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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七章 弯的

    陈秀梅亲得很认真,像小猫舔碗,从下巴到嘴。

    边上的人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六六抓住丁铃的手,两个人一起说不好意思,一起瞪大眼睛观摩学习。

    小周看陈秀梅亲王垒,就像黑驴吃烧饼,那舌头生了肉刺般,碰到嘴还好,碰到下巴,王垒就一顿乱颤。

    碰多了,王垒终于安静下来,静静地被陈秀梅舔,像两只互相舔毛的猫。

    张一帆看着,笑从肉里长出来,浮到脸上。

    他看看章老师,章老师还瘫在地上,笑容浸在泪水中,没知觉边上的变化。

    张一帆后悔的心思淡了几分,虽然好心办坏事,但结果总算不差。

    陈秀梅不嫌弃他那里的皮,王老师找回真爱,章老师也不用那么自责了吧?

    张一帆回想这七天的赌局,这才真正明白章老师的良苦用心。

    有什么小事、误会,会让王垒和章老师反目成仇呢?

    他曾不理解,只不过是割过那里的尴尬,有什么不能说,偏要藏起来?

    现在他才知道,很简单,尴尬到极点,连看到对方都受不了。

    要是章本硕还留在阳光心理,和王垒一起探讨案例,偶尔在厕所碰到,一起吃饭,王垒每说一次话,每被别人看一次下巴,每剃一次胡子,都会想到章本硕的那里。

    王垒受不了,当然要开除章本硕。

    换作是他,他也受不了。

    只不过

    张一帆的思维停滞了一下,看看倒在地上的章本硕,念头又转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去。

    王垒不想看见章本硕,可以理解。

    章本硕为什么不想看见王垒呢?

    是章老师主动割皮给王垒的啊!

    张一帆还记得刘一刀昨天讲课时说过的话:章老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勇敢、最有担当,最有情有义的男人。

    以前他以为刘一刀这么说,是因为章本硕在割的时候,表现极为坚强,赢得了刘一刀的赏识。

    现在才知道,是因为给刘一刀那篇论文《去细胞异体真皮与自体皮片复合移植的临床研究》提供了临床案例和实验数据,章老师就是那个“异体”。

    如果王垒的恢复效果不好,章老师一看到王垒的伤疤就心生愧疚,不敢直面王垒,这还说得通。

    可王垒的下巴恢复得很好啊,没看到明显的伤疤,连胡子都长出来了。

    章老师为什么不敢看王垒?

    就是刚才几次激烈冲突,和王垒扭打在一起,章老师也没看过王垒的下巴,要么看他的胸,要么看他的眼。

    张一帆想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算了,他吃够了刨根究底的亏,章老师怎么想,他又怎么可能全都知道。也许只是单纯地歉疚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那里的皮移植效果这么好的吗?

    张一帆回忆起那篇论文里的内容。

    看来自己也要把那里留着,以后万一有个烧伤、烫伤的,也有皮源可供移植。

    陈秀梅和王垒的嘴终于分开了。

    两人的额头挨在一起,王垒还有点脸红。

    陈秀梅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扇你两巴掌吗?”

    王垒说不知道。

    陈秀梅说:“一个是因为你当初不告而别,一个理由都不给,跟我分手。我难受了半年,还专门申请调到重犯监狱,去做变态杀人狂的心理咨询和人格分析。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影响了工作,我咨询后,六个变态杀人狂有三个申请转狱,两个上诉要求立即执行注射死刑,一个当天晚上用磨尖的牙刷捅脖子自杀,没死成。之后他们就不安排我做犯人的心理咨询,倒是有很多被害者家属求我给那些嫌疑犯做咨询。”

    张一帆、黄宇对视一眼,默默离陈秀梅远一点。

    小周倒竖了一身汗毛,再次调高陈秀梅的危险等级。

    丁铃和六六双手紧握,两眼跳星星,陈教授太酷了!

    那一招断子绝孙凉蛋蛋脚,这一招左手右手一个慢巴掌,一定要让她教我。

    还有这叫什么咨询流派?聊天聊到想死流派?

    王垒点头,承认这巴掌该打。只是两人额头挨在一起,点不了头,他只能裂开嘴笑一下。

    陈秀梅又说:“另一个是因为你的不专业。身为一名高级咨询师,基本的医学常识你不懂吗?”

    王垒这回没笑,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

    “他那里割下来的皮是直接贴上去的吗?就算那个位置的皮排异率低,可终究是异体组织,肯定是要经过处理的,多半只留下极少一部分做基底质覆盖受创面用,这样几轮处理、培养后,贴在你脸上的皮和原来的那个皮还一样吗?回答我,还一样吗?”

    陈秀梅双手夹住王垒的脸,像搓小孩脸蛋一样地揉,王垒的脸在手中变形、扭曲、扩张、压缩,作出各种怪异表情,等陈秀梅松开手,又缩了回去,重新画出一副苦脸,呆坐着。

    六六和丁铃她们听了,还没什么感觉,顶多觉得不愧是教授,开导前男友都说得这么专业。

    只有张一帆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秀梅的学识真是渊博。

    心理咨询这个专业多少都会要求学些医学相关的知识,不过毕竟不是当医生,不可能学得那么深,那么广。

    他自己是看了刘一刀的去细胞异体真皮的论文,才知道那里割下的皮不是直接贴到患者伤口上,而是经过处理后,留下的无细胞真皮。

    陈秀梅一语道破关键,指责王垒身为一个心理咨询专家,却没有相应的素养,只把两张皮当成一种东西,这就像刘一刀做完手术,割完可绕腰十圈的皮,去吃溜肥肠时,却恶心想吐一般,太不专业了。

    陈秀梅的话说到张一帆心上,不愧是专给变态杀人狂做咨询的专家,风格就像手术刀一样,锋利、冰冷、高效。

    王垒却摇头,又翻上衣领,遮住下巴,说:“一样。”

    陈秀梅和张一帆一愣。

    陈秀梅脸冷下来,“哪里一样?”

    明明是对着王垒说话,张一帆的屁股却冰了一下,咦,为什么最近总是屁股冰一下?

    王垒的嘴哆嗦着,连声音都弄得支离破碎:“你问他。”

    陈秀梅看向章本硕。

    章本硕站起来,低着头,好久,才说:“那次手术前,王老师因为大黄的死,还有朵朵不肯出国读书的事心烦,他让我全权负责他的手术,签了授权书,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让我不要自责,不要把大黄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那时王老师正在和陈教授谈恋爱,和陈教授视频通话时,连头发都要梳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衣服上的一根毛都不会放过。我看着王老师恋爱的样子,很美、很好,替他开心,就像看到高树和宋雨拍片一样。”

    “王老师那里被大黄抓伤,他拍了照片,上传了7cm的数据,安慰我说那里反正都看不见,不影响的。劝我不要放心上。我也想看开点。但有一天,我看到王老师把玩高树他们拍片用的道具,那眼神落寞、不甘、羡慕,我才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过”

    “把话说清楚,我哪只眼写的落寞、那只眼不甘?那道具长是长了点,我哪里羡慕了?”王垒大怒,指着章本硕的鼻子骂。

    陈秀梅按下王垒的手,叫章本硕继续说下去。

    章本硕说:“那时我就发誓,不能再让王老师受到一点伤害。于是我利用他的信任,替他下了决定,用自己的皮做皮源,他只切了耳后一小块皮。”

    “术后恢复效果很好,我没跟王老师说过皮的来源。王老师也没问,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直到有一天,有一天”

    章本硕大口地喘着气,弯下腰来,额头上全是汗。

    边上的人都听出不对劲来,目光又聚焦到章本硕身上。

    这时门开了,黄中发扶着墙进来,双眼盯着章本硕,心中的怨毒像墨汁般染开,一层层,一张张,透到血脉筋骨中,全是对章本硕的无边恨意。

    章本硕终于喘好了气,带着哭音喊出来:“直到有一天,王老师跑过来,说他下巴上长胡子了。”

    众人一起看向王垒下巴,但王垒又用衣领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王垒的脸白得像瓷,众人的目光再重些,就能敲碎。

    章本硕说:“我说长胡子好啊,王老师说”

    他又停住了。

    黄宇、张一帆等人掐着点问:“说什么了?”

    陈秀梅突然想通了什么,不看章本硕,反一把抓住王垒,扯下他的衣领,露出下巴。

    “王老师说胡子为什么是弯的!”章本硕说出这句话,像从心里呕出一块热铁,铛然落地,滋滋作响。

第四百二十八章 消化恐惧

    胡子为什么是弯的?

    胡子当然可以是弯的,它还可以是直的,长的,短的,细的,粗的。

    但王垒下巴上的胡子弯的不一样。

    只有一片区域是弯的,又长又弯,像是长久呆在压抑环境下的弯曲,像是小草顶开大石的倔强,像是久不见天日被衣领紧紧包裹住的本能释放,像极了

    众人用眼角瞄了下章本硕的裤裆,立马缩回来,不敢再往下想。

    他们本以为割掉那里的皮,用在王垒下巴上,已是这世上最尴尬、最残酷的真相。

    没想到这真相上面还长毛了?

    王垒被众人目光一敲,那白脸的瓷终于碎了,碎缝中充满泪水。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皮经过处理了?它们不一样。当我知道真相后,我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不一样,不一样,可是等我看到胡子的那一刻”

    王垒说不下去了,仰头看天。

    黄宇眼角泛泪,也跟着看天。

    太不容易了。包头就算了,还长毛,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哇!

    张一帆鼻子一酸,看哪里都不对劲,浑身发痒,也看天。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王垒自从火灾之后,都要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

    高树是因为工作需要,不能扎腿。

    王垒是因为见到伤心,闻到落泪。

    张一帆想:我是个罪人,罪该万死。

    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王垒和章本硕不是不专业,不是耍任性、闹别扭,一点小尴尬就搞得跟杀父仇人一样。

    刚好相反,就是因为他们的专业、宽容,才能各自带着那份创伤生活、工作下去。

    换成是张一帆,恐怕直接心理崩溃了。

    六六和丁铃也想跟着看天,可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去瞄王垒的下巴,又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小周唏嘘不已,他可能是屋里和章本硕、王垒二人最疏远的人。

    他俩的惨事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同情、落泪,却无法感动小周。

    小周唏嘘的是六六,这么变态的事,她听了,也只有兴奋的表情。

    难道自己真没机会了吗?

    小周不由想到半隐退的成余,他是碰上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不得已自折一臂,侥幸逃走。

    小周则是碰到一个深不可测的女变态,怎么吓,都吓不倒。

    人生啊!

    呕!

    陈秀梅终于回过神来,捂嘴往外冲。

    黄中发刚扶墙进来,眼神阴恻恻地戳章本硕,没戳几下,就听到胡子弯的消息,脸色白了一下,又扶着墙出去,走廊里传来他的干呕声。

    黄中发强忍着恶心,一步步走到天台,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完全放开,尽情呕吐。

    然而,除了吐出些口水外,再没东西吐出来。

    肠胃在前一轮的恶心中早已搜刮干净。

    黄中发双手撑在地上,双眼满是泪水,胃酸如野火开荒,一路烧上来,嘴里咸咸的,带着铁锈味。

    咕咕、咕咕……

    一群鸽子在天台上走来走去,上次的鸽屎一直没有清理,晾干了,白白绿绿的一片。

    黄中发想起了那天倒吊在晒衣架上,一群鸽子飞过来,降下天屎的画面,又干呕了一声。

    一股异样的感觉随着嘴里那股铁锈酸味泡开,黄中发眨了下眼,头晕了下。

    这感觉他很熟悉,很久以前,他还怕蜘蛛的时候,就是这样。

    听到蜘蛛,看到蜘蛛、想到蜘蛛,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严重时会晕倒。

    当然,他现在不再怕蜘蛛了。

    他本以为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怕,没想到这种感觉又来了。

    黄中发看着眼前的一只鸽子,淡定地在鸽屎里踱来踱去,咕咕叫着。

    他慢慢伸出手去,猛地一抓,鸽子扑扇着翅膀要飞开,翅膀张到一半,惊飞边上一群鸽子,自己却跑不掉了。

    它急促地叫着,鸽爪沾着屎,用力蹬。

    黄中发一只手攥着,盯着鸽子看,看了很久。

    他在青山安定医院呆了这么久,治疗蜘蛛恐惧症,医生给他开这样那样的药,让他做这样那样的测试,找他聊这样那样的天,他也一天天的好。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叫他不用那么急。

    他急,怎么不急?

    momo走了,他的生活失去光彩。

    他一个人躺在医院里,除了看蜘蛛侠,再没其他任何消遣。

    然后一个个消息传过来,最小公倍数女团加入新成员吕佳,最小公倍数女团又火了,儿子要结婚了,白旗集团也摆脱债务问题,一路向上……

    每一个都是好消息,每一个人都过得好,甚至自己的主治医生都和自己的护士好上了,说要结婚。

    黄中发本不觉得自己惨,但看看边上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惨,非常惨。

    有一天护士端着透明盒子进来,透明盒子里都是蜘蛛,狰狞可怖,铺满盒底,脚错着脚,头交着头,密密麻麻。

    盒子边上是个蛋糕,还插了三根蜡烛。

    这是例行的恐惧物曝露治疗,从最开始的一分钟,到现在的十五分钟,慢慢延长曝露时间,直到可以完全忍受为止。

    黄中发看着蛋糕,在想一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蛋糕了?

