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地丝拔头
“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跑出去。”
“我就找边上洗车店的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身上有怪味的员工说他看见了。”
“他说先看到一个女学生和一个扫把头搂搂抱抱,进巷子里,然后我儿子进去了,女学生和扫把头出来,然后我儿子在里面唱歌,然后楼上浇了一盆水下来,叫我儿子别唱了。太难听。”
陈福发说完,章本硕想了一会儿,问他:“所以你儿子受了打击?”
陈福发说是。晚上都不抽鞭子了,问他比赛的事,都蔫蔫的,歌都不写一首。
章本硕又问:“为什么会受打击?”
陈福发不懂。
章本硕解释:“你儿子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唱得难听,为什么会受打击?”
陈福发说:“其实他还真没听人说过。小时候我卖玉米,他在车上无聊,就唱歌。小孩子唱歌能怎么样,我当然是夸好听了。长大了,他真要当歌手,我和他妈也只是说他不是这块料,做歌手不稳定,要天赋,还从来没直接说他唱得难听过。”
章本硕问:“他在网上发歌,就没人说吗?”
陈福发说:“就我和他妈两个人,没其他粉丝了。”
章本硕:“这样不好吗?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别唱歌吗?”
陈福发:“不一样。这样中途退出,整个人都废了。隔段日子,可能又会觉得不甘心,他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他?”
章本硕:“那你想怎么做?”
陈福发:“想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至少参加完这次比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后,彻底死了当歌手的心,然后找份稳定工作养活自己。”
章本硕:“很好啊。你想得很清楚了,还要咨询什么?”
陈福发:“那个,章老师,唱歌交流是不错,可他发到网上,谁都能听到,还是不太好。我那张银行卡密码就”
陈福发的脸抽了几下,是真心疼啊。
“有没有更好更快的办法?总不能只用眼神鼓励吧?”陈福发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
就算一次把话问完,然后听歌,可日常交流还是很吃力。
章本硕想了一会儿,问陈福发:“你听过rap吗?”
陈福发说:“听过。”
章本硕吃了一惊:“一般听谁的?”
陈福发:“我儿子的。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rap,还以为他在念经。念得嘴皮子可溜了,有段时间我都和他妈商量,要不要干脆给他剃个光头,去当和尚算了。挺赚的。”
“那就好,我是说,你要不要试试跟儿子rap一下?”
“怎么rap?”
“rap中有一种元素叫diss battle,简单来说,就是有条理地用说唱形式贬低一个人。你儿子肯定懂的。你如果想面对面和他即时交流,diss battle是个不错的选择。”
“章老师,教我!”
“我不会。你要自己去找个老师。”
陈福发去找老师。
什么地丝,拔头,他听不懂,但章老师给他看了几段视频,一帮小年轻站在舞台上,围成圈,走出两个,你一段,我一段地骂,貌似可以说上很多话。
rap算唱歌吧?
唱歌算音乐吧?
陈福发来到体育馆,站在音乐培训楼下,深吸一口气,楼上还传来啊啊啊的吊嗓声。
他走上去,到前台,问一个姑娘:“这里是教唱歌的吗?”
姑娘抬起头,说:“是。先生是给孩子报培训班吗?几岁了?男生、女生?”
陈福发摇头,说:“是我要学。”
姑娘点头,敲了几下键盘,“那就是成人班了?要学什么呢?声乐?戏曲?还是乐器?先生,我们这里刚聘请了一位知名唢呐大师,方圆十里,红白喜事没他不行,连上次隔壁市里小学生足球比赛,都是他当裁判,一声唢呐响起,球赛开始,老师、学生都哭了,说想起自己姥姥、爷爷”
陈福发说:“我要学rap。”
姑娘说:“嗯,rap啊,我们这里也有先生,你要学rap?”
陈福发说:“对,地丝、拔头那种,你们这里有吗?”
“地三鲜?拔头?”
“地丝,拔头。”
陈福发很失望,连地丝、拔头都没听过,这家培训班肯定没有rap老师了。
陈福发转身离去,下楼时,两个人走上来,一个高个,一个白衬衫,正在说话。
高个说:天音那帮人,招生比不过,就使这些下三滥招数。
白衬衫说:对,还请个音痴在楼下唱rap,唱的叫什么啊,**!真想diss回去。现在是个会说话的,都说自己会rap。rap不是这么唱的,好不好!
高个说:还是你牛,直接泼水下去,浇得那小子都哭啦!哈哈。
白衬衫说:其实那盆水是给那对小情侣准备的,趴窗口休息休息,那对小情侣就没完没了地亲,扫把头还装纯,说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妈的,看了就上火。
高个、白衬衫突然停下,因为陈福发挡住了路。
两人正要绕开,陈福发一把抓住白衬衫,把他的衬衫从裤腰里拉出来,怼到墙上。
白衬衫惊呆了,高个也傻了。
咋了?
天音不玩阴的,改正面强攻了?
“你会rap?”陈福发问。
“大爷你谁啊?”白衬衫问,很生气,要是年轻十几岁,他保准一掌推出去,叫大爷打哪都可以,就是不能打脸,现在年纪大了,更怂了,只能使眼色叫边上的高个帮忙。
高个收到白衬衫的求助眼神,马上往楼下跑,大叫:我去找跆拳道金教练帮你!
靠!金教练被学员踢晕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你给我回来!
白衬衫深呼吸,扩张横隔膜,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他要尖叫,叫距离自己最近的前台小姑娘过来帮忙,就算打不过这个疯子,至少也能陪他一起尖叫。
陈福发说:“我就是你浇了一头水的那小子的爸爸!”
白衬衫气没了,差点跪下来,叫爸爸:“爸、大叔!是我不对,我只是手滑,不小心把洗脚水倒下去。”
“洗脚水?”陈福发愣了下。
白衬衫想扇自己耳光了,好好的,干嘛要说出来?
他死定了!
“你刚才说你会rap?”陈福发问。
“会一点点。”
“地丝也会?”
“会。”
“拔头呢?”
“会。”
“好!”陈福发拉起白衬衫,长笑一声,拍他肩膀。拍一下,白衬衫歪一下。到底好什么?
“教我地丝拔头。”陈福发说。
第七百五十九章 振作
陈玉米从外面回家,进房间坐下,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照理说他该开始制作新歌了,为了比赛,至少要做三首歌。
他知道自己的嗓音条件不是那么出色,要想获得冠军,就要发挥自己的创作优势。
可是他完全没有心思。
他太难受了。
那天他在体育馆里逛圈,找灵感,计划比赛前的各种练习。
他每天都在唱歌,但从来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唱过。
为了比赛时不怯场,他需要在公众场合练习。
为了在公众场合唱歌,他需要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练习。
一个人太少,三个人太多,两个人刚好。
他在体育馆里绕了三圈,看到陪孩子开电动车的妈妈,想唱,又怕孩子开电动车撞他。
看到洗车店的两个员工,想唱,又怕有人拿水枪滋他。
看到一个女学生和一个扫把头追逐打闹,跑进前面的小巷子里,想唱,又怕
怕什么?
他决定了,跟着进巷子,开始唱歌。
就唱他最喜欢的自制曲《鞭子和烛光》。
墙上的孩子,你带着被放逐的愤怒
扫把头被女学生摔到墙上,女学生按住他的头。
摔着鞭子似的双眉,轻轻地撩起少年的心
女学生凑过去,扫把头说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让我点起一根根蜡烛,再一根根吹灭,好像解开你衣服上一颗颗的纽扣
女学生转头,骂他:大叔,你变态啊!
然后拉着扫把头跑出巷子,扫把头捂着衣服上的纽扣,看陈玉米,投来感激的目光。
陈玉米继续唱下去,后面的rap才是这首歌的精粹,小年轻们没经历过世事沧桑,没体验过那种成年后不工作,在家里顶着父母压力,追逐梦想的压力,又怎么能品出歌词里的力量呢?
那力量就像鞭子甩灭烛光,诗人吞掉月亮,巨鲸吸尽海洋,那是不屈的力量,是梦想碾压现实的力量,是
“别唱了,太难听了。”楼上泼下一盆水,浇了他一身,凉透了他的心,水还有点味道。
他抬起头,楼上那人他认的,是音乐培训班的张老师。
张老师的海报放在楼下,跟跆拳道的金教练一起,他每天经过都有看到。
他每次都幻想过这样的画面。
他戴着耳机,轻声哼唱,经过张老师身边,张老师听到他的声音,叫住他,说他是个不世奇材,卖玉米的,不,唱歌的好材料,太可惜了,跟我学吧。你的天赋,加上我的专业辅导,你会成为下一个那谁的。
谁的名字他忘了,好像是白旗集团刚捧红的一个新人,走神秘主义路线,从不露脸。
总之,他很伤心。
本应该最肯定他天赋的伯乐,却泼他水,还有可能是洗脚水。
他躺下来,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叫他放弃,他当然不会。
只是叫他相信自己,还不管不顾往前冲也不太可能了。
陈玉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当不了歌手?
也许他该听老爸的话,盘下游泳馆对面那个小卖部,主卖玉米,烤面筋和各种饮料。
现在是夏天,学游泳的孩子很多,游完都很饿,生意肯定很好。
陈玉米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说承包小卖部赚钱不赚钱,而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最后一次吧。至少努力试过,实在不行,那时候再放弃也不迟。
陈玉米又躺了会儿,还在奇怪今天老爸怎么没过来唠叨,可能上次银行卡密码的事打击太大,都不敢过来了。
他笑了笑。
老爸,别怪我。只是写歌这种事讲究的是一气呵成,我一开始写就停不下来。
还是在下首歌里道个歉吧。
老爸只懂卖玉米,音乐的事他一窍不通,不理解我这种创作型歌手的内心生活。
噔噔、噔噔噔,咚噔咚噔……
隔壁响起音乐声,是rap中独有的beat,节奏很好,trap部分的鼓组是hihat加snare加kick,808,还有perc。
风格偏old school,bass的律动感很强,只放了前奏一小段,他已经本能地跟着点头,哦,耶!
真棒!这拍子、这鼓点,他都忍不住要来段即兴。
只是想了半天,没词。
他坐起来,开了门,声音更响了。不是楼上传来的,自己的邻居有玩车,玩表,玩摄像,玩女人的,就是没有玩音乐的。
那是谁?
陈玉米站在老爸房门口,表情复杂。
老爸?
是老爸在听?
陈玉米呆滞地看着门,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合理解释。
一定是这几天跟老爸用歌曲交流,老爸顺便听了其他人的歌曲,在自己的影响下,也开始接受这些新潮曲风了。
陈玉米很是欣慰。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
进去,老爸可能会尴尬,接着恼羞成怒。
不进去,装作没听见也许更好。
陈玉米正要走开,门里老爸的声音嵌在鼓点中响起。
卖玉米!卖玉米!香喷喷的大玉米!我家玉米最好吃,不好吃不要钱,芝士玉米粒,黄焖辣子鸡,德芙巧克力,都没我家玉米好吃……
陈玉米震惊了。
老爸他居然在唱rap?
这些词都是他以前坐在三轮车上听熟的,只是改了节奏,加快速度,竟然格外带感。不细听琢磨意思的话,很容易醉进去。
陈玉米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一首歌结束,他才默默转身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陈福发听自己的录音。
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扶楼(flow)还要加强,停顿弹舌的技巧没有掌握。”
“主题选材贴近生活,尽可能选有共鸣点,易于表达,但是叙事能力和思想表达还不够。”
“鼓点排布,特效音这些都交给小张去做了。接下来重心还要放在歌词和节奏上。”
他停下笔,听隔壁动静,儿子好像出来一下,又回去了。
还是很颓废啊。
儿子,再等等,等我学会rap,地丝拔头,我会地丝你,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
三天后,陈福发打开房门,走出来,敲儿子房间的门。
过了半分钟,陈玉米开门,他看老爸,老爸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闪烁不定。
陈玉米最先转身,坐在电脑前,他电脑开着,桌上是一张张的废纸,揉成一团,有的揉了一半,还能看到大段大段的歌词。
陈福发关了门,就站在门口。
陈玉米习惯了,老爸可能又要说些话,他又要写歌回应,可是,他现在真没这个心情。
那天被人泼了水,回来后,又听到老爸在唱rap,他的心思再也静不下来,写歌没灵感,写了一大段,又觉得不好,张老师那句“难听”在耳边回荡,他撕了,揉成一团,重写。
读过后,觉得满意,又想到那天老爸的rap歌词,好像老爸的歌词更好?
