”
韦哥这回真流泪了。
他带着柳砍去办了入职手续，做体检，体检时，还不死心地问医生，“他有病吗？随便什么病都行。”
医生说没病，挺好的一小伙子，就是丑了点。
韦哥继续流泪，带柳砍回公司，给他做基础培训。
韦哥敲着白板，画了一副折线图，说：“公司销售的提成虽然高，但是有业绩要求的。一个月销售额达4万元以上的，才会发放奖金。你是运气好，入场了，可能不能干下去，就看你自己了，没人能帮你。记住，这里不是学校。达不到业绩要求就滚蛋。知道吗？”
韦哥凶巴巴地说，他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叫醒柳砍这个傻瓜，这里是修罗场，不是一般人来玩的地方，你又长得这么丑，以后会很辛苦的，你只看到了钱多，却没看到背后的艰辛和付出，你
柳砍正带着老板的儿子唱儿歌：“我是一只小鸭子，游啊游，duck，duck，go，go，go！”
柳砍曲肘蹲下来，学鸭子走路，老板的儿子拍着小手唱得很开心。
韦哥凶不起来了。
也许这小子在装傻吧。
柳砍就这样做上了销售。
……
“你现在业绩是多少？”章本硕问。
“一个月6万出头，偶尔会做到7万。”
“排名第一的是多少？”
“30万，叫阿飞，他有几个大客户支持。”
“那你打算怎么拿第一呢？”章本硕问。
“人的精力有限，时间有限，要想冲业绩，必须像阿飞一样有大客户支持才行。所以，我一定要开发几个大客户。”柳砍说。
“那你准备怎么开发大客户呢？”章本硕问。
“多读书。”柳砍说。
“读书就能拉来大客户？”不知不觉间，变成章本硕在问，柳砍在答。
“对，至少我个人的感觉是这样。要不是我在大学学了高等数学，恐怕小学的奥数题还做不了。要不是我刻苦学习了英语，恐怕还教不了老板的儿子唱《小鸭子》的英文版。”
柳砍自我剖析，说：“我一路成长过来，读书对我智慧的启发和人生的帮助是巨大的。而且销售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什么都知道一点，有点内涵，才能聊得开。读书算是最有效率的增长阅历的手段。”
章本硕说：“看来你都知道怎么做了，为什么还要过来咨询？”
柳砍谦虚道：“我还不知道要读什么书。”
章本硕想了想，问柳砍：“能再具体介绍一下你的工作，你公司的名字吗？是销售什么东西的？”
柳砍说：“我们公司是九平路的蓝桂坊，主要销售啤酒和花篮。我的工作就是陪酒、聊天，有人叫我们少爷，那其实是不专业的叫法。应该叫男模，或者诗意一点，织女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