    护士懂他,笑着说:“这是我请你吃的,家里有喜事。”

    黄中发哦了一声,又觉得自己惨了,问:“要跟王医生结婚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护士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自己早点好起来,想momo能回来。

    护士说:“还没呢。是我家的狗狗小春,今天凌晨生了三条小狗,两条白,一条黑。我守了一夜,累死了。”

    护士的脸上满是笑容。

    黄中发看着蛋糕发呆。

    护士打开蜘蛛盒的盖子,现在黄中发已经到了中阶治疗阶段,可以打开盖子,增加曝露量。

    然后护士就站在一旁打哈欠,想着今天中午要不要去找老王吃饭。

    黄中发看看蜘蛛,又看看蛋糕,在想一个问题:连照顾我的护士的一条狗都有喜事。

    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黄中发怔了一会儿,手探进盒子里,蜘蛛爬上来,很快黑了一手。

    然后他缩回手,舔着手指,把一只只蜘蛛吞下去。

    护士擦掉哈欠呛出的眼泪,看黄中发舔手,正想说有叉子,不要弄脏手,呆了一下,这才看清黄中发手上黑的灰的,全是蜘蛛,黄中发在吃蜘蛛!

    护士尖叫着跑出病房。

    就是从那天起,黄中发明白了一个道理。

    怕什么,吃掉它就好。

    胃能消化食物,也能消化恐惧。

    黄中发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不能怕,不能晕。

    黄中发攒住鸽子的爪,往嘴里送。

    咕咕咕咕!

第四百二十九章 1分钟

    陈秀梅终于回来了,脸上湿湿的,看来洗了把脸。

    屋内的气氛很怪,王垒、黄宇、张一帆在看天,好像天花板漏了个大洞。

    丁铃和六六一边咬耳朵,一边看王垒。

    小周看六六。

    章本硕谁都没看,眼皮耷拉着。

    陈秀梅一回来,大家都看她。

    就王垒不看,还在看天,好像天上会下刀子,扎死一帮不缩头的乌龟,哦,缩头了就没事。

    他说话了,悠悠地,向着天:“秀梅,我说出来了。你说过的,我说出来,你就跟我走。”

    王垒终于低头,被陈秀梅扯下衣领后,他再没翻上衣领,就那样露出下巴。

    陈秀梅身子颤了颤,没说话。

    六六和丁铃看陈秀梅,满是同情。

    不能怪王垒强人所难,陈秀梅自己说的。

    要是陈秀梅反悔,也不能怪她,这事没几个人能接受。

    黄宇暗叹,完美如章老师,也有他不能解决的难题。这事是个死结。

    也许只有终生不再见面,才是最佳选择。

    相补以皮,不如相忘于江湖。

    张一帆想: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弥补王老师的创伤,不过能做什么呢?7cm?下巴?

    唉,哪个都改不了。

    而且比起下巴来,我怎么觉得7cm的伤更深一点。

    话说回来,我有多长?

    张一帆陷入沉思。

    王垒又说话了,“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过。对不起,我想留住你,但看来你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不行!”一个人大叫。

    众人看过去,却是章本硕。

    “不行,王老师,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你快告诉陈教授,你有多喜欢她。”章本硕抓住王垒的双臂,大声说话,两人目光一错,又各自对着空气。

    章本硕说:“你为她准备情人节礼物,苦练厨艺,拿了高树他们用来拍片的蜡烛和花生酱,做蛋糕,做面包,烫伤了手,都没说一句,还给她发视频,做烛光晚餐,这些事你都忘了吗?你为陈教授付出这么多,难道就因为因为胡子而放弃吗?”

    “我去问过刘一刀,他说不是那里的毛,只是形态相似而已,本来那里的皮也不会长毛啊!他还请你回去协助研究,想再写一篇论文,被我拒绝了。王老师,皮是那个皮,但毛绝对不是那个毛!你不信,我可以脱裤子给你看!”

    章本硕双手搭在裤腰上,一言不合就要脱裤子的架势,吓到六六,瞪大眼等着,你脱啊!

    气氛本来就很古怪,现在更掺入点奇异的味道。

    黄宇等人对视几眼,六六不断拿眼神怂恿丁铃,只差高呼:脱掉脱掉,裤子脱掉。

    王垒一把推开章本硕:“虚伪、无耻!”

    毛不是长在他下巴上,脱裤子证明又怎样?章本硕无法理解自己的痛。

    王垒和章本硕不一样。王垒追求真理,强调真实。7cm就是7cm,那里的皮就是那里的皮。不会玩诡辩的把戏。

    面对科学实验,他是这样,面对爱情,他同样如此。

    坚持原则是他的底线,而不是像章本硕这样,任意纂改数据,还美其名曰为他着想。

    数据就是数据,绝不会撒谎。

    王垒选择了坚守本心,也准备好迎接残酷的现实。

    陈秀梅走过来,一步一步,脚步像初认字的小学生念课文,一字字念得颗粒分明。

    那气势又像点燃引线的鞭炮,火花一线烧过去,越烧越短,不知何时会爆炸。

    章本硕提着裤子让开,张一帆、黄宇等人也是一样。

    小周等了会儿,也默默地挪开一点。

    陈秀梅走到王垒身前,扬起手。

    王垒举手,缩头,护住面门,只差大叫:不要扇我脸。

    陈秀梅却一手搂住王垒,抱紧了,说:“没关系的。我只是饼干吃多了,想吐。我跟你走。”

    王垒慢慢放下手,眼珠错着看陈秀梅,声音变了形:“你、你跟我走?”

    陈秀梅点头。

    王垒说:“我的下巴,你不在意?”

    “我要亲也是亲你的嘴,关你下巴什么事?”

    “那毛呢?”

    “每天剃就好了。”

    “7cm呢?”

    陈秀梅沉下脸,拉开一胳膊的距离,手腕晃动着,“嗦不嗦?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以为我是因为你7cm、1分钟喜欢上你的吗?我喜欢你做的面包,我喜欢你的脸肉,揉起来带劲。我喜欢朵朵。这才喜欢你。明白吗?”

    王垒怕陈秀梅扇脸,用力点下巴,眼中的喜意涨出一圈圈的笑纹。

    黄宇等人咳了几声,看王垒和陈秀梅搂在一起,重归于好。

    大家心情都挺好的。

    只是一个个又接着看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黄宇:7cm,1分钟。嗯……

    张一帆:1分钟,我好像明白了,高树说王老师让他去追逐梦想,才主动离开阳光心理的,恐怕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张一帆回忆起高树在舞台上举起新锐导演和最佳打桩机男主角的奖杯。

    最佳打桩机、1分钟。

    王老师,你真的不是嫉妒高树?

    陈秀梅和王垒抱也抱完了,该说的都说了,陈秀梅又往门口走,说:“我俩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你跟他聊吧。解决了,再来找我。”

    陈秀梅没说他是谁,但大家都知道是章本硕。

    陈秀梅走出门去,黄宇跟丁铃说了几句。

    丁铃点点头,带上六六往外走。

    六六还不肯,问她干什么。我还想留下来听呢。

    丁铃说那是男人的事。

    六六说我就想听男人的事呀!

    丁铃说有更好的事让你看。

    六六问什么事。

    丁铃走到窗边,指着下面院子里的大象,说:“女人的事。”

    女人们都走了,男人们都留着。

    黄宇不想走,是想留下安慰章老师。

    陈秀梅接受了下巴有毛的王垒,然后让王垒和章老师自己解决问题。

    这样做不能说错,但有个问题。

    陈秀梅毕竟是个女人,不知道王垒遭受的打击有多大,只有男人才能理解这种痛。

    这个问题,根本无法用对话解决。

    要有的话,只能用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来掩盖。

    黄宇怕王垒和章老师再爆发冲突,他要在边上看着。

    张一帆更有一百个理由留下来。

    问题是他搞出来的,他要坚守到最后,尽自己的力让王老师和章老师和好。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垒和陈秀梅都和好了。

    连陈秀梅都能坦然接受王垒的下巴,章老师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些自责和内疚,和王老师和好呢?

    一切都有可能!

    小周也要守着。老板出去吐,吐到现在还没回来。但他还要尽忠职守。

    其他人进进出出没关系,王垒、章本硕这两个关键人物要留着。

    外面院子里突然响起音乐声,那熟悉的律动,让黄宇忍不住跟着摇摆。

    是《学霸恋爱公式手册》。

    最小公倍数女团第三张专辑中的主打曲,横扫三大音乐榜头名,连续十三周第一的神曲。

    音乐芬芳四溢,和阳光流进来,梳过一柱柱的微尘。

    章本硕和王垒面对面站着,中间是一串串的光柱在跳动。

    张一帆走到两人中间,敲碎光柱,光屑挥撒间,声音钝钝地响:“王老师、章老师,握个手吧。”

第四百三十章 我没错

    张一帆很聪明,这是他想出的最好的和解方法,兼具象征意义和情感交流。

    章本硕和王垒的矛盾关键点在于下巴上的那张皮。

    章本硕天天用手碰那里,王垒也天天用手碰那里。

    用握手来做和解的桥梁,避免了两人的直接尴尬,间接表达了我原谅你的意思。

    这是一个双方各退一步,都能接受的方式。

    张一帆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但至少这个要比章老师脱掉裤子,证明毛的出处要好得多。

    张一帆说完,就观察两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王垒还木着,眼里残留着刚才陈秀梅告白后的喜意。

    章本硕动了一下脚尖,重心前倾,又站住不动。

    章老师在犹豫,王老师在伪装。

    有戏。

    张一帆突然精神起来,他就像一直想弥补自己过错的章老师,甘愿承认黄中发的任何诬蔑和抹黑一样,只要王老师和章老师愿意和解,张一帆也愿意做任何事。

    现在,很明显,章老师想,王老师也想,却装着不想。

    要从章老师这边突破。

    有些话章老师不好说,张一帆替他说。

    “章老师,因为植皮的事,你一直自责、内疚,现在,你终于可以放下了吧。王老师和陈教授和好,也许这件事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王老师,你其实没有责怪过章老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对吧?”

    张一帆一人一句,等着两人反应。

    黄宇和小周在边上看着。

    黄宇想到自己也有类似的尴尬场面,老爸向momo求婚后,自己以为白旗集团要完了,结果老爸莫名其妙晕倒,送去医院,momo守在边上,醒来看到momo就晕,后来查清楚了,说患上了蜘蛛恐惧症。

    那时候,黄宇和黄中发的相处也很尴尬。

    两人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因为治疗的需要,黄中发每天都要看一集蜘蛛侠电影。

    黄宇就陪着黄中发一起看。

    两人看得很认真,很少说话。

    虽然没什么交流,但至少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要说些什么。这样默契地相处,就像女婿第一次上门,陪老丈人下象棋一样。

    这是个可以面对面坐着,一句话都不说,可以一直玩下去的游戏。

    可章老师和王垒的问题要更严重。

    他们又能怎么相处?

    难道共用一个卫生间,早上章老师去尿尿,王垒一下巴泡沫刮胡子?

    难、太难。

    黄宇摇头。

    小周在想老板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去楼上天台倒吊了。

    他很无聊。他今天看够了闹剧,又吓不到六六,现在只想找个人揍一顿出气。

    原本他是想王垒、章本硕两个人一起揍的。

    后来看了陈秀梅的身手,和她失恋时咨询变态杀人狂的经历,为了保证自己退休后的人身安全,小周决定还是只揍章本硕一个。

    只等老板下命令了。

    不管章本硕那里的皮也好,王垒7cm也好,他只知道老板生气了,非常生气,他要做好准备。

    张一帆期待着回应。

    章本硕摇头,说:“植皮的事我不后悔,我说过了,再来一次,我还要割。毛只是个意外。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张一帆心头肉猛地一揪,正要劝王垒,王垒却说:“对,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去追究毫无意义。”

    这两人,真是的。

    脸臭得跟仇人一样,说话的语气语调却那么像。

    毕竟是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师徒。

    章本硕伸出手,说:“王老师,对不起。”

    张一帆看向王垒,王垒没动,似在思考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也伸出右手,啪地打掉章本硕的手,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章本硕收回手,面无表情,好像早就预料到王垒会拒绝他的和解一样。

    张一帆头疼起来。

    最顽固的章老师都肯主动伸手了,为什么王老师反倒强硬起来?