他又揉了,重写,就这样反反复复,别说三首比赛歌曲了,就是一首都没写好。
他真想直接跟老爸说:老爸,别说了,我不想听。
“呦!”背后一声响,接着是哗啦啦的金属声。
陈玉米愣了下,慢慢回头。
他的眼睛跟嘴巴同时张圆,看着老爸拿出一个粉红麦克风,从衣服里掏出一条沉甸甸的金项链,又戴上一顶鸭舌帽,反过来扣着,甩着手,手像断了似的晃,“呦!玉米!corn!put your hands up,put your hands up。”
第七百六十章 哼唱
陈玉米一点都不想举手。
老爸一定是疯了。
看、看,又开始呦了。
“呦呦呦,玉米你知不知道你唱歌有多难听?上次你唱歌突然邻居敲门,我开了门邻居问我要不要买新鞭子,我说不用,我关上门,和你妈对视一眼,长出一口气。还以为是唱得太难听要来打我们呢。”
陈福发唱得不快,不像rap,更像快板慢唱。
那粉红麦克风怎么这么眼熟?
哦,邻居孙女的玩具。
那金项链是真的吗?
哦,老妈陪嫁的嫁妆。
还有鸭舌帽,老爸,你头太大,戴都戴不下。
不过心里默默吐槽过后,陈玉米身体里突然涌出一道火来,一路烧到头顶,差点把脑浆煮沸。
难听?我唱歌难听?
难听你不早说?
小时候不都快我唱得好吗?
人长大了,就难听了?
骗子!
知不知道我就是信了你们的话,才下定决心当歌手的?
都坚持了几十年,你现在跟我说我唱得难听?
陈玉米当场就想呛回去,可想到不能跟老爸说话,自己先说就破功了。
尊严也罢,习惯也罢,他就是不要跟老爸说话!
陈福发找到扶楼的感觉了。
果然,比起押韵,表达更重要。
“说实话,玉米,你唱歌真的不如去卖玉米,游泳馆对面那家小店我问了,上任老板看上游泳馆的教练,跟教练跑了,老板娘不想开店了,这才转手,机会难得啊。”
“不想开店卖玉米?那去洗车店也行,我问了,洗车店边上还有一小块空地,能卖玉米,也能卖茶叶蛋”
陈玉米受不了了,他下了个beat,伴着节奏,站起来,拿过老爸手里的麦克风。
“burnup。”
陈福发退后一步站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儿子说话了!虽然是在唱rap,在地丝拔头,可好歹是跟他面对面交流了。
章老师的办法真管用。
陈福发看儿子摇头晃脑,契合节奏,也跟着晃起来。
“老爸你以为我唱歌是为了引起注意?好像一场瘟疫。我听够了卖玉米的你,不想烫的像个小米,也不想跟你一样卖玉米!”
陈玉米语速过快,陈福发跟不上,但是韵脚还是听出来了。
跟自己准备了三天不一样,儿子可是即兴啊。
这孩子还是有点天赋的。
陈福发很是欣慰,一边点头,一边给陈玉米鼓掌。
陈玉米一愣,这反应不对啊,算了,继续唱吧:“我唱歌难听就难听。谁要你答应?我都快30了这点主意还不能自己定?这次比赛我一定要赢,不为什么梦想什么欢庆,就为了不被你们看轻!”
陈玉米一口气唱完,他震惊了!
靠!我好有才华。都押韵了!
rap当然不只是押韵,可随便唱唱就能押中也很厉害啊!
陈玉米抱了一下自己,可惜,要是在舞台上,现在一定有掌声。
我是个天才。
唱得难听又怎样?
如今是表达的时代,个性的时代,我可是创作型歌手!
陈玉米一扫之前的颓废和不确定,看向老爸的眼神还有点感激。
要不是老爸diss我,怎么能发掘出我的天才一面呢?
陈福发还有歌词没唱完,就是鼓励陈玉米,说你难听就难听,还是要去参加比赛,说不定有人比你更难听呢?
他已经想好了,儿子不是唱歌这块料,但他确实喜欢唱歌,为了儿子的自信心和尊严,到时候大不了自己也去参加比赛,给儿子垫垫底。让他知道,就算他唱得难听,也比自己好听多了。
结果,刚地丝拔头到一半,儿子就振作了。
那眼神、那气势、那眼中闪动的泪光
陈福发抱住儿子,拍拍他的肩:“很好,加油,努力。”
然后又退开一步,从兜里摸出两张券,递给陈玉米。
陈玉米还以为是钱,激动了下,收到后,才发现是“天音不够好还是来霸音培训班”的十节免费声乐体验课优惠券。
陈玉米抬头看老爸,差点说话,还好话掉下舌尖的一瞬间,想到了要唱,拿起麦克风,“爸这是什么?你叫我去上课?呦呦呦。”
他急着问,也懒得加歌词,添韵脚了,随便呦就完事。
“呦呦呦,查克奥特,是的。”陈福发也是如此。
“老爸!呦呦呦!”
“玉米!呦呦呦!”
俩人又抱在一起。
接下来一个星期,陈玉米和陈福发一起上课。
两人感情急剧升温,除了不能正常说话,还要用呦呦呦,假rap来交流外,一切都跟几十年前,陈玉米坐在陈福发三轮车上唱歌一样亲密。
那两张优惠券是手写的。陈福发逼小张写的。
小张之所以答应免费教他们,不是因为泼了陈玉米一身水,而是因为偷偷在培训教室里洗脚被陈福发发现。
他不想被新来的前台姑娘看成变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做些私人的事,比如说洗个脚、放个屁、挖挖鼻孔之类的,然后想象教室里坐满了学员会是怎样的情形。
这是一种另类的癖好。
他能理解自己,但别人就不一定。
总之,小张开始教陈福发和陈玉米。
“啊啊啊啊!”小张一边弹钢琴,一边带着陈福发他们唱音阶。
陈福发、陈玉米跟着唱,小张的身子在抖。
不是他吹,陈福发在左,陈玉米在右。左边像卖玉米,右边像锯木头。
一定要让他选的话,还是宁可听卖玉米的,不愿听锯木头。
小张转向左边,一脸微笑问陈福发:“大叔,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别扭?”
陈福发说是。
“可以换你熟悉的词,来,再唱一遍。”
陈福发清清嗓子,“卖玉米啊!”
“好!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这穿透力,这共鸣,这香喷喷、金灿灿的音色!”小张频频点头,别管刚开始教这父子俩有多不情愿,可碰上真正有天赋的学生,老师总是开心的。
小张又转过头去,教陈玉米,“你的高音不是很好,可以从哼唱开始,对,小声哼唱,找到高音共鸣位置。”
“哼唱?”陈玉米一脸懵。
“对,就是小声哼着唱,不用大声,学会把气感延伸到腰腹部,然后去找头腔的震动,习惯了以后,你会找到下拉喉位的感觉,让它再慢慢下降,锁骨下压,和胸口支点会合,对,多练习几遍,用心体会一下。”
陈玉米试着哼唱了几次,找不到感觉,什么头腔震动、锁骨、胸口支点,他差点以为是来上解剖课,而不是声乐课。
、啦、唆……
小张弹了几个音阶,帮陈玉米找感觉,陈玉米越来越懵了,像放进微波炉里的玉米,头开始膨胀。
小张耐心教导:“把口腔内部打开,对,时刻保持口腔的扩张感,这很关键,就像打哈欠一样。你有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哈欠声,打哈欠时声音特别饱满,圆润,有穿透力?”
陈玉米张大嘴巴,做出各种怪相。“这样吗?老师?”
小张拼命摇头:“不是,嘴巴不用张大,只要大牙分开,颌骨打开,下巴放松就好,好像、好像”
作为一个职业的声乐老师,小张当然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
陈玉米听不懂解剖名词,就要用生活化的词来解释。
“好像”小张还在想,陈福发走过来,掏出一根玉米,对准陈玉米的嘴,捅进去,笑道:“口腔扩张,不就是啃玉米嘛!”
第七百六十一章 蒙面与声音
啊!
玉米杀人啦!
小张看到玉米捅进去,差点以为会从陈玉米后脑勺出来,变成红玉米。
还好,没有。
只是陈福发那一下力道太猛,给小张错觉而已。
小张惊魂不定,看陈玉米啃着啃着,拔出来,啊啊唱了几声,惊喜道:“老师,是不是这样?”
哇靠!
真管用!
小张听了,果然比之前好多了,虽然穿透力好不够,不过口腔扩张的感觉是有了。
“嗯,就这样练,找到头腔共鸣的感觉,你的高音就不会差。”小张看着陈福发手里的玉米,还在想这玉米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以后要不要在教室里也备些玉米,又能教学生,又能充饥。
第一节免费体验课上完,陈福发谢过小张,带着陈玉米走了,边走边拍陈玉米的背,“放心,家里别的没有,玉米管够!嫩的、老的、甜的、糯的、花的、紫的,都有!”
上完课,练习,再上课,如此,过了一个星期。
陈福发去第一章心理,跟章本硕报告了地丝拔头后的进展。
虽然跟儿子说话,还要叫呦呦呦,有点麻烦,但习惯了之后,其实挺锻炼人的,渐渐的也会押韵了,freestyle也强了不少。
只是
“只是什么?”章本硕问。
其实比起陈福发跟儿子的关系进展,章本硕更在意陈福发自己身上的变化。
短短一个星期,陈福发给人的感觉变了一个样,以前就是个普通大叔,衣服只能说干净,还打着补丁。
可现在
鸭舌帽、手指粗的金项链、拖地的裤脚,下垂的腰带,还要刚才开门进来两腿撇开的痞子逛街风,是怎么回事?
“只是章老师,我想参赛。”陈福发压了下鸭舌帽,遮住眼,红脸还是露出来。
“参赛?什么比赛?”
“就白旗集团举行的新人歌手比赛。”
“为什么?”
“给儿子点信心,有人唱得比他烂,别让他垫底就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你直接去参赛不就行了?”章本硕问。
“不行,会被儿子认出来,起不到效果。”
“那你觉得我能帮你做什么?整容?”章本硕抓不住陈福发的思路。
“不是,章老师,你不是跟白旗集团的老总黄宇很熟吗?你帮忙提个建议,说允许戴面具参加就好了。”
“哦,那就简单了,黄宇跟我说过,比赛本来就允许戴面具上场。你直接去吧。”
“真的?”
“真的。”
黄宇特意打电话问过章本硕,说是为了捧一个新人,才举办这次比赛。
新人的歌唱实力很强,音色也很特殊、抓耳,只是眼睛有点细,镜头上常常找不到他的眼,为了包装,公司决定走神秘主义路线。
对,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神秘主义,不过在黄宇给章本硕发来新人的照片后,章本硕表示十分理解。
黄宇接着跟章本硕吐苦水,说其实刚开始,他是不赞成神秘主义包装的,眼睛细,一笑就找不到,只能看到鱼尾纹,戴副墨镜不就行了。
结果新人戴上墨镜后,发现新人的鼻子有点塌。
没事,没事。黄宇大手一挥,拿出总裁霸道气魄,换墨镜,大墨镜,把鼻梁遮住。
新人戴上大墨镜,除了仰头能看到两黑鼻孔和鼻毛外,塌鼻梁是不见了,不过
“你不用再说了。”章本硕看新人的照片,再次表示十分理解。
黄宇就这样用上神秘主义包装路线。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
黄宇自己也在舞台上唱过rap,公司濒临破产那段时间,为了还钱,为了扩大最小公倍数的影响力,他也到处商演,走街串巷过,他能理解一个新人不能露脸唱歌的痛苦,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像自己和章老师这样完美的。
所以,他更想为新人做点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神秘下去吧。
而且神秘路线也是有风险的,在这个互联网时代,能有什么秘密可以一直保存?迟早有一天,新人的脸会泄露出去,那时怎么办?
再搞场反向营销吗?走黑红路线吗?越黑越红,越红越黑?
……
陈福发从章老师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以蒙面比赛,心定了不少。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蒙面?
章老师提醒他,光蒙面,玉米就认不出你了?
是啊。玉米在家啃老十几年,是真的在啃老玉米的啃老,父子俩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提有多熟了。
光蒙个面,玉米照样能认出自己来。
“章老师,那我穿整套的玩偶服!”陈福发相当坚定,年纪大了,骑不动三轮车,卖不动玉米,他有做过发传单的兼职,就是穿着小熊服,站路口,扭扭腰,跳跳舞的那种。
他有信心,绝对不会让儿子认出来。
“那声音呢?”章本硕又问。
“声音?”
陈福发说不出话了。
体形可以靠玩偶服掩饰,可声音怎么办?
儿子听自己卖玉米的声音听了几十年,别说唱歌了,就是咳嗽、放个屁都能听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陈福发问章本硕,章本硕也说不知道,不过建议他去问一下声乐老师,毕竟伪装声音他们才是专业的。
陈福发去体育馆,音乐培训楼,找小张。
小张正和前台姑娘聊天,身前的白衬衫被太阳光打上,亮亮的像面镜子,照得小张整张脸都在发光。
“我最近喜欢上了泡脚”前台说。
“我也是!我也喜欢泡脚!教室里那个盆就是我泡脚用的!平时还能用来浇花冲马桶!”小张激动得不能自己,早知道姑娘也喜欢泡脚,就不用受陈福发父子胁迫了。白白给他们上了几节课,这几天一躺下来,耳朵里就是“卖玉米啊卖玉米!香喷喷的大玉米!”
