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我能看见本章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能看见本章说全文阅读

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一章 想象

    树枝抖起来,叶子摩擦沙沙响,碎月流光如水晃动,章老师的脸也在那片跳动的光里忽明忽暗。

    李双在一片零散的光里找到章老师的眼,呆了一会儿,说:“章老师,我说了,我眼前总是出现她跳楼时的画面,我怕。本来我以为没事的,可是过去这么久,我发现我是真的害怕。”

    章本硕说:“对,所以我问你想不想再看她跳一次。”

    李双第一次对章老师生出陌生的不信任感。也许是在树上咨询的原因,看不清章老师的脸,总觉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他印象中的章老师总是温和地笑,很少会说这种不礼貌的话,不管是对死去的苏怡,还是对他自己。

    难道他是因为自己去找张一帆咨询生气吗?

    可那只是个误会啊,而且找他咨询的学生那么多,也不差自己一个。

    章老师的心胸就这么狭窄吗?

    不、不,一定是自己多想了,章老师不是这种人。

    李双想起被教导主任当众叫抑郁,上台的尴尬场面,要不是章老师的开导,他恐怕要贴着抑郁的标签在一中混三年。

    也许是自己之前太害怕,说得颠三倒四,没讲清楚,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再说下去,苏怡跳楼的画面一次次重现,他都快要疯了。

    “章老师,贴标签的问题,我想我有答案了,打回去,或者撕掉它,要么就无视,别管哪种方法,有用就行。我只管做好我自己就可以了。你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李双岔开话题。

    “死。你之前不是说死行不行?”章本硕问。

    李双头往后仰,让自己的脸隐入阴影,“我有说过吗?”

    “你说的,要是贴标签的人太多,或者撕也撕不掉,甚至自己也给自己贴标签,怎么办?死能解决吗?我听得很清楚,不会错。”章本硕的脸从半阴影中走出来,逼近李双。

    李双觉得很不舒服,今晚章老师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像是缠在树枝上的一条毒蛇,分叉的蛇信簌簌地探,舔到了,就是一口倒勾的毒牙,注入致命的毒液。

    李双本能地觉察到危险,想要从树上下去,中断这次咨询。

    “章老师,我不太舒服,晚饭也没吃,这次先这样吧。下次我们”

    章本硕突然伸手抓住李双,李双吓了一跳,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他从没见过那么亮的眼。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中断咨询,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请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听完这个问题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咨询,好不好?”章本硕说。

    李双看着章本硕,点点头。

    他还对章老师有期待,在天台上,焦虑、恐惧、无助……各种情绪杂揉一起,拧成的绳索捆得他不能呼吸,他一会儿想起暗恋者的事,一会儿又想下周考试的事,一会儿又想苏怡跳楼的事。

    他知道自己害怕,可却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只知道所有一切的开端都是苏怡跳楼前那一笑。

    以前的他本来不会想那么多,打球、上课睡觉、下课聊天、吃饭打游戏,生活就这么简单,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那时的他只想到一个人,就是章老师。

    章老师肯定能帮他,现在他虽然失望,可还抱有一线希望。

    章本硕说:“上次咨询,我给你留了个问题你还记的吧?”

    李双深吸一口气,眼皮往下掉,遮住半眸子的失望,又说到贴标签,章老师为什么这么固执,从天台的电话开始,到树上,我一直在说的都是苏怡跳楼的事啊!

    这跟贴标签有什么关系?

    李双还是缓缓点头。

    他当然记得,为了找答案,还跟大鸟五人组干了一架,才引出后面一摊子烂事,让教导主任翻出以前的录象……

    “别人给你贴标签,你打算怎么办?”李双重复了一遍。

    好了吗?现在可以中断咨询,让我下去吗?

    李双突然累了,什么都不愿想,有些事注定是找不到答案,苏怡跳楼也好,贴标签也好,找到答案又能怎样?

    “那个问题还有个进阶版,你要不要听?”章本硕问。

    李双茫然抬头,看章本硕。

    章本硕说:“如果给你贴标签的那个人死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僵在树上不动,像是变成了树枝,被风吹熟了开花结果落叶,明明在变,盯着看却发觉不到变化。

    章本硕的每一个字都像开凿山路的錾子,敲进李双心里,一字一火花。

    对啊,给他贴标签的人要是死了怎么办?打回去?怎么打?

    撕掉?撕掉给谁看?

    无视?是死人先无视自己吧?

    这样一路想下去,自己先前所想的答案都没了意义,李双痛苦地叫了一声,抱着头,靠在树干上,睁眼全是斑驳的光影,闭眼全是苏怡跳楼前的那一笑。

    所以到底怎么办?

    “章老师,我真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告诉我吧。”李双投降,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误会章老师,可是他却想不出要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像章老师说的,人死了,又能怎么办?

    死人贴上的标签,就像渗进骨头的颜料,若不把外面的皮肉脏腑剪开,里外掀出,碰都碰不到,又怎么撕掉?

    就像苏怡跳楼前的那一笑,难道还能回到过去,叫她不要笑,不要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漂亮、那么轻松,然后就跳下去。

    “我跟你说过了,想不想再看苏怡跳一次?”章本硕说。

    李双终于有点明白章老师的话,问:“什么意思?”

    “很简单,想象,想象最让你焦虑、恐惧的画面,尽你最大努力,去重建那天在天台上的画面,不止是画面,我要声音、我要气味、我要你当时身上的温度和最细微的触动。”章本硕用平稳的口气说。

    李双听到一半,手就开始不由自主地乱舞,像是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些什么,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不停地说不,我做不到,我不想回去。

    章本硕握住李双的手,紧紧的,说:“没事,这回有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听我的声音。那天你去天台,看到了什么?”

    李双睁大着眼,眼眸却全无焦点,虚望着一处,渐渐安静下来,怔怔地说:“云,满天的云。”

第二百零二章 再想再想再想

    李双抬头往上看,再没繁叶碎月,只有云,一天的云,黑肚白边,在空中移来移去,太阳在云里跳。

    要下雨了。

    他举得手酸,低下头,才看到天台上还有人,一个女生挨在墙边,长发披肩,她也仰天看云,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就像看一本书。

    他有些脸红,抬起手,手里空空的,不对,应该有本书才是。

    然后手里多了本英语书。

    他拿着书到天台另一边读,小声念着howyou do,大部分心思却放在那女生身上。

    来过天台很多次,却从没碰见过她。

    他的额头湿了,进楼梯间避雨,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轻轻冷冷,到不讲道理的唰唰往下泼,砸出树里、草里、泥里的清香,混在一处,扑入鼻里。

    “冷吗?”一个声音问。

    李双点头,冷,很冷。

    那个女生却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扶着围墙,还仰着头,用脸去接天上的雨。

    他想叫女生进来避雨,却又不好意思。

    李双想到一个办法,拿起书,大声读:howyou do。

    女生动了一下,却不回头,探头往下看

    世界静止不动,李双没动,那女生也没动,连雨也不动,一串串的雨线连在天与地之间,宛若摇落一天星光。

    只有那雨声唰唰唰地响,像叶子簇在一起唱歌。

    “然后呢?”章本硕的声音响起。

    李双怔怔地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那女生还保持着低头往下看的姿势,看了很久,像是爬到高处向下窥视的小猫。

    “然后”李双脸上的纹路杂乱起来,狰狞着跳来跳去,鼻眼口盯着一处厮杀,难解难分。

    他抱着头,痛苦地低声乞求,“没有了,没有了,就到这里可以吗?”

    “然后呢?然后你看到什么?”章本硕的声音继续响在李双耳边。

    李双闭上眼,再睁开,唰唰的雨声响起,贯穿天地的密织雨丝重重下落,溅起一地的雨珠,涟漪圈开、碎掉,偶有吹大的泡泡移来移去。

    那女生回过头,冲李双笑了一下,爬上围墙,面对李双,仰头看天,张开双臂,向后倒下,倒在那片雨、那片云里。

    大雨戛然而止,李双闭眼再睁眼,又是密叶碎光,叶掌在夜风中轻颤,边上的纹路像是刻字一般。

    李双一身的湿汗黏乎乎,加了糖般,从皮肤侵进心里,心念百结,说不出的郁闷难受。

    “好了吧?章老师。”李双靠在树干上,手脚都没了力气。

    “再来一次。”章本硕说。

    李双惊道:“还来?”

    “对。再来一次,坚持再久一些。”

    李双犹豫了一下,心中那蚀骨的痛楚还没完全散去,就叫他再回想一次,还要坚持更长时间?

    “好吧。”李双最终还是选择信任章老师。

    云又来了,雨唰唰地下。

    李双又一次站在天台上,看到那个女生。

    只不过他这回没有回楼梯间躲雨,也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浇透自己和书,他离那女生近了一点,发现她穿了裙子,带花纹的漂亮裙子。

    他说howyou do,想引起女生注意。

    女生向下看,回头冲他笑,爬上围墙,他伸出手,说小心,那女生不理他,站到围墙上,张开双臂,仰望天空,倒下去。

    啊!!!

    李双大叫,吓得漫天大雨倒卷回到云上,云吸饱了雨,重又凸着黑肚懒洋洋地垂着,太阳从云隙间探头,屋顶也干燥起来,那女生也背对着李双一步步后退,走回楼梯间,天台空无一人。

    李双看章本硕,眼中尽是疲惫,他有点明白了,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治疗技术,但章老师叫自己一遍遍地回想,不是为了折磨,而是让自己直面恐惧,克服焦虑,对吧?

    “再来。”章本硕说。

    李双点点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下,问:“章老师,要多少次才行?到我不害怕为止吗?”

    章本硕摇摇头,只示意他继续回想。

    雨声响起,李双又回到天台。

    一次、两次、三次……

    李双已经不知道去天台几次,到最后整个人都已麻木。

    那女生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站上围墙,仰头看天,向后倒下,他却一步步走出来,离那女生越来越近,到最后并肩站在围墙边,都能看到女生的侧脸。

    看她小心地探头确认楼下有没有人,看她一边笑,一边流泪,泪水和雨混在一起掉下来,看她回头冲自己笑,嘴唇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话似的,看她爬上围墙,站在上面,张开双臂,仰头看天,向后倒下。

    他离得足够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女生还是按照既定程序往下摔,黑发在急坠的风中乱舞,呼啸地拍在花坛旁的泥土里,嘭的一声,像是手劲太大,拍破了一面皮鼓。

    李双扒着围墙,向下看,那女生身边涌出红,与泥的灰腻在一起,昏昏地描了个边,就再没动静,大雨洇开那一圈的红,又有新红染出,如此反复,李双看呆了。

    他靠在树干上,看着叶外的光,细细碎碎,好像那日天台上的大雨,整个人失了魂,靠在树上,和树比呆。

    许久,李双才吐出一句:“章老师,我不怕了。”

    章本硕没有回应,整个缩在树的阴影里,只有眼眸偶尔泛光,像是繁叶筛漏的两颗星。

    “再想。”

    李双摇摇头,“真不用了,章老师,我不怕了,可能还有点难受,但是我不怕了。”

    “不行,再想。”

    “我说了我不怕。”

    “我也说了,再想。”

    “章老师!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该想的我都想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我不怕了,不怕了,不怕了!”李双大叫,树叶再多,也裹不住李双的叫声,球场上的张一帆看过来,像是多了一颗窥视的星。

    李双吼完,才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地抖,身下的树枝也跟着发颤,叶子摩挲,沙沙地响,似是他内心的念头在说话。

    章本硕整张脸也重新从阴影中浮现,“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怕了?”

    李双一怔,无数次面对恐惧,无数次重复苏怡跳楼时郁积的怒火没了方向,漫无目的地烧着,烧糊了一片,嘴唇铅灰。

    “是你主动上天台,是你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你选在这棵树上咨询,是你在我没开口问你什么事前,先把苏怡的事说出来,从头到尾,一点细节都不放过。你从来就不缺面对苏怡死亡的勇气,告诉我,你真的是在怕吗?”

    李双动动嘴,想说话,半天,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再想一遍,这回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当时想做却没做,或者不敢做,来不及做的事。”章本硕说。

第二百零三章 别学我

    “我想做的任何事?”李双重复了几次,说:“可我没想做什么啊。”

    “是吗?”章本硕贴近了说话,李双突然想起张一帆问他的话,章老师的眼睛怎么了?

    章本硕的右眼像是在燃烧,火头旋拧如波浪,夜风吹过,被叶子削了皮肉,只剩风骨,干干地吹进眼里,那火头借了风势,呼啸而起,横出一条斑斓火带,上耀天星,下照心魂。

    李双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像是木头变成了人,注入了生气,干树皮软成皮肤,触感也灵敏起来。

    自己真的不想做什么?