    陈教授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

    被爱情滋润,王老师你就不能表现得豁达一点吗?

    不过受伤的是王老师,这种劝人大度的话,是劝架者的大忌,张一帆只能找一个角度切入,想缓和一下气氛。

    “王老师,植皮的事章老师没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确实是他不对。不过”

    “不是那件事。植皮的事,我是怨过他,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秀梅又接受了我,我没什么好说的。”王垒说。

    “那是”张一帆糊涂了,难道王垒还和章本硕有什么恩怨?

    他整理了一下,没有啊。难不成是7cm的事?这事能怪到章老师头上去?

    天生啊!基因啊!小时候内裤太紧,或是被隔壁大姐姐调戏了,都有可能,无论如何都怪不到章老师头上啊!

    “数据作假!”王垒痛心疾首,比刚才被满屋的人发现胡子是弯的还痛苦,“当初我怎么教你的?尊重数据,是现代心理学的基础,是心理学纳入科学版图的第一步。你连最基本的科学事实都不尊重,还怎么做这一行?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觉得、我以为、我猜、我想?什么理论都是你自圆其说,什么流派都是你自造个名词来个循环自定义,那还怎么开展咨询工作?”

    “植皮的事我可以放下,可数据做假的事,我无法原谅。”王垒斩钉截铁,把手背在背后。

    张一帆无语了,搞了半天,王垒在纠结这种事。

    不过,他能理解王垒对数据这件事的坚持。

    一开始,他以为数据作假的是王垒,刚刚才知道原来数据作假的是章老师。

    说实话,他很惊讶。

    自他认识章老师以来,从没见章老师说过谎。

    就算是为了挽救王垒的形象,可章老师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比如说删掉那个冗余的实验数据,而不是把7cm改成18cm。

    而且从7cm改成18cm,是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就像把蚂蚁改成大象一样。

    把谎撒得太大,很容易被人揭穿。

    18cm差不多是接近普通人的上限,一般人哪有那么长?

    这样虚荣的造假,难怪会让王垒耿耿于怀。

    “那个,章老师,你道个歉吧。虽然是为了王老师的形象考虑,但从科学研究的态度上来说,你确实错了。”张一帆给章本硕搭了个台阶,顺着往下走就好了。

    张一帆觉得自己快成功了。

    章本硕低头,良久,抬头,直视王垒,说:“我没作假。我没错。”

第四百三十一章 是我!是我!

    学霸的恋爱总是这么简练

    爱情的公式只有这么长,从来不收敛

    迭代、迭代、迭代……

    黄中发听到这首歌,放下鸽子,一地的羽毛,他用舌头涮了涮嘴,抬头看天,天上有太阳、有云,阳光从云缝中垂下,排出一圈的光柱,风拨过,有声音。

    就是这首歌的声音。

    这声音点燃了黄中发心中的火。

    他擦了擦嘴角,走到晒衣架前,双手抓住杆子,纵身挂上去。

    世界倒转,天成了蓝的地,云成了白的水,黄中发俯视着蓝地白水,还有一群白鸽游来,绕着他打转,咕咕地叫。

    它们不再下屎,落了下来,踩着黄中发,像踩一滩噗嗤响的烂泥。

    它们梳羽、啄食、发呆,如同抱在树上的蝉,长在黄中发的肉上。

    然而,黄中发双目清明,倒映着一天云水,一身鸽子,全无惧意。

    是的,无所畏惧。

    就是有几只鸽子在他身上拉了屎,他也不动。

    不动,是因为不怕。

    不怕,是因为他吃过。

    凡消化过的,再无恐惧。

    任何食物的终点都是宿便,恐惧也不例外。

    他的胃已经撑满,可心没有。

    那首歌一直在循环播放,让他想起很多事,很多人,最后,画面凝固,停在一张脸上,momo。

    是momo。

    他还想着momo。

    复仇虽然有些曲折,不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垒和章本硕那个狗屁的真相,杀伤力确实很大,暴出来,王垒要颜面尽失,没法做人。

    只是他想复仇的对象是章本硕,王垒倒霉又怎样?

    黄中发还是要照原计划执行,放出事先买好的通稿、热搜,用手头所有的资源去造势,彻底击垮章本硕。

    他只要打个电话,自然会有人帮他做。

    马上就要成功复仇,黄中发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就像那天自己第一次吃活蜘蛛一样,恶心过后,一阵酥麻爬痒,食道内被火烧过的痛感夹着快感一节节向下蔓开。

    可他并没有。

    也许是因为章本硕自始至终都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是章本硕更在意王垒,他自己被抹黑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也许是王垒的遭遇太过惨痛,7cm和下巴的皮,任何一样,搁别人身上都受不了,更别提是两样一起。相比之下,就算抹黑章本硕,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也许……

    音乐声传来,那歌词字字入耳,黄中发跟着哼出来。

    这一段是momo唱的。

    一次次的重复运算

    你会得到云彩、海岸线、山脉和肺的图案

    这就是学霸的恋爱公式手册

    迭代、迭代、迭代……

    momo独自唱给他听过,在情人节的那晚,他包下了一整个咖啡厅,momo拿着矿泉水瓶当麦克风,唱到迭代时,还把矿泉水瓶塞给他,他也跳起来,大吼迭代、迭代。

    就两个字,他唱得撕心裂肺,荒腔走板,没一个在调上。

    momo咯咯地笑,他一字字地唱。

    昏暗灯光下,黑暗放纵了他的心,时光逆流而上,青春活力如秋凉般从头顶直灌进去,带着颗粒饱满的浆,一路冲刷洗涤,挠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颤栗,哆嗦,牙齿上下打鼓,得得得,耳朵里铿铿锵锵。全身的筋络也扭起来,盘起肉,往心石上擦,噌的一声,心火燃起。

    火光烧遍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另一个头。

    那一刻,他知道了,momo是自己的一切。

    然而那该死的蜘蛛恐惧症却像面玻璃隔开两人。

    他得病时,一次次晕倒,一次次醒来。

    醒来时,他看到momo内疚的眼。

    他说没关系,你的纹身很漂亮。不关你的事。

    momo说真的吗?要不要我去洗掉?

    他说不行,千万不要,洗掉肉烂了,不好看。

    momo说可你的病这么严重,我要是不洗掉……

    他说没事的,我会好起来,我是谁?什么问题能难住我。

    边上的护士和王医生打情骂俏:“你这只猪!”

    嘎!

    黄中发双眼一翻,晕得嘎蹦脆。

    等他再次醒来,只有护士,momo不见了。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momo一直没来。

    护士很温柔,跟他说了,王医生颁布了新的看护规定,一律不准用“只”来形容猪,以后都改成一头猪。你看,我说一头猪,你没反应吧。王医生真聪明,是我们青山安定医院的支柱呢!

    嘎!

    黄中发一听“支柱”,又晕了。

    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与其说复仇是他的动力,倒不如说是打发无聊的日常活动,复仇背后,他更想要的是momo。

    那个快乐、漂亮的年轻女孩。

    那个肩头纹着青色蜘蛛的女孩。

    那个会用崇拜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拍自己的啤酒肚,说大叔你要锻炼啦的女孩。

    momo,我早就好了。你在哪?

    如果你在我身边,章本硕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什么7cm、18cm、哪里的皮,这些又关我什么事!

    我只要你。

    音乐歇了一下,又开始循环播放。

    黄中发听到脚步声,他张开眼,一头大象甩着长鼻子,头下脚上向他走来。

    隔了一个楼板,顶楼的房间内,章本硕说:“我没作假。我没错。”

    “是的,是的,你没错。你都是为了王老师着想”张一帆打圆场。他本不是圆滑的人,会笑,但从不笑得放肆,总是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最近唯一一次失败,还是在卫生间冲屁股被老爸、陈教授看光。

    可为了章老师和王老师这两个不可调和的人,他夹在当中被迫变成一个圆,任意揉捏、变形,只求两人能互相体谅。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18cm我没作假,那数据是真的。”章本硕说。

    张一帆呆住,这话像针戳破了他的圆,怎么圆?

    王垒怒了,伸手过来推,张一帆拦住他。

    王垒隔着张一帆叫:“你什么意思?你没作假,那是我作假了?我本来有18,故意往小了说,是吧?”

    陈秀梅不嫌弃王垒的下巴,王垒很开心。

    只要陈秀梅能接受他的下巴,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指着他笑,说他是包头,又有什么关系?

    人老了,总会比年轻时候看开点。

    王垒本打算训斥下章本硕,假装发发火,让他警醒一下,正正职业态度,再有千万种理由,数据就是数据。

    然后就和章本硕和解,至于以后见不见面再说。

    他现在被爱情的喜悦充满,哪还有多余的空间去恨一个人。

    可是,章本硕居然死不认错。

    不对,他不是不认错,他分明是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是对的!

    王垒真的生气了。

    王垒推开张一帆,揪住章本硕的衣领,喷他一脸口水:“你说真的是吧?那原始记录呢?**棍状物的实验人是谁?你说啊?一个数据总不会无缘无故蹦出来,那个18cm绝对不可能是我,我只有7cm!现在我就可以脱裤子给你看!18cm呢?18cm到底是谁?”

    王垒的口水像只手,一边喷,一边推得章本硕后退,直到撞到墙上,两人才停下来。

    张一帆、黄宇、小周都看着,一时间不知做什么好。

    撞到墙了,王垒的声音更大:“是谁!你说啊!证据拿出来!同行审议啊,你发现了什么原理、方法、实验现象、理论模型,都要公布出来,让大家一起探讨、评议才行。你说18cm是真的,拿出证据啊!”

    王垒把章本硕逼到极处,王垒的形膨胀大极点,章本硕的形缩小至不见。

    章本硕的眼中又有泪水流下来,他推开王垒,吼了回去:“是我!18cm是我!”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头发长了

    外面的音乐声很大,迭代迭代地叫,孩子们跟着跳,跟着叫,迭代叫成爹爹。

    里面很安静。光被玻璃揉碎了流进来,铺了一地光屑,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黄宇他们专拣长条的光形看。

    18cm!章老师!

    过份了啊!黄宇想。

    他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那么臭美,也不再那么频繁地照镜子,偶尔做成什么难事,高兴一会儿,也不自夸了。

    丁铃都说他低调太多,找不到以前那个完美黄宇的感觉。

    只有黄宇知道,他不是低调,而是高调不起来。

    见识过章老师的高度,他很难高调起来。无论外形、能力、对世事人情的洞察上,他都差了一点点。

    可是18cm!

    章老师的高度他比不上,现在连长度都超不过了吗?

    黄宇低头看着自己刚刚量过的中指,攒指成拳,泪往肚子里吞。

    小周:骗人!一定是骗人!我不接受!这人太坏了,长这么帅,还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呸!

    张一帆:妈的。帮你们两个和解,为什么我一次次被打击?不劝了不劝了,你们两个爱咋咋地吧!

    王垒呆了会儿,讪讪问:“你?”

    “对,是我。”章本硕说。

    “你你什么时候做了实验?大黄都死了。”

    “在你之前做的。”

    章本硕慢慢说出来。

    他和王垒的纠葛又岂是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下巴的皮,皮上长毛,顶多是再不见面,又怎会搞到这种地步?