这几天给学员们上课,学员们的反馈也是从“上了张老师的课,唱歌动听了,邻居再也不拿臭鸡蛋砸我家门,舍友再也不拿枕头闷我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爸爸三天打一次我改成五天两次了。”变成“上了张老师的课,夸我唱得香喷喷,有颗粒感,有嚼劲,有时甜、有时糯,建议我口腔扩张不够就拿玉米捅,我的乐感好了,共鸣位置更靠上了,胃口也好了!谢谢张老师靠通感教法治好了我的慢性胃炎!”
前台拿出一包泡椒凤爪,一脸嫌弃,说:“我喜欢吃泡椒凤爪,关你泡脚什么事?”
第七百六十二章 变声
前台姑娘捂着鼻子,啃泡椒凤爪的心思都没了。
小张很失落,后悔太早说泡脚了,说泡澡都好啊。
可他不准备走,还要死皮赖脸赖上一会儿,后面响起脚步声,传来一个股熟悉的香气。
“小张。”
“嗯,陈先生。”
小张转身,用磁性的胸腔共鸣低音回应,争取向前台展示自己为人师表的一面,我可是霸音明星十大讲师之一呢!虽然霸音总共也就十个老师。
小张期待地看向陈福发,说吧,这回想学什么?是音域不够?节拍不准?还是歌词理解无能?我都能教你。
问点专业的,有深度的东西,让我好好露一手。
陈福发抓住小张的手,像内急的人抓住裤裆不撒手,“小张!教我变声吧。”
“变身?”小张吃了一惊,他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可还从来没做过,陈福发是怎么知道的?讨厌!
前台冷哼一声,低下头去,终于克服了小张泡脚的想象味道,啃起泡椒凤爪。
“不,那个,什么变身,穿裙子,反串的,我听都没听过,更没偷偷一个人拿手机躲教室里一边看一边傻笑过,泡完脚也绝对没有涂指甲油,顶多擦一下护脚霜,不是爽健,就屈臣氏的骨胶原嫩足霜,高保湿的……陈先生,你找错人了。”小张极力辩解,说到一半,看前台凤爪啃到一半,瞪大眼看他,才意识到好像说多了,马上闭嘴。
“变声。声音的声。”陈福发听得一头雾水。
小张差点哭出来,大叔,我上辈子和你有仇吗?
不就泼了一盆洗脚水吗?给你们上免费声乐课,什么债都还了,还要来破坏我的感情生活。
发音不能准点吗?
小张拉着陈福发进教室,“为什么要变身?不,变声?是不是玩游戏想装妹子骗装备?还是开直播欺骗广大男同胞寂寞善良无处抚慰的躁动的心,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上一个大叔,想要装大妈欺骗感情,对不对?”
陈福发说都不是,就是不想让熟人听出他的声音。
小张笑而不语,哼,那就是第三种了。
小张本不想教陈福发的,刚才被他横插一刀,让自己在泡椒妹子面前颜面大失,很有可能被当成一个在教室洗脚的变态来看,他怎么会帮陈福发呢?
但是作为一个常年吃鸡不靠变声器就能假扮软萌妹子的职业声乐老师来说,他内心始终有一股强有力的冲动,杏仁核在刺激,前额叶在压抑,两股力量绞在一起,让他纠结。
有关变声,他有很多话想说,想教,想告诉陈福发,没错,这是一股神奇的体验,能让你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
“好吧。我教你。我自己也是练习了很久,才掌握到一点窍门,这也看天赋的,有些人先天条件不行,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想要发出女人的声音,要掌握以下几个技术。”
陈福发打断小张:“女人?谁说要变女人的?”
小张愣了,“你不是说要变声吗?”
陈福发:“对啊,变成另外一个声音就行了,别让熟人认出来就好,干嘛要变女人?”
小张脸红了。他母亲的,又说多了。
小张假装什么话都没说过,继续往下说:“咳、咳、变声的话技巧其实很简单,每个人发声都有自己的习惯,只要改变自己的腔体共鸣点,还有发声位置,然后控制声带的松紧改变音色,最后再注意处理一下口腔肌肉状态,就能改变自己的声音。多练习,找到自己觉得舒服的第二发声习惯,然后坚持练习一段时间就行了。”
小张手把手地教陈福发找共鸣点,体验腔体共鸣,还一度掏出玉米来捅,陈福发声乐课上的表现很好,可变声的进展却没那么快。
在教室里发了半天的声,前台姑娘几次开门进来看,眼神闪闪烁烁,怀疑他们在搞事,但除了小张手里拿的玉米是黄色的,其他的证据找不到,只能退出去。
“变声急不来的,以你的天赋,回去练上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小张说。
“一个星期?不行!今天我就要学会。”陈福发很急,比赛报名就在下个星期,他要做的事太多了,简历、照片、报名、还有盘下游泳馆对面那家小店的事,好让儿子比赛失败后,心灰意冷之时,没有任何缓冲时间,让他经营小店,找到工作的快乐和幸福,彻底忘掉当歌手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要花钱,在他的私房钱被老婆收走后,还要再去打工赚钱,至少打印简历和拍照片的钱都要赚过来。
做这些事都要时间,他现在、马上就要学会变声。
“这么急?”小张看着陈福发,啃了口玉米,慢慢嚼着,一股怪味,呸呸呸!赶忙吐出来,这才想起刚刚拿玉米捅过陈福发的嘴,恶心的不行,思路打断,好半天,才重新理好。
“要想今天学会,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小张看向陈福发,眼中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光芒,矫情得一塌糊涂。
“教我。”陈福发从裤裆里掏出一个新玉米,递给小张,学费交不起,玉米还是有的。
小张若有所思,看着陈福发的裤裆,婉拒了他的玉米,说:“速成的办法只有一个,男伪女。”
“什么?”陈福发不懂。
“变声的最高境界就是女伪男,男伪女,这里面包含了所有变声的终极技巧,你要想快速学会,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体验一下女人发声的共鸣位置,一力降十会,一通百通。”
“怎么做?”
“你想学女伪男,还是男伪女?”小张问。
陈福发扯下裤裆给小张看,“你说呢?”
小张尖叫:啊!我的眼睛!
之后冷静下来,继续教导:“嗯,是我疏忽了,那就是学男伪女了。你听好”小张揉揉眼睛,说:“喉软骨的位置你知道吧?在这里。”
小张用玉米棒点了下,陈福发点头,表示知道。
“提高这里,升调,转移共鸣点,减少胸腔共鸣,多用”
“盆腔共鸣?”陈福发是个好学生,举一反三。
“鼻腔!头腔!多用鼻腔头腔!”小张被盆腔刺激得够深,吼出来,冷静了一会儿,继续教细节。
“你就这样做,数一个数,升一个调,一直数,直到你找到合适的女声调为止。”
“来,张开嘴,打哈欠,打通声腔,微笑,压舌根,先用手摸喉咙,讨厌!不是人家的喉咙啦!”
第七百六十三章 职场经验
“卖玉米、卖玉米、香喷喷的大玉米!”
教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前台震惊了!
她就知道!张老师在教室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总算被她抓到了!
前台双持泡椒凤爪,加成5%暴击机率,冲进门去。
然后看到小张和陈福发两人坐在钢琴边啃玉米。
咦?女人呢?听声音还是很年轻的女人!
前台失望离去。
小张夸陈福发:“你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陈福发夸小张:“你是我见过啃玉米啃得最香的客人。”
小张继续:“不,你最有天赋。你这不单是女声,还是极富特色的少女音,声音清亮,富有弹性,还带着些许气泡。太迷人了。”
小张没夸张,闭上眼睛听,大脑本能地凭声线想象画面,那就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在卖玉米!
然后睁开眼,看到一脸褶的大叔在啃玉米。很冲击,很受伤。
陈福发感慨,有这声音,别说儿子了,自己听了都快爱上自己了。
“对了,这种伪声练习很伤嗓子的,不要练太多,少说话。”小张提醒。
陈福发很感激,要抱小张,小张说不用了。
陈福发又从裤裆掏出一根大玉米,说你尝尝。
小张说不用了。我们培训班刚好有人送来一袋玉米,吃都吃不完。
陈福发说别客气,那袋玉米就是我送的。
小张看看陈福发,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玉米,又开始干呕。
回到家,陈福发进儿子房间。
儿子在制作歌曲。
陈玉米摇头晃脑,整个人泡在旋律中无法自拔。
上了声乐课,他的最后一块短板终于补齐,高音、共鸣、音色,这些东西他都渐渐找到了窍门。
原本他还打算要不要一门心思去唱rap算了。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唱抒情歌曲。
自己这么好的嗓音,这么深厚的作词作曲功力,就该迎合市场,做首催泪情歌,以专业音乐人的形象出现在比赛舞台上,一炮而红。
陈玉米不止是找回了在唱歌上的自信,还因为和老爸一起上声乐课,父子关系升温,终于不用那么别扭地对待爸爸。
他决定了,等他这次比赛夺冠后,他就跟老爸彻底和解,再也不“呦呦呦”地用rap对话。
“呦呦呦,歌准备得怎么样了?”老爸进来问。
陈玉米暂停音乐,“呦呦呦,差不多了。”
陈福发说:“呦呦呦,差不多就好,差不多就好,不过你是不是该拍个照?”
陈玉米转过身:“呦呦呦,拍照?为什么拍照?虚伪的装饰我不要,夸张的面具谁来造?为什么要拍照?”
陈福发喘口气,句句rap好累,“呦呦呦,比赛报名要简历,简历里的照片你要不要?不要你比赛比个毛?”
陈玉米怔了下,喃喃道:“比个毛,比个毛,呦呦呦、要要要”
陈福发一巴掌呼陈玉米头上:“要你个头!兼职去,洗车店那里我讲好了,一天五十。两天一百二十。”
陈玉米出于一个职业词曲制作人兼歌手兼押韵小天才rapper的自尊,还在坚持着:“呦呦呦,为什么要打工?我这么帅又不用拿钱去整容。这世间的不公”
“不公不公,老子银行卡全赖你上缴充了个公,没钱报名没钱拍照,你比个鸡毛扫把的毛?打工打工,给我滚去打工!”
啪!
……
这次父子地丝拔头最终以陈福发的两巴掌,得以在祥和平静友好的气氛中结束,并达成了以下两点共识。
一、儿子去打工。老子去做简历。
二、儿子打工赚的钱都交给老子去做简历。
陈玉米看陈福发离去,唏嘘不已。
是他的错觉吗?
好像老爸的韵押得越来越好了。
陈玉米去洗车店上班。
晚上回家,陈福发找他谈心,问他呦呦呦,今天上班怎么样?
陈玉米说了,挺好的,一个哈士奇纹身壮汉问他怎么来洗车店的,他说为了歌手梦想。一个浑身怪味的员工给他表演乙醚蒸气着火时如何灭火,还有个一直拿着水枪的员工给他演示如何假装无意喷湿路人的鞋和裤子,引发争吵,反面提升洗车店知名度和人流量的技巧。
一天下来,他学了很多。
醉心于音乐世界的他第一次接触职场,很新鲜,很有趣,给了他很多写歌的灵感。
他现在就想写一首歌,叫《穿得很少去擦车一定有很多客人可惜我是个男人》。
可是,他碰上一件事,想请教一下老爸。
这件事很让他困惑。
陈福发很欣慰,儿子没他想得那么不通人情,只会唱歌,第一天上班,表现很不错,和同事相处的也行。
陈福发问儿子是什么事。
陈玉米说了,就是老板为了促销,特意通过中介公司请了穿着玩偶服的大熊来表演,吸引小孩子,小孩子来了,客流量也来了。
一切都很好。只是,老板叫他负责管大熊,可扮大熊的那个人经常偷懒。
没人的时候,就躺地上。
人来了,也躺地上。
他叫大熊起来,大熊不起来。
他问大熊为什么不起来。
大熊说要冬眠。
他很生气!
“呦呦呦,然后呢?”
没然后了,陈玉米什么都没做。
“呦呦呦,就这样?”陈福发问。
陈玉米点头。
陈福发生气了,指着陈玉米骂,说职场如战场,这种人就该狠狠骂一顿,不干就滚蛋!你越不说话,他越觉得你好欺负!儿子我跟你说,老爸卖玉米这么多年,什么玉米没卖过?什么人没见过?
有种人就叫杠精,一上来问你玉米甜吗?你说甜,他就说不甜。所以我第一句话就说不甜,震得那人一愣一愣的,乖乖买了根玉米走了。
大熊就是另外一种隐式杠精,你让他干嘛,他找借口,你说这是借口,他说不是借口。
陈玉米听得眼睛发亮,老爸还是有点东西啊。那怎么办呢?
陈福发中气十足,吼出来:骂!骂到他怂为止,别怕动手,边上都是同事,一动手保准有人拉架,打不起来的。反正打不起来,气势一定要有!吓住他!