    教导主任把车开走,生怕那血流出来,会染到车胎,附魂上去一般。

    同学们从老张店里买来白蜡烛,一个个点亮,手捧着在花坛边默哀,一周后,白蜡烛又成了教室停电讲鬼故事的必备道具。

    老徐强调了苏怡的抑郁症,让大家专心学习、好好运动,有心事一定要找她或者黄老师说。

    天台的窗户加了锁,安上监控……

    每个人都在做事,做完事后,又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学习,开心或者不开心。

    毕竟苏怡对他们而言,除了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外,再无任何实质的东西。大部分人甚至都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她喜欢什么,她做过什么,她的梦想,她的过去,还有她戛然而止的未来。

    他们赶来时,地上只有白布裹住的一个人形东西。

    可是他不一样,苏怡和他共享了生命中最后的十几分钟,可能更长一些,他也记不清了。

    临死前,她还对自己笑过。

    他不能理解,比数学老师上的课还难理解,笑得那么轻松,那么灿烂,那么漂亮的女生为什么就这么死了。

    他有段时间疯狂地去搜集苏怡的消息,知道她有抑郁症,下课吃药被老师看到,说她矫情。考试考不好,认真学就好,动不动吃药,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你就继续作吧。

    知道她的英语极好,数学却很差。

    知道她家境不错,衣食无忧。

    知道她喜欢一个人,也送过情书。

    知道她被人贴过无数标签,以致于他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有说她学霸,有说她靠关系买题,有说她假装家里有钱,有说她男女关系复杂,有说她看似清纯,其实动过刀子,有说她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自己的命不珍惜,动不动要死,谁都救不了……

    刚开始李双还想分出真假来,到后面,流言太多,真实与虚假掺在一起,像水里滴了墨,再也分不清。

    李双不再去纠结流言是否真实,他只记得苏怡的笑,那笑在他心里呆久了,似有了声音,时时回荡。

    我想做的任何事?

    原来我是想做一些事的。

    天上又有了云,雨云厚厚一层铺开,李双又到了天台上,一伸手就能够到苏怡。

    苏怡正往下看,确定没人后,回头看李双。

    李双早早拉开拉链,双腿叉开,看我的拉链开了。我真不是变态,只是一想事情就容易分心,上完厕所常被一班的人笑话。

    快,跟我说话啊,喊变态也行。

    苏怡冲李双一笑,爬上围墙,向后倒下。

    再来!

    雨一直下,苏怡回过头来,冲李双一笑,李双举起手中的英语书,翻到i love you一页,指着那行字,说我想跟你做朋友。

    苏怡眼里流着泪,爬上围墙,向后倒。

    再来!

    漫天的雨蒸煮开来,烘成烟,聚成云,阳光透着云,像油浸出来,暖暖的一片,薄薄晕开。

    苏怡背对李双,仰头看天。

    李双大声说:“别看云了,多看看我,我比云好看!真的!”

    苏怡回头,李双的心咚咚地跳着,欢喜起来。她回头了,她提前回头了!

    天突然暗下来,大雨倾盆而下,唰唰唰,苏怡整个人淋湿了,长发贴在额前,遮住大半的脸,只看见她的嘴角在笑,眼睛在哭,爬上围墙,向后倒。

    再来!再来!再来!

    苏怡又站在围墙边上,李双说我们班有个同学很喜欢爬树,你也喜欢站在高的地方吗?去爬树吧,比这里好。

    你需要送情书吗?交给我吧,这事我常干,记得别写自己名字。这样万一被公布了,也可以不承认。

    你想打谁吗?我有个朋友会拉电闸,晚自习的时候,电一停,我就冲进去帮你揍他。

    抑郁?没关系啦,你看,教导主任当高一全级段学生的面叫我抑郁,我都好好的,想开就行了。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去看心理咨询师,当然不是黄老师,黄老师聊聊天可以,真要说你恋爱啊、逃课去网吧之类的,她马上说给老徐听,不靠谱。有个章老师挺不错的,要不要去看一下。

    一次又一次,苏怡在大雨中转身,冲李双笑,然后爬上围墙,向后倒下。

    李双用尽了所有办法,耍宝也好,学包哲远耍贱也好,甚至大骂苏怡,说她被人贴标签怎么了,有抑郁症了不起啊,矫情!对,我也被人说过矫情,也被说过凭什么大家都要让着你,你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苏怡没有一点反应,机械地执行既定程序,一次次地笑,一次次地爬上围墙,一次次地向后倒下。

    李双坐在地上,任凭大雨浇得自己狼狈不堪,想做的都做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下来?

    不要跳,在你死后,我偶尔觉得活着真好,偶尔也会觉得死了不错。每当我觉得死了也不错,就会提醒我自己,再活活看吧,等到我觉得活着真好的那天。

    不要跳,你冲我笑,一定是向我求助,求我拉住你,对不对?你也不想死的,对不对?可是你特么的就不能慢一点?好歹问我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女朋友,再说句我要跳楼啦,我一定会跑上来抱住你,任你骂我打我,我也绝不放手。

    不要跳,你要活不下去,可以考虑一下佛系自杀,不割腕,不吃很多药,不上吊,不卧轨,不烧炭,更不跳楼,你就好好的吃饭、睡觉、偷偷玩手机,混混噩噩地活,缘分到了,你自然会死。不,你一定会死。

    反正要死的,为什么不等等呢?

    不要跳啊!!!

    李双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在他的世界里,风和雨搅成一团,横着打,竖着拍,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要把苏怡吹上来,天空一半是雨,一半是光,以天台围墙为界。

    苏怡在雨中笑,在雨中哭,向后倒进光里,像水溶进了水。

    李双累了,他不说话,慢慢站起来,走进楼梯间,苏怡又站在围墙边,仰天看雨。

    大雨一直下。

    李双看着手里的英语书,突然想到一点,他大声读出“howyou do”,苏怡才回头对他笑的。

    李双大声说:“howyou do?”

    苏怡身子震了一下,向下看,再回头。

    “fine,thank you,and you?”李双继续说。

    苏怡的眼里多了些东西,看着李双。

    “are you ok?”李双盯着苏怡的眼,放声念出来,他的喉咙都快烧起来,恨不得仰头吸尽天上所有的雨。

    苏怡呆了一下,扑哧笑出声来,说:“好好学英语吧。别学我。”

第二百零四章 啊喽喽喽——呸

    雨突然停了,云也收了,瘦成几条横在空中,天蓝得要滴下来,阳光照下来,湿湿的,带着雨后特有的清香,落在苏怡脸上。

    苏怡整个人都沐浴在光中,她再没爬到围墙上往后倒,就那样站在原地,冲李双微笑。

    那笑里全是光,仿佛月亮坠入她的眼眸。

    李双透过叶隙,看着夜空上的月亮,像是从她眼里的月亮,走到另外一个月亮,恍然回头,看到章本硕才意识到一切都已结束。

    章本硕看着李双的本章说。

    那是一个id叫“抑郁难苏”发表的。

    “好好学英语吧。别学我。我去死一下,可能会吓到你,对不起,让我最后任性一次。”

    右侧的大拇指变红,加1的数字上飘,又消失。

    这就是苏怡留给李双的标签。

    然后整个本章说慢慢碎掉破开,空白很快被另一个本章说代替。

    李双看向章本硕,满眼的泪水:“章老师,谢谢。”

    章老师说的对,他真不怕,只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就是毫无意义地大叫也好,只要能拦住苏怡,让她再想一想,再缓一缓,看看天上的云,看看云后的太阳,雨下完,云变薄了,太阳又会跳出来。那时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不要跳得这么干脆啊!我本来只想上来发会呆的,不想看到有人死。

    李双抱着章本硕放声大哭,叶子在哭声中沙沙地响,翩翩地落,一片被风卷起,乘风远去,飘到边上的球场,落在张一帆手里。

    张一帆举起叶子,对着月光看,叶掌边缘是密麻的小字。

    他放下来,随手扔掉,再看那棵树,笑了起来。

    章本硕耳边响起久违的系统声音:id“用又又来造句越短越好双”本章说点赞亡者本章说,获得积分1500分,总积分5000。

    获得显示点赞数功能,目前点赞数123,点赞数集满一万,有额外功能奖励。

    系统界面中出现点赞数,右方数字123。

    李双哭好了,又不好意思起来,擦了擦脸,从树上爬下去。章本硕也跟着下去。

    包哲远跑过来,看到李双,大叫:“双!你在这!”

    他在保安室的监控里看到李双从天台下来后,又去了球场,爬到树上,这才跑过来,老徐还留在保安室。

    要不是球场也有监控,怎么找得到李双?

    更让包哲远生气的是他第一时间来找的就是球场和小树林,这家伙躲树上居然不应我?

    早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会寻死,替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包哲远跑上去,就要给李双一拳,一人抓住他,“嘿嘿,这回看你往哪逃!”

    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死死抓住包哲远,像是抓住一只大花猫,要从六楼扔下去一样。

    偷手机、打老师、还跑到天台喊爽死啦,这三件事都比不过包哲远从窗户跳下来,踩他身上那一脚。好痛啊!

    他决定了,劝退!

    “刚好,李双也在这,也不用等明天了,你们两个人现在就给我滚!”教导主任怒吼,一手还扶着腰。

    李双、包哲远愣了一下,章本硕和张一帆也没搞清楚状况。

    教导主任还在咆哮:“叫家长也没用,谁来求情也不好使!像你们这种差生就不该混进第一中学,两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你被欺负了,怎么不想想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欺负你!你爸妈怎么教的,没教养!你考这么好,是不是抄别人的?”

    教导主任怒火攻心,上了头,说顺了嘴,把平时教训学生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也不管合适不合适。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铁了心要把这两人赶走,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校长说话都没用!

    包哲远一脸懵懂样,不知道教导主任突然发这么大火干吗。

    李双倒急了,劝退自己就算了,包哲远是怎么回事?

    他正要说话,老徐踩着高跟鞋跑过来。

    “你来的正好。都是你班里的人才啊!偷拉电闸,进老师办公室偷手机,被我发现了还打我,之后大叫扰乱校园秩序,两个人你都带走,以后不要来上学了。别求情,谁来都没用!为了整个一中的名誉和学习氛围,就要剔除这样的垃圾。”教导主任也连吃了徐巧音几脚,还是踩着高跟鞋的,要是能劝退老师,也把她一起劝退。

    徐巧音看到李双好好的和章本硕在一起,边上还有阳光心理的张一帆,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看来是心情不好,找心理老师咨询去了。

    这孩子咨询就咨询,好好的心理咨询室不用,又上天台,又爬树的,唉,差点被你吓死。

    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开导,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得多。

    徐巧音拉过教导主任,走到球场一边。

    教导主任心飘起来,十分得意。

    看徐巧音拉自己走那么远,生怕别人听到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有多慌。

    之前跟自己吵架的大嗓门哪去了?

    叫你仗着老资格,带了几届好学生出来,就不把我这教导主任放眼里!

    一个班里出两个问题学生,一起劝退,傻了吧?

    求我,求我啊!求我照样劝退!

    “老陈,求你件事。”徐巧音掏出手机,低声说话。

    教导主任端着下巴,摆出软硬不吃的脸,说:“别说求字,你知道我的为人,按规矩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国有国法,校有校规。他们两个做得太过份,我想保他们都没用。”

    “呃,不是说他俩的事。”徐巧音眨眨眼。

    “嗯?那是你?”教导主任差点没憋住笑,学生出了事,怕连累到自己,年底的绩效奖泡汤吗?

    “不,是你。我刚刚在保安室调监控看到的。”徐巧音点开手机,放一段视频给教导主任看。

    视频里是一个球场,晚上,只有球场的灯光打过来,水泥地白的耀眼,球场边上停了一辆奥迪,过了几秒,一辆宝马开进来,往前开了一段,准备停车。

    倒得太快,车尾擦到奥迪的副驾驶车门,车顿了一下,又往后开了一点,才停下来,宝马车上下来一个人,看了一下刮痕,用手抹了抹,又上车,把车开走,消失在画面外。

    教导主任看了一额头的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徐巧音轻轻地笑:“前段时间校长刚买的奥迪被人蹭了,说一定是停在小区路口,被其他车给蹭了,那里没监控,气了半天,拿去4s店修,花了好多钱,两扇车门的漆啊。老陈,这辆车好像和你的车一样,都是宝马?”

    教导主任说不出话,那天蹭了车,刮痕够长,但不太深,他本想跟校长说的,可一想到校长老眼昏花,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没灯光的地方基本看不清,要不要赌一把,只要开出学校,在自家小区停个几天,发现刮痕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结果真让他赌赢了,校长过了三天才发现刮痕,只在自家小区物业那翻,压根就没想到是学校里的车。

    不过为了避免嫌疑,他还是把车停在老位置,教学楼花坛旁边。

    “就这点小事?威胁我?你不给我看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我根本就不知道蹭到校长的车。大不了我去给他道个歉就好了。别以为这样就能救下那两个垃圾!”教导主任一脸不屑。

    “谁说威胁你了?我还没说完呢,校长车放4s店修,结果就那天校长老婆生急病,要车没车,叫车又碰上晚高峰,送到医院足足晚了半个小时,差点出大事。你说校长要是知道是你做的”

    “徐姐,对不起,求求你,千万别说出去,那天我本来打算跟校长说的,第二天事情一多就忘了。求求你。”要不是边上有人,教导主任就要给徐巧音跪下来了。

    听说这次校长退休后,没有空降兵,有想法有资格的人早就定好位置,都有去向,上面基本决定了新校长是内部提拔,让副校长当了。

    副校长顶上校长位置,那空出来的副校长就是教导主任的了。

    教导主任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教学水平差,要想搏好出路,只能当领导了。

    要是和校长搞差关系,校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这个美梦泡汤。

    徐巧音不说话,看看李双和包哲远,话都在那目光里。

    教导主任会意,板着脸想要笑一下,努力做出和善的表情,却只挤出一副要哭的脸色。“不劝退,不劝退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徐巧音瞪过来,扬了扬手机,“给你脸不要脸,给谁机会呢?”