    这纠葛是从来没人走过的山路,树、草、藤都掺在一起,糊成一团。要走可以,得提把刀砍出一条路才行。

    “王老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张一帆心想:知道啦,知道啦,陈教授都和王老师和好了,章老师你还一味纠结自责,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王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大黄为什么会抓你?只是因为做了实验的缘故吗?大黄分不清死物和活物吗?”章本硕说。

    王垒在思索,大黄基本上和朵朵腻在一起,和王垒相处的时间不多,可王垒也知道大黄是很聪明的。朵朵还小的时候,大黄就会静静地守在一边,朵朵咬它耳朵,它也不生气,咬痛了,只会摆摆尾巴走开,跳到高处躲着。从来没挠伤过朵朵,也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张一帆也在想,他看过老王的大黄瓜,里面有大黄的视频,大黄偶尔调皮咬人,都会轻轻的,连印子都不会留下。它会躺下来,翻开肚皮和朵朵玩耍,收了爪子,最后快碰到时,都会放慢速度。

    大黄从来没伤过人。

    “那天,我要做冠状末端的最后一组实验,却找不到道具,翻了半天,去高树办公室问他,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哦,原来他们正在用。”

    “我就回来,在房间里等着,大黄就趴在桌子上发呆,我本想等高树他们拍完,但是过半个小时,他们还在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嗯,打桩机,张一帆想。

    “我等不下去了。”

    章本硕停在这里。

    王垒的脸肉抖起来,抖得都模糊起来:“你你”

    他指着章本硕,说不出话。

    王垒一直以为大黄抓伤他,是个意外。

    “对,我觉得道具的长度和我的差不多,我就脱了裤子,给大黄做了第一次**实验,我躲得很快,大黄没抓到我。但是王老师,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大黄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行动不便,被火烧伤,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

    章本硕支高了肩吸气,吸饱了,才有力气说话:“怪我太长。”

    丁铃和六六站在天台门口,向外看。

    一个晒衣架上晾了个大肚蜘蛛侠,蜘蛛侠身上长满了鸽子,一头大象向他走过去。

    大象吓走了鸽子,只剩下倒挂的蜘蛛侠。

    大象摘掉头套,泄出一头长发。

    蜘蛛侠的肚子肉抖起来,他卷起上半身,想抓住晒衣架下来,起到一半,又垂下来,前后晃悠,头像个摆钟,当、当、当……

    大象拉开拉链,脱掉大象衣服,走出纤细的身材,一个女人抱住黄中发的头,两人上下交错着,亲在一起。

    丁铃和六六对视一眼。

    丁铃小声说:“好看吗?”

    六六小声答:“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她是不是在吐?”

    六六指着跪在地上,弯着腰,背对着她们的女人。

    女人一只手捂着嘴,肩头在颤抖。

    丁铃仔细地看,摇头,“不是,她一定是在哭。”

    “好好的,哭什么?”六六不理解,刚刚不是还亲着呢,怎么又哭了?

    “久别重逢,哭很正常。走吧。”丁铃轻轻带上门,和六六下去。

    在房间门口,丁铃、六六碰上了陈秀梅。

    “陈教授,怎么了?”丁铃问。

    “叫他们自己解决,半天都没出来。我来看看。”陈秀梅冷着脸,推门进去。丁铃和六六跟着进去。

    她们一进去,就闻到不对劲。

    人都在。也都好好的,没什么打架的迹象,可为什么气氛这么丧?

    章本硕靠墙站着。

    王垒、黄宇、张一帆、小周一字排开,集体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四个人的手都插在裤兜里,很深很深,舍不得掏出来似,一动不动,背影被阳光切割出毛边,格外萧索,生机灭绝。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好像只剩念头在流动。

    “喂,和好了没?”陈秀梅叫。

    王垒回头,哆嗦了一下,看看章本硕,嘴唇像两张口水粘住的纸,张不开,撕扯出三角形的唇肉来,“和、和好了。”

    “对嘛,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死要活的,走。”陈秀梅打个响指,很满意最后的结果。唯一不满的就是王垒那瑟缩躲避的态度,好像章本硕身上有什么吓人的蟒蛇一样。

    王垒往外走,到门口时,陈秀梅又拉住他,说:“这就走了?”

    王垒一愣,手还插裤兜里,“对啊。”

    “握个手再走。”陈秀梅指指章本硕,“好歹是你最喜爱的学生,你以前不是常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王垒脸扭曲了一下,匆匆走到章本硕跟前,伸手。

    章本硕也伸手,两人握了一下,指尖像冬天触到静电,蘸了下就各自缩回。

    王垒插着裤兜,头低着往外走。

    陈秀梅笑嘻嘻地挽住他的手,两人挨在一起走了。

    丁铃走到黄宇身边,捅捅他,黄宇这才醒过来似的,身子一震。

    丁铃说:“都办好了,他俩见面了。momo都开心地哭了。”

    黄宇看着窗外,眼神像收网似的,一点点连鱼带水地缩回来,团在瞳仁上晃,“momo有什么变化吗?”

    momo是他请回来的,但都是丁铃一手操办,他也没见过面。

    丁铃想了想,说:“头发长了。”

    黄宇身子一震,转头看丁铃,又迅速转回去,吐出一口气,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说:“是啊,头发长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变强了

    小周本想阻止王垒,但看到陈秀梅,心先怯了,慢了一拍。

    想想反正老板没说怎么处置王垒,走就让他走吧。

    重点是章本硕,盯住他就好。

    小周听到黄宇、丁铃在说momo,想到昨晚看到的那头大象,这才醒悟过来,momo就是大象。

    难怪老板现在还没下来。

    他跟在老板身边这几个月,白天老板说得最多的是章本硕,晚上老板叫的是momo。

    momo回来,可能很多事都不用做了。

    小周心里空空的,有点难受。

    他转身,看六六和章本硕在说话,目光最后落在六六身上。

    那样也好,可以专心对付她了。

    小周出门。

    六六问章本硕:“你们怎么和好的啊?”

    章本硕脸上筋一抽,没说话。

    六六说:“算了。”

    她看着章本硕的侧脸,在想另一个问题。

    她又问:“那个割一刀,什么感觉,有点好奇,不过这是个人**问题倒不用真回答我。”

    章本硕看六六,六六有点慌张,不敢看章本硕的脸,就看他的裤裆,说:“哦,其实也不是我问的,是我最近网上接洽的一个来访者,叫文白我的爱,一直想去割一刀……”

    六六明明没看章本硕的眼,却觉得他的目光越来越沉,心一横,抬头,正视章本硕,说:“好吧,是我想割。就问你疼不疼。不疼我就割了。”

    章本硕全身发冷,扫了六六一遍,把能看的本章说都看了,直看到眼花头晕耳鸣,还是没发现一点端倪。

    “你你也能割?”

    “我为什么不能割?”六六问,觉得章本硕的表情很奇怪。

    章本硕每个毛孔都往外溢着寒气,本章说不可能反映所有想法,只能算是意识之海上漂浮的冰山尖顶,可是也不致于到这种程度啊!

    六六这个大什么萌妹隐藏的是不是太深了?

    从做邻居开始,再到助理,天天见面,这都看不出来?

    不对,除非手拉手去上厕所,这怎么看得出来?

    “割个双眼皮而已,你干吗这么吃惊?”六六说。

    章本硕的冷气嗤拉一下就泄了,“割双眼皮为什么问我?我又没割。”

    “唉,陈教授刚才不是说了吗?什么这个皮,那个皮,一样,不一样的。都挺敏感的,说吧。”六六掏出一个笔记本,这是她去过达金殡仪馆咨询后,养成的习惯。

    章本硕看着六六的眼,目光一点点抠过来,说:“挺漂亮的,为什么要割?”

    六六被章本硕看得不好意思,脸礼节性地红一下,用笔记本捂住嘴,差点笑出猪叫,捶了章本硕一拳,“哈哈,谁会嫌自己太漂亮啊。”

    天台上,momo终于吐好了,眼睛里还是一层薄薄的泪水,食道被火烧过似的,一路烫下去,胃还在抽搐。

    黄中发早就从晒衣架上下来,搭着momo的背,问:“好点没?对不起,我该去刷牙的。”

    momo闭着嘴,摇了摇头,吐是吐好了,但她还要缓一缓,胃像是里外翻转,没了正形,全是凸出的棱棱角角,咯在肚子里,顶得心肺肝肾难受。

    本不是这样的,为了这次重逢,她准备了很多,最后的收尾该是一个无比浪漫的吻。

    这吻在天台,蓝天白云、阳光、音乐、白鸽、穿着蜘蛛侠战衣的男主……

    一切要素都符合浪漫的定义,直接拿去当浪漫爱情剧的素材都可以。

    可是可是为什么黄中发的嘴那么臭!

    难道在医院里不能刷牙吗!

    momo贴近黄中发时,就嗅到了异样的气味,像是高度近视眼用鼻子在商场里找厕所一样。

    只是她以为是鸽子的味道,没太在意,照既定计划,捧住黄中发的头,固定好,亲上去。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记不太清了。

    只隐约记得一股气味刺进鼻子,顺进脑子里乱挠,挠得她心颤肉痛,一阵反胃,呕了出来。

    momo深吸几口气,将体内酸浊污臭的气息排尽,这才对上黄中发的眼。

    两人都贪婪地看着对方,舌头用不上,眼睛就代替舌头舔,尝尽对方脸上一点点的变化。

    黄中发靠近一点,张口说:“momo,你”

    momo捂住鼻子,黄中发往后靠,牙齿含在嘴里说话:“momo,你留长发太漂亮了。”

    momo一手罩住鼻子,眼中有泪,说不清是被薰的,还是被感动的,空出一手去摸黄中发的肚子,“你肚子也大了,更成熟了。”

    黄中发眼窝一热,差点要扑上去,箍住momo的小脸猛啃,还好意识到自己嘴臭,别说啃了,就是贴近一点,momo也要吐了。

    他及时止住,时间和空间并没拉开两人的距离,相反,更近了,心连着心,叠在一起。

    momo还爱着他,就和当年那个在饭桌上听到他是白旗集团董事长眼神立马炽热的momo一样,一点都没变。

    “走吧。”黄中发拉起momo。

    “去哪?”

    “那个海岛,我一直留着,等你回来一起去。”黄中发说,他不能靠近momo,只能用眼睛一遍遍地看,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黄中发的目光落在momo的右肩上,看到一抹青色,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偏转目光。

    momo掐掐他的手,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礼物?你回来就是最好的”

    momo拉一下衣服,滑出右肩肩头,“好看吗?”

    黄中发看着,似是陷进去,拔不出来,身子晃了下,还好momo拉住他。

    那是一只鸽子,青色的鸽子,张开翅膀,上面一条条的羽毛也是青色,只有鸽子的眼睛是红的。

    momo说:“我找了业内最顶尖的纹身大师,把蜘把它改成鸽子,以后你再也不怕晕倒啦。”

    黄中发没回答,看着鸽子,好久,才笑出声:“我早就好了,不怕蜘蛛了。不过,这鸽子也不错。”

    他伸手摸了一下,纹身师傅的手艺果然了得,把蜘蛛的长腿改成羽毛,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momo有点失落,黄中发却开心的要死,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好像身子还倒挂着,脚下是一片云河。

    他真的变强了。

    吃掉恐惧,消化恐惧。

第四百三十四章 很受伤

    郭超凡觉得自己快死了。

    自从躲在这个过道墙下,他被花盆砸、被开水浇、被洗脚水浇、被鞭炮炸,要是再多坚持一天,天上砸下颗流星他都不觉得稀奇。

    他冷、他热、他体无完肤、他耳朵差点聋了……

    但这一切苦难都有了回报,丰厚到无法想象的回报。

    除了楼里那群人,只有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这真相里有师徒、有不伦、有禁忌、有皮有毛、有长度……

    全是午夜12点以后的搜索热词!

    所有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狗血素材和吸睛故事,这里都有。

    那群傻瓜,不管是院子里的,还是院子外的同行们。

    你们就等着我的爆炸新闻吧!

    从明天起,所有报纸、网络新闻、各大app上的头条新闻下,只有我郭超凡的名字!

    郭超凡晃晃悠悠起身,往外走,每走一步,就抬头看天上,生怕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直到走出过道,绕到大楼另一侧,郭超凡才放了心。

    门外的记者还在吵,有西门月的声音。

    郭超凡冷笑,这回有种你再蹭啊!独家新闻是我的了。

    他停下来,大楼门口正好走出几个人,有男有女,他愣了一下,认出来,是六六、章本硕,还有黄宇、黄中发等人。

    一直守在楼外的记者们见人出来,涌上去生怕他们再缩回楼里去。

    郭超凡离章本硕只有十步,他从大楼的另一侧绕过来,比那群记者要近得多。

    虽然听到了一切,可是哪有正面采访来得爽?

    反正该拿到的素材都拿到了,就算被保安发现赶出去又怎样?

    郭超凡举着手,握出一个话筒形,冲到章本硕面前,大声问:“章老师,请问你们在楼里面呆了那么久,到底做了些什么?”

    啊!

    六六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躲到章本硕身后。

    突然一个人形怪物,披着一身布条,脸上灰灰的,只有眼白亮着,朝你冲过来,手里还虚握着什么东西,是个人见了,都会尖叫。

    保安上来,抓住郭超凡,四个人合力抬走,郭超凡呈个大字横躺在保安肩上,哈哈大笑。

    抬我走啊!关门外啊!

    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所谓的真相秘密都会被我暴出来,比黄中发还快!