陈福发又传了陈玉米几招捶心拳、撩阴腿、插眼指,这才满意离去。
上班好啊,上班了,才学着和社会打交道,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要是以前,整天闷在屋子里,哪会主动跟自己学习玉米拳法。
想当年自己可是凭着这一套玉米拳在菜市场边上打出偌大一个摊位啊。
第二天,陈福发也去工作。
儿子的简历和照片钱是有着落了,他的简历照片还没有,而且上台要穿玩偶服,租一套也要花点钱。
所以他来到相熟的中介公司,穿上一套公鸡服,摇着尾巴问老板:“呦呦呦,老板,今天啥活?”
老板说:“去洗车店。”
陈福发一愣,“哪个洗车店?”
老板说:“体育馆那个洗车店,昨天被人投诉了,说大熊冬眠,不会动。今天你卖力点,多摇摇屁股。”
第七百六十四章 打击
陈福发在摇屁股,摇得很卖力。
得益于这几天跟儿子rap对话的音乐熏陶,他都摇在拍子上,公鸡尾巴刷刷地响,洗车店门口的音响在喊:免费、免费、精洗免费
一辆全是泥的越野车开进来,还没停下,音响喊出下半句:仅限儿童自行车、双轮、三轮、电动平衡车、卡丁车、玩具车……
越野车又倒出去,一脚油门轰走了,呛了陈福发一鼻子烟。
陈福发咳了几声,看儿子过来,忙卖力摇,他的公鸡服上贴着“儿童免费”四个大字。
他绝对不想让儿子认出来。
还好刚学了变声,刚到店里,用少女音跟儿子打过招呼后,就再也不说话,站在门口摇摆。
店里另外两个员工倒是一直盯着他尾巴看,窃窃私语。
“美女!一定是美女!”拿水枪的员工说。
“不,一定又丑又胖。那么好听的声音,怎么可能还长得漂亮?”哈士奇狗头壮汉反驳。
水枪员工拿水枪把自己裤子喷上水,继续工作。
陈玉米过来吩咐公鸡:“你也叫几声啊。公鸡不是会叫的吗?”
陈福发刚要打鸣,突然想到自己是女的,说:“呦我是母鸡。”
陈玉米急了,“母鸡也要叫啊!”
刚刚老板电话里就吩咐过他了,这次促销活动可是下了血本,要是今天洗车量没翻一番,就算失败。他让陈玉米好好想一想,对,你虽然是过来兼职的,也要把洗车店当成你家,想想看,怎么样才能吸引客人过来洗车。
想当年我盘下这个店,为了大家都到我这里洗车,天天半夜拿着抹布,摸黑出去给别人的车擦泥巴,我这么努力了三年,才把洗车店做大做强,成为方圆百米之内的第一洗车店,你作为一个兼职洗车工是不是该有远大的梦想,梦想有朝一日不用听我一边大便一边给你打电话嗦?能自己开家洗车店?或者像你爸说的,盘下游泳馆对面那家小店?
扑通
手机里传来重物掉进水里的声音,老板长出一口气,舒服多了。
陈玉米深受鼓舞,倒不是他以后想开家洗车店,而是老板提到的“梦想”戳到了他的心。
是啊,唱歌与洗车还是有相通之处的,正如自己从老爸卖玉米中攫取灵感,写出了自己第一首未成名曲《卖玉米》一样。
他要想想怎么招揽客人,为以后的新歌积累素材。
陈玉米马上想到了。
叫公鸡叫。
公鸡的任务本来就是引流。
公鸡叫也很正常。
可公鸡居然不答应,说她是母的?
要是以前,他没经验,也就算了,还能怎样?虽然都是兼职的,大家好歹也算同事。
可昨天老爸刚传授了他职场经验,他早反复练习过。
这时不用,还等什么时候?
“叫不叫?”陈玉米挽起袖子。
陈福发怒了,差点用原声骂儿子,你叫老子叫老子就叫多没面子?
而且他是学会了女声,可用女声再学公鸡叫,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万一叫破喉咙,暴露原声,被儿子认出来,岂非更没面子?
不叫不叫,就是不叫。
陈福发也不摇了,蹲下来。
陈玉米问她做什么?
陈福发用女声回答:孵蛋。
陈玉米一怔,想到那天他问大熊干嘛呢,大熊躺地上说冬眠。
陈玉米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流经四肢百脉,一拳轰出,陈家秘传:捶心拳,破鸡心。
嘭!打在公鸡身上,公鸡抖了抖,没反应。
撩阴腿,别孵蛋!
插眼指,除鸡眼!
还是没反应。
陈玉米拳打脚踢,叫公鸡起来干活。
公鸡就是蹲着孵蛋。
陈福发藏在玩偶服里冷笑,都是老子教剩下的,打得不痛不痒。让你打,让你打。
水枪和狗头壮汉过来劝架。
“那个,别人小姑娘出来兼职也不容易,消消气,消消气。”水枪用枪头喷陈玉米一脸水。
鄙视你,打女人。
虽然路过的人以为你在打公鸡,但我们都知道里面是个说话贼好听,可能长得也不赖的小姑娘,你还真好意思下手?
水枪明劝架,实拉偏架,挡住陈玉米,只往他身上喷水。
壮汉也在劝,不过是在劝公鸡,说别往心里去,现如今好男人少啊,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这么给人安全感的,说着,不经意间仰头长叹,作感慨状,露出脖子下的半个哈士奇狗头。
陈玉米被喷了一身,湿透了,更有底气!
老爸说的没错!
同事打架铁定打不起来,一动手就有人过来拉架。
反正打不起来,气势一定要有!吓住她!
陈玉米隔着水枪伸出胳膊去拍鸡头,还好扮的不是乌龟。因为乌龟能缩回去。
水枪知道机会来了,他一早就看哈士奇狗头壮汉不顺眼,两人都来拉架,我浇玉米,你去泡鸡?刚才谁说声音好听,长得难看的?
水枪转身,护住公鸡头,壮汉露出哈士奇本相,法相加持,性情大变,也不肯让步,两人拉着鸡头,暗自较劲。
陈玉米呆了,到底是谁打架,谁劝架?
水枪、哈士奇、公鸡三人扭在一起,公鸡摔下去,水枪、哈士奇也跟着倒下。
公鸡惊呼:“不要啊”
凄厉女声中,头套掉出一半,陈玉米在后面看不见,水枪、哈士奇倒是看清楚了。
两人本来假打变真打,扭在一起,这时都停下手,僵住,倒是公鸡赶忙戴上头套。
刚才那惊鸿一瞥中,水枪、哈士奇分明看到了一个大叔,一下巴胡渣,一脸褶子,发出清亮可人的少女音:不要啊
“你这是犯罪!”水枪掏出水枪,滋公鸡水!
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
声音这么甜美,长相这么吓人,你就是把大家传来传去的硬盘里的电影都换成葫芦娃和蜡笔小新还有机器猫的凶手!
哈士奇也低下头,藏起了纹身,这个变态,欺骗我隐藏了三十二年只喜欢萌妹子的一片真心!
打她!打他!
陈玉米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保持气势,就看到水枪跟哈士奇疯了一样乱捶公鸡,嘭嘭嘭!
陈玉米观察了会儿,门外突然响起吧吧的声音,一辆儿童电动车开进来,一个甩尾飘移,车身微斜,贴墙靠好,一个孩子摘下头盔从车上下来,蹲到公鸡身边看两人打公鸡,简称打鸡。
小孩还兴奋地冲外面招手:“这里有节目!快过来看!”
吧吧吧
开进来一排的儿童电动车。
一个个孩子跳下来,围着公鸡坐好。
水枪、哈士奇愣住,对视了一眼。
孩子们叫:继续啊。
水枪、哈士奇冲陈玉米使了个眼色,陈玉米会意,开始洗车。
水枪两人继续打鸡。
第七百六十五章 自作曲
生活啊。
大于音乐。
只有深扎现实,才有创作的灵感,无穷无尽。
陈玉米洗完了车,水枪、哈士奇打完了鸡。
孩子们看完了节目,开着亮晶晶的车按着喇叭走了。
公鸡一人蹲在门外发呆,身上破破烂烂,“儿童免费”四个大字也扯掉一半,只剩“免费”。
陈玉米双眼凝视远方,此刻他脑海里思绪飘扬,灵感冒泡,变大,炸开,继续冒泡,源源不断。
新歌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
《鸡飞打》。
这个题目是有深意的。需要从倒叙的结构去体会。
他看到水枪和哈士奇打公鸡时,公鸡在地上扑腾双翅,想要飞,却飞不起来,只能默默地被两人乱捶一通。
这不像极了这几年的自己?
总是梦想在天上飞翔,做一只飞鸡,可梦一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被现实乱捶,捶到无语、失声。
只能被雨淋,被狗咬,做只落汤鸡。
陈玉米想好歌词,老板已经大便归来,看了营业额,非常开心,一分都没有长,太棒了,这些小客户以后就是我们的忠实客户,迟早有一天,会为我们带来真正赚钱的流量。
老板奖励陈玉米半瓶冰红茶,强调绝对不是蹲坑的时候,顺手从隔壁坑位拿的,你看,这个瓶盖这么松是有原因的,现在流行踢瓶盖,我刚用脚踢开的。
陈玉米拿着冰红茶很是感激,等老板走了,看门口公鸡落寞的身影,低垂的鸡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只是照老爸的职场经验做而已,对公鸡本身没有多大看法。
现在引流的任务完成,心结已去,他想去道个歉。
陈玉米走过去,把冰红茶递给公鸡,说:“拿去喝吧。”
公鸡没说话,低着鸡头,接过去。
下班了。
公鸡捧着冰红茶回家。
外面的玩偶服湿了,里面的衣服也湿了。
不过还好没被儿子发现。
一切都值了。
接下来领了工钱,去做张简历,拍张照片,参加比赛就好了。
今天他很开心。
虽然发生了很多意外,不过他看到了儿子的担当,果敢,和洗车时那副认真的样子。
比赛后,儿子认清了自己的实力,踏踏实实过日子,经营小店,再相亲、结婚、生孩子,自己的任务就结束了。
公鸡沿着体育馆外面的路往回走。
这时正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
太阳刚下山,天还蒙蒙亮,游完泳的孩子,上完培训班的孩子,来接送孩子的父母,像群刚放出来的饿鬼,游荡在路两旁的小店里。
瘦肉丸、辣妈烘焙馆、真鲜奶吧、海鲜面、包子店……
公鸡走累了,停在瘦肉丸店门口,看着天边染上红边的彩霞,心里安定、祥和、说不出的轻松喜乐。
身边一群人涌进瘦肉丸店,伸着手乱指:“老板!真的吗!可以吗?不好意思啊!”
“老板,两碗瘦肉丸,不要瘦肉,不要丸。”
“一碗瘦肉丸,加葱,加香菜,变态辣,咸菜比汤多,对,辣死咸死那个王八蛋!叫他不好好游泳过来拉我泳裤!”
老板大喜,这是什么日子?正发愁客人都被隔壁低胸装的辣妈吸走了,丸子卖不出去,接下来可能要回菜市场卖瘦肉了。结果一下子过来这么多人?个个跟狼似的。
公鸡继续往前走。停在辣妈烘焙馆前,看飞进彩霞的飞机,好想把它打下来啊。
又一群人挤过来:“辣妈哄我,陪我!巧克力蛋糕我全包了!”
“那读烘被!被子的被!没文化!三明治我全包了。”
辣妈惊喜,低领低到肚脐眼的衣服果然管用!连大妈都过来买!
美丽果然是硬通货啊,男女都吃得开。
下回试试开叉开到胳肢窝的衣服。
公鸡且行且停,一路走来,人潮涌动,跟着他的步伐洗遍沿路每家小店。
路对面的小店老板看着眼红,却只能拿望远镜多看几眼辣妈泄愤。做不了什么。
等到公鸡走到小路尽头时,沸声再起。
这回只有十几人,拿着各式兵器、菜刀、蛋糕刀、长勺、长筷,蜂拥跑来,杀声震天:“前面那个公鸡给我站住!谁叫你免费的!”
小店老板们同仇敌忾,集齐战阵,踏着滚滚烟尘而来。
直到客人们吃干抹净,撒手就走,码也不扫,钱也不付,他们一个个抓住问过,才明白过来。
公鸡促销,免费!
靠!杀鸡祭天!
公鸡低头看到身上“免费”两个大字,恍然大悟,撒腿就跑。
奔跑中,他还不忘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彩霞,飞机在彩霞中时隐时现,绣上流金异光,就像一头谁也打不着的飞鸡。
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陈福发回到中介公司,跟老板说服装湿了,工钱不用给了,直接拿公鸡服抵吧。
老板说好。你比大熊强多了。客户特意打电话过来夸你,有没有兴趣再做一次鸡?
陈福发摇尾巴,说不做了不做了。我要去比赛。
老板问鸡比什么赛?比谁炖烂了肉更香吗?
