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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仙     我能看见本章说txt下载     我能看见本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改卷

    日常生活中,入睡是否有困难?

    a:没有。

    b:有困难,上床半小时后仍难入睡。

    c:每晚都很难入睡。

    不用说,c。最近又想着下周考试,又要找出暗恋者,心力憔悴,还有大鸟那个阿鲁巴狂热爱好者念念不忘自己的大龙撞柱,压力很大啊。

    有无便秘的苦恼?

    有!

    生日派对后,他一度想找包哲远借一箱的开塞露,就是为了应付大鸟五人。

    是否有想过自己要是死了,别人会过的好一点?

    李双想了一下,开玩笑呢?死道友不死贫道,谁死都比我死好啊,哪有反过来的理。

    设计这道题目的人是不是脑抽?

    他正要勾没有,看到徐佳的背影,顿了一下,想到要是自己死了,暗恋自己的女生会不会好过一点?还是会哭得死去活来?

    他这一想,就走了岔路,思维不知发散到哪里去。

    直到老徐说时间到了,交卷,包哲远推了他一下,李双才回过神来。

    不知怎的,心情突然低落了,随手勾了“有”,又把剩下几道题做了,交了卷子。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暗恋者,要么是送错了,要么是恶作剧,要么就是包哲远这小子搞得鬼。

    到头来,自己成了高中生,也只是条高阶单身狗啊,还是多想想怎么通过下周的考试吧。

    卷子收齐了,徐巧音抱着走出教室。

    空气中一直压抑的骚动破冰而出,四班的学生三五成群,各自交换测验心得,吐槽题目。

    “好变态的题目啊。居然问听到下流的笑话会不会笑?这不是很明显吗?”吴勤说。

    周仰望点头。

    包哲远点头。

    李双看这三个奇葩聚一起,很不想承认和这三个人是朋友,不过那三人看过来,迫于社交压力,还是点了头,说:“对啊,当然会笑。”

    空气很安静,静得像沉入海底。而吴勤三人的目光就像游弋的鱼群,绕着李双打转。

    “怎么了?哪里不对?”李双被这三个变态、贱人、嘴炮王者盯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考后对答案,大家都说abcd,自己说c一样,不是单选吗?

    “当然选不会啊!你哪根神经不对?”吴勤说。

    “对啊!”包哲远附和。

    周仰望点头。

    李双无语,问:“你们听了下流笑话不会笑?”

    “会!”吴勤说,“但傻子也知道不能照实填啊!”

    周仰望点头。

    “我就不会。”包哲远说,“足够下流我才笑。不过,双,你该不会整张卷子都照实填了吧?”

    “不照实填,还怎么填?”李双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明明眼前这三个人每个都比自己变态、下流、无耻,为什么一填卷子都知道隐藏?

    “唉,你惨了,等着被老徐叫去喝茶吧。”包哲远拍拍李双的肩,快把头摇下来,“这种测验当然要怎么正常怎么填啦,照实填,给自己找麻烦嘛!你看题目中有问你觉得自己帅吗,我这么帅的人也低调填了不觉的,扯了个弥天大谎,不就是为了保日后平安。”

    “双,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不懂。”周仰望仰望天花板作深沉状,“不过不怪你,这道理我也是吃了很多次教训才学过来的。”

    “对啊,你以为我整天喊我好兴奋啊,就是让大家以为我是个变态吗?错!这样大家以为我只变态在这一点上,却忽略了我其他变态的地方。完美地融入正常人的社交圈。”吴勤眼里闪动着变态和智慧的光芒,手上不由使劲。

    “靠,别摸我屁股!再摸我兴奋了!”周仰望大叫,吴勤尴尬地缩回手。

    李双再也不想理这三个变态,瞬间觉得好不公平。

    自己认真答题,要是最后测验的结果还比这三个变态差,那才叫没天理呢!

    阳光心理的测验卷应该没这么简单,能把我从变态堆里挑出来吧?

    李临忙死了,他在改卷。

    阳光心理新买的大平层,500平方,一眼望去,桌子从东排到西,五十几个心理咨询师都在做一件事,改卷。

    第一中学的心理测评刚做好就送过来,全校一共九百五十六名学生参与测评,除去请假、缺课、特殊原因没有到校的,也有九百张卷子要改。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测验,照标准答案改错,算出分数就行。

    心理评估是个复杂的过程,以试卷形式进行的心理测验只是评估工作的第一步,按照既定程序,打出分数,计算权重后,筛选出风险分子,再进一步谈话咨询,确认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

    李临此时像是回到了给学生们做咨询的时候,一张张卷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比比皆是,让他眼睛都看酸了。

    要是他能增加一个评估选项,一定会加上“逗逼”这个新类型。

    有交白卷的,第一页只写一句话:老师,这考试反正不算分数,我就不写了,一切为了成绩,原谅我的无礼,但对不起,我是学生,我想做个好学生。给我次机会。

    李临一边揉眉心,想评估报告该怎么写,一边顺手翻第二页,还是空白,还是只有一句话:不相信我是吧?