    大楼二层的窗户里,小周提着一个大麻袋,呆呆地看着郭超凡被保安抬走。

    那人他认的,就是扔鞭炮时,在过道里跳舞的那个怪人。

    六六的尖叫声还留在他耳朵里,左右回荡,扎进脑子里。

    小周看了一眼大麻袋,里面全是蜘蛛,挤成一团稠黑,粘粘地流,悉索地爬,偶尔会露出些手办蜘蛛侠的手脚。

    这是黄中发用来装礼物的大麻袋,最下一层是送给章本硕的“礼物”。

    可惜用不上了。

    他本想倒在六六头上,结果六六提前尖叫。

    这次的尖叫是真的被吓到了。

    小周合上麻袋,闭眼,用耳朵慢慢品尝。

    他想到自己扔鞭炮,那怪人在鞭炮中跳舞,六六尖叫

    算是我吓的吧?

    虽然有点曲折。

    对,就是我吓的。

    小周紧闭的眼隙中挤出一颗浊泪。

    黄宇向记者们宣布此次活动结束,谢谢大家,我们走了。下次再

    丁铃掐了黄宇一下,黄宇恍然,说:“没有下次了。再见。”

    然后分开人群往外挤。

    保安把门开了,外面的记者一个个长脖子进来。

    陈秀梅和王垒之前出来,已经引一起一片骚动。

    两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比进楼前亲密许多。

    现在好不容易堵上章本硕等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而且黄中发身边这女人是谁?

    不是momo吗?

    第一代最小公倍数的c位!

    为什么她在这里,还靠在黄中发身上捂着鼻子?

    有一群记者冲到黄中发身边,想采访他,结果刚靠近,就被一股奇臭薰回来。

    有记者不甘心,捂着鼻子硬要上,直着手递话筒到黄中发嘴前,问:“黄中发先生,你对之前章老师推人下水的视频有什么看法?”

    黄中发张嘴笑了,“呵”

    周围一圈的记者都受不了,往后退,空出一个大圈。

    职业素养和本能嗅觉做对抗,最后两者握手言和,选了个折衷方案,采访别人。

    章本硕?

    章本硕微笑地看着各位记者,那表情写着:欢迎大家采访,说不说就看我心情。

    呸!这家伙坏透了,尽耍花招不说话。别理他。

    记者们视线横移,落在张一帆身上,眼睛一亮,反应快的已经冲上去问。

    “请问你是张一帆吗?是那天在公共厕所里大叫我是章本硕的张一帆吗?”

    “听说你被王垒开除了,这是你在厕所里当众脱裤子的理由吗?”

    “你说你是赌约参与者之一,章老师获得阳光心理六成股份,还有两百万元现金,你拿到了什么?”

    “我还看了你的代言广告,请问报你名字做手术有打折吗?别误会,我只是手上有你脱裤子的照片。”

    张一帆被问题淹没,不,不是淹,而是刺,一根根透了他的身子,他不敢回应,每回应一个,就像拔掉一根刺,血会喷出来。

    会有人受伤、会有人受伤。

    张一帆想到刚才王垒和陈秀梅离开时快要融为一体的背影,再看看黄中发一直看着momo,连瞅都不瞅章本硕一眼。

    他突然有股冲动,很想扇自己几个巴掌。

    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伤得最深啊!

    哈、哈、哈!

    张一帆嗓子里像卡住几块烧红的石头,每笑一声,就掉下一块,扑通扑通响。

    他拨开人群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越来越大声,笑得肆无忌惮,脸肉皮筋骨一起发响。

    记者们让开,疯狂拍照。

    又有素材了!

    《前阳光心理咨询师疑似赌局分赃不均精神失常》

    《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脱裤,赌局第三者大笑而去》

    《是泻药还是闹肚子?来自一个精神病人的肠子的拷问》

    momo捂着鼻子问黄中发:“对了,你是怎么好的?不怕蜘蛛了?”

    上次就是医生说过这个病需要长期治疗,短期内没有治愈希望,momo不想再伤害黄中发,这才选择离去。

    没想到自己挑中的男人果然强悍,说到做到,连这种怪病都能克服,意志力强大到极点。

    被momo崇拜的目光一照,黄中发更膨胀了。

    他说:“很简单,怕什么,吃什么。”

    momo吃了一惊,从黄中发怀里挣开一点,看了他几眼,又躺回去:“你以后还是别吃了。”

    momo捂着鼻子,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太臭了。

    黄中发自信回答:“不会吃了。我已经完全不怕蜘蛛了。倒是怕起一样新东西。不过你放心,我再吃几次就不怕了。”

    “什么东西?”momo问,没等黄中发回答,就说:“是鸽子吧?”

    她刚才上天台,黄中发倒挂着,身上全是鸽子,一定是在努力克服对鸽子的恐惧。

    这个男人啊,真是太强大,太给人安全感了。

    momo捂着鼻子,头靠在黄中发胸前,闭着嘴笑,不敢大声呼吸。

    黄中发摇头,“不是鸽子。”

    momo问:“那是什么?”

    “是鸽子屎。”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内裤、眼镜、面具

    “救护车!”丁铃大叫。

    两个白大褂冲进来,抬起晕倒在地的momo就走,一群记者堵在边上拍照。

    momo盖着白布,枕着黑发,双眼紧闭,双手放在胸前,肃穆庄严,记者们差点把相机调成黑白模式,把头像拍成遗照。

    黄中发拉着momo的手,痛苦地说:“对不起,以后我吃完都会刷牙的,早晚两次。”

    momo口吐白沫,头一歪,晕得更彻底了。

    丁铃叫来保安,护送momo一行人上车,看着救护车呜呀呜呀远去,一脸满足。

    救护车完全派上用场,完美。

    郭超凡躺在地上,差点被救护车碾了。

    还好一群记者冲出来,抓拍救护车,踩着他过去,救护车看人多,绕了半圈开走。

    郭超凡顶着一脸鞋印站起来,一身布条在风中乱舞,冷笑,不屑。

    这点痛算什么。

    被花盆、开水、洗脚水、鞭炮轮番砸过、洗过、炸过,郭超凡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要不是经历过,他怎会知道自己的极限?

    现在,回家,赶稿。

    郭超凡抖抖身上的烂布条,一瘸一拐往外走。

    让那帮同行去追救护车吧,去讨论那个什么陈秋的跳水视频吧。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有多离奇。

    郭超凡等不及要看明天爆料后那帮人的嘴脸。

    “超凡?”一个头戴红色三角内裤的男人叫住郭超凡。

    郭超凡看那人,没认出来,倒是先认出了那红色三角内裤。

    不是自己的内裤吗?

    “西门月?”郭超凡惊叫,一边退,一边抓趁手的兵器。

    “是你!果然是你!你从里面出来,一定有什么内幕消息吧?一起!”西门月狞笑着扑上来。

    那天他被郭超凡内裤罩头,打晕在厕所,等醒来时,边上都是人,有人拍照,有人问他问题,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他不急着扯下内裤,就这样戴着走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敬畏与惊奇,像是生物学家发现地球上一个前所未有的物种。

    他先是羞涩、再是愤怒、最后化为一种奇怪的念头:看,这么多人看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内裤,却像超人的眼镜、杨过的半张铁面具、不好意思,走错片场了,蝙蝠侠的半张蝙蝠面具一样,戴上去,就没人认出他。

    西门月心里针刺的痛,转瞬即逝,然后一块地方豁然开朗,通畅起来,呼吸间,一阵风直捅进来,带了些东西进来。

    那一刻,西门月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戴着内裤走出去,一路走回家,夜晚,昏暗路灯下,没人注意他,偶尔看到了,也只以为是一顶特殊的帽子。

    到了家,西门月摘下内裤,脸上勒得火热,鼻子像感冒几天突然通气般畅快。

    他把郭超凡的内裤扔到地上,洗澡、叫外卖,吃饭,躺床上发呆。

    呆了不知多久,他又起身去更衣室里,翻内裤出来,黑的三件,紧身一件,薄纱的一件。

    别问他为什么有薄纱内裤。

    他一件件试过来,这几件都晒过,戴在头上,有太阳烤焦了皮毛的味道,香中带脆,尤其是那件薄纱,又贴头,又透气。

    他戴着薄纱,走到卫生间照镜子,镜子里是个戴内裤的怪人,只露出眼和嘴来,陌生又熟悉。

    他伸手去摸那人,手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是镜子中的影像。

    西门月放下手,呆呆地看着镜中的内裤男,波的一声,放下的手像启瓶器,打开了一瓶的心酸、挫折、无力。

    不对、不对、不对!

    西门月烦躁地扯下内裤,蓬出一头乱发,他对着镜子大吼,眼里的血丝蔓向眼白。

    没有那种感觉,那种行走在人群间,大家都认识你,却不知道你内裤下真面目的那种安全和刺激感。

    就像隔着单向玻璃,肆无忌惮地挖鼻孔一样,玻璃的一面站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却看不见你。

    为什么?

    都是内裤,为什么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材质?是味道?还是开口的样式?

    西门月苦苦思索,抱着头回到客厅坐下。

    他的手蹭到了一块布,他拿起来看,是郭超凡的红色内裤。

    他看着那抹红色,凝视久了,自己的魂仿佛引起了内裤里什么东西的共鸣,那红色如火般跳动,有了自己的生命,发出自己的招魂呐喊:戴上我、戴上我……

    西门月挣扎着,手上的筋一根根绷紧,像夹在骨隙间的刀片,撑得皮肤薄薄的一片片起伏。

    终于,他的手颤抖着往上、再往上,把内裤拉开,盖在头上,弹力带勒在额头上,带来熟悉的灼痛感。

    西门月深吸一口气,双手下拉,卡,郭超凡的内裤带着熟悉的味道笼罩了他的面门。

    西门月缓缓站起,全身肌肉虬结,双目怒睁,战斗力指数暴表。

    就是这个味!

    不对不对。重新组织语言。

    就是这个感觉!

    西门月就戴着郭超凡的内裤去孤儿院门口找机会,混不进去,就在外面守着,和一帮同行抢地盘,打架。

    内裤套头,赐他勇气与力量,智慧有没有,他不清楚,反正周边的人都躺下了。

    然而躺下又如何,抢到有利位置又如何。

    西门月还是没有抢到任何有价值的素材。

    直到他看到郭超凡被几个保安扔出来,一群人呼拉拉地践踏过去,蹭掉鞋泥,郭超凡站起,冷笑,转身要走。

    西门月认得那冷笑,就像他的鼻子认出郭超凡的屁股一样。

    郭超凡一定找到了什么!

    西门月扑上去,抓住郭超凡,脸贴过来,内裤压塌的鼻子喷着热气,“一起!一起!”

    郭超凡挣了下,西门月的手钳住郭超凡的手,动不了半分。

    这家伙怎么了?力气怎么这么大?

    西门月的脸越来越近,郭超凡双手推酸了,也挡不住西门月的内裤脸。

    郭超凡扭过头去,绝望地低吼一声。

    内裤是自己的,可这西门月的脸怎么臭得像屁股?

    眼看那屁股脸就要沾上来,郭超凡大叫:“好!一起就一起。”

    西门月一愣,脸离远了点,“真的?”

    “真的。”郭超凡说。

    “一半?”

    “不。全部!”郭超凡反凑过去,压着西门月说。

    郭超凡阴恻恻地笑,“你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诉你!”

第四百三十六章 咨醒他

    郭超凡很快就想通了。

    西门月缠上了就甩不掉,完全是个自动人形臭狗屎,就算要不到消息,也能恶心死郭超凡,让他一天什么活都干不了。

    现在是赶稿的重要时刻,算上编辑、审核、校对的时间,留给他写稿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要尽快解决西门月。

    打不过这条疯狗,就丢他根肉骨头,叼着趴一边慢慢啃去。

    西门月看郭超凡,眼珠子快错成对鸡眼。

    这一定是个陷阱,是假消息。

    不过听听总没坏处,假不假,我还看不出来吗?

    西门月说:“你说。”

    郭超凡说了,还说得很详细。

    西门月一边听,内裤漏出的眼和嘴就在做各种各样的表情,或痛苦或感动或悲伤。

    如果这是真的,只能说明一件事,现实远比小说要离奇。

    郭超凡说完,西门月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郭超凡拿出一只耳机,塞到西门月耳朵里,西门月脸红了,讨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什么歌?

    耳机连着手机,郭超凡点了几下,西门月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听完了,摘掉耳机,西门月呆了好久,才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录音我可做不了假,至少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做不了。你应该知道。”郭超凡很坦然,大家都是干这行的,彼此知根知底,西门月知道郭超凡说的是事实。

    离奇的真相,配上当事人的对话,百分之百的真实,确定了!

    西门月松开郭超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好。我会迟你半个小时放出新闻的。”

    郭超凡说:“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西门月又叫住他,郭超凡站定了,没回头,问:“又有什么事?”