陈福发说歌唱比赛。
陈福发把半瓶冰红茶塞老板手里,然后回家。
他做简历,拍照片,跟着儿子偷偷去参加预选。
三个评委老师正在打瞌睡,中间穿着白西装、白袜子、白皮鞋的白头发男评委翻简历表,说:“下一位选手请上台。”
然后一只公鸡走上台。
另外两个评委老师一下子就醒了。
白发男评委说:“你叫无鸡不欢?”
“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公鸡嗓子眼发出。
好听。2号评委老师脸一红,凭他多年的评委经验,玩偶服里藏的绝对是个萌妹子。
歪门邪道。3号女评委老师哼一声,凭她多年的评委经验,这些小姑娘唱得一般般,尽在服装、道具、人设上下功夫。
“好吧,你唱的歌是”白发评委看简历表,读出一个字:“做”
“做公鸡就要做大公鸡。我的自作曲。”公鸡说。
个性!有看头!2号评委击掌赞叹。
切!明明是母的,还想做大公鸡。3号女评委更看不顺眼了。
“嗯,唱吧。”白发评委本想再聊几句,可是实在不知道聊什么。
公鸡清清嗓子,开始唱。
做公鸡就要做大公鸡
坐月子都要吃大公鸡炖蘑菇
大公鸡环球旅行后不需要倒时差
倒完时差后还会准时打鸣
所以做公鸡就要做大公鸡
……
只唱了第一段,3个评委都震惊了。
白发评委是震惊于公鸡的少女音色之好,就像可乐罐刚打开,那劈哩啪啦细碎清亮的气泡声一样。
2号评委是震惊于歌词的独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大公鸡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做公鸡这三个字是不是有一个字多余?
3号评委是震惊于公鸡的人设,哦,不对,是鸡设,立得如此之好。从上台开始,一直到唱完歌,紧密扣着鸡字做设定,有一套啊。
等公鸡唱完,白发评委问她:“有什么才艺吗?”
公鸡说:“有。”
白发评委问:“是什么?跳舞吗?”
“不,打鸣。”
喔喔喔
第七百六十六章 才艺
陈玉米在台下,看到公鸡上台,唱歌,打鸣,他笑了。
公鸡接受了他的道歉,还特意选择在台上打鸣。
自己的撩阴腿、捶心拳没有打跑她的心,反而让两个年轻人的距离更近了。
如果有可能,他想等公鸡下台后好好聊一聊,聊聊歌唱的梦想,聊聊下蛋的要领,还有她的艺名无鸡不欢的来历。
她一定很喜欢吃鸡。
陈玉米醉了有两分钟的时间,被边上一头老虎推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不行。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等我拿了冠军,再找她好好聊聊。
陈玉米看着公鸡下去,老虎上台,老虎在台上唱两只老虎。评委夸老虎唱得很好,音色很特殊,好像家里的母老虎,问老虎有什么才艺,老虎又戴上墨镜,捋捋虎须,说我会唱学猫叫。然后开始喵喵喵,喵完又学老虎叫,嗷嗷嗷。台上台下一起鼓掌。
陈玉米头疼了。
参加比赛的歌曲都准备好了。
可他忘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才艺表演。
这年头歌手不能只会唱歌,要会立人设、会经营粉丝、会上节目搞怪搏收视率,才艺表演是必须的,而且不是那种什么弹钢琴、画画的才艺,是类似舌头碰鼻尖,原地旋转一百圈喝矿泉水不漏,穿短裤劈叉180度不走光的才艺。
他的才艺是什么?
“谢谢戴墨镜吃老虎的表演,有请下一位呃,受害者。选手的名字就叫受害者。”
一个小个子跳上台。
主持人很无语,公鸡、老虎、受害者,这是cos大赛吗?
陈玉米看手里的号码,49号,受害者之后,第四个人就是他了。
才艺、才艺、我有什么才艺?
所有还没上台的选手都在酒店大厅等着,陈玉米在人群里晃找灵感。
一群人围着鼓掌叫好。
陈玉米挤进去看,一个男生在地板上旋转,用头旋转,没戴头盔。
陈玉米想,用头转,可以啊。哥们,对不起,这个才艺是我的了。
他看到那男生站起来,号码是72号,只要在72号前表演用头转就行了。
陈玉米眯起眼,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72号的光头反射灯光,晃得他眼疼。
陈玉米很帅,不想为了一个才艺变成光头,他继续搜索合适的目标。
很快,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男生,穿着绸缎衣服,白衣白裤练功服,屈膝、运肘、拢指,正在打太极拳。
边上的选手准备开嗓的开嗓,听歌的听歌,偶尔看到白衣人,都跟看一个傻逼一样,离他远远的。
白衣人旁若无人,慢悠悠地在墙边打拳。
陈玉米经常在体育馆里转悠,也常看老头老太太打拳耍剑,他想,要不要打套拳当才艺?至少让人耳目一新?
嘭!
一声爆响,白衣人一肘横出,整个身子如枪杆般抖了一抖,砸在墙上,墙上木板深陷,凹出一个小洞。
边上的人都惊呆了,接着鼓掌。
陈玉米双眼一亮,就这个了!
暴力才艺,砸墙他干不了,随便拿块木板还是可以的。
白衣人负手而立,双目微茫,无喜无悲。
一个女生尖叫,“啊,血!”
大家看过去,白衣人肘上渗血,沿着衣袖往下滴。
“你流血了。”有人说。
白衣人微笑:“些许伤势,不足挂啊!痛!”
那人碰碰白衣人的手,白衣人弹起来,掉下去,被人扶出去。
陈玉米看看墙上的洞,听赶来的酒店经理吼谁砸的墙?谁砸的墙?
他摇头,暴力才艺不行,伤人伤己。
他目光落到一个老大爷身上,老大爷穿着传统白色背心,摇着一把大扇子,乐呵呵地笑。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问,老人的经验是可贵的。
活了这么久,总该有点拿的出手的才艺吧。
“大爷,你有什么才艺?”
“小伙子,你想听?”
“唱歌吗?”
“差不多。”
“那是什么?”
“放屁。”
“很平常啊。之前有个胖子就放屁放了一首《菊花台》。听晕了三个,听吐了五个。”
“不,那种低俗的才艺怎么上得了台面。你要叫评委吃你屁吗?”
“是啊是啊,所以大爷你的屁是”
“胳肢窝放屁。”
bibibi
大爷夹胳肢窝,腋毛像海草一样漂荡。
陈玉米惊为天人。只闻屁声,不闻屁臭,高啊。
大爷很得意,又向陈玉米展示其他屁种。
随着夹力的频率变化以及力度大小,还有闷屁、响屁、连环屁、湿屁、半干半湿屁等等。
大爷难得遇上陈玉米这么好学的年青人,悉心教导,为了最真实的体验,还用胳肢窝去夹陈玉米的头,让他感受一下用力的手法。
结果陈玉米和海草腋毛纠缠到一起,被海腥味薰得口吐白沫,差点晕了过去。
大爷吓了一跳,赶忙换另一个胳肢窝夹他,硬生生以臭攻臭把陈玉米救回来。
陈玉米尝过味道,再不敢跟大爷讨教,急急离去。
这时台上已经轮到47号了。
不能再等了!
谁能帮我啊!!
陈玉米冲到洗手间,一边疯狂洗脸去海腥味,一边啪啪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只公鸡走过来,在男女洗手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进了男洗手间。
一只戴墨镜的老虎走过来,也犹豫了一下,进了男洗手间。
陈玉米终于不打脸了,他想到了一个人。
老爸。
要是以前,他打死都不会向老爸求助,老爸只会在边上给他泼冷水,说他唱歌会饿死的,早点出去工作之类的。
可最近不一样。
他被人泼水,说他唱得难听,老爸鼓励他。
他没接受过专业的音乐教育,老爸陪他一起上课。
他第一次工作,不知道如何处理同事关系,老爸给他建议。
都是老爸在帮自己。
陈玉米打电话给老爸。
“呦呦呦,喂?爸?”
“呦呦呦,嗯。怎么了?”
手机里老爸的声音有点奇怪,还带着点回音。
陈玉米往外走,到了大厅边上的走廊,把才艺的事说了一遍,问老爸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呦呦呦,卖玉米吗?”陈玉米问。
“呦呦呦,你等一下。我过会打给你。”老爸说。
陈玉米挂掉手机,本该慌乱的心却安定下来,明明就快轮到自己了,却不紧张。
老爸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实话,他身边的人就属老爸最有才了。
同样是卖玉米,只有他爸能卖出花来。
煮玉米、烤玉米、玉米烧排骨、鸭蛋玉米粒……
别说玉米,就是尿尿他都没赢过老爸。
从小到大,他始终仰视老爸,之所以选择唱歌,可能也是因为觉得只有唱歌能赢过老爸吧。
老爸卖玉米练出来的嘹亮嗓音是很不错,不过词曲制作上就输自己一筹。
陈玉米正回忆过去,台上主持人说:“谢谢这位选手的表演,下面有请第49号选手,陈玉米上台。”
陈玉米身子一震,这么快?
完了!没才艺。
要不,真的表演胳肢窝放屁?
咚咚咚!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只戴墨镜的老虎跑了过来,直向陈玉米冲来。
陈玉米吓了一跳,正要闪开,老虎一个急刹,停在陈玉米身前,喘着气,用一种很怪的声音说话,好像故意挤着嗓子,扁扁的:“你爸叫你表演抽鞭子。”
“抽鞭子?”
陈玉米恍然大悟,对啊!抽鞭子,他怎么忘了。
当初只是为了给rap鼓点添点独特音效,在家里抽了一个星期的鞭子,十步开外,可灭烛火,可碎灯泡,百发百中。
还是老爸了解我啊!
陈玉米胸中一阵暖流,然后差点哭出来:“鞭子呢?”
就要上台了,他到哪去找鞭子?
老虎转过身,用手够尾巴,像拿纸擦屁股,嘶啦一声,扯下尾巴,递给陈玉米,陈玉米愣愣接过。
没尾巴的老虎拍陈玉米肩,说:“去吧。”
第七百六十七章 尾巴
陈福发打完鸣,下了台,感觉良好,看评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稳了。
参加比赛前制定的计划正一步步实现。
游泳馆对面的小店也叫老婆盘下来了,说是给儿子的,老婆很通情达理,二话不说就把陈福发那张银行卡里的钱都取出来交了两年的押金,签了合同。
那晚,陈福发收到老婆还给他的银行卡,对着天花板,默默流泪到天亮。
陈福发表演完,紧张感没了,尿意上头,去洗手间。
路上的选手都拍他鸡头鸡屁股,夸他叫晨叫得真好听。
打鸣不就是叫晨吗?
陈福发点头谢过,在洗手间门口碰到儿子洗脸,一边洗,还一边拍脸,啪啪地响。
唉,这孩子,都快上台了,现在才开始护肤,哪像我,比赛前一个礼拜就开始偷偷擦老婆的bb霜了。
她花我私房钱,我用她化妆品。
陈福发看了会儿,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他是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正常情况下,因为穿着公鸡服,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其实去哪个都没关系,进了隔间,把公鸡服一脱,该干嘛干嘛,谁也看不到。
可他现在不止尿急,还想大便。
大便就会有声音。
他不太确定这个声音是男是女。
为了才艺表演,他特意去朋友的养鸡场里,用女声学了三天的打鸣,练到养鸡场里的肉鸡都不吃饲料不下蛋了,天天跟着他打鸣,从早到晚,吟唱不息。
他可不想为了大个便,还要再练习女生的声音熬上三天。
就男厕所了。
反正没人,儿子在打脸,也没看他。
陈福发进男厕所,进隔间,脱公鸡服,啊,舒服。
陈福发坐下来,一边酝酿,一边掏出手机玩。
手机上有十条未接电话,十个消息。
都是中介老板发来的。
陈福发看消息,中介老板问他在哪。说有急事,要他帮忙。
他回复,说在厕所,男厕所。
老板马上回:哪里的男厕所。
陈福发说:喜来灯酒店一楼大厅往里走向左拐,一直走到底,记得带纸。
老板回:马上来。
陈福发回完消息,终于可以开始集中精力办大事了,他用力,他憋红了脸,然后听到外面进来一个人,进了隔壁的隔间,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看到隔间挡板下面露出一条老虎尾巴。
原来是那个戴墨镜吃老虎选手。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好像老婆夜里偷吃烧烤香辣小龙虾第二天牙齿疼说话哼哼唧唧的那种音色,让人一听就忘不了。
陈福发想要不要问老虎借点纸。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啪啪,辟哩哗啦
吓了陈福发一跳,他一路走来,见过放屁唱歌的选手,见过胳肢窝夹屁的大爷,可从来没听过放屁能放出笑声的奇人。
高手!