    教导主任脸一红,又白下去,两只眼往下看,遮住凶光:“咳咳,知道了,徐姐,什么事都没有,不用给机会,不用给机会。”

    教导主任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要怎么把那视频删了,再去保安室删掉监控,时间过去这么久,只要没视频,就算徐巧音说出来,也没人信,自己还可以告她诽谤。

    总之,这个女人惹上自己是她最大的错误!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难受,年底绩效、优秀教师评选、职称评定、出差报销、请假、节假日值班……

    怎么让你不爽,我怎么玩!

    徐巧音,你等着瞧吧!

    教导主任走过包哲远身边时,看他还呆呆站着,捏个手机,就更气了。

    劝退不了你们两个,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无视学校纪律!

    三令五申了不准带手机,还敢带个手机在我面前晃?

    自从包哲远踩他那一脚后,教导主任发现自己还是更恨包哲远多一些。

    他一把抓过包哲远的手机,用尽全身力气,把刚才被徐巧音威胁的郁闷全发泄出来,砸在篮球架上,嘭!

    手机的零件碎成千百片溅开来,蒙住教导主任的眼。

    教导主任捂着眼惨叫起来:“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包哲远上去扶住教导主任,惨了,为了配重一样,特意叫老板灌了沙子进去,教导主任是吃撑了吗?摔个手机用这么大劲?

    “水!给我水!”教导主任转一下眼球,像是千把万把小刀在割,他只怕眼都瞎了。

    水?哪里有水?

    包哲远看了一圈,别说水了,就连厕所都在几百米开外,来不及了,他毅然掀开教导主任的眼皮,陈老师,脱裤子尿尿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不过口水我很多的。

    啊喽喽喽呸!

第二百零五章 他很强

    包哲远呸了教导主任一脸口水,李双也想过来帮忙,还是教导主任自己甩开包哲远的手,跌跌撞撞跑到教学楼的厕所,吓跑一群女学生,打开水龙头洗眼睛。

    徐巧音揪着李双的耳朵离开球场,李双一边喊疼,一边冲章老师挥手作别。

    包哲远喜滋滋地跟后面,看李双耳朵受苦,觉得之前跑上跑下的辛苦都值了,叫你小子作!该!惹到老徐发飙吧!

    徐巧音一手捞过包哲远耳朵,捏泥人似的,差点扯成招风耳,包哲远就着耳朵一路小跑跟上,连连喊疼。

    “老师,为什么”

    “那手机里的沙子怎么回事?”

    “那个、我这几天迷上跳远,经常到沙坑里练习。”

    “别装,想拿模型机换包是吧?知道你是第几个这么想的吗?跟我斗?写检讨去。”徐巧音拉着两人耳朵离去,伴着包哲远和李双的惨叫声,还有远处女学生们的叫声:变态!变态!打死他!啊!是教导主任!

    章本硕和张一帆站在球场篮架下,看三人远去,球场也安静下来,只有月光细细捻了一层盐铺下来。

    章本硕收回目光,看向张一帆头侧的空气,张一帆下意识地举手拢鬓角,手抬到一半,慢下来,停在腰间,不上不下。

    章本硕继续放远目光,落在夜空中那钩月上,叹道:“今晚的月亮好美,是吧?”

    张一帆笑一下,摇摇头,放下手,也转身去看月亮,夜空是美的,黑暗赋予它磁力,吸引着人们的目光,粗看不过是黑乎乎一片,多看一会儿,眼中就生出黑紫蓝青等偏门色彩,流转往复,川流不息,那夜的光杂了别样的情绪往人身上刷,似能刷下一层皮肉,格外的清爽利落。

    “是啊。”张一帆也跟着叹口气。

    “对不起,章老师,有些话我不是故意偷听,只是球场太安静了,所以我还是听到一些。你用的是认知满灌疗法吧?”张一帆问。

    “记忆重现法,认知满灌疗法和影像代替法的结合。”章本硕说。

    张一帆想了想,赞道:“用认知满灌疗法直面恐惧,克服焦虑,再用影像代替法改变绝望情绪,重新掌握主动权。好,真好。”

    张一帆这么夸他,章本硕也只能微笑示意。

    “之前用scl90量表测试时,我就发现了李双同学的异常,那张量表经过我的改造,设计了专门的测谎题,能够有效甄别出答题者的真实意图,照测试结果来看,他有中度的抑郁表现,更为典型的是焦虑和恐慌情绪,本来我想做一次面对面咨询确定,没想到他刚好是章老师的客户。李双同学应该是ptsd吧?”

    “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章本硕也佩服张一帆,不愧是王垒看中的人,没跟李双接触过几次,单凭量表信息就能得出准确结论。

    “公众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理解往往是来自从战场上退伍的老兵,或是经历过地震等自然灾害的人,其实ptsd的创伤源不一定是战争或是自然灾害,可以是些身边的寻常小事,一次车祸、一次意外,比如李双亲眼目睹同学跳楼后,产生焦虑障碍和自责情绪。”张一帆像是做朋辈督导一样,帮助章本硕回顾分析案例。

    章本硕很想对张一帆说,又不是上课,我俩都懂的事,不用再说了。我咨询了一天了,好累啊,放我回去吧。

    “章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请说。”章本硕差点打个哈欠出来,眼角都闪着泪光。

    “一般情况下,像李双这样的案例,会采用逐步暴露技术,列出焦虑事件量值表,让他从小到大一个个逐渐适应焦虑事件后治疗。为什么你一上来就采用满灌疗法?不怕会出什么意外吗?”张一帆只差拿出一个笔记本,咬着笔头记录,一副好学生认真听课的样子。

    章本硕很不习惯,不过他也知道不满足张一帆的求知欲,这家伙是绝对不会放自己离开的。还是早说早回家。

    他想了想,想起李双在树上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救下苏怡,想起李双说的那些话,说:“很简单啊,他很强。”

    张一帆愣了一下,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一帆紧盯着章本硕的瞳孔,就跟他以前在实验室里观察走迷宫的小白鼠一样,每一个变量、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章本硕慢慢笑开,说:“因为我也很强啊。”

    张一帆呆住,半天,才跟着章本硕笑起来。

    天上失眠的月亮在燃烧,他的心也一样,自从国外归来,抱着学以致用,用以济众的心态投入阳光心理,他自觉工作充实,每天也有进步,但做咨询的时候,总觉得和来访者有隔阂,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他曾反思过、自省过、努力过,可那感觉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

    现在机会来了,就在眼前,他要握住,再不松开。

    “好了,今晚最后一个学生也咨询完了。张老师,谢谢你这次的邀请,我先走了。”章本硕说。

    “好,不过下周一还要再来一趟学校。”

    “为什么?还要咨询?”

    “不是,只是一个总结表扬大会,走走形式,说些场面话,章老师这次出这么多力,一定要来。”张一帆盯着章本硕的眼说,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章本硕想了想,说好。

    张一帆松一口气,章本硕挥挥手走了。

    李双这两天恍惚过了,直到星期一开全校大会,什么第一中学心理健康活动表彰大会,他才清醒过来。

    既然老徐说没事了,不劝退,老实呆着别惹事,谁也动不了你们,那就一定是没事了。

    除了公布情书找暗恋这事让他脸皮发红,其他都没什么。

    朋友还是一样的朋友,同学还是一样的同学,他没以前那么多想法,也会想到苏怡的事,可再没难受过。

    回想中,苏怡那句话还在他耳边响,好好学英语吧,别学我。

    他是要好好学英语,而且不止是英语,还有数学、语文、物理……

    因为再过四天,就要考试了。

    他想考好。

    李双看着台上的章老师下台,找准机会,躲开大鸟五人组,去找章老师。

    这五人听说他把检讨搞定,感激得差点要给李双来次阿鲁巴至尊天王套餐享受,教室外见到,动不动就上来搂肩膀、拍屁股的,五张脸亲热得要死,实在惹不起。还不如以前见面要死要活的。

    “章老师?”

    “哦,什么事?”章本硕正和张一帆一起。

    张一帆想起章本硕给李双的评语,他很强,也停下脚步,微笑看着李双。

    这个年轻人经过治疗后,心灵更加强大,更能坚定地面对困难,这回来是要表达感谢吗?

    “救命啊!章老师,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考好吗?要求不高,及格就行!”李双想哭,最近事情太多,还不如包哲远苦心钻研电路,物理实力猛涨,难道他真要被挤到倒数第一?

第二百零六章 考试计划

    “不是咨询费的问题,你有钱不如请家教老师,或者去培训班更好一点。”

    “像上次一样让我回想的方法也不行吗?那样我躺床上就能看书,效率贼高。”

    章本硕看李双看很久,送他两个字:“做梦。”

    李双大喜:“做梦就行了?”

    “我是叫你别做梦,好好读书。”

    李双很失望,当然不是因为章老师,提出这个要求他自己也觉得过份,只是实在没退路了。

    这次考试很重要,成绩靠后的人要被分流到普通班。

    李双倒不是觉得去普通班有什么不好,只是和四班的同学混熟了,舍不得走。

    而且万一包哲远留在重点班,他去了普通班,以后见面还不被那贱人笑死,不行,他一定要考好!

    李双回教室,开始制定学习计划。

    包哲远等人还在闲聊,不少人聚过来。

    “包大人,听说你喷了教导主任一脸口水?”

    “还跑到天台上大便,喊爽死啦?监控都拍下来了!”

    “对啊,你也要稍微考虑下形象,去天台上大便,是想让月光治你的便秘吗?什么偏方?要相信科学,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啊。”

    包哲远严重抗议天台大便抹黑他的谣言,同时官方承认喷教导主任口水,喊爽死啦引起全校暴动的事都是他做的。

    至于原因,无可奉告。

    周仰望还在分析包哲远在天台上大便的可能性,吴勤却感慨万千,李双逃课去爬树,包哲远上天台喊爽死啦,教导主任冲进女厕所洗眼,为什么、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变态,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李双受不了这群人聒噪,大叫:“让我安静一下好吗?正在订计划呢!”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看李双。

    包哲远问:“订什么计划?”

    “学习计划。”

    “具体点。”

    一群人头聚过来,把李双围住。

    李双本不想说,可看了一圈,除了包哲远,每个人学习都比自己好,为了考试,听听他们的意见也不错。

    “是这样的,四天后考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五门。对吧?”

    一圈的头在点。

    “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注意力有限,所以我决定把握大局,战略性放弃数学、语文、化学这三门。”

    “嗯,那就剩英语和物理了,你是要集中精力学英语和物理吗?”周仰望佩服李双断指求生的狠劲。

    “不,是只剩英语。物理就靠你了。”李双紧紧抓住包哲远的手。

    切!众人不屑。

    “这样不行,你自己一个人学下去,一定会被踢走。化学交给我,我保你过及格线。”周仰望说。

    “真的?”李双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感动。

    “那物理就交给我吧。”包哲远长叹一声,还没感动李双,先感动自己,明明是倒数一二名的竞争对手,为了友情,居然肯牺牲自己学习的宝贵时间,帮李双学习,这人格,伟大到快要膨胀了。

    “就你那物理水平,除了拉电闸还能干啥?物理交给我。不止及格线,至少全级段前三百名还是可以的。”吴勤说。

    “呸!整个级段就三百零一名,你还好意思说?”包哲远愤起吐槽。

    李双这回不是小感动,而是中感动了,再来几个把剩下的科目包了,那就真是大感动。

    平时毒舌的是你们,有事仗义帮我的也是你们,呜,我想哭。

    “谢谢你们。”李双说。

    “唉,谢什么。不像你会说的话。”吴勤抓抓屁股,周仰望瞪他,说抓自己的。

    “不用谢,有你垫底,我们每次考试才心安啊。”周仰望说,边上的人一起点头,纷纷道:周兄所言甚是,就是有李双这等垫底神针,才能镇得住我四班的气运。

    李双的中感动还在膨胀,就被万针戳破,漏得不成样子,扁在地上。

    “还有数学、英语、语文呢?”包哲远问,装出一副自己没垫底的样子。

    这回没人说话了,这三门主科要教的话可不容易,学生基础差的话,要是自身底子也不强,都不知道该怎么教。

    李双摇摇头,他也知道这三门的难度,所以一开始就想战略性放弃,只剩一门英语,倒不是他有多少信心,纯粹是因为英语选择题多,可以拼拼运气。

    两门课有人带已经不错了。

    “英语我来教吧。”一个声音响起。

    包哲远等人抬头往外看,徐佳站在外面,抱着饼干盒说。

    李双还没什么反应,包哲远等人像见鬼一样,齐齐甩头,瞪向李双。

    徐佳在班里向来沉默寡言,什么时候跟人说过话?还说要教李双英语?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交情的?

    包哲远更是痛心,他现在才明白,李双那天晚上逃课爬树上,手机也不接,他跑到球场、小树林叫双双双的也不应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小子是去泡妞的!