    西门月抓抓脸上的内裤,肉羞红了与红内裤融到一处:“你还有内裤吗?穿过的。”

    章本硕和六六回到第一章心理,六六躺在沙发上,瘫得不成人样。

    经历得太多,又是割皮,又是7cm的,还好六六见多识广,神经粗到不行,这点打击还受得住。

    章本硕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然后拿出手机玩。

    六六缓过气来,听到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章本硕一边玩手机,一边反问:“什么打算?”

    六六说:“做什么啊。现在你有阳光心理六成股份,再加两百万现金,准备做点什么?”

    章本硕看着手机,说:“还没想好。”

    六六问:“那媒体呢?别管黄中发会不会爆料,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应对媒体?”

    “没想好。”

    六六火气冒上来了,“你到底想好什么了?”

    章本硕突然站起来,“想好要走。”

    “刚回来就要走?”六六问,说你几句都不行?

    “是。”

    “为什么?”

    章本硕嘴角抖了几下,脸上露出极恐怖的神色,说:“我爸妈要来了。”

    “嗯?你爸妈?”六六马上被带偏了思路,“他们过来干吗?”

    “说是看儿媳妇。”

    “儿媳妇是”

    章本硕看着六六,点点下巴,六六指着自己,张大嘴巴。

    郭超凡忙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赶在主任下班前,拦住他。

    主任急着上厕所,说:“让开。”

    郭超凡忙着写稿,连衣服都没换,还挂着那身布条,不过好歹是把脸洗了一把,这才让主任认出他。

    郭超凡说:“主任,这个稿子你看一下。要抓紧发,不,是马上发。”

    “什么稿子?”主任提着裤子,原地跺脚。

    “黄中发和章本硕的。”

    “别人都发了。”

    “假的。我的是真的。”郭超凡很自信。

    “好,你等着。”主任一把抓过稿子,进了卫生间,郭超凡跟进去,门关上,差点撞到他鼻子。

    郭超凡只好在外面等。可惜,再快一点,就能进去隔着门跟主任沟通,不知节省多少时间。

    真正的独家新闻只有他才有,可郭超凡不确定黄中发什么时候会主动爆料,那时他的稿子再爆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郭超凡在外面踱来踱去,偶尔碰上女同事,还打招呼:“嗯,上厕所啊,大的小的。”

    女同事要么贴着墙溜进去,要么转身就走。

    过了十七分钟,主任终于出来了。

    他两手空空。

    郭超凡看了眼,问:“主任,稿子呢?”

    主任说:“我扔垃圾筒了。”

    郭超凡说:“哦,没事,我再打印一份给你。”

    主任摇头说:“不用了,你没听清吗?我扔垃圾筒了。”

    郭超凡反应过来:“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任说:“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垃圾、垃圾、都是垃圾!拿来擦屁股我都嫌硬!不要再打印了!也不要在厕所门口骚扰女同事!”

    郭超凡气红了脸,鞭炮炸他一身时,他的脸都没这么红过。

    “哪里垃圾了?我写的全部是我现场看到听到的事实!”

    “事实?你跟我说事实?章本硕割皮补王垒下巴是事实?下巴上长出毛是事实?你压根就没进去采访过,自己躲家里炸鞭炮弄出一身伤,然后再编出点狗血故事,就跟我说是事实?我不开除你算好了!”

    主任骂完郭超凡,气冲冲走了。

    郭超凡原地站了会儿,还没什么表情显出来,主任又大步走回来,往郭超凡怀里摔了张报纸。

    “看看别人怎么报道的!这才是事实!这才是新闻!”

    主任再不理郭超凡,直接走了。

    郭超凡低头看散落在地上的报纸,《西门日报》。

    头条版面的新闻:黄中发7cm,章老师咨醒他。

    记者:西门月。

    内容梗概郭超凡扫一眼就知道了。

    不是他阅读速度超快,而是这个新闻根本就是他说给西门月听的。

    黄中发只有7cm,momo离他而去,迁怒于章老师,设下陷阱抹黑章老师,章老师不计前嫌给他咨询,帮他解开心结,坦然面对自己的7cm,明白长度不是一切,硬度才是根本,黄中发重拾自信,也和momo复合。章老师则低调离去,高风亮节,令人敬仰。

    这个新闻再辅佐黄中发最后感谢视频中刘先生的话,说服力极强。

    “我姓刘,人到中老年,很优秀,优秀到媳妇一个缺点都举不出来,无论怎么说,就是不举。多亏了章老师,让我成功举了一次例子!”

    原来章老师是专精雨天不举伞的心理咨询师!

    就跟之前赌局广告里说的一样。

    不打针、不吃药、不运动、只用几句话,就能让你重新体验年青的感觉。

    请找第一章心理,章本硕。

第四百三十七章 洗澡

    章本硕没出去躲起来。

    躲解决不了问题。六六这么说。

    章本硕问:“那怎么解决问题?”

    六六说:“我来。我亲口对你爸妈说,我俩是不可能的。虽然你长得很帅,救过我一命,还带我晚上爬山挖墓,挺浪漫的,但我对你没感觉。”

    章本硕问:“没感觉?”

    “对啊,没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我第一眼看到鸳鸯一样,好,这就是我的了,就是这种感觉。”

    “鸳鸯是谁?”

    “鸳鸯就是蜘蛛啊,我放到鸳鸯骨灰盒里养了,就叫它鸳鸯。”

    “哦。”

    “要是它生了孩子,在麻辣区生的,我就叫它的孩子麻辣鸳鸯,清汤区生的,就叫清汤鸳鸯。怎么样?不错吧?”

    “嗯。”

    章本硕沉思,刚才在聊什么来着?

    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爸妈上门找儿媳妇的事。

    六六都这么说了,好像确实没必要出去。

    老爸老妈他们一头热乎,过来看儿媳妇,劝回去就好,自己是想太多了。

    六六伸个懒腰,说客人过来,要洗个澡,就回自己屋里去。

    过了五分钟,六六抱着一堆衣服出来,经过客厅窗外的走廊,又出现在门口。

    “你干吗?”章本硕问。

    “洗澡啊。”六六说。

    “自己家不能洗吗?”

    “浴霸坏了。太暗了。”

    “你会害怕?”

    “不,怕冷。而且,我已经在你这洗过好几回了。”六六直接抱着衣服进卫生间。

    章本硕只能再次陷入沉思。

    洗过好几回了?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还有歌声,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呵呵,等会从里面爬出个一头长发的白衣贞子都不稀奇。

    章本硕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用跟父母解释,但凡正常父母看到,都不会想让六六当自己儿媳妇。

    过了15分钟,听完了《寿衣店》,正放到《阿姐鼓》,章本硕算是明白了,六六这洗澡歌单就是拷给阿骨大的土摇灵车电音歌单。

    别说,听多了,还挺好听的。

    就是有时音乐声突然断掉的那片空白静默期,有点毛毛的。

    咚、咚、咚……

    这鼓点挠了章本硕心一下,近得好像就在自家门口。

    章本硕继续刷手机,看看有什么新闻出来。

    咚咚咚!

    鼓点又响起来。

    章本硕抬头看门,好像是门响?

    他走到门口,现在是晚上10点钟。

    记者们忙了七天,在孤儿院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吃了章本硕采访不说话的亏,就算章本硕站他们面前,都懒得问了。

    不可能是记者。

    难道是来访者?

    又或者,是老爸老妈来了?

    章本硕吓出一身薄汗,毛孔都疼起来。

    刚说六六这气质、这爱好,家长一见,就算有心撮合,心里也要掂量掂量。

    可刚好碰上六六洗澡,这就说不清了。

    章本硕走到门口,没急着开门,凑到猫眼上看。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五六十岁的样子,拎着大包小包,好像是外地特意赶来。

    男的眉头紧锁,女的也表情严肃。

    还好。

    章本硕收了收惊。

    隔着猫眼,章本硕看不到他们的本章说,不过也看得出来是来访者,而且是最典型的夫妻咨询。

    唉,都怪黄中发那个广告,那里有不同类型的来访者,可让观众们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刘约翰的不举例子。

    要是以后来访者都奔着想举就举的目标来咨询,他怎么办?

    章本硕开了门,请他们进来。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别人大老远赶过来,年纪又大了,还是要体谅。

    “请问是两位一起咨询吗?”章本硕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记录。

    他抬头看两人的本章说,想收集些基本信息。

    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阿姐鼓的音乐夹着润润的水汽漂出,踏踏的拖鞋声,蘸着水声出来。

    六六拿毛巾擦头发,歪着头出来,脸蛋红红的,边走边说:“你的内裤还没洗,要不要我给你放洗衣机里”

    她看到那两人,站住,不动。

    那一男一女也呆住不动。

    六六喊了声:“爸?妈?”

    然后那一男一女的目光掷过来,戳在章本硕身上,直捅到他脊梁骨,骨子又酸又痛。

    三分钟后,六六妈揪着六六耳朵回她自己屋去了。

    六六爸就坐在沙发上,抱着手,盯着章本硕看,看得章本硕很不好意思。

    六六在被她妈揪耳朵的时候,就已经唉呦叫唤出实情,说只是借个地方洗个澡而已,不要误会。

    那口气像是占了章本硕便宜,还说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似的。

    六六妈听了更气,这是女孩子家家说的话吗?

    耳朵揪得更用力了。六六的惨叫隔着墙壁还能听到,时而还能听到她妈的愤怒拷问。

    “我拷问你几个问题。”

    “你烤吧烤吧,说假话算我输。”六六从章本硕身上学到的咸鱼精神,进化成鱿鱼,任妈烤。

    “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嗯?”

    “都被你气疯了,你先喜欢他的,还是他先喜欢你的?”

    “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

    “我喜欢妈妈。”

    “皮痒了是吧?”

    啊啊啊

    六六在歌唱,六六在惨叫,六六在敲墙,像是不屈的战友直面敌人火红的烙铁,高声提醒隔壁的同志不惜任何代价坚守阵地,直到集团军各部共同转入进攻为止。

    章本硕倒是希望六六爸也能拷问一下,至少不用这么尴尬。

    但六六爸不说话,只用目光烤章本硕,就像拿放大镜聚焦阳光烤蚂蚁。

    章本硕皱眉,看天花板,数指纹,抠指甲,咳嗽,磨嗓子,六六爸的聚焦目光从来没离开过。

    章本硕终于受不了了,说:“叔叔,我”

    “走吧,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聊。男人跟男人。”六六爸站起来。

    章本硕听到“男人跟男人”就头皮发麻,慢慢站起来,跟着六六爸出去。

    他跟在六六爸身后,翻遍了他能看到的本章说,搜到眼花,确定六六爸没有杀他或者阉他的想法,这才宽了点心。

    晚上10点多,又是年底,开着的店不是很多。

    六六爸停在一个牛排店门前,回头看章本硕。

    章本硕想到六六爸举着刀叉捅进自己脖子,血喷出来,像风的声音。

    他摇头。

    六六爸继续走,停在一家虾蟹煲小店门口,回头看章本硕。

    章本硕想到六六爸把一锅滚沸的汤连虾蟹一起扣自己头上,虾和蟹一起陪着自己的脸皮慢慢变红。

    他摇头。

    六六爸再往前走,走到马路口一个烧烤摊,几张油腻桌子摆人行道上,一个大叔在烤串,白烟斜着飘,肉香横着散。

    六六爸停下来,喉头上下地移,回头看章本硕。

    章本硕咽了口口水,想到六六爸拿啤酒瓶敲自己脑袋,再用签子插自己脖子,最后再把自己的手按到炭火里烤。

    他摇

    六六爸跺脚,“我就想吃点肉!怎么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老刘家、大气

    章本硕和六六爸对面坐着,六六爸撸了十串签子肉,没歇过一口气。

    章本硕都怕他把签子也吞下去不带嚼的。

    六六爸说他胖了。

    章本硕嗯。

    六六爸说他胖了,六六妈说要多吃菜,然后就把他当兔子养,天天开水煮白菜,他说不好吃,六六妈就换成开水煮花菜。

    六六爸抗议,强烈抗议,说吃素的我赞成,可完全不给肉吃,是不是太不人道?是不是矫枉过正?

    我不求你烧顿排骨,来个猪蹄,至少番茄打个蛋,萝卜加肉丝,香菇炒肉片啊!

    求你了,你知道最近我常常半夜醒来,盯着你的双下巴看,看得直流口水吗?