一定专门蹲点,在公共厕所里练过。
“接下来,是一个流浪狗收养的新闻,爱心人士王大妈领养了五十条狗,家里放不下,希望有爱心人士前来领养”
哦,原来是看视频啊。
陈福发释然,不过也不好意思再打扰老虎。
老虎听过他唱歌,万一穿着公鸡服走出去,碰上了怎么办?
还是等老板来送纸。
老板这么急着找他,一定是上次在洗车店的良好表现,让客户很满意,这次指名要他去做促销。
唉,人优秀起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发光发热。
卖玉米如此、做公鸡如此……
陈福发有点小得意,那股劲头薰上头,晕乎乎的,喝了点小酒,要醉不醉的界限,最舒服。
手机又响了,老板来了,擦屁股的纸也来了!
陈福发赶紧用力,拉完,接手机。
“呦呦呦,喂?爸?”
儿子打来的。
陈福发压低声音,借着隔壁播放视频的声音打掩护。
领养狗狗的流程如下,首先填好申请表,然后会有志愿者上门核实情况,之后带狗狗上门……
“呦呦呦,嗯。怎么了?”陈福发说。
儿子说自己不知道表演什么才艺。
陈福发说:“呦呦呦,你等一下。我过会打给你。”
挂了手机,隔壁视频的声音还在继续:“接着剥好皮后,放在开水里焯一下,再撮盐大火蒸5分钟,拌醋、加酱油……”
什么!是这样领养的吗?
陈福发差点怀疑人生,又听了会儿,才听出来隔壁换了美食视频。
他集中注意力,开始思考儿子才艺的问题。
儿子49号,马上就轮到他了。
儿子有什么才艺?
啃老啃到30岁算才艺吗?
不算。
那有什么?
陈福发用力想,想到屁股疼,还是没结果。
嗯,30岁是没什么才艺,那29岁呢?
陈福发沿着记忆的河流回溯,直到儿子5岁的时候,才停下来。
那时,他骑着三轮卖玉米,儿子跟着他一起。儿子说要嘘嘘,他停下来,找棵树让他嘘,儿子一边嘘,一边冲他招手,说爸,一起嘘啊。
他说好的,一起,他脱裤子嘘
啊!对了!儿子尿线弧度比较高!当然不是和自己比,是和女生比!
可是这种才艺好像不方便在台上表演吧。
陈福发比自己刚才上台还紧张,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再不想出新颖的,夺人眼球的才艺表演,儿子可能连预选都没过就被刷下去。
这样他的歌手梦想还不会死绝,只会认为是才艺表演拖了后腿,不会甘心开小店谋生的。
一定要想出一个才艺来!
扑通一声,水花声响起,陈福发有了灵感。
内事不决,上厕所。外事不决,问章老师。
“章老师,呦呦呦,我儿子有什么才艺?”陈福发拨通章老师手机,手机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章老师跟他沟通几句后,提醒他:“你不是常说打不过他,就因为鞭子吗?”
一股电流打中陈福发,全身颤一下,内事、外事一起通了!
不愧是章老师,一语中的,抽鞭子,儿子抽鞭子可是一绝啊!
陈福发提起裤子,不擦了,直接往外冲,开了门,又关上门慢慢坐下,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鞭子呢?
没鞭子怎么让儿子表演抽鞭子?
去酒店前台借一把?
嗯,对,前台那里有雨伞、有轮椅,满足客户需要,那么一定会有鞭子的!
不可能!
陈福发吼住自己绝望中迸发出来的妄想,拧自己大腿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没鞭子,那身边有没有长条形的东西?
陈福发低头看自己,叹口气,不够长啊。
正准备放弃,隔壁门开了,脚步声响起,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隔壁挡板下露出一截老虎尾巴。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大饼
大鱼蹲在厕所里好尴尬。
刚才上台表演学猫叫时,她全身都在发抖。
出道就这么难吗?
她知道媒体和大众对艺人的外表有多苛刻,可她没想到会苛刻到这个程度。
去拍定妆照的时候,她摆好姿势,摄影师却一直在叹气,叹个没完没了。
摄影师叫她笑,她就笑。
笑完,摄影师又叫她别笑,一笑眼睛都找不到。
她很气,瞪大眼。她的眼是小了的,可也不至于找不到,是你眼瞎吧。
还是老板好,笑眯眯地鼓励她,没关系,歌唱得好听就行,现在消费升级,听众不满足于流量,也希望有好声音出来,加油,努力!
她听了倍受鼓舞,然后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墨镜戴上拍照。
有墨镜好多了,摄影师不再叹气,卡卡连拍了好几张,然后看相机里的照片,又开始皱眉。
她一见摄影师皱眉,心就跟着皱。又怎么了?眼睛都没了,你还想怎样?
摄影师跟老板嘀咕,声音很小,可还是让她听到了。
她肺都快气炸了,什么?鼻子塌?
别人戴墨镜靠鼻梁,就我全靠脸上两坨肉?
意思是我脸还肥了?
她扶了扶快要滑下来的墨镜,想上去跟那个光头摄影师好好探讨一下,你拍照就拍照,全程diss我长相是怎么回事?
刚才一进门,我连一个字都没说,你就夸我绝对是个实力派,唱歌很好听,原来就是这意思?
她刚走出没几步,就被老板拦住。
老板又递给她一副大墨镜,大到遮住半张脸。
她接过来,戴上,摄影师总算不再挑刺了,拍完照,往死了p图,p到最后,修图师快崩溃了,说,哥,再p下去就是诈骗了,会坐牢的。
那天,她默默回家,一直戴着大墨镜,路上,有个男人偷偷跟着她走了三条街。
她受不了了,在拐角回头,堵住那个男人,问他你想干吗?想抢钱吗?
男人吓住了,摇头说不是。
她把指关节捏得蹦吧响,在公司里,她跟椰子学舞蹈,顺带学了点防身家暴术,打眼前这个瘦不啦叽的男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正好拍了一天照,攒了一天的火,要发泄一下。
她问男人不抢钱那是要看上我了?
男人先摇头,再点头。
她骂男人你是不是眼瞎?
然后摘下墨镜,细眼如刀,塌鼻如蒜,男人震骇。
骂完后,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别人觉得她丑,连自己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太作贱了?大鱼,你唱歌的时候要是这么没自信,还怎么上台表演?
男人震惊过后,反而一脸喜色,说:就是你,就是你。
她问就是我什么?我不丑吗?
男人说就是你这样的。你一点都不丑!我女朋友脸型就跟你差不多。我想问你这墨镜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副送给我女朋友,她戴上一定很好看。
她松口气,拍拍男人的肩,说早说嘛,哥们,要不是我练过家暴术,还以为你有什么坏想法呢,差点就出手了。这墨镜就送给你了。
她心情好起来,我就说嘛,我是不怎么漂亮,可也不至于那么丑,审美差异、审美差异,摄影师、老板他们见惯了顶级大美女,老板自己就长得那么帅,天天照镜子,眼光养刁了而已。
男人拼命摆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她硬塞过去,说给你就收下,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男人感激地收下,说谢谢,不过你没了墨镜没关系吗?
她说没事。
男人又问真的没事吗?
她不耐烦,说真没事。
男人唏嘘道:这么配大饼脸的墨镜可不好找啊。
她点头,说是啊
然后一手揪住男人衣领,把他往墙上怼,咬牙切齿,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你特么再把刚才的话说一次?
男人慌了,说错话了吗?
他再说一次:这墨镜可不好找啊。
她说:前面那个修饰短语,大什么来着?
男人说:大饼脸。
她一头撞过去,像头臃肿郁闷的公牛看到母牛和大象在一起低头义无反顾冲向大象一样。
男人被撞晕,贴着墙滑下,坐下来。
她拿回墨镜,重新戴好,从男人裤兜里搜出钱包,钱包里有卡,有钱,有男人与一个女人的合影照片。
那女人的脸很大。
她盯着看了很久。
妈的,真像。
她回去郁闷了三天三夜。
然后老板找到她,说刚跟咨询师通过电话,他有灵感了。
她问什么灵感?叫我去整容吗?老板,应该很贵吧?
老板说不用,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完美的,你要学会接受你自己的不完美,就像我从小要强迫自己接受自己的完美一样。从这点上来说,我是最理解你痛苦的人。
她看着老板那张帅脸,要不是合同刚签了三年,违约金很贵,她真想一个头锤锤晕老板,最好录下慢动作视频,一遍遍地重播,看老板那张俊脸扭曲变形的样子。
她问老板那到底是什么?
老板说反向营销。你去参加歌唱比赛,以你的实力拿冠军绝对没问题。当然是全程蒙脸
老板看看她的身材,又加了句:还是把全身都包住吧。
她问:然后呢?
老板说:然后最后颁奖时,你再揭开面具,让大家看到你的真面目,大家就会惊呼:哇
“大饼脸!”她颓废地说。
老板叫她抬头,盯着她,用鼓励的眼神温暖她,说:“不,他们不会这么说,他们只会喊:哇女人!”
她疑惑地问老板,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叫吧?还是说我去监狱表演?
老板说:放心吧。这就是反向营销的魅力所在。先不断压低观众期待,让他们觉得你很丑,不是个女人,然后意外反转,看到你的真脸,觉得还不错。
她问:老板,不懂。
老板说:这次比赛,你扮男人。
她怔了半晌,差点以为老板在暗示她什么,她一直觉得老板有点那个倾向,整天照镜子,照个没完没了,可问他是不是觉得镜子中的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他又拼命摇头,说怎么可能,有那个人在,最帅的称号怎么也轮不到他。他照镜子,只是看到纯粹美好的事物,觉得很开心罢了。
她不理解。老板照镜子,就能让自己开心。那她每天照镜子刷牙,为什么经常恶心干呕,想吐又吐不出来?
老板解释:你的中低音很出色,很有磁性,很像男人,既然唱得像个男人,为什么不干脆扮成男人呢?观众都以为你是个男人,结果面具一摘下来,你是个女人。不管脸有多大,鼻子有多塌、眼睛有多细、眉毛
她捂住耳朵不听,叫:老板,说三点就行了,不要再强行扩展了。我懂了。
她不是很赞同老板反向营销的方案。
但是老板出钱,谁出钱谁说了算。
她就扮成老虎上台,还戴上那副大墨镜,上厕所也上男厕所,反正进了隔间,脱掉老虎服,谁也不知道。
唯一尴尬的地方就是隔壁有人,可能还有后续的声音,于是她放起视频。
视频放了会儿,隔壁的门开了,又关上。
她松了口气,隔壁那个人终于走了,真是个怪大叔啊,接电话还用呦呦呦的。
她又听了会儿,确定没人,就走出去,想去整理一下头发,闷在老虎服里,难受死了,一身的汗,趁着没人,洗把脸也行。
她在镜子面前洗脸,然后听到后面响动。
她看镜子,镜子里一只老虎打开隔间的门跑了出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赛跑还是唱歌
呵呵,也有只老虎在大号。
她低下头,继续洗脸,洗到一半,猛地抬头,转身。
自己隔间的门还开着,里面的老虎不见了。
刚才老虎跑出去的隔间里还留着一只公鸡。
她瞪大了眼,虽然眼睛很细,可是努力瞪圆了,还是能大一点的。
公鸡!没错!
居然有人偷走了自己的老虎!
这是什么世道?
她下意识地要追,大叫有人偷老虎。
外面响起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那首放屁菊花台听得我想吐,明明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胃里还难受,你们呢?”
“我们也是。”
“我媳妇怀孕的时候,说看到我就想吐。然后就真吐了。我一直不理解,现在我懂了,一看到那人,我就想吐。”
……
有人!有男人!
她本能地窜回自己隔间,又冲出来,跳进隔壁有公鸡的隔间。
她还有合约在身,她马上就要出道了,绝对不能让人撞见她在男厕所里。
老虎没了,只有靠公鸡了。
三分钟后,一只公鸡走出男厕所。
雄纠纠,气昂昂,一点不像刚上过厕所的鸡。
她不知道公鸡为什么要偷她的老虎。
她听过公鸡唱歌,好像是个女人,为什么刚才讲电话的人好像是个男的?难道是两个人藏在公鸡里?
这些她都不管,她要找回自己的老虎。她要复仇。
她要把那头公鸡炖了,煲汤喝!
“快!走吧!你唱好了是吧?真巧。这活没你不行。客户点名要你!”一个人突然跳出来,抓住她的翅膀就往外拉。
喔喔喔
她差点打起鸣来,刚要问你谁啊,小刘呢?
“商演,快点,再迟就来不及了。”那人拉不动她,急得直跺脚,还塞给她一包纸。
她恍然大悟,商演,老板是跟她说过有场商演要她攒攒经验,不过是不露脸的,只在后台唱歌就行了。
她跟着那人走,还在想一个问题。
“给我一包纸巾是干吗?”
……
体育馆外,马路上,六六带着章本硕逛街。
“来这里逛什么?”章本硕问。
“你不知道吗?这条街上次搞过全免费活动,可热闹啦。”六六说。
“就这样?”