    还是去树上泡的!完美规避小树林情侣杀手教导主任的视线!

    包哲远想起那天自己担心李双,为他跑上跑下,跑生跑死的辛苦,再想想这小子稳坐树上,怀里一个美人,搂着她的腰,看看月亮,读几句ebaby。

    眼睛都绿了。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一直以为这小子想不开,去思考人生的不甘与无奈,结果人家是爬树上,去当一只快乐的小小鸟!

    苍天啊!大地啊!神仙天使以及上帝和他老妈玛利亚啊!我情愿爆屎而亡,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当初跟他做朋友,就是看中自己比他帅上那么一点点的啊!

    李双点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也很震惊,但是看周围这一圈贱人吃惊的表情也有点暗爽,看来送情书的交情还在。

    徐佳回位置上,众人逼近李双,正要严刑逼供,让李双交待清楚一切和徐佳有关的事情,必要时,请三班的大鸟五人组来次阿鲁巴也在所不惜。

    又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那个,我语文还可以,我可以教你语文。”

    众人再次甩头,卡卡地骨头响,看到林雨烟抱一本书,怯生生的在外面说,看众人反应这么激烈,十几双眼睛盯着,脸一红,又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就回位置上,和她同桌咬耳朵说悄悄话。

    众人可能甩脖子甩疼了,这回一个个慢慢转回去,盯着李双,眼睛里全是刀枪剑戟的虚影,晃动着,随时跳出来要给李双行刑。

    李双真懵了,徐佳就算了,林雨烟真是只说过几句话,没什么交情。你们别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我。

    我这么受欢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啊!

第二百零七章 全背

    数学,只剩数学了。

    包哲远等人没急着逼供李双,都看向金婷,班里数学好的女生不多,金婷算是一个,而且最近疯了一样做数学题,每天埋头演算,连口红也不擦了。

    难道

    众人看了金婷一会儿,金婷毫无查觉,一直在纸上涂涂写写,时而停下支着腮帮,看天花板发呆。

    包哲远长出一口气,边上的人也跟着松气,还好,还好,不算邪门。

    要是金婷也站出来,主动说要教李双数学,那才真是变了天。

    众人刚回头,又聚焦在李双头上。外面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那数学我来教吧。大家没意见吧?”

    包哲远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冷意刷刷地流,男的?还很熟悉?

    众人再甩头,看到郑恒拿着一叠数学试卷问。

    李双张大嘴巴,徐佳、林雨烟就算了,可能真是自己异性缘大爆发,隐藏了十几年的魅力终于被人发现,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郑恒?那家伙就没说过话,走廊上碰到了也是一张冷脸,连招呼都没打过,他要教我数学?是何居心?

    郑恒要教数学,李双当然没意见,他可是学霸中的学霸,究极完美体,数学更是与柳五大神并驾齐驱的存在,教李双这个学渣中的究极体学酥是绰绰有余。

    可是他为什么教呢?

    包哲远给出答案,他上去亲热地搂住郑恒,说兄弟真给面子,一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特意抽时间教李双吧?够哥们,以后出去碰上事了,叫我包大人的名字,比那什么大鸟五人组管用,敢喷教导主任口水的人,没人敢动他的兄弟。

    “好吧,开始吧。”吴勤说。

    “开始什么?”李双问。

    “开始复习啊!就四天了,要考五门,你不睡觉都来不及,快,教物理前,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物理水平,你有什么物理问题想问我的?”

    “有。”李双想了想,蹙着眉头,好像额头纹愈深愈能体现他思考的深度,“牛顿的头发哪烫的?”

    吴勤深吸一口气,骇然大惊曰:“此子思维涣散、天赋变态,恐成本班心腹大患,望物理大神倾全力教之。”看向包哲远。

    包哲远扭扭屁股,放个屁走了。

    吴勤教了5分钟,借口要去女厕所上大号溜了,周仰望接上。

    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的化学为什么这么好吗?”

    李双摇头。

    周仰望从胯下掏出一本厚厚的《有机化学》,吓了李双一跳。

    你胯下是次元口袋,还是有储物戒指?这么厚的书也藏得下?

    “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吗?”周仰望一屁股的骄傲翘起来。

    “割屁股的。”

    “呸!专业点,是每日挖屎三千斤的肛肠科主任。这本是他上学时的教材,我小时候没事经常翻着看。医学生嘛,要开药的,化学自然是要学的。”

    “说这么多,怎么学?”

    “背。”

    “背哪些?”

    “全背。”周仰望悠然沉下目光,宛若巨鲸沉入大海。他终于回想起,曾经一度支配他童年的恐怖。

    当他拿着试卷去问老爸问题时,老爸作为一个医学生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万能回答:“背书。”

    “可是,爸爸,我只想问”

    “全背。全背下来你就懂了。”

    现在,终于轮到他把这份恐怖压在李双身上,爽死啦!

    周仰望“教”完后,林雨烟过来。

    “李双同学,你知道语文要怎么学,才能在四天内提高成绩吗?”林雨烟笑眯眯,嘴角抿起来像小猫的胡须。

    “全背?”李双很绝望。

    “不是,揣摩出题人意图,语文也跟数学一样,是有套路的,那,这是我整理的题目,你把它们都做一遍,自己分析一下套路就好了。”

    还是林雨烟好!

    吴勤、周仰望教的是什么?一个叫我问问题,听完也不给个答案就借屎遁了。我真想知道牛顿的头发是在哪烫的啊!

    一个裤裆掏书,还热乎着,就叫我全背?

    我要能四天背完一本书,还用你们教?

    林雨烟同学,你最棒了。

    林雨烟把她整理好的本子递过来,又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然后走了。

    李双马上开始做题。

    花了一节课的时间,下课后,找到林雨烟,指着一道题目问:“这道题对不对?我看了答案,觉得还是自己的更合适啊。怎么分析套路?”

    林雨烟拿过来看。

    诗词填空类:

    东边日出西边雨

    床头打架床尾合。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若有情死得早。

    洛阳亲友如相问

    请你不要告诉他。

    阅读题。

    第二段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感情?

    表达了楼主很苦恼的感情,我最近也很苦恼,有空私信聊一下。事先说明,别一上来就要我照片。

    林雨烟一边看,一边用笔顶额头,都顶出印子来,喃喃说:“错了,错了。”

    “哪里错了?”李双提起精神。

    林雨烟猛地合上本子,塞还给李双,“是我错了。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同学,不应该用我刚才说的方式学习。”

    “那应该怎么学?”李双开心地问。

    “全背。”林雨烟坚定地握拳,嘴角的猫须还在,额头多了几道横纹,变成奶凶奶凶的小老虎。

    中午,球场边,大树。

    徐佳和李双一人一枝坐着,徐佳打开饼干盒,拿出一本小红本。

    今天徐佳爬树爬得格外慢,气很喘,脸也有点红,还没说话,李双把本子拿走,绝望地说:“我懂,全背。”

    徐佳愣了一下,说:“不用全背,只用把前面那几页练熟就好。”

    “练熟?”李双看小红本,写着:二十四小时学会摩斯电码。

    “你好像是说教我英语的吧?难道要先从摩斯电码学起?”

    “就几天时间了,你又不只要学英语,还有其他四门,学了摩斯电码,考试的时候,我给你发答案。”徐佳淡淡道。

    “怎么发?敲桌子?这也太明显了吧?”

    “看我点头就好,就跟航海的信号闪光灯一样,根据点头的时长和停顿节奏转换成摩斯电码。”

    “不能1234、abcd吗?这样不是更简单?”李双翻了翻小红本,看到满页的点和划,眼睛都疼了。

    “又不是只考英语,掌握这门技术,其他科目考试也用得上啊。”

    徐佳说服了李双,抱着饼干盒跳下去,李双一人坐树上,对着小红书,敲起来,滴滴哒,滴滴哒……

    10分钟过去,李双的手酸了,就用牙齿敲吧。咯咯哒、咯咯哒……

    20分钟过去,李双的牙酸了,就用头撞树吧。正好看得头疼。咚咚呛、咚咚呛……

    30分钟过去,李双的头晕了,从树上掉下来,还拿着小红本,坐在地上,发了半天的呆,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拿头撞树。

    他站起来,拍拍裤上的灰,摘掉头上的叶子,仰天怒吼:“还不如让我全背啊!”

第二百零八章 张一帆的问题

    终于要结束了。

    章本硕站在校门口,看着张一帆。

    总结大会开完,第一中学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大会是校长主持,教导主任出了闯进女厕所的事,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听说还要写检查。

    校长的总结语是阳光心理的咨询活动让学生们的心理更健康,更热爱生活,热爱学习。

    章本硕是没看出来学生有没有更爱学习,倒是看到张一帆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整场大会,张一帆没看校长、没看老师、没看学生,就看自己,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要在这里做个了结。把这麻烦断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章老师。”

    “张老师。”

    两人握握手,同时笑起来,一个笑满整张脸,一个只笑一张嘴。

    “那么以后还有合作机会的话再见面喽。”章本硕抱着万一的希望说。

    “等等,我有几个问题还想请教一下章老师。”张一帆说。

    章本硕叹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说吧。”

    “章老师,和你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谜点。你的咨询速度很快,咨询日那天,我用群体小组咨询法,花了四小时三十五分钟,才咨询完十七名学生,而你用了五小时七分钟咨询了五十六名学生,平均一个学生的咨询时长为六分钟。”

    “心理咨询师要做到有效咨询,让刚见面的陌生人放下心防,吐露心声,再深度探讨原因,剖析意识,一个小时是最起码的标准,然而你只花了六分钟。据我事后的观察,这五十六名学生至少有半数达到了有效咨询,还有半数带着问题离去,开始学着解析自己,迎接挑战。”

    “我很好奇章老师你是用了什么技术做到这一切的。还有从第一次见面起,我记录了你的所有对话,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不过我不是用录音记下的,是用这个。”张一帆指指自己的脑袋。

    “从公开心理课,玩贴标签那个游戏开始,我就发现章老师你一个有意思的特点,你从不说谎,但也不代表你就只会说真话,更多情况下,你是选择暴露部分真实,有意误导听众,用一种非黑非白的模糊语义来构造句子。贴标签你先说了读排名前三,之后又说没按高低顺序排列,叫他们读最后一页,听众都会下意识地以为是从后往前排,最后一页才是出现次数最多的标签,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给标签排序,对不对?”

    张一帆说了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章本硕。

    章本硕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静静地听,偶尔点点头。

    “章老师,我最早对你产生兴趣,是从阳光心理的培训教材开始。剔除掉一本合同模板,你一共写了十五本内部培训教材,六本小册子,三本咨询心得体会。培训教材和咨询指导行为准则的册子写的很好,内容详细,理论扎实,中规中矩,没什么出采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除了没能跟上这几年心理学研究的最新发展,没什么可以指摘的。而且这也不能怪你,毕竟那时你都离开阳光心理了。让我来写,我也不可能写的比你好,顶多增加一些心理研究实验的内容。”

    “不过真正吸引我眼球的是你那三本咨询心得。我通宵了一晚看完,看完后就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也想问王总。”

    “什么问题?”章本硕真觉得自己可能走不了了,张一帆对他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

    “王总为什么要开除你?像你这么好的咨询师,不管去哪个机构都会有人抢着要。王总不可能看不到你的实力。”

    “这句话你不觉得去问王老师更快吗?”章本硕说。

    “我问过,可是他不说。所以我来找你。”张一帆脸上的笑意更多了,都快滴下来,“不过,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对你的另外一个问题更感兴趣。”

    “什么事?”章本硕看着张一帆头边的空气,终于来了。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对。我在实验室里做过阅读眼动研究,还曾跟随我的导师将这一技术应用于临床治疗。章老师,你的眼动轨迹很有意思。”

    “怎么说?”

    “虽然没用专门的眼动仪测试过,但根据我个人的观察,结合以前眼动研究的经验,我总结出以下三点,你看对不对。”

    “第一,你的目光常落在人的头侧,位置不定,看我时常会落在鬓角位置,你和我工作这段时间,有视线接触的一共一百三十四次,除去距离过远,和有障碍物的二十四次,总共一百一十次中,你有二十四次注视我的鬓角,正负偏差在10-50mm内,落点极有可能在我鬓角旁的空气上。我假意用手拢鬓角,就是为了确认你的目光落点以及注意力焦点。一共十五次,为了避免引起你的注意,干扰实验效果,特意分散开来,结果还是被你发现,假意看月亮,引起我的反射行为,自动举手拢鬓角。”

    章本硕微笑点头,别的不说,张一帆动不动观察他人,收集数据的习惯会惹人厌,但这么坦诚也算弥补回来。

    “第二,在关注某一特定人物时,比如说李双,你会闭上左眼,只留右眼,瞳孔焦点移到右上方,凝视时间在零点几秒内。然后再张开左眼。由于速度太快,一般人看到会以为是眨左眼。这一特征行为出现次数不多,人数较多,或要集中注意力在某一人身上时,常会出现。”

    “第三,还是回到拢鬓角的问题上,我用手拢鬓角有两个目的,一是测试你的目光落点位置,是在我身上,还是在身周空气。二是用手部动作确定一个问题,我身边有什么东西你能看到吗?如果没有东西,为什么我手放到鬓角位置时,你的瞳孔会放大?人无法像控制手脚一样,随意控制自己的瞳孔大小,你是对我头边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吗?”