    六六妈说伟人说过,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温和的改良派只是伪装的保守派,依然是拥护吃肉的不良习惯理论。这种理论阻碍你的减肥和健康事业,最终破坏了你和我的感情,我不能不坚决反对。

    六六爸说了很多。章本硕点头听,默默看着六六爸肘子边的签子堆起来,攒起来一把都能卖给收垃圾的,换个几分几毛。

    六六爸吃肉,喝酒,嘴巴和心灵一同放纵,油光满面,意兴飞扬。

    到最后,章本硕不得不委婉地提醒他:“那个,叔叔,其实我跟六六没什么。她只是浴霸坏了,怕冷,到我这里洗澡而已。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懂,我懂。”六六爸心不在焉,目光钓在老板新烤的一串羊肉串上,舍不得动,一动,就怕羊肉会变成羊跑走。

    章本硕头疼了,六六爸不懂。

    老板又上了满满一手的羊肉串,六六爸吃完,这才安抚了暴动的胃,心满意足地看着章本硕,打了个嗝,说:“谢谢你。”

    章本硕说:“不用谢。你们外地赶来,这顿本来就该我请。”

    “不,我说的是谢谢你和六六在一起。”

    章本硕说:“叔叔,我说了,我没和六六在一起,她只是我的助理。”

    六六爸没反应,只是看着章本硕的脸,说能在章本硕脸上找到自己当年的清秀面容,依稀有几分相似,都是帅哥。然后烫着嘴把最后一串羊肉串撸干抹净。

    吃肉有力,六六爸酒意冲头,谈兴渐浓,一拍桌子,又叫老板再上五十串羊肉串。

    六六爸开始吐苦水,说兄弟啊,不,小章啊,谢谢你,我担保,六六继承我们老刘家的优良传统,豁达,大气,漂亮,这点随她妈。配你绰绰有余。就一点不好

    六六爸有点醉,但还知道拣好话说,偏偏嘴巴醉了,半天找不到好词。

    章本硕替他接上:“兴趣有点特殊?”

    六六爸一拍章本硕大腿,说:“对,就是兴趣特殊,她相过亲,每次不超过10分钟,次次都是别人看上她,然后她吓跑别人。”

    “有个当兵回来的,很喜欢她,小伙子人很婉转,见了一次面,发短信问她,说情人节没情人怎么过。你猜她怎么说?”

    章本硕摇头,他猜不出,总之没好话。

    六六爸仰头看天,看那茫茫夜空,蓝紫色的云移来移去,风好大,几千米的地下却没有风。

    六六爸呆了会说:“她说清明节没死人还要现杀吗?”

    章本硕点头,表示同情。

    别说相亲了,别相出仇人就好。

    “总之,谢谢你了!”六六爸一双油手握住章本硕的手直摇,还好他吃饱了,要不看他眼神,把章本硕的手当猪蹄啃了都有可能。

    “千万别谢我,叔叔,其实”

    “别其实了,我老刘家的家风向来大气,不拘小节。叫我名字刘山峰。”

    “刘叔叔,这怎么行?”

    “不!别叫我叔叔,叫哥,刘哥。”

    “刘哥,其实我和六六”

    章本硕说到一半,停下来,他突然想到一个极其恐怖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原本就有疑问,只是一直不影响生活,他也就放心里想一想,没问六六。

    现在才突然惊醒。

    章本硕看向刘山峰,眼里全是一片惧色。

    天底下,还有比我爸更坑孩子的人?

    章本硕他爸本科毕业,自认天赋惊人,只是后期境遇不济,看杂书污了那一往无前,勇猛精进的心境,以致于无法在学业上再进一步。

    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本硕连读,弥补老子遗憾,这样就省得他重生一回,重塑道基。

    章本硕一直以为像他爸这样坑儿子的存在不说凤毛鳞角,也该是千中挑一。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刘山峰更狠。

    六六、六六、单独叫还好,可要加上姓的话,不是叫刘六六!

    章本硕咨询过这么多来访者了,见多识广,不会轻易同情人,可在心里念了几遍“刘六六”,竟同情起那个百毒不侵,看恐怖片下饭,偶尔还会笑出猪叫的变态宅女。

    这么奇葩的名字要伴随你一生啊!

    搁一般人身上,都会有心理阴影的,也就六六心大,看得开,真是应了刘山峰的那句话:老刘家,大气。

    “好,你先别说。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刘山峰问章本硕,“六六最喜欢的恐怖片?”

    “小心肝。”

    “片中最喜欢的片段?”

    “女鬼用头走路。”

    “六六最喜欢的食物?”

    “披萨。水果味,菠萝,黄桃一定留到最后吃。”

    “六六每次洗澡完一定要做的事?”

    “在浴室镜子上写:我死的好惨。”

    刘山峰满意点头,对女儿这么了解,两人的相处很走心。

    “最后一个问题!”

    章本硕明明不太想答的,竟也生出点期盼,自己连最后一题也会答对吗?

    “六六身上哪里有毛病?”

    “她腰不好。”章本硕脱口而出。

    刘山峰惋惜地拍下桌子,好像章本硕错过了电视问答游戏百万大奖一样,“是筋不好,身子很硬。一拉筋就喊痛。”

    刘山峰说完,眼神慢慢变得不对劲,削了一片片变尖,刺向章本硕。

    腰不好?

    刘山峰的目光像刀子,贴着章本硕的身体割过去,往下面看,被桌子挡住。

    虽说家里养了几十年的大白菜终于有猪来拱了,算是喜事,可是

    刘山峰的刀子眼割来割去,最终呛的一声散入空中,化为嘴中一声长叹,又仰头看天。

    “女大不中留啊。”

    刘山峰谨记老刘家家训,大气,仰头站起,拍拍章本硕的肩,给出过来人的忠告。

    “年轻人爱玩是好事,但要节制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苟富贵

    “刘哥,你误会了。”章本硕还要解释,刘山峰仰着头去结账了。

    章本硕抢着付账,刘山峰一把推开章本硕的手机,说:“大气、大气。”

    刘山峰付了钱,跟章本硕回去,直接进了六六的屋。

    章本硕本想跟进去说清楚,可一想到里面还有六六的妈,还有刘山峰那口头禅“大气”,叹口气,往自己家走。

    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打开《本章说》,想写点什么。

    敲了《张一帆》的章节,写了几行字,又输入《王垒》,另起一行,停下来。

    王老师,他真的放下了吗?

    章本硕回想起那天王垒和陈秀梅离去的背影,背后的白墙里突然透出一声闷吼:“呀!这是什么?”

    “鸳鸯!鸳鸯!这是你外婆,别咬!”

    “妈!这是鸳鸯,不要用脚踩!”

    “这么多蟑螂?”

    “不是,是鸳鸯的孩子!麻辣鸳鸯们!清汤鸳鸯们!你们好!”

    “我受不了啦!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爱好!又是纸人,又是骨灰盒,还养起蜘蛛了?哪个正常男人会要你!”六六妈尖叫。

    “大气、大气。”刘山峰劝架。

    章本硕关掉文档,关电脑,站起来,去卫生间,准备洗洗睡了。

    他机械地对着镜子刷牙,漱口,然后放下牙杯,正要走,又转过身,对着镜子呵了口气。

    镜子上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我死的好惨!

    下面一行小字:牙膏快没了,要记着买。

    章本硕看看牙膏,扁到根子上,卷起来。

    她除了洗澡还在这里刷牙?

    章本硕第二天起来,收到老妈的消息,说昨天是骗你的,这么久没回信息,是不是想出去躲一下?这么大人了,谈恋爱很正常,女朋友这么漂亮还藏着掖着。今年过年你也不用回来了,去女方家过吧。明年再回家,最好三个人一起回来。

    章本硕回:哪来的三个人?

    章本硕老妈回:孙子、孙女我都喜欢。

    章本硕不想再继续对话了。

    这时门响了,章本硕开门。

    刘山峰站在门口,一把抱住章本硕,拍拍他的背,再放开,退后一步,一脸的不舍:“小章,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别,刘哥,千万别。”章本硕拼命摇头。

    “你放心好了,昨天她妈威胁要给纸人套上蜘蛛衣服,一起烧了,把灰放到骨灰盒里养蜘蛛,她已经妥协了。”

    “妥协什么了?”

    “她把骨灰盒的盖子扔了,这样就更像鸳鸯火锅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女儿还是很可爱的,就是兴趣独特了点。”

    “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就是那个蜘蛛有点棘手,她妈要我踩死,六六说你狠得下心吗?一尸两命啊!不,是一尸千命!后来我还真踩不下去。不过你放心,我今天去花鸟市场转转,走之前,一定给你个交待。”刘山峰不等章本硕说话,转身就走。

    “刘哥,你真不用给我交待!”章本硕吼。

    刘山峰没听见,或者装作没听见。

    刘山峰走了,李临来了。

    李临端来一个大箱子,说是王垒叫他交给章本硕。

    章本硕问王老师呢?

    李临说和陈教授度假去了。

    章本硕让李临进来坐会儿。

    李临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走廊墙上那个“第一章心理”的招牌发呆。

    他想起很多事。

    当初劝章本硕不要出去单干,说他没资历、没名气、没资本,单干就是找死,要不是自己给章本硕介绍来访者,章本硕恐怕连第一年都熬不过去。

    然而,几个月过去,章本硕有资历,咨询过黄宇和吕佳这样的明星,怎么能叫没资历?

    有名气。这几天记者都把李临的手机打爆,就为了套点章本硕的私密出来。李临压抑住想说的念头,把自己一三五穿三角内裤,二四六穿四角,星期天看心情,心情好就不穿,心情不好也不穿的事说出来,记者们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知道章本硕有没有穿。

    有资本。阳光心理六成股份,两百万现金,轰动全城的大赌注,最后还以章本硕的名义捐赠五百万给孤儿院。

    李临看着招牌上的一小时500元,心情复杂。

    这500元一小时是他帮章本硕定的咨询价。

    现在章本硕一小时不可能只拿500元,至少一千、甚至两千元起跳,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给他咨询。

    而自己,现在还是原地踏步,500元一小时。

    唉!

    李临叹了又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和章本硕的友谊依然牢固。

    当初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抱住章本硕这根粗大腿。

    李临说:“本子,你该提价了。定好价格跟我说,我帮你改招牌。”

    李临又拉着章本硕在“第一章心理”的招牌下拍了张照,约定洗出来后,还要章本硕签个字,就写:“苟富贵,勿相忘,赠挚友李临。”

    李临走后,章本硕打开箱子。

    箱子里有书有照片。

    照片是以前在阳光心理时的照片,那时王垒没有受伤,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和章本硕搭着肩冲镜头笑,偶尔还有朵朵抱着大黄入镜。

    章本硕一张张翻过来,心也沉下去,回到过去一般,每翻一张,看上一会儿,那时的笑声、阳光就会跟着流出来,包住他。

    看完了照片,章本硕再去翻书,书是《意识下的冰山》,第一版。

    扉页上写着:赠尊敬的王老师,衷心感激你,您的弟子章本硕。

    “衷心感激”上划了横线,破了洞,上面写了“虚伪无耻”。“章本硕”三字也涂黑。

    只是这“虚伪无耻”四个字也被划掉,新加了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不要浪费你的特长。

    “特长”二字写得极大,笔划歪歪扭扭,可见写字的人心情有多激动。

    章本硕合上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回到过去,那是个充满阳光味道的下午,阳光照到对面楼的窗户反射过来,洒下各色各形的斑点,大多是圆的一粒,黄红的边,白的底。

    其中有粒极亮的斑,在窗台上慢慢地移,大黄盯着看,那斑移哪里,大黄的眼也跟到哪。

    朵朵举着粉红魔法棒,背着跳进来,挥着魔法棒念咒语:芝麻开门,我去洗澡了,记得多喝热水,呵呵!

    大黄站起来,身子长了一截,伸爪去够魔法棒。

    朵朵咯咯地笑。

    阳光的斑点亮魔法棒的尖,也分出一丝光照亮了章本硕的心。

    他想到了,要做什么实验。

    逗猫棒在橘猫习惯化行为中的应用。

第四百四十章 羞耻

    王垒问章本硕:“心理学有很多领域,可以做咨询,也可以搞研究,语义、表情、神经、认知……你准备研究哪个方向?”

    章本硕在想。

    王垒说:“高树是专注夫妻感情咨询。宋雨是花语咨询,邓秀兰只爱拖地,你呢?你找到自己的方向了吗?”

    章本硕说:“王老师,我想做一个动物实验。”

    那就是所有矛盾的起源。

    章本硕睁开眼。

    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

    章本硕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id“王垒抱皮球射出7cm远”打破羞耻障碍,奖励积分5000点,总积分8300点。

    5000点?

    这是他迄今为止单次奖励最多的一次。

    章本硕趁热打铁,问:“升到等级3要多少积分?”

    “10万。”

    “好吧,当我没问。”

    系统接着说:“抛弃羞耻心,才能获得力量。请问是否选择融合?”

    “融合什么?”章本硕问,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融合所有,然后进化。”

    “会少掉什么?”

    “少掉羞耻心。”

    “就这样?”