“不,还有节目呢。”
“什么节目?”
“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公鸡赛跑。”
六六过来纯粹就是凑个热闹,章本硕对公鸡什么的不感兴趣,在想之前跟黄宇通话的事。
黄宇又找他聊了,还是说他旗下歌手的事。很担心,担心大鱼的心理状况。
章本硕说那过来咨询吧。
黄宇说好的,等这次比赛完了,会带大鱼过来。可能是最近要出道了,心理压力很大,经常很烦躁的样子,有次经纪人给她带了个大饼当晚饭,她就大发雷霆。
“来了!来了!”六六拉章本硕胳膊,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车里先下来一个男人,打开车门,从后面拉出一个公鸡。
六六带着章本硕挤过去,路上有不少学生、家长也挤过去。
“那个,唱什么?”大鱼不是第一次商演了,可是这么粗糙的商演还是第一次遇到。
跟着那人上了车,直接被塞在后面,整个鸡缩成一团,她都有点庆幸不是扮成老虎过来的,老虎头更大,挤在面包车里更难受。
“唱什么?跟着音乐随便摇就行了,就像上次那样。”男人说完,把她推出去,站在一家瘦肉丸店门口。
门口摆了个大音响,放着最小公倍数的经典曲目《燃烧我的前男友》。
瘦肉丸店老板欣慰地看着公鸡下车,很是期待。
那天公鸡免费,客流量意外爆涨,之后几天,虽然下降了不少,可整条街的人都在流传那头免费公鸡的传说,还有当时辣妈店老板娘低领低到肚脐眼的衣服在风中飘扬的画面。每天的营业额都比得上往日的两三倍还要多。
瘦肉丸店老板抓住了其中的商机,辗转联系到出租玩偶促销服务的公司,问清楚那头公鸡就是他们那里的员工后,指明要公鸡再来一趟。
当然,瘦肉丸店老板的眼光没有那么短浅,他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请,特意挑了个日光耀眼的午后,去找隔壁辣妈,说明全街小店请公鸡促销的方案,让大伙集资出钱。
辣妈非常赞同瘦肉丸店老板的意见,并问瘦肉丸店老板自己这套开叉开到胳肢窝的衣服好看不好看,瘦肉丸店老板好像被外面的阳光晃花了眼,眯着眼说好看好看。尤其是你的胳肢窝特别有味道,好像夹了两个钢丝球。
辣妈娇笑,差点笑到瘦肉丸店老板那一身排骨上,笑得喘不过气,问那我那份钱可以不用出吗?反正我们两家挨得这么近,公鸡站你店门口,跟站我店门口不是一样?
瘦肉丸店老板说那当然要出啊,近归近,还是不一样的。
瘦肉丸店老板去找其他老板商量,辣妈很生气,检讨是不是衣服开叉开得还不够。
总之,公鸡来了。
瘦肉丸店老板在众人的簇拥下,拿着一张“全场五折”的牌子,郑重贴到公鸡身上。
经过上次教训,小店老板们达成共识,免费引流虽好,可多了也很伤身,五折就好,五折就好。
众人欢呼。
六六也大叫“全场五折”,激动的好像省了她一半钱。
瘦肉丸店老板在欢呼声中致词:这次体育馆路促销活动现在开始!
他把话筒递到公鸡身前,示意公鸡叫几声,喔喔也行,啊啊也行,配合一下,炒热气氛。
专业的促销员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公鸡拿过话筒,开始唱歌。
大鱼明白了。
虽然这场商演很特殊,没有华丽的舞台,也没有专业的设备,所谓的后台唱歌,不用露脸的意思原来就是闷在公鸡里。
那个老虎也是老板派人偷走的吧。
原来老板只是想让我打开心结,找回舞台上唱歌的勇气。
这“全场五折”的牌子就是提示。
她的新歌就叫《五折》。
爱情不是全场五折,买一送一。
你想卖就直接半价,别搞花样。
瘦肉丸店老板震惊了。
现在促销这么高档了吗?
扮鸡就算了,还能唱歌?唱得还这么好听?
六六捅捅章本硕,“你看,我跟你说了吧,有节目。”
章本硕问:“你不是说公鸡赛跑吗?”
六六也有点疑惑:“可能改唱歌了吧。”
这么多人围着她听,大鱼唱得更投入了。
她出道前,在公司训练过,作为素人参加过比赛,有过不少舞台经验,可那时的她,唱只管唱,却很少有这样和观众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这种紧密的联系,所有人围着她,听她唱歌,一边听,还一边舔嘴唇,好像很饿很渴的样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正因为这样,她突然开窍了。
为什么要纠结外貌,自己的长处本来就是唱歌啊!
看看自己的歌声,让他们神魂颠倒,胃口大开,咦,为什么胃口大开?
不管了,继续唱下去。
所以啊,爱情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什么五折、半价都不及免费来得真心实意。
五折、五折、去你三代以内直系母系亲属的五折。
免费!免费!才是我们的爱情口号!
“免费!”
她唱一句,观众一起举手高声应和一句。
唱到最后,她差点哽咽,多么可爱的观众,多么支持自己的粉丝,为了他们,我还纠结什么?
大鱼躲在公鸡服里,拿出之前那人送给她的纸巾擦眼泪。
观众们欢呼着冲进边上的瘦肉丸店、辣妈烘焙馆、拉面馆里吃东西。
六六拉着章本硕跟着挤进去,兴奋地说:“你看!唱完歌,还是要赛跑的吧!快!跑慢了,汤都抢不到!”
瘦肉丸店老板怔怔地看着店内爆涨的人群,对上隔壁辣妈疑惑的眼神,流下一颗晶莹的泪。
免你个大公鸡!又要白忙一晚上!
第七百七十章 通过
陈福发拔完尾巴,屁股有点凉,看着儿子持鞭上台,放下心来,就往回走,老虎服还要还给别人呢。
话说回来,老板怎么还没过来?纸呢?
陈福发走到厕所门口,一个人突然拉住他:“你怎么在这?找你半天了,快,快走。”
陈福发愣了下,想说你认错人了。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老虎的人。
他不敢说话,指指那人后面,那人回头看,陈福发一个箭步窜进女厕所,冲进隔间,把门锁上,脱老虎服,踩马桶盖上,翻到隔壁去,坐好,得意地笑。
嘿嘿嘿,女厕所那人不敢马上闯进来,等进来后,只会发现一个空的老虎服。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
陈福发活到这把年纪,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聪明的。
可能老陈家的良好基因都被自己吸收了,所以儿子尿尿没他高,唱歌没他好,急智也不如。总之,还是老子强啊。
女厕所外响起那人焦急的声音:“黄总,她不肯出来啊!怎么办?”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女人结伴进来,“那人鞭子甩得真响,把评委假发都打掉了。”
“哈哈,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戴白色的假发,真装呢。”
“不过评委老师光头好看多了。中场休息很多人都找他合影呢。”
边上的门一一打开,合上。
可能是中场休息的缘故,厕所这里热闹起来,尤其是女厕所,听声音都排起长队,参赛的女选手们兴奋地聊起比赛八卦,叽叽喳喳。
陈福发坐在马桶上,想到一个要命的事。
怎么出去?
小刘打电话给黄总,说大鱼闹脾气,逃进女厕所,老虎屁股上还没尾巴,一定是自己拔了。她又不是赛亚人,尾巴是弱点,为什么要拔?所以还是闹脾气。黄总,我是很想进女厕所,但我不能进,请求支援。
黄宇接到小刘汇报,表示自己会派人去处理,叫他守在门口就好。
挂掉手机,黄宇叹口气。
开娱乐公司,每新签一个歌手,就是启动一个前途未知的项目,机遇和风险并存。
大鱼很有个性,唱歌很有感染力,可是视觉上差了点。
照金智恩给他的建议,整个容就好,不是说把她变得有多漂亮,而是依据她的脸形,加强她的特点,让她的脸更有辨识度。
黄宇考虑再三,还是否决了这个方案。
一个是大鱼自身个性好强,不想整容,一个是整容难度太高,医生说有一定风险,小整没用,大整危险,为了旗下歌手的健康着想,还是保守疗法,走反向营销。
结果营销出了问题,大鱼穿老虎服上台表演后,不肯去做商演,躲进女厕所。
唉,应该早点找章老师的。
现在只能先叫丁铃去厕所里安慰大鱼。
丁铃刚好在比赛现场,一是去看大鱼的,二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苗子。
刚刚丁铃还给自己汇报过,说有头公鸡唱得不错,还有个太极拳打得挺好。可惜太极拳伤了,公鸡被人拉上面包车不知去哪了,没要到联系方式。
黄宇打电话给丁铃,叫她去女厕所看看。
然后自己打电话给大鱼,大鱼接起来,黄宇反倒吃了一惊,“大鱼,你还好吧?”
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响声:“加汤!加汤!”
“水有没有?我要喝热的。”
“纸有没有?擦一擦,大家挤一下,人太多了没办法。”
“你这里有人吗?没人,太好了,一起吧。”
黄宇彻底石化。
他发誓,跟想去女厕所的小刘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只是
为什么要在厕所里喝水啊!还要挤一挤,一起?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黄宇摇了摇头,打了个冷颤,把那些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大鱼说:“老板,我想通了,谢谢你的安排。”
黄宇:“啊?”
大鱼:“我就是唱歌。漂亮不漂亮我控制不了,但唱歌我很厉害!”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兴奋的声音:“公鸡!公鸡!你唱歌唱得真好听,能跟我们合张影吗?再签个名,就写章本硕最爱六六,对,喝汤的那个男人就我男朋友,章本硕。”
大鱼挂掉手机。
黄宇呆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念头随意地飘,终于落到一处实地。
章老师可真牛啊!怎么找到大鱼,给她做咨询的?
等等!
章老师为什么要在女厕所里给大鱼做咨询?
不对,应该是章老师为什么要去女厕所喝汤!
丁铃往女厕所走,远远的就看到小刘,小刘苦着脸说大鱼在里面,他拜托了十个漂亮的女生,请她们进去找一头老虎出来,母老虎,九个漂亮女生骂他变态,有事没事一双贼眼往女厕所里面瞅,一个漂亮女生表示尊重他的取向,你很想进去,但是请排队。
小刘当然不肯排队,于是被挤出来。
听小刘说完,丁铃大踏步进去,也不理边上的人说排队啊。
厕所里面也排队,一个女人刚出来,另一个女人就往里走,却被丁铃拉住,女人怒了,排队啊!
丁铃不理她,看向隔间里面,隔间里有头老虎,瘪瘪地贴墙靠着。
丁铃把老虎拿出来,老虎尾巴没了。
人不在里面,大鱼呢?
这时隔壁的女人吵起来,一个女人敲隔壁的门:“喂,我都等了二十分钟了!你还不出来?生孩子啊?”
边上的人一起讨伐,“对!连屁都不放一个,问她也不说话。”
“爬上去看看,是不是睡着了?”
有人就要踩马桶盖上去,扒着看。
丁铃走过去,也不嗦,先拿老虎挡住门口,再一脚踹开门。
大鱼没出道前,绝对不能曝光。
然后门开了,丁铃看到一个大叔蹲在马桶上,一脸呆滞。
丁铃也愣住了。
“你是”
边上的女人拉开老虎,挤过来,一张张脸填满门口,凝视那位大叔,气氛很臭。
大叔咧嘴一笑,说:“男厕所没纸,所以我才过来找纸”
“变态啊!”
“滚出去!”
“我尊重你的取向,不过有纸吗?把纸留下!”
大叔闷头捂脸往外冲,身上被丢了不少小玩意。
陈福发忍痛一直跑到酒店大厅,突然被一人拉住。
“呦呦呦,爸!”
陈福发停下,看到是儿子,才松了口气。再回头看,没人追过来,心中一宽。
“呦呦呦,我通过预选啦!”
“是吗?呦呦呦,恭喜你。怎么通过的?”陈福发很敷衍。
“呦呦呦,我唱歌评委没反应,我表演才艺说要抽鞭子,2号评委就很兴奋说他有蜡烛,我说不用了我直接抽人好了,对着白头发一鞭抽下去,白头发变成光头,我说对不起,我再抽一鞭,抽到2号评委手上,2号评委说好爽啊,不,好痛啊。我说对不起,我再抽第三鞭吧。3号评委马上站起来夸我是个绝世神鞭,不用抽了,通过。呦呦呦,老爸我通过啦!”
第七百七十一章 跳舞
“呦呦呦!”
“呦呦呦!”
天赋得到肯定的陈玉米兴奋过头,搂着老爸的脖子跳来跳去,像个小孩子。
他是开心,不过更开心的是老爸也到现场了。
之前还托只老虎给他送鞭子。
老爸,谢谢你!
陈福发抱着一百多斤的儿子,膝盖都在打颤,小兔崽子该减肥啦。
不过他也是开心的。
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被骂变态也是可以忍受的。
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儿子,你知道吗?通过预选,然后在后面被刷下来,认清现实,好好开店结婚生孩子,让我抱孙子,你会更开心的!