    章本硕没说话,还是微笑看着张一帆,要揭底牌了吗?这种心理学研究狂一旦对某个人、某个现象感兴趣,还真会钻下去,刨根问底啊。

    “章老师,你可以不用回答,从社会行为学的角度,我的行为是很失礼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观察、并解析你的日常行为,从心理行业道德规范上来说,也是失职的。我只想说最后一句话。”张一帆看着章本硕。

    章本硕点点头,终于要来了,头疼啊。

    他早从张一帆的本章说里发现端倪,之前咨询完李双,在球场上时,就刻意做眼色误导张一帆举手拢鬓角,给他个信息,说自己已经注意到你在观察我,收敛些。

    结果张一帆非但没收敛,反而当面坦白。

    “章老师,你能教我吗?”张一帆诚恳地欠一欠身。

第二百零九章 暗恋者

    “心理咨询师与心理学家不同的一点在于职业定位,咨询师是一个助人者,也是一个折衷主义者。要做到有效的助人,就要建立一个概念框架,系统地从所有理论、学派、方法中借用其观念、技术,并整合进自己的框架中。简单地说,就是知行合一。把心理学最前沿的发现和技术原理,应用到咨询助人上。章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整合程度最高的人。”

    “别,别这么说。”章本硕满头大汗,他知道张一帆有些误会,没想到误会得这么深。

    “不,也许你一贯的行为准则是谦虚低调,但我只会基于事实说话。咨询速度快,是因为你整合了咨询框架,更有效地与来访者交流,并通过其言语、表情、行动等外相行为观察其潜意识,就像你看穿我抬手拢鬓角的意图一样。”

    “不说假话,或者规避说假话的行为,则是为了更好的治疗来访者。心理咨询是鼓励说真话的游戏,有效健康的咨询只能建立在咨询师和来访者的相互坦诚上,咨询师无法对一个满口谎言的来访者咨询。只有在诚实的气氛下,来访者的病态心理才能慢慢恢复,咨询师也才能体验到来访者的痛苦,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有效的指导。”

    “我看过你写的咨询心得,里面写到你看的一本书《意识下的冰山》,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建造和毁灭的开始都是遗忘。里面还写到你做过的速读研究,刻意模糊两只眼的焦点,幻想出松果体处,也就是视交叉上核区域有第三只眼,通过第三只眼观察世界。”

    “而你的独特眼动轨迹,正是不断实践第三只眼速读的结果,通过描边的眼动,刻意模糊焦点,扩大视野,用虚拟出的第三只眼统筹目标人物的微表情、动作、肢体摆动幅度等等视觉因素,然后纳入框架分析。这远比一般意义上的微表情观察要快,要强!在一般人看来,好像是在盯身边的空气一样。然而我不一样,只有做过相应眼动实验的人才能理解它背后的深刻含义。是不是这样?章老师?请让我当你的学生吧。”

    “别,王老师比我更适合当你的老师。你不用舍近求远找我。”

    “王总的研究经验和履历比章老师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我加入阳光心理前,看过他发表在《实验心理学杂志动物行为过程》上的文章,联合作者也是你,章老师。你不要再谦虚了。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王总的咨询技术明显不如你。我最需要加强的部分也是在临床咨询上。”张一帆坚持道。

    “我真没谦虚。”章本硕很诚恳。

    “我懂,章老师的目标可能是治疗人的灵魂,引导他们走向幸福和自由,从你的角度看,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在人类浩瀚的灵魂领域面前,不过是一滴不起眼的水珠。不过在我眼里,那一滴水珠足以折射出整个灵魂世界,你就是值得我学习的前辈高人。章老师,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当你的学生?”

    “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放弃当我的学生?”章本硕直截了当,拒绝过于热情的张一帆。

    张一帆抬头看一眼章本硕,有些失望,不过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

    “我懂了。就像你写的《意识下的冰山》读后感里那句,看到冰尖,我的脑袋已经头痛,因为冰山已然来了。章老师,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学生是吧?还要再积攒实力,默默地在海下聚冰成山,才能冒尖对吧?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张一帆说完,大踏步转身离去。

    章本硕很想说你真不懂,伸手要叫他回来,手举到一半,想想又算了,像张一帆这种人,不会轻易下结论,一旦定了结论,那就再也不回头。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随他去吧,至少能清净一段时间。

    大树下,树叶还在落,李双看花了眼,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

    郑恒走过来,捧着一叠书。

    李双眼前一黑,饶了我吧。

    郑恒把书放下,一本本摊开,说:“这是数学,这是英语,这是语文……”

    “你不是教我数学吗?”

    “对啊,其他的也顺便教了,你没意见吧?”

    李双已经没力气反对了,坐在树下,听郑恒给他上课。

    郑恒的教法很简单,拿出上次的考试试卷,一道题一道题给他讲解过来。

    只是讲得很细,每道题涉及到的知识点,都会在课本上标注出来,一书一卷,再没其他东西。

    上课铃声响起,李双这才惊醒,站起来要走,腿麻了,吱牙咧嘴地锤了半天腿起不来。

    “继续。”郑恒翻到下一页。

    李双说要上课了。

    郑恒连眼皮都不抬,说上课重要,还是听我讲题重要?

    李双说当然听你重要,不过老徐

    郑恒说老徐那里我说过了,不用怕,看这道题要怎么解,你先说一下。

    李双看郑恒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同样的话,要是换成他和老徐讲,怕早就挨一顿饱揍,换成郑恒就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李双说了解题思路,说完问郑恒怎么样。

    郑恒说不错,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解不了题。”

    李双很挫败,郑恒拿出笔来写,写完一张纸发现草稿纸带少了,随手抓起地上一片叶子,在叶子背面写了几条公式。

    过了半个小时。郑恒伸个懒腰,站起来,说:“好,这张卷子讲完了。”

    “还有两道大题呢?”李双跟着郑恒的思路,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一大半,对自己也有几分信心,积极起来。

    郑恒看着李双,半天,说:“战略性放弃。前面的分数能拿到,级段前一百名没问题。”

    李双无语,看不起我是吧?前面的我都能弄懂,后面两道大题算什么?像郑恒刚说过的,所有难题都是最基础的知识点组合而成,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到题目的脉络,解析成一道道小题,按步骤来,就一定能解开。

    李双看着那两道大题,锁住眉头,转起笔。

    3分钟后,李双抬头:“还是给我讲语文吧。”

    就这样,郑恒讲,李双听,讲不通时,拿片叶子来写,夹在书中,太阳的影从左移到右,直到把天边烧红,放出一角的烂霞乱舞,李双和郑恒才离开小树林。

    接下来的三天,上课,李双在做郑恒给他的试卷,下课,拿着问题去问郑恒,晚自习,包哲远让出位置,郑恒坐在边上给李双讲解。

    三天后的考试,李双意外的平静,考前他就知道自己的成绩大概在哪个水平,就算在考场看到许久不见的教导主任监考,也没有一丝慌张。

    最后一场语文考完,铃声响起,交完卷后,教室里一片轻松气氛,打球的打球,看球的看球,跑小树林的跑小树林,剩下的闲聊、看书、翻书对答案。

    郑恒早早交了卷,提前出去,他考试前就和李双约好在球场见面,这么早交卷是不是嫌试卷太简单了。

    李双拿了郑恒给他的本子、试卷往球场去,说真的,就算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他也要好好谢谢郑恒。

    果然看人不能太习惯贴标签啊,像章老师说的,贴标签容易形成刻板印象,造成我们已经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就这副德性的假象。

    要具体化啊,要听他说话,看他做事,和他共事一段时间,才知道标签下面他是怎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要是以前,郑恒在李双眼里,只有学霸、内向、冷漠、拍老徐马屁这几个标签,接触后才知道,郑恒原来是这么风趣幽默的人,

    讲试卷讲累了,也会说篮球,说起来头头是道,当然也只限于说而已。应该是只看球不打球的铁杆球迷。

    李双往外走,想着事,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那人闷哼一声,坐地上。

    李双拉她起来,是金婷,手里捏着草稿纸,黑眼圈更重了,头发也乱糟糟披着,被撞了也没什么表示,瞄了李双一眼,点点头,继续小步往前跑。

    李双看了一会儿金婷的背影,突然想起上次给金婷看那张纸后,好像就再没说过话。

    到了球场,没看到郑恒。

    这几天为了考试都在读书做题,别说打球了,就连摸球什么感觉都快忘了。李双仰着脖子在篮框下看了一会儿,听到边上树叶沙沙的响声,看到树上枝条有节奏地一跳一跳,一个女生爬上去,是徐佳。

    刚考完,她又过来爬树了。

    李双冲她挥挥手,也不管她有没有看到,整理起郑恒给他的那些卷子和书。

    翻了几页,几片枯黄的树叶掉下来,李双顺手捞起一片,放在掌心看。

    这是郑恒给他讲题时写草稿的树叶,夹在书中,一直没扔。

    李双看了一会儿,想起考试时好几道题目都在这叶子上,笑了一下,郑恒这家伙,不愧是学霸,押题都押得这么准。还好当初没把叶子扔掉。

    他正要把叶子夹回书中,看到叶子边缘像是有字,凑近了看,密密麻麻的一点一划,像是摩斯电码。

    李双恍然大悟,抬头看了一下树上的徐佳,这一定是徐佳写上的。

    徐佳的脸藏在叶子里,远远看去,像是在绿叶里开了一朵花,红扑扑的,挺好看。

    李双心头一动,又低下头去看叶子上的摩斯电码,电码他只练了前面最基本的三页,知道24个字母对应的电码。

    他沿着叶边转着看,慢慢读出来:“i、l、o”

    读到一半,叶子也转了半圈,刚好郑恒写的一个“我”字笔划划过,污了点划,看不清。

    李双目光焦点跳到郑恒的字上,看了一会儿,莫名地觉得熟悉,不是看多了的那种熟悉,而是和老友分别十年,再见面时的那种陌生的熟悉感。

    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他把叶子拿起来,对着光照,字里漏了光,衬着细织的叶脉亮起来,仿佛用光写成。

    李双听到徐佳那颗树的沙沙声大了,像是下了一阵急雨。

    这几天学习,天天盯着郑恒的字,只关注内容、逻辑和出题人的思路,仿着郑恒的思路去解题,从没想过多余的事。四天复习五门课,强度大得惊人,李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能量去想其他事。

    考完后,卸掉所有压力,李双这才发现一件事,这字他不止认的,而是非常熟悉,有段时间朝思梦想的都是这个字的主人!

    他从兜里掏出“我想跟你做朋友”那张纸,这张纸他贴在黑板上公开后,包哲远帮他撕下来,又塞回他课桌,他本想撕掉的,可后来又改成随身收藏,当作一个纪念,纪念那个神秘的暗恋者。

    李双把纸和叶子并排放好,一个字一个字对过来看,胸口咚咚、怦怦地痒,像是囚了只刚离巢的小鸟,捉在心里,挣扎搔挠。

    “我想跟你做朋友。”

    “作文很简单,我的观点用来点题,然后围绕它做文章就好。”

    “我”字那长长的一捺一勾,“做”字中那扁平的“口”字,一模一样。

    郑恒,暗恋者是郑恒!

第二百一十章 吴勤的计划

    吴勤今天准备了很多,考试考完,厕所很热闹,女厕所更热闹。

    他就要挑这个时间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一中头号变态。

    本来是无需证明的,他的脸、他的话、他母胎单身16年,都是变态的证明。然而最近他的地位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从那次心理测验开始,他只老实填了几道题后,就暴露本性完全按照内心真实想法答题,结果最后出来的评估结果,居然是热情、开朗、有想象力,精力充沛?

    这么普通大路货的评价怎能配上我那龌龊猎奇卑鄙肮脏的内心?

    他不屑、他质疑、他一度想在心理课上冲到讲台上,把李双拉下去,自己高举双手,喊:“我抑郁、我变态、我有双相障碍!”

    可是他终究没有采取行动,只在写李双标签时,写了个“拉链没拉”的标签。

    该死!装作没拉拉链在全班同学面前逛一圈,展示自己内裤上独有的标签:你好,如果你捡到了我的内裤,请联系我,我的电话是……

    这是他最想做的事,却让李双那个骚包抢先一步。

    太可恨了!

    没拉拉链的是李双、站在台上有抑郁的也是李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不过是一连串幸运事件击中李双而已,没什么好嫉妒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吴勤接受不了。

    李双逃课,逃老徐的课,还公布情书,再是包哲远跑天台上喊爽死啦,极有可能抽空闯了一趟女厕所,最后是教导主任的致命一击,他一直是吴勤心里与“变态”二字绝缘的人物,居然会冲进女厕所洗眼睛?

    不可思议!为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灵气复苏,让全球隐藏变态人物解放属性吗?

    不!我绝不能认输!

    今天,趁着考试完后,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派祥和安逸气氛之中,他要做一件大事,一人单鸟独闯女厕所!