    “就这样。”

    章本硕沉思,在想一个系统少掉羞耻心会有什么影响。

    他很快得出结论,没有影响。

    “融合。”章本硕下令。

    眼前一黑,章本硕看到黑暗中燃起一个红点,那个红点越来越大,在跳动,是团火,又红又暖,偶尔还有火星溅出。

    系统的浑厚旁白响起:没必要后悔。

    没必要羞耻。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挺起胸膛走下去。

    你很帅。

    黑暗中亮起一张张面孔,是徽章,恶意徽章、狡猾的老实人徽章、灰色盾形底座徽章。

    章本硕听着旁白不对劲,后悔?羞耻?自己选择的路?

    怎么总感觉会出事啊。

    徽章在火焰上空缓缓旋转,然后掉下去,火舌高涨,接着回落,徽章就这么没了。

    章本硕连心痛的机会都没有,就看着徽章消失,连点灰都没留下。

    “我说,那个,系统,你该不会是”

    系统没有回应,黑暗背景中又飞来两个词:点赞狂魔、舞台大师。

    得,这回连称号也融和了。

    火舌向上一窜,直接把两个称号舔干净了。

    喂!舞台大师的称号我连用都没用呢!

    章本硕抗议。

    可是融合一旦启动,就再没停下的意思。

    连吞了徽章和称号后,火胖了,充斥大半个黑暗背影,章本硕怀疑火再大些,能把自己也吞了。

    远处又飞来无数本章说,投入火中,本章说在火中消解、融合,边框拼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本章说,有时间、有位置、有点赞数,还有“本章仙”的id。

    章本硕盯着看,像是等待着绝世神兵出炉。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巨大本章说越来越亮,化成一把绝世好剑落入手中,再用本人心头血,算了,伤心,再用本人指头血或是鼻血开锋,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桀桀桀桀……

    章本硕想远了,告诫自己以后少看点港漫,然后那个巨大本章说就像冰淇淋一样融了。

    还融?

    巨大本章说的点赞数没了,接着是时间、位置、内容,最后留下一角id和头像。

    头像是一团的灰,被火烧了,染上红色。

    然后,头像和id“本章仙”一起消失。

    火也瘦回去,小到豆子般,原地跳跃。

    章本硕呆了会,问:“没了?”

    系统没回应。

    其他功能都消失了,也就算了。

    可是连自己的id和头像也一并消失,这次是不是玩大了?

    章本硕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变化,他退出去,看自己手上。

    还好,本章说的方框还在,打开看,本章说的id、内容、还有其他属性也都在。

    他松口气,看来只是系统融合时不再回应,功能都没有消失。

    这时有人敲门,章本硕开门,刘山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递给章本硕一个笼子,里面有两只鸽子。

    “那,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刘山峰说六六妈就在楼下车里,等着去机场,就急匆匆走了。

    章本硕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刘山峰就不见人影。

    到了晚上,章本硕烧好了饭菜,六六也进来了。

    一进来就拿了筷子,自己盛了饭坐下来,夹肉夹菜,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六六一边吃,一边问:“今天菜怎么这么丰盛?”

    章本硕说快年底了,去菜场屯了点菜。

    六六嗯了几声,又夹肉吃,吃得直点头。

    章本硕看六六吃肉,就像看到昨晚撸串的刘山峰。

    “唉,还好你爸妈没来。今天光伺候我家里那二老就累死我了。”六六抱怨。

    章本硕听,还在想系统的事,不知道这次融合要多久。

    “他们订好了今天下午的机票,说要出去旅游过年。一大早又拉着我去花鸟市场,说要给我买个鹦鹉,我说都年底了,鸟都飞回家过年了,花鸟市场哪里开着?他们不信,一定要去,还硬要拉上我,到了花鸟市场,果然门关着。他们还不信邪,又问守门的大爷哪里有鸟,大爷说西城广场有人养鸽子。他们就去西城广场。”

    “养鸽子的人说鸽子本来不卖的。但不知哪个变态给鸽子下了泻药,拉了一天的屎,又被烟花吓到,动不动飞上天就下屎,被人投诉,只好卖了。”

    “他们说买两只,我说鸽子又不能带上飞机,你们买鸽子干吗?牵根绳,带它俩比翼双飞飞回去吗?”

    “他们说给我买的。我说都有鸳鸯了,鸳鸯刚生了麻辣、清汤,哪有工夫照顾鸽子?”

    “照、照顾?”章本硕打断六六,六六夹了块肉往嘴里塞,腮帮子高高的。

    “对啊,照顾,他们说女孩子养蜘蛛嫁不出去,要养点正常、可爱的宠物,本来想给我买个鹦鹉,什么虎皮、玄凤、金刚,可惜市场没开门,就让我先养个鸽子,陶冶一下情操,培养下气质。”

    “鸽子呢?我爸说交给你了,他们到酒店了,等着看视频呢。”六六问,一边伸筷子到碗里捞肉吃,捞了半天,捞出一个鸽子头。

    六六看着那鸽子头,筷子和目光一起僵住,只有嘴巴还嚼了几下,咽下去,像咽块石头。

第四百四十一章 阿大阿二阿三

    “你杀了阿大!”六六筷子一抖,鸽子头掉进汤了,嘴上油光,眼里泪光。

    “阿大是谁?”章本硕问。

    “鸽子啊!”

    “我只叫菜场的老板娘杀了一只,你怎么知道那是阿大?”

    “这么好吃,只能是阿大了!我选鸽子的时候就冲着肉质鲜美挑的。”

    “好吧。那怎么办?”章本硕真心求教。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理解有误,再加上刘山峰没交待清楚,造成惨案,现在看来,也没全错。

    至少六六是真心想吃鸽子肉,跟刘山峰昨晚撸串吃肉的劲一样。

    手机铃声响了,六六拿出手机,挂掉,又开始打字。

    “我爸打来的,30分钟。我只能帮你争取到30分钟。走,再买只鸽子去。”六六站起来,冲到门口。

    “去哪买?”章本硕问。

    “菜场有吗?”六六双眼光芒闪烁,大脑神经元剧烈放电,分析可能出路。

    要让爸妈知道他们前脚刚上飞机,后脚就把阿大炖了吃,那心理打击太大了。

    “没有。卖鸽子的回家过年了。我是请隔壁卖鸡的老板娘杀的。”

    “广场,再去西城广场。”六六催章本硕快点,在门口急得直跺脚,就跟她爸想吃肉吃不到一模一样。

    天黑了,卖鸽子那人可能回家了,不过也有可能还在,那么多鸽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卖光。还有机会。

    章本硕准备好了,开了门,六六却没动。

    “走啊。”章本硕问。

    六六说:“等等,喝口汤先。”跑到餐桌旁,端起碗直接灌了几口鸽子汤,放下碗,抹嘴,夸:“真鲜。”

    章本硕看六六那舌头舔了嘴巴一圈,都怀疑她急着去买鸽子,是不是想再宰了吃。

    两人打车去西城广场,天气冷,人不多,鸽子也没了。

    六六眼尖,找到那卖鸽子的大叔收了板凳正要走人,上前一把抓住:“大叔,鸽子呢?还有吗?买两个。”

    六六掏出手机,对着鸽子大叔胸前的二维码就要扫一下。

    章本硕内心波澜不惊,不用看本章说都知道六六想什么,买两个,一个养,一个炖汤是吧?

    鸽子大叔说:“卖完啦。”

    “那么多卖完了?”六六不相信,看了一圈,除了一地鸽子屎,确实没看到一只鸽子。

    “对啊。都被一个人买走了,说是给他老板治病用的。”鸽子大叔美滋滋。

    “可惜!”六六说,不知道是可惜吃不上,还是买不到。

    鸽子大叔要走,六六又叫住他,“等等。”

    “小姑娘,真没了。”

    “不是,大叔,有没有鸽子蛋?”

    禽兽!吃了鸽子还不够,还要吃它的蛋!

    章本硕不知怎的就想到昨天刘山峰点羊肉串的表情。

    章本硕和六六回到家,章本硕问她:“买鸽子蛋干吗?”

    “转移注意力,我当这么久的咨询师助理,还是学到点东西的。”

    六六带上阿二回自己房间,也叫章本硕过去,说是配合一下。

    章本硕有段时间没来六六房间,沙发上放着蜘蛛套装,边上站着纸人,骨灰盒开了盖子供在桌上,别说,还真像鸳鸯锅。

    阿二到了新环境,扑腾着翅膀飞了一小段,就挑个高处站着,落在冰箱上。

    这时六六的手机响了,六六做了个手势,示意章本硕躲好,按照既定计划行事。

    六六接通视频电话,屏幕上挤着刘山峰和她妈的脸。

    “我们到酒店了。”

    “这么快啊。明天去哪玩?多拍点照片回来。晚上别玩得太晚,还有,那个”

    “阿大阿二呢?让我看看。”六六妈说。

    六六说好,等一下,然后冲章本硕打手势。

    章本硕把鸽子蛋放在阿二身下,阿二走了几步,又踱回来,歪头打量那个蛋,好像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被绿了。

    六六背对冰箱,把站在冰箱上的阿二罩进去。

    “阿大呢?”刘山峰问。

    “爸,你这都看得出来?”六六吃了一惊,她原本打算用一个鸽子冒充到底,让章本硕移来移去,造成两个鸽子的假象,没想到老爸眼这么尖,一眼就识破了,这还怎么玩?还好她有备用计划。

    “这谁看不出来?阿大肉乎乎的,一看就好吃,阿二一身骨头。”刘山峰说。

    章本硕在手机视野外频频点头,亲父女,不用验基因就知道。

    六六冲章本硕伸出2根手指头,执行备用计划。

    “阿大呢?”刘山峰问。

    六六嗯了几声,去抓冰箱上的阿二。

    阿二飞走,落到桌上,绕着骨灰盒走。

    六六摸了下冰箱顶,突然惊呼一声,手抓着移到身前,对着屏幕张开,一颗鸽子蛋躺在掌心,六六用力挤出点眼泪,叫道:“爸!妈!阿二生阿三了!你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六六妈喜极而泣,搂住刘山峰亲了一口,为这个新诞生的小生命高兴。

    刘山峰可能是因为肉食者的缘故,看什么东西都从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怎么吃这三个角度考虑,格外理性,问:“我记得卖鸽子的说这两只都是公的?”

    六六呆了一下,哈哈笑起来:“你听错了。要么就是卖鸽子的说错了。对了,爸,这个蛋怎么煮,不,怎么孵?”

    刘山峰和六六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聊了会怎么保温孵蛋的事。直到刘山峰说到番茄炒蛋的三个花样,六六妈打断老伴的肉食幻想,说以后记得多拍阿大阿二阿三的照片发朋友圈,塑造一下温婉闺秀的人设,虽然有男朋友了,但也要注意自身的进步,这样感情才能持久,就像我跟你爸一样,是吧?老刘?

    刘山峰点头,做微笑状。

    六六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示意章本硕可以出来了。

    章本硕从冰箱后转出来。

    六六问:“阿二呢?”转身去看,阿二就在桌上踱步。

    六六看了一下,眯着眼,探着脖子,不太确定,问章本硕:“你看,阿二嘴里是不是叼着什么东西?”

    章本硕跟着看,说:“是叼了东西。”

    六六说:“好眼熟啊。”

    章本硕说:“是啊,好眼熟啊。”

    六六说:“长长的腿,黑黑的毛……”

    “啊!鸳鸯!”六六尖叫着扑向阿二,阿二扑着翅膀飞走,站在纸人上,一口吞下鸳鸯,咕咕地叫。

    六六又扑向纸人,阿二接着飞,一人一鸽就在屋子里追起来。

    阿二撞到灯,掉下来,六六抓住阿二,挤它的脖子,要挤出水似的,还叫章本硕来一起帮忙。

    然而最后只从阿二嘴里捞出一条腿来。

    六六捧着腿,眼泪都掉出来。

    这叫她如何面对麻辣鸳鸯、清汤鸳鸯!

    六六呆坐在地上,压着阿二,阿二嘶嘶地叫。

    六六充耳不闻,身体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碰不得。

    章本硕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轻拍六六的肩,想说节哀顺变,又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

    可是不安慰,六六又好像真的很伤心。

    最后章本硕还是想到了好办法,附在六六耳边,轻声说:“要不,把阿二也炖了吧。”

    六六猛地抬头,瞪向章本硕,那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像是见了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章本硕呆了一下,是他想错了吗?

    “提议而已,你如果不想”

    六六站起来,抹掉眼泪,咽了口口水,说:“和鸽子蛋一起炖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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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见人身上的本章说,我还是个心理咨询师,这是个完美的组合。但是我好像错了。我能看见本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本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