父子俩抱一起呦呦呦。
第一章心理。
章本硕在上班。六六在家里躺。
不是因为六六成为老板女朋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翘班,而是因为她病了。
那晚抢免费瘦肉丸,六六一马当先,后来居上,硬是吃了三碗瘦肉丸,五碗汤,隔壁烘焙馆过期半折面包免费三个,吃得肚子圆滚滚,章本硕劝她要节制,她还理直气壮说是欺骗餐。
章本硕说你别骗自己了,别人节六吃一,你节一吃六,你这不是欺骗餐,是放纵餐。
六六掏耳朵,假装没听到,还去找公鸡合影要签名。
章本硕在整理来访者资料,黄宇打电话过来说谢谢他。
章本硕问谢什么。
黄宇说总之,谢谢你,大鱼又拾回自信,正在积极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章本硕说那就好。
黄宇没说话,也没挂电话。
章本硕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宇支吾了半天,问:“那个在那个地方喝汤好喝吗?”
章本硕说:“好喝啊。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啊,大家一起喝,水声哗啦响,挺有气氛的。下回你也可以去试试。”
黄宇的声音开始颤抖:“章老师,你是建议我也去试试吗?”
章本硕:“对啊。味道挺好的。”
黄宇又开始沉默,半天,说好的,章老师,然后挂掉电话。
然后又是一个电话打过来,章本硕接起。
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亮,好像唱童谣的小女孩。
“喂?章老师吗?”
“你是?”
“我陈福发。”
“陈福发?”
“哦,呦呦呦,喂?喂?现在好了。”
声音转成男声,章本硕这才听出来。
陈福发的儿子有没有天赋他是不知道,不过陈福发是绝对有天赋,那女人的声音,一听大脑就自动脑补出一个白衣少女捧着鸽子让鸽子飞上天拉屎的绝美画面。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老师,我儿子通过预选赛了。”
“恭喜啊。”
“我也通过了。”
“恭喜啊。”
“可是第一轮比赛要边跳舞边唱歌,说是考验唱跳实力,怎么办?”
“你是说穿着公鸡服不好跳是吗?”
“不,我说的是,我不会跳舞。而且我一跳舞就尴尬。”
“这样啊。我建议你还是找专业的老师。”
“是吗?谢谢章老师。你的建议太管用了!”
陈福发挂掉电话。
章本硕陷入沉思。
最近是怎么了?
好像没怎么咨询,每个人都很感激我的样子?
黄宇如此,陈福发也是如此。
难道不知不觉间,我的咨询功力大进,润物无声?
陈福发还可以解释,可大鱼自己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咨询的?
……
陈福发去找小张。
小张是教声乐的,跟舞蹈搭边,他一定知道哪里有好的舞蹈老师。
儿子通过预赛,老婆心情大好,小店正在装修,加紧制作了一条横幅,写:热烈庆祝本店店主陈玉米通过第二届星光歌手预选赛。
老婆还给足了他零花钱,指明非常时期,要以儿子比赛为重,保障儿子睡好、吃好、唱好,以儿子的天赋铁定拿不了冠军,彻底死心后,回来开店,还能赶上暑假最后一个月的高峰客流期。
小店开好了,就有钱,有钱就可对外谎称有事业,有事业就好出去相亲,相亲了就有孙子抱。
所以,为了陈家这迟来十年的孙子,去吧。
陈福发激动地接过银行卡,找到小张,说明来意。
小张说舞蹈老师他有认识的。
陈福发说太好了。在哪里,能打折吗?听说外面小吃一条街都免费了,教舞蹈能免费吗?
小张说你做梦。
陈福发拿着小张给的地址,找到舞蹈老师。
第一眼看到老师,陈福发就惊了。
“金教练!”
金教练也吃了一惊,“你认识我?”
陈福发说自己天天在体育馆遛达,你那海报都看熟了。
金教练说自己在家养伤,伤好后不想再做跆拳道教练,有风险,就改行做舞蹈老师了。
“说吧。你学跳舞是为了什么?减肥、塑形,还是”金教练妩媚一笑。
陈福发说:“唱歌,边跳边唱。”
金教练骇然,问:“你确定?”
陈福发说确定。他又接着问金教练一个问题:“教练,在跳之前,我有个很私人的问题要问。”
金教练说理解理解,你说吧。
陈福发说:“我一跳舞就很尴尬,怎么办?”
金教练问:“具体点。”
陈福发:“一个人跳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在别人面前跳,别人觉得我是傻子。”
金教练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听音乐。音乐是舞蹈的润滑剂,音乐本身就自带律动,跟着音乐随意摇摆是舞蹈的第一课。”
陈福发理解了。
音乐他跟小张学过,律动感早就培养出来了。
金教练看他是小张介绍过来的学生,年纪这么大还要学唱跳,精神可嘉,为了鼓励他,特意免费送了他一副蓝牙耳机,戴上后,连到手机里,跟着音乐摇摆,没有规定动作,没有死板节奏,你想怎么摇就怎么摇,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陈福发问:“就这样吗?”
金教练说:“是的。越尴尬越要跳,跳多了,就不尴尬了。”
陈福发记住金教练的话,戴上耳机,连上手机,播放音乐,开始,跳。
他一抽一抽地走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体育馆。
路上的人都在看他,他却浑然不觉,跟着音乐摇摆、摇摆。
啊!章老师说的对。
凡事都要找专业的。
自从知道第一轮比赛唱跳后,儿子早早拎起虎尾巴跑天台上去练鞭子舞。
自己却苦恼跳舞尴尬的问题。
没想到在专业人士眼里,这个问题这么简单。
被大家注视是有点小尴尬,不过他牢记金教练的话:“越尴尬越要跳。”
他就这样一圈圈地走,直到天色渐黑。
走到洗车店边上,突然两束灯光直直照过来。
啊!
有车!
谁在体育馆里开车开这么凶!
我要死啦!
玉米!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比赛了!
老婆!我爱你!你给我零花钱的样子酷毙了!
孙子!你还没出生,但名字爷爷已经给你取好了,就叫陈苞米。
陈福发紧紧抱住自己,泪流满面,僵立原地,脑中念头电转。
然后灯光移去,视力恢复正常,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开着电动车,按着小喇叭从身边擦过。
边上一圈人看着他。
他尴尬了一会儿,嘭达达,嘭达达,闭眼,旋转,跳舞。
第七百七十二章 模仿我每一个动作
“恭喜你。通过了跳舞第一关。没有尴尬,你会轻装上阵,表达自己,释放灵魂。”金教练很满意陈福发的练舞进度。
在一群小学生面前跟着音乐摇摆,却一点都没尴尬。
厉害。
陈福发停下来,喘气。小学生们鼓掌,说爷爷你真棒,跳得这么难看还能跳下去。
陈福发微笑,没什么,爷爷
唉,要是玉米不沉迷歌手梦,恐怕现在都有苞米了,也跟这群孩子一样,上培训班,叫自己爷爷。
为了苞米,为了让玉米认清现实,加油!
陈福发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
金教练叫孩子们压腿,拉陈福发到镜子前,跟他说:“你是要速成,对吧?”
“是。”
第一轮正式比赛三天后就要开始,他不可能像这群孩子一样从基本功开始。
“换成其他老师可能很难,但我可以,只要你做到一点。”金教练说。
“怎么做?”
“模仿我每一个动作。”
“就这样?”
“是每一个动作,手指、眼神、甚至是发丝的晃动。”金教练说。
陈福发看金教练的手,眼,还有头发,很为难:“手指、眼神还好,就是头发”
陈福发指指自己稀疏的头发,金教练说:“尽力就好。开始吧。一会儿有家长们过来参观,好好表现。”
难得遇上陈福发这种超龄学员,金教练当然要拎出来当活招牌,让家长们看看自己的教学功底有多深厚,从5岁到50岁,只要还能下床走路,都在自己的教学范围内。
他很看好陈福发,虽然年纪大了,头发少了,但是人很硬朗,刚才乱扭的那几下也都在点子上,是个可造之材,不是那种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年人,看得出年轻时身体不错,老了也注意锻炼身体。
金教练去更衣室换了跳舞的紧身衣。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慨万千。
衣服有点紧,尤其是裆部那里,像是夹了个刀片。
没办法。现在小孩子学舞蹈主流是学芭蕾。
好看,练体形。
等以后自己名气打开,就可以教自己想教的跆拳道舞了。
不以竞技为目标,追求潇洒帅气的舞种。
金教练闭上眼睛,回忆那些品势动作,忍不住来了个横踢,下劈,再接旋风踢
哈!
吐气开声,全身大筋一抖,金教练惨叫一声,捂裆跪下。
衣服太紧,勒到了。
果然,回不去了。
金教练默默跪了会儿,想起当初自己被学员一脚踢晕,被人嘲笑,从此离开跆拳道馆的经历。
他站起来,走到练习室,家长们都到了。
大部分都是妈妈,三三两两地聚着,拎着水杯,戴着帽子,说些孩子上培训班、做作业、哪个老师好之类的话题。
金教练照常上课,孩子们排成三行,趴在地上做青蛙趴开胯。
陈福发站在金教练身后,金教练开启音乐,又小声嘱咐陈福发一句:“跟着跳就好,每个动作都要跟,音乐没停就不要停。”
陈福发点头。
金教练开始。
两人对着镜子跳舞,还有其他两个成人学员,一男一女。
估计是情侣,男的还有点害臊,这么多妈妈看着,多不好意思。
女朋友鼓励他,看,那位大爷还跳呢。你害什么臊?
音乐声响起,金教练一手高举,摆个pose立定,镜子中陈福发和那一男一女也跟着做。
金教练只看一眼,心中就定下来。
果然他没看错。
三个学员中,反倒是陈福发做的最好,那节奏、那力度、还有那挺拔的姿态,就像非洲大草原上替同伴望哨站岗的土拨鼠,随时会大叫啊啊啊啊
金教练在家长目光注视下,释放出全部火力,踩着拍子,手、肩、肘、胯扭出各种角度。
落地镜中,那一男一女渐渐跟不上了,陈福发还坚持着,虽然经常会跳错,细节动作也跟不上,但大体上还能摹出个形。
对于初次接触舞蹈的老人来说,相当难能可贵。
金教练很感动,脚尖都绷紧了,使出浑身力气。
好老师碰上了好学生,更有教学热情。
然后,他慢了下来,脸色古怪。
陈福发也跟着慢下来,脸也变得古怪,像是屁股分不清是屁还是屎的疑惑。
他还记得金教练之前的叮嘱,模仿每一个动作!手指、眼神、发丝都不要放过!
金教练那里又勒到了,勒到蛋黄和蛋清都快分开。
比拉链夹到还要痛。
一个点变成一条线,火辣辣地烧起来。
动作越大,他越痛。
平时他停下来,趁没人注意,手伸下去,调整一下就好。
可今天不行,这么多家长看着,还是妈妈们,影响不好。
怎么办?
金教练急中生智,喊:“大家来,跟我一起跳。”
小孩子们趴青蛙趴得正无聊,一听可以跳了,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酸掉的腿,跟着教练跳起来。
家长们的目光马上转移到孩子身上,叽叽喳喳起来。
“你儿子跳得不错嘛。男孩子学芭蕾的很少见。”
“那是我女儿!”
“佩佩妈妈,你想儿子以后走哪条路?芭蕾还是中国舞?”
“嗯,那个,其实国标。”
“呀,国标很花钱的啊,你们以后有的辛苦了。”
“不,是国际标准广场舞。”
……
孩子们加入后,乱糟糟的,金教练抓紧机会,伸手挠了一下,没挠出那根线来,再继续隔着裤子抓。
勒了这么久,不得不承认,抓一下还是挺舒服的。
然后镜子中,金教练看到陈福发也跟着抓裤裆,一脸享受样。
其他学员跟不上金教练的节奏,早放弃了,盯着陈福发慢一拍的动作学,也跟着抓。
金教练心中大吼:这个不用学啊!
手上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行!再抓一下,只用一下,那条线就能从马里亚纳海沟剔出,就跟吃完肉,肉丝卡在牙缝里,用牙线剔出来一样。
金教练双腿夹着,本能地跟着音乐律动,前进、后退、开开胯,手装作无意,抓一下,停一下。
陈福发用力地学,认真地学,一丝不苟地模仿。
他觉得自己快要抓到诀窍了。
刚开始那些什么折90度角的动作,他觉得像个神经病脱光衣服被人打骨折,现在这些动作合理多了,很有生活气息,不就是卡到了嘛!
用手抓抓就好,对,还抬下脚,黄狗撒尿,太有共鸣了!
陈福发抓得用力,脸上表演也一并复制过来。
像痒起来蹭墙一样,越蹭越舒服。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复制不过来,就是金教练的眼神。
为什么金教练的眼神舒爽中又夹杂着些许尴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