    有教导主任珠玉在前,闯女厕所似乎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是四楼这个女厕所就不一样了,它坐落在楼梯口,东至教导主任办公室,西至数学组办公室,面向球场,背靠花坛,向来是男女教师大小方便必去之地,且自备活水,通流灌溉,人气充足。

    简而言之,这是老师常去的厕所!不是那些叽叽喳喳,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女学生去的厕所!

    要是在这里被人撞见他的变态行径,他绝对会一跃成为一中,乃至本地所有中学的天字一号大变态!

    就是去精神病院逛一圈,满院的病人、护士、医生、清洁工阿姨也会冲他竖大拇指,夸他是个大变态。

    为了这一天,他特意多带了一条女式蕾丝透视粉红内裤,内裤中央从上至下写了这几个字:

    你好,如果你捡到了我的内裤,请联系我,我的电话是138********。

    号码留的是教导主任的手机。

    为什么?教导主任伤他伤得最深,最不该变态的人,变态起来却比谁都狠,这给他的打击太大。

    所以他要把教导主任的手机写在离他腹股沟淋巴结最近的地方,狠狠地羞辱他。

    现在他裆下一个内裤,手里一个蕾丝内裤,走近女厕所了。

    走廊上有人,来来往往,没人看他手,他也没看其他人。

    吴勤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上。

    闯进女厕所,给头戴上蕾丝内裤,接下来是最精彩的部分,脱掉裤子,只剩裆下内裤,抓住裆下内裤的两端,奋力向上提起至肩膀处挂住,形成一个高v镂空泳衣。

    变态!太变态!

    光想一想吴勤就觉得自己下流到极致,以后光和女生四目相接,女生就会尖叫地跑开。

    到了!就是这里,女厕门口,再往里迈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女生披头散发冲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不住尖叫。

    是金婷?

    吴勤认出来,吓了一跳,本来要进去的脚悬在半空,再被金婷一撞,也跟着出来。

    金婷啊啊地怪叫,挥着纸跑远,只听见楼梯咚咚的响。

    吴勤很郁闷,这算成了还是没成?

    不对,该开心才是,远远的就嗅到我变态的气味,从厕所里跑出来,连纸都没扔?

    女厕所里一阵杂乱声响,几个女老师跑出来。

    吴勤想,该跑了,该跑了,虽然最变态的部分都没做,不过都吓到金婷,有证人了,现在自己只要跑了,就坐实了闯女厕所的变态行为,不是吗?

    吴勤转身就跑,撞到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抓住吴勤的手,说你跑什么?

    吴勤挥挥手,开心地差点要笑出来,甩开他,发力狂奔,两只脚分得极开,内裤勒得胯骨生疼,不过一切都值了。

    咦?手上的内裤呢?

    教导主任刚监考完,回办公室。

    他在家思过了四天,也写了检查,剩下的时间除了在想如何报复徐巧音,就是在比对标签笔迹。

    终于在第四天找到了罪魁祸首,而且只有一个。

    从烟味人形探测器、厕所潜伏兽到加量不加价、猪头肉扑克脸,都是同一个人包哲远!

    几十个鲜活生动的绰号,全是出自包哲远之手!

    一个人啊!

    深夜书房里,教导主任仰天长吼,似要呕出自己的灵魂,半分钟后被老婆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顿时安静。

    “半夜鬼吼个什么劲!不上老娘的床,去女厕所是吧?”

    被老婆修理一顿后,教导主任肿着眼,连夜更改复仇目标,他要报复包哲远!

    包哲远的口水、装沙的手机陷阱、跳下来那一脚、还有几十个绰号……

    所有的一切,他都要原样奉还!

    现在,包哲远就在他面前,隔着一个女厕所,鬼鬼祟祟地手揣兜里,目光闪烁。

    “站住!你手里什么东西!”教导主任逮住机会,指着包哲远大声喝斥,然后看到自己手里的一抹粉红。

    女厕所里冲出来的女老师们齐齐看向教导主任,那手里飞舞着一段红,一抹蕾丝,还有正中央的一段话:你好,如果你捡到了我的内裤

    啊!变态!

    女老师们齐声叫起来。

    啊!教导主任,千万不要把妈妈的内裤戴头上!

    包哲远大喊。

    今天真不巧,买了个可以开屏的模型机,正准备去老徐办公室换手机,又被教导主任撞上,晦气!

    不过内裤挺好看的,老陈的品味可以嘛。

    要不要以后叫他内裤超人?

    不行,章老师说过,贴标签要具体化,嗯,那就叫粉红蕾丝内裤超人吧,呦,还留下手机号码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脱

    教学楼传来尖叫声,有人跑出来,球场上的学生转头看去。

    李双却全不在意,嘴里嚼着郑恒两个字,嚼得牙疼。

    其实郑恒帮他复习时,李双就一直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说是包哲远的面子,李双才不相信。

    因为郑恒讲得实在是太细致了,简直是手帮手地教,同一道题换五六种**,就是要找到能让李双这个一碰就碎的学酥也能理解的方法。

    扪心自问,这要交情好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这样?

    李双越想越怕,蒸出一鼻子的汗珠,抬头看看太阳,眼睛直眨。

    嘭!嘭!嘭!

    远处传来拍球声,球场上有拍球声很正常,但是那个人不正常。

    李双看着一个人拍着球走过来,时不时把球运脚上,弯着腰去捡球。

    那人橘色头带,黑色护肘、韦德式黑色瘦腿护膝,上身库里球衣,下身沙滩短裤,和包哲远的球场打扮一模一样。

    但那人不是包哲远,是郑恒,拍着球冲李双笑,露出一口白牙,唇色也很鲜艳呢!

    李双往后看了看,球场外是操场,刚考完试,不少同学在操场上闲逛,他还看到林雨烟和她同桌手牵手并肩在跑道上晃。

    人太多,熟人太多,这时要往回跑,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李双再往小树林看,爬树?是个好主意,但是都被郑恒发现了,再爬树会不会太伤他的心?

    不管郑恒心里怎么想,他好歹帮了自己大忙。多少要给点面子吧。

    李双吸一口气,稳稳站住。

    郑恒拍球容易拍丢,干脆抱着球走到李双面前,“说好了,考完陪我做件事是吧?”

    “嘶嘶是!”李双牙齿打架,往后退了一步,又有点后悔。

    “陪我打球吧。我想练背打。”郑恒说。

    李双想问你是背打我,还是我背打你,又没问,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打到后面,都要肉贴着肉,汗搅着汗,两只手左右掏来掏去,也不知是想掏哪个球……

    不行!画面太过生动,李双已经想吐了,就算伤了郑恒的心,他也要提前把话挑明。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拒绝别人的告白,居然是对一个男生说的。

    “郑恒,这句话是不是你写的?”李双掏出“我想跟你做朋友”的纸,隔在自己和郑恒中间。

    郑恒看了一下,脸红起来,说是。

    别脸红啊!大方点啊!我也没蒸你煮你,你就红了,我好慌啊!

    李双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筛出几条经典拒绝台词。

    你是个好姑娘,但不适合我,对不起。

    呸!注意性别。

    你是个好男人,但不适合我,对不起。

    怎么还是有点怪?

    不如直说吧。

    我不喜欢你!

    会不会太直接?委婉点,加个理由吧。

    我不喜欢你!我想要一个孩子!

    啊啊啊!

    包哲远你死哪去了?我需要你。

    “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可能会让你误解,不过还好你都答应了,我也松了口气。”郑恒说。

    “我答应?我什么时候答应?”李双差点大叫出来,自己还在酝酿拒绝理由呢,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我愿意”了?

    “纸上写着啊。”郑恒点着纸上的数学题和“do”的单词说,“这道题是imo的经典难题,要用到组合数学模型,柳五也找我讨论过,我花了一个小时做出来,答案很简单,是1。1像i一样,和do连起来,就是i do。我愿意。那天你贴黑板上,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李双正要说哥们,你想多了。

    郑恒接着说:“我挺羡慕你的篮球水平的,也想下场打打,你能教我吧?那天咨询了张一帆老师,他给的题目是朋友,和包哲远聊了一下,我问他,你俩是怎么变成朋友的,他说和你一起扒栏杆发呆,看到老徐走过楼下,他叫了声老女人就缩头,你还露个头出来被老徐抓到,严刑拷打也没说是他干的。那一刻他就把你当死党了。”

    “咨询完,我就想,也许我把事情想复杂了,想跟你做朋友,打场球就直接提出来好了。你不会吓到吧?”郑恒很真诚,眼睛亮亮的。

    “你就想跟我打场球?”李双琢磨了半天才问。

    “对啊。我觉得我理论知识挺丰富的,就差点实践经验,你带带我,我马上就能起飞。”郑恒做个三分投篮的姿势耍帅,球飞出去,卡到树上,他尴尬地挠挠头,正要去树下看看,树枝晃动,那球又飞出来,掉在球场的水泥地上。

    树上跳下一个人,抱着饼干盒,正是徐佳。

    叶翩翩,声沙沙,漫天绿的黄的纷纷落,慢慢旋,有些女生停下脚步,抬头看空中的落叶。

    李双哈哈一声长笑,搂住郑恒的肩膀,紧了紧,大声说:“走,打球去!”

    小子学傻了是吧,交个朋友一句话的事,搞得跟谍战片似的。差点被你吓出病来。

    我们是第一高级中学,不是第一搞基中学,是我想歪了。

    不是就好啊!考完试、打打球,交到一个好朋友,共伴晨昏,人生至乐。

    唯一的遗憾是可能真的没有女生暗恋自己。

    李双搂着郑恒的肩,回头看,徐佳站在纷飞落叶中,静静的,像等叶落花开一般,只有眼睛是活着,看着他。

    那眼神要是放在几天前,李双一定会误会,现在却只是跳过去,又看了一圈,林雨烟站在跑道上看落叶,眼睛追着叶子,触到李双的视线,金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挥舞着一张纸,大声叫着:是1、是1!

    唉,都是我的错觉啊。

    李双留着那张纸,原本是想留个念想,万一真是这几个女生暗恋自己,会怎么样?

    不过郑恒承认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还是打球吧!打球最好玩了。

    “郑恒,你知道新手打篮球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李双松开手。

    “是什么?决心?勇气?斗志?我都有。”郑恒激动得头带都湿了。

    “不,是脱。”

    “脱?”

    “脱掉上衣,让上身分泌的油脂混合汗珠形成滑手层,对方一旦防守上手,就会体验到滑不留手的感觉,如果有狐臭,效果更佳,这门技术学名叫做黄鳝。来吧!”李双怒吼声中,双手一拉一送,脱掉上衣,赤着上身,抱过球就是三步小人物上篮,球弹板入框,震得篮架嘣嘣响。

    郑恒愣了一下,接着也把上衣脱了,跑去捡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叶子、禁忌、1

    斜阳、球场、凋风、落叶,篮框咣咣地响,两个少年泛着一身的油光在打球,在欢笑。

    徐佳怔怔看着,伸出手,接住一片落叶,用眼睛描那叶子上的边,叶子边缘点点划划,是一串的摩斯电码,翻译过来就是i love you。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双的。

    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爬树,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在叶子上写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中午在树上总能听到嘭嘭咣咣的响声,透过叶隙去看,是李双在练球。

    刚开始觉得烦,时间久了,又习惯了李双练球的声音。

    在树上的活动从看书、看云、写叶子,变成看书、看云、看李双打球、写叶子。

    再久一点,写叶子的话也变成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在看你打球,最终演变成镶边的摩斯电码。

    看李双打球,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她也写了半棵树的树叶,每片叶子都成了她的日记本,她的爱意朦胧又透明,被风吹散,落在球场的水泥地上、落在小树林的杂草里、落在泥上、落在跑道上、偶尔也遂了她的意落在李双的头上。

    李双却都视而不见,他感觉不到那叶子的重量吗?没发觉那深绿浅绿中的白痕吗?看不出叶子纷飞的轨迹吗?

    李双越无视,徐佳的心就越热切。本来习惯了一个人爬树,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她终于累了,渴望一些变化,希望不再是一个人,一样的事两个人一起做也挺好。

    她给李双捡球,故意抓住枝条跳下去,摇下一树的落叶,看自己的爱意如滚屏般在李双眼前下坠。

    她收到李双的情书,心跳得像刚爬完一棵很高很高的树,向下看去,满是纵横枝叶,见不到底,向上看去,密叶杂枝,见不到天,只有树叶和夜风的私语,在她耳边说:看,他喜欢你吧。

    她把情书放进饼干盒,停电、点蜡烛、老徐唱生日快乐歌、当众读情书……

    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记忆都模糊了,她只记得李双那句“不是我”,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又像从那棵很高很高的树上跳下来。

    李双把情书贴黑板上,她好羡慕那个人,这么有勇气,不像她,只敢把心意写在叶子上,还是用摩斯电码。

    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鼓起勇气说要给李双辅导英语,教他摩斯电码。

    考完试,她看到李双在看叶子,对着光仔仔细细地看。

    那一刻,她突然知道春风是怎么吹绿叶子,鸟儿是怎么恋上枝头的,她的心里温温地烧起来,怯了一会儿,郑恒把球扔树上,她把球扔回去,跳下树。

    他学了摩斯电码,一定看懂我写在上面的字了。

    是的,李双同学,我喜欢你。

    然后,徐佳就看李双搂着郑恒的肩膀说打球,两人亲亲热热地走开,又亲亲热热地怪叫着先后脱掉上衣,一起打球。

    太阳照在两人的身体中间,光漏出来,汗水像是从太阳身上滑落,折射出眩眼的光芒。

    徐佳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原来他的心里只有篮球。

    林雨烟呆呆看着李双和郑恒两人赤着上身打球,一会儿李双用屁股顶,一手运球,一会儿郑恒背转身用屁股顶,李双在后面掏球,两人打得好开心。

    她的心沉下来,想起那天停电时收到的短信:我想跟你做朋友。

    她下意识地去看李双,正好对上李双的眼神,像是被烛火烫了一下,她立马缩回去。

    就是从那天起,她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开始偷偷观察李双,拉同桌去操场瞎逛,看李双打球,开始看一些以前她绝不敢看的超级禁忌、刺激的书。

    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用手机照着看。

    那些书给她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向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那个世界,男人和女人相互吸引,爱情跨越性别障碍,就像跨过地砖上的一条缝,同性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和热情,唯独不允许爱情的存在。

    她站在门口,窥视了一会儿,就被里面光怪陆离的景象吓到,退了回去。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恶梦,梦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脚下是干透了的木柴堆,边上是举着火把,头戴黑色面罩的刽子手,台下拥挤的观刑人群,里面一张张看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同学、老师、家人、亲戚……

    他们高喊烧死这个异性恋,她哭着大声喊:“妈妈!爸爸!我不是求求你们放我下来,我再也不看那些书了!”

    然后梦醒了,她全身冷汗,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都是李双不对,是他先撩我的。

    她想无视李双的存在,可越无视越注意,越注意,越喜欢。

    玩贴标签游戏,她给李双写了“小帅”。

    看李双霸气地打架,一人打五个,打到脸肿了,这已经不是小帅,而是巨帅了。

    去心理咨询,被李双邀请去另一个队伍,她整个身子都变得滚烫,想起自己看的书中那些语句,更加不可遏制。

    如果这是病的话,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林雨烟决定抛开世俗的眼光,光明正大地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一个女生爱一个男生有错吗?爱情是不分性别的!

    她就像个喜欢喝止咳糖浆的孩子,渴望咳嗽一样,病态地渴望每一次和李双的小小互动,一句话、一个眼神、一道背影。

    机会来了,李双拿着“我想跟你做朋友”的纸来问她。那一刹那,别说她的脸红了,就连耳朵根都红到透明。

    她慌了,下意识地说不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想要反悔,李双已经走开。

    还好她把握住了后来的机会,教李双语文。

    虽然除了学习,两人没有聊过其他话题,但是林雨烟隐隐感觉到李双的心意,在这个时代,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稀少的,也被主流的爱情观所排斥。

    但这不妨碍她去追求自己的小幸福。

    两个人相爱就好,简简单单,外人看不惯就看不惯,不关你们的事。

    林雨烟下定决心,考试完,就拉着同桌的手到操场闲逛,准备找机会告白。

    然后她就看到李双开开心心地光着膀子和郑恒打球。

    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徐佳转身离开,那一树的落叶也掉光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李双的笑脸,转身离去。

    原来他喜欢男人,好无趣的爱好。

    是1!答案是1!

    有一个星期吗?还是两个星期?不知道,反正解了那么久的题,终于解出来了!哈哈哈!

    李双,你看到了吗?这道题要这么解,我说给你听。

    当那天李双拿着草稿纸过来,问她数学题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平时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打扮,明明有时间多花点功夫做数学,却要出去唱歌练舞。

    数学老师说过她的数学天赋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比校队的柳五还要强,只是还没感受到数学的乐趣,没办法沉下心来研究数学。

    她一直不以为然,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小聪明,也喜欢解出一道难题时,豁然开朗的那种感觉,可是仅此而已。

    叫她像柳五一样,没日没夜地演算、看书、做题,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然而李双的那道题改变了她。

    李双走后,她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数学好,能马上解出来该多好?

    那样就可以和李双光明正大地多说一会儿话,和他多呆一会儿。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看李双那焦急的眼神,他一定是很想解开这道题,金婷绝对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这道题中,上课在想,下课在想,晚自习在想,回家也在想,以致于后来班级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太清楚,混混沌沌,脑里只有各种公式、模型在转、在分解、在组合。

    终于考完试后,之前数学考试中的一道大题给了她灵感,就在厕所里,她看着那张草稿纸,以往晦涩难懂的地方像是漏进了天光,驱散了黑暗,光明大作,照出原本的结构和路径,直达彼岸,再无障碍。

    她兴奋地一跃而起,大叫着冲出厕所,还好记得提裤子,只想着说给李双听。

    一路跑到球场,李双果然在打球。

    他光着膀子和郑恒绞在一起,难分难解。

    金婷喘了几口气,看李双打球,看他跃起,双脚在空中分叉,落地后屈膝,再小踮步往后撤,肩膀抖起来,下巴抬起来,一小尖的骄傲,伴着球打在篮板上的声音……

    原本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现在她也喜欢,只是少了些什么,像是没了滤镜,李双身上的那些光都不见了。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光膀子打球而已。

    金婷的心不再剧烈跳动,不再期待着什么,不再有那种悬在一根针尖上,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扎痛自己的感觉。

    金婷看着徐佳离开,落叶飞尽,林雨烟走开,她呆呆站了一会儿,拿起手上的草稿纸看了半天,也转身往教室方向走。

    她等不及了,这道题目的组合模型应该还有三个变式,还能推导出一个更简洁的公式,如果用那个简洁公式来解,说不定速度更快!

    嗯,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数学有意思多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清洁心灵

    阳光心理,新培训基地,总裁办公室内。

    电视上正播放第一中学心理健康活动表彰大会,画面停在张一帆脸上,张一帆看着画面外,镜头移动,带过章本硕的脸,一闪而过,又回到张一帆脸上。

    沈立文关掉电视,向王垒诉苦:“王总,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疏通关节,还好认识小涂,通过她搭上关系,找人把章本硕的镜头剪了。要是原版播出,白白替他做广告,你说气不气?张一帆这回做的太过份了,完全不顾公司利益……”

    王垒没看沈立文,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桌子,还低下头,平着桌子看灰尘。

    沈立文跟了王垒这么久,知道他习惯,焦虑的时候,总想拿纸巾擦点东西。他告状告对了!

    “我建议第一中学项目还是要换一个人,至少也要个仔细稳重点的人共同把关,再这样让他胡闹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沈立文说完,期待地看着王垒。

    王垒一头白发,快要60岁,面相却很年轻,看上去只比沈立文大一点。

    从大学里出来,还带着学者的气质,眼神始终是淡淡的。

    他的儿子、孙女都在国外。老伴走的早,一直没有续弦,生活中唯一的寄托除了孙女外,就是阳光心理。

    沈立文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阳光心理的下一任接班人本轮不到他的,可是不管是章本硕,还是张一帆,他们都犯了一个大毛病,自行其是,从没把领导放在眼里。

    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再有才华,能力再强,也不适合接手阳光心理。

    只有像他这样稳重的人,又有这么强的人脉,上过《小涂点评》节目的资深专家,才能撑起阳光心理。

    “嗯,是需要一个仔细的人把关。”王垒点点头,看沈立文,沈立文大喜。

    “就是怕你最近工作忙不过来。”王垒说。

    “不忙!不对,很忙,但我安排得过来,王总,交给我吧。”沈立文很激动。

    “好吧。清洗厕所的事就交给你了。这件事不仔细还真做不好。”王垒如释重负,心里总算好过一些。

    沈立文不住点头,“没问题,清洗厕所王总,清洗厕所?”

    “是啊。你懂的,培训基地什么都好,就是厕所不太干净,女厕所我是没去,不过男厕所我转了一趟,捏着鼻子出来的。先不说那味道,单是地上那些黄黄的尿迹,就让我恶心。小沈,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清洁厕所就是清洁心灵。”沈立文说,他想哭。

    “对,我们可以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却不能一天不上厕所,无论大小。作为一个心理咨询机构的培训基地,天天面对肮脏污秽的厕所,怎能培养出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接下来厕所内务的事交给你负责,提出个章程,分发下去,贯彻到位,下次我过来,希望能看到一个干净的厕所。最好是干净到能舔的地步。哈哈,开玩笑的,不用照顾我这个洁癖,但一定要足够干净,明白吗?”王垒站起来走了,拉门把手都是用袖子垫一下才出去。

    沈立文呆了一会儿,然后想,那个尿在外面的混蛋是谁?让我找到他,以后不准用小便池,只准去坑里蹲着尿!

    第一章心理,章本硕在电脑上敲完《李双》章节的最后一字,站起来伸了下懒腰,准备去外面活动一下,顺便收集点赞数。

    系统说了点赞数够一万后,有额外功能奖励,他想看看是什么。

    一万点赞看似很多,只要看到人,时不时点几个赞,顺手的事,和运动一起做了,一举两得。

    现在他的点赞数已经到了245个。

    走到电梯口,章本硕一边歪脖子,做扩胸运动,一边等电梯,右边传来脚步声,一股淡淡的香气扑来,身侧多了一个人。

    章本硕没去看那人,是隔壁邻居六六,自从补完墙后,就再没说过话,偶尔在电梯里碰见,也只点点头,气氛有些尴尬。

    “出去啊?”电梯来得格外慢,章本硕不想这样僵下去,随口问一句。

    “出去买披萨,上次的水果披萨不好吃了,听说是切水果的小哥走了,再也没原来的味道。”六六很遗憾,找到一家对口味的披萨店真难。

    话头开了,接着往下闲聊就顺利多了。

    出于职业习惯,章本硕问六六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恐怖片。

    六六说没什么啊,就跟爱吃辣一个道理,口味问题吧,初中开始看,那时可能是为了减压,刚开始怕得不行,看完了就觉得天好蓝,树好绿,风好柔,现实世界好美好。

    后来看多了,就养成习惯,现在基本上不怕。

    你也知道,是凶宅边上的房子,半凶,太安静了,一个人有点孤单,就放点恐怖片,看完了,感觉房间里多了些东西呢,呵呵。

    章本硕后悔问这个问题,这叫他怎么接?

    六六又问他看不看恐怖片,章本硕说不看。

    为什么?

    怕。

    心理咨询师也会怕?

    章本硕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跟医生也会生病一个道理,心理咨询师怕看恐怖片很正常。

    哦。

    恐怖片的话题结束,气氛又尴尬下来,还好这时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章本硕站后面,看六六按了1楼。

    六六的手上涂了鲜红的指甲油,像是指尖滴了血。

    章本硕眨眨眼,开启本章说,看到指甲油边上虚浮着的方框,数字是12,再点开。

    这个色的指甲油好配口红啊,托着腮帮子自拍绝对美爆,吸血鬼风格,太酷了。

    这是大姨妈红吗?好另类的配色,小姐姐好潮。

    指甲油什么牌子?哪里涂的?多少钱?我也去。

    一定是懒得抠指甲缝,里面脏脏的,才做了指甲,我还不知道你。

    好漂亮啊!真想一片片拔下来,流出来的血一定也是这个颜色,结了痂,也跟指甲片一样吧?再撕下来,又痛又爽。这小贱人,就知道在我面前炫耀!

    章本硕皱皱眉,里面有些本章说好像很过份啊。

    他还要细看时,叮,电梯门开了,六六正要出去,一声狗叫响起,吓了六六一跳。

    一只棕色泰迪甩着尾巴在电梯口叫,六六呆了会,才往外走,那泰迪跳进电梯,又冲后面叫,一个大妈走进电梯,夸道:“乖,宝宝真棒。”

    六六走出大楼门口,又停下来,问章本硕:“你有没有做过狗的心理咨询?”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还怕什么

    章本硕还在想六六本章说的事,没听清,“啥?给狗咨询?”

    六六对心理咨询这一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是准备让他跟刚才那只泰迪好好谈谈,叫它以后不要吓人吗?

    还是叫泰迪跟它主人商量一下,以后出门要戴狗绳?

    他笑了一下,说:“我倒是给猫做过咨询,不过那也不叫咨询。”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怕狗,做咨询管用吗?”六六问。

    “可以试一下,是你吗?”

    “不,我一个闺蜜,阿秋。”

    “她怎么了?”

    “她非常怕狗。”

    “有多怕?”

    “就昨天,和朋友聚会,正聊到来我新家party的事,一个人抱着一条狗过来,阿秋就吓得跳起来,把桌上饮料都打翻了,弄脏了小冉的包,小冉很生气,聚会也提前结束。你说这要不要看心理咨询?”

    “可以。不过她本人有咨询意向吗?”章本硕问。

    “没事的,我跟她说一下就好。”

    六六很高兴,替阿秋约了下午2点,就走了。

    章本硕去公园跑了一圈,点赞数也增加到521个。吃了午饭回来,在电梯口等。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身后突然响起狗叫声。

    汪汪!

    一个大妈横着膀子进来,一个毛茸茸的棕色小东西也跟着进来,在大妈脚边绕了一圈,摇摇尾巴坐下,又歪着脑袋看章本硕。

    还是那个泰迪。

    章本硕按了关门,又想起六六指甲油上的本章说,正想得入神,腿上一热,接着就听到哈嗤哈嗤的声音。

    他看一眼大妈,大妈没理他。

    章本硕又低头看泰迪,泰迪吐着粉红的小舌头,抱着自己大腿站着,下半身像马达一样高频震动,一边震一边围着腿转圈圈。

    他再看一眼大妈,大妈说:“宝宝过来,哥哥讨厌你啦。”

    哥哥?

    章本硕低头看泰迪,马达舞快要跳成钢管舞了,又看一眼大妈,大妈说:“我家宝宝不咬人,放心。”

    “大姐,现在是咬人的问题吗?”再蹭下去,这狗就要上天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你家狗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大龄单身男青年吗?

    大妈脸沉下来,嘴唇动了动,瞪了章本硕一眼。可能看宝宝正爽的份上,还是没说话。

    电梯到了17层,章本硕出去,那狗还抱着他大腿,用两条后腿跳着跟出去。

    大妈这时才注意到是17楼,脸色一变,站在电梯里冲外招手叫宝宝快回来。

    宝宝正爽着呢,别烦我,让我一个狗静一静。

    大妈不敢出来,只是站里面叫。

    章本硕站着不动,半转过身,阴笑一下,眼角下耷。

    大妈身子一哆嗦,眼皮垂下,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招手叫宝宝回来。

    宝宝很有狗教,做事有始有终,频率渐快。

    章本硕一脚踢出,在一声“宝宝”的惨叫声中,泰迪飞进电梯,摔在大妈怀里,溅了大妈一身。

    大妈惨叫过后,就是一巴掌扇宝宝屁股上,打得宝宝嗷嗷直叫,“脏东西!”

    电梯门关上,声音小下去。章本硕回家换了条裤子,等阿秋过来。

    过了2点约定时间,阿秋还没过来,章本硕正要回头冲墙里喊,问一下六六,看到墙,才反应过来洞已经补上了。

    他出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六六探出头来,房间里满是惨叫声。

    “怎么了?”

    “阿秋还没过来。要不你联系一下?”

    “好,稍等。”六六回去调低音量,打了个电话,出来说:“在楼下,被狗堵了,不敢上来。”

    六六下去接了阿秋上来。

    阿秋衣着朴素,也没化妆,一头短发,低着头,跟在六六后面进来。

    六六凑在阿秋耳边叽哩呱啦一阵,阿秋木木地点头,又摇头。

    然后六六给章本硕一个眼神,都交给你啦。然后走开。

    阿秋站着,低头看地,双手放兜里。

    “呃,陈秋对吧?是第一次做心理咨询吗?”章本硕问。

    陈秋摇头。

    “那你应该知道流程吧,先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吧。”章本硕有点意外,同时打开陈秋的本章说看。

    陈秋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职业,公司白领,做文案策划,然后没了。

    章本硕抬抬眼,陈秋眼神慌一下,又补了句:“我怕狗,嗯,很怕。”

    接着陈秋又不说话,静静坐着,搓着手,一指节一指节地搓,压得指尖发红,松了手,又泛起一指肚的白。

    章本硕看不懂了。陈秋的本章说一点问题也没有,普普通通,就跟她的人一样,没有半点修饰。

    大多本章说都是工作上的事,偶有几个作家感言,也是说学习读书的感悟,零星几个赞,少有人关注她。不过也不是没有朋友。

    至少六六就留了好几个本章说,要么是带陈秋去做美甲,要么是带她去逛街打扮打扮。

    陈秋的id是叶子,头像也很配id,是片吊在树梢摇摇欲坠的枯叶。

    章本硕看了好几个本章说,顺便点了一圈的赞,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没有狗。

    一条关于狗的本章说都没有。

    本章说是心语集成的体系,怕狗怕到陈秋这个地步,肯定会有相应的强烈心语出现,为什么一条狗的本章说都没有?

    “能说说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怕狗吗?”章本硕问。

    陈秋停止搓手,低下头,在思考,只是思考得久了些。

    总会有这样的来访者,和一个陌生人坦露心迹和深藏心里的秘密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没有建立足够多的信任前。

    章本硕很理解陈秋,让她慢慢想,自己再继续翻她的本章说。

    这么邋遢,妆也不化就过来,真当自己天生丽质啊!

    也好,拍照有她衬托,连修图都不用修了。

    跟屁虫,天天跟着那个贱人,她是给你钱还是给你男人用?

    好几条恶毒的本章说跳出,章本硕眉头一皱,看一下id,叫“美丽”。

    这个“美丽”到底是谁?

    “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怕狗。”陈秋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

    “咬到哪里?”章本硕随口问了一句。

    陈秋抬头,瞄了章本硕一眼,又开始搓手,她搓手的方式很奇特,从指根开始,一点点往上挤,像是要逼出指头里所有血液,章本硕看了都觉得痛,偏偏她自己一脸木然,好像是在搓别人的手。

    陈秋又低下头:“腿,咬到腿,留了个疤,所以我都不敢穿裙子,只穿裤子。”

    “其实人总会怕点什么东西,我们叫恐怖症,有的怕狗,有的怕猫,有的怕洋娃娃,还有的怕蛇、怕鱼、怕黑、怕封闭、怕高。我有个朋友怕什么,你知道吗?”

    陈秋摇摇头。

    “怕蜘蛛。别说看到,就是听到‘蜘蛛’两个字都会晕倒。”

    “那他最后好了吗?”

    “好了。”章本硕想到黄宇他爸,这回不会还躺在病床上看《蜘蛛侠》吧。

    “可是有人就什么都不怕。”陈秋轻轻说了一句。

    章本硕随口应道:“是啊。”马上就想到六六,看恐怖片下饭的六六。

    “不过你要是想尝试克服一下的话,可以用一下系统脱敏疗法。”

    “怎么做?”陈秋问,终于不搓手了。

    “简单的说,就是有计划、分步骤、控制过敏源的量,慢慢习惯接触。像你这种情况,可以养一条小狗,或是定期带朋友的狗出去遛,慢慢增加时间。接触多了,你会发现大部分情况下,狗是一种很友好的生物,毕竟被人类驯养过这么多年。当然会有行为不良的狗,多半是主人没教好。”

    陈秋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怕其他东西,也能用这种方法吗?”

    “具体方法有区别,不过原理差不多,只要在初期注意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慢慢增加接触过敏源的次数和时间就行。”章本硕眼睛发亮,看陈秋的样子,是听进去了。“你还怕什么呢?”

    陈秋看了章本硕一眼,又低头搓手指,像要把肉搓下来。

    半天,她才开口说话:“我怕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期待

    “怕死?能具体说一下吗?”章本硕问。

    陈秋想了半天,没说话,章本硕耐心地等。

    她终于开口了,“我总是会想到关于死的事。”

    “碰到狗,就想到会怎么死。小狗咬到腿,不会马上死,但会得狂犬病死。大狗直接咬断喉咙,咬瞎眼睛,脸上没留一块好的皮。”

    “坐车的话,就会想要出车祸了,系上安全带也不管用,后面运钢管的大卡车一个急刹,满车的钢管泻下来,扎得满身是洞,就算没死,别说救护车了,消防队上都救不下来,一根根钢管扎进去,锯都锯不开,只能连人带钢管一起运到医院。”

    “走在路上,就会想到有高空坠物,往外走有车撞,往里走会掉下花盆。出去吃饭喝酒熬夜吃夜宵,暴饮暴食,作息不规律,会长痘,会得癌症,还是死得最快的胰腺癌,有钱也治不了。去买房子,阳台没封好,掉下去死。”

    “无论去哪,做什么事,我都会想到死,各种各样的死法,死不了,也要半残,躺床上一辈子,只能靠人伺候的那种。”

    陈秋一口气说完,有点喘,歇了下,两颊红起来,两眼亮得吓人,不再搓手指,看章本硕。

    章本硕正在敲键盘,一边打字,一边问:“这样的念头多不多?什么时候会想呢?”

    陈秋移动目光,跳过章本硕的肩头,落在后面的大白墙上,想了一下,说:“每天,每天都在想。”

    章本硕看着陈秋,陷入沉思。

    陈秋的情况并不复杂,从对狗的恐惧,发展到对死亡的终极恐惧,并扩散成普遍焦虑。

    如果让他来引导的话,可以先从系统脱敏疗法入手,缓解对狗的恐惧,建立她的自信,还有对自己的信心。

    然后再做精神分析,让她回忆童年创伤,从根源入手。

    让他不解的是,不管是狗,还是死亡幻想,陈秋身上没有一条本章说提到这些。

    一条都没有。

    章本硕翻到眼花,把陈秋的作家感言看了个遍,顺便还点了一圈赞,也没发现印证陈秋谈话内容的地方。

    难道陈秋在说谎?

    还是说她本人的本章说就是这样,太过内向内敛,不会轻易泄露本身想法,就是独处时也是一样。

    那她为什么又会跟自己说?

    咨询结束,陈秋说自己会试着去养一条小狗,然后匆忙走了。

    章本硕对着屏幕发呆,看《陈秋》章节里那些话。

    六六过来,问阿秋咨询的怎么样?

    章本硕说还行。

    六六接着就说起阿秋的事。说她小时候也不怕狗的,最近情绪不好,不怎么说话,又突然怕起狗来。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本硕问她跟阿秋小时候就住一起吗?

    六六说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就隔了条河。

    上学也是一起,那时她家境不好,穿的土,刚进学校时,总被男孩子捉弄,女同学也不待见她,每次都是阿秋站出来帮她。

    六六说阿秋的事,章本硕一边听,一边开六六的本章说点赞。

    点赞多了,看一个个红色大拇指亮起,+1+1的往上涨,也好爽啊。

    千赞达成,再接再励。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章本硕精神一振,继续翻本章说,正要点赞,他愣住了。

    死死死死死死,你怎么还不死!

    短短的一条本章说里,占了七个死字,连成一线,气势十足。

    六六惹上什么仇人?这么想让她死?

    id:美丽。

    又是她?

    “美丽”的头像一点也不美丽,是个没有五官的人头,只有两只眼睛空着,像是竖了两面圆镜。

    他又去翻六六手指甲边上的本章说,那个“拔指甲”的本章说id也是“美丽”。

    看来是六六和阿秋的共同朋友,或是都认识的人。

    真可怕。

    章本硕感慨了一下,然后发现六六还没走,在看自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

    “干吗?”章本硕问。

    六六抱着胸,警惕地说:“我发现你时不时会用一种猥琐的目光看着我。你”

    “哪有!没有猥琐。”章本硕赶忙眨眼,关掉本章说。

    “那,就刚刚,眨眼,你的左眼眼皮神经质地抖动,看我的胸,还不猥琐?我警告你,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啊,我除了喜欢看恐怖片外,看得最多的就是动作片,虽然不做饭,家里砍肉的大菜刀、水果刀、长刀短刀指甲刀剃毛刀都买过来了,你要敢做坏事,哼!”六六用手作刀,在自己脖子下划了一下,一眼暴戾,一眼凶狠。

    章本硕无语,刚才他是看胸了,因为胸上有“美丽”发的一个本章说:吃吃吃,吃那么多,还只长胸上的肉,哪有那么巧的?一定是去做丰胸了。有钱了就是好。

    “你没用那猥琐的眼神看阿秋吧?”六六追问。

    “没有。刚才也没有。”

    “最好没有,阿秋只谈过一次恋爱,上段感情还没走出来,你要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哼哼,我刚看完《电锯惊魂》,你懂的,别逼我。”六六努力凶一张脸。

    章本硕说你放心,完全没想法。

    六六又说阿秋那么漂亮,只是不打扮而已,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章本硕说是的。

    六六盯着章本硕看了半天,终于放过他,问他下午有没有其他事。

    章本硕说没有。

    六六再问明天晚上朋友为了庆祝她搬新家,在家里办一个小party,介不介意帮她布置一下,有些地方她够不到。

    章本硕说介意。

    六六说好吧,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就是《比基尼party狂欢夜》的横幅挂不上。

    章本硕说介意你怎么不早点叫我,都是邻居,这点小事还能不帮吗?比基尼在哪?不,比基尼的横幅在哪?

    于是六六负责送东西,章本硕踩椅子上,挂横幅、挂彩带、吹气球、摆香槟塔、还有一卷长长的红地毯。

    章本硕问红地毯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这么夸张。

    六六说跟阿秋商量好的,阿秋公司就是专门负责颁奖典礼和各种庆祝会场布置的,这样有气氛,到时候,门一开,她的闺蜜们会在门口脱下大衣,穿着比基尼走上红地毯……

    章本硕突然站起,走到门口,开始铺地毯。

    按六六的要求,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她房间里面。

    接下来还有一捆白蜡烛,用来营造气氛。

    什么气氛?章本硕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六六眨眨眼。

    好期待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869/ 第一时间欣赏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作者:本章仙所写的《我能看见本章说》为转载作品,我能看见本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能看见本章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能看见本章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能看见本章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能看见本章说介绍:
我能看见人身上的本章说,我还是个心理咨询师,这是个完美的组合。但是我好像错了。我能看见本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本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