    李临把卷子扔到一边,心理咨询师被学生猜中,好不爽啊!

    扔卷子动作太大,对面的张一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改卷子。

    李临叹口气,下一份。

    这份好一点,都勾起来了,嗯?全选a?

    下一份。

    请写下你现在最想说的一句话。

    我一点都不兴奋。我真不是变态。

    下一份。

    请写下一个你从未跟人说起的秘密。

    我爸是肛肠科医生,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摸人屁股,检查有没有痔疮,我一直不理解他的工作,直到有一天我擦屁股纸上带血。

    下一份!

    李临就不信了,找不到一份正常人的卷子。

    测试完毕,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咨询?

    尊敬的阳光心理老师,我也是一名阳光的高一女生,一直以来心理健康,大姨妈准时,成绩优秀,无任何不良嗜好,可是最近喜欢看描述异性恋的言情小说,晚上做恶梦梦到绑在柱子上,周围一群朋友、家人、老师高喊烧死这个异性恋、烧死这个异性恋。

    异性恋是种瘾,是可以被治愈的对不对?

    请问怎么才能改变这种不正常的性取向?如果有的话,请快一点,我的灵魂深陷在异性恋的罪恶中无法自拔,我怕我会把这种病传染给我的同桌。

    啊!我受不了啦!

    李临发誓,看最后一份卷子,再不正常,他宁可当着王总的面早退,也要回家先睡一觉,清空脑子,第一中学重点班的学生都这么秀的吗?

    最后一份卷子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雷点,最后的主观描述问题也只是说一下最近可能要恋爱了,不能打球。

    太棒了。

    这份卷子拯救了李临,他拿起笔,翻到卷子的第一页,找这位同学的名字,准备给他写评估报告。

    名字一栏,四个大字跳出来:大鸟樱道。

    李临呆了半晌,摔笔,扔卷,站起来,往外走。

    吴丽问他干吗?

    撒尿!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个人

    你近期有没有做过心理咨询?有的话请描述一下。

    有,第一章心理的章本硕老师,人超好,我挺喜欢他的。

    张一帆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一下,随即就收起来,继续写评估报告。

    吴丽过来问:“一帆,明天第一中学心理课的嘉宾邀请谁?时间有点紧,王总的意思是内部找个人。”

    “我有人选了。”

    “谁?”

    “章本硕。”

    “哦,知道了,我这就通知第一中学那里,等等,你说谁?”吴丽瞪圆眼问。

    “章本硕,第一章心理的章本硕。”

    沈立文坐在新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奖状、照片一脸欣慰。

    换了新地方办公,果然心情也好了。

    叫吴丽去问问明天嘉宾的事,沈立文就等着回复,看着门口,目光又偏到墙上,落到正中央的大幅照片。

    背景是演播室,他和一女一男的合影。女的是主持人小涂,男的叫柳平,是教育培训界的名师。

    这是他们两人上完《小涂点评》后的留影。

    明天张一帆就要去第一中学上心理公开课,专门给高一学生讲心理健康和抑郁的问题,作为惯例,要有一个嘉宾。

    那个人自然只能是他。

    他就是第一中学毕业的,功成名就后,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分享成功经验也理所当然。

    发言稿他都准备好了,就是上次《小涂点评》的台词。

    听说节目播出后,很多父母打到电视台,咨询子女心理健康的事。以后阳光心理的咨询业务多起来,也有自己一份功劳。

    吴丽怎么还没回来,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他还要早点回家休息,蓄养精力,明天回校顺便要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师,哦,算了,那时的老师早退休了,可能连校长的年纪都没自己大。

    唉,人生啊,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沈立文唏嘘起来,刚唏还没嘘,吴丽推门进来了。

    “沈老师,定下来了,嘉宾请章本硕。”

    “好。”沈立文微笑点头。

    吴丽也笑笑,出去带上门。

    沈立文突然僵住,笑脸瘦下去,章本硕?

    “为什么邀请其他机构的人?还是他?你不知道他之前是被开除的吗?”沈立文找到张一帆。

    张一帆停下笔,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邀请他。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他为什么被开除。”

    沈立文说不出话,张一帆这脑子,为什么被开除,当然是做错事被开除。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次公开心理课很重要,是我们和第一中学展开深度合作的第一步,到时候会有媒体记者在,你可千万别搞砸了。”沈立文说完就走。

    哼,你自己作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公开课出了问题,看王总怎么挺你。

    张一帆继续写评估报告,评估结果:中度抑郁,建议进一步咨询。

    第一中学高一四班。

    下课铃声响起,徐巧音布置完作业,说:“上次的心理测验结果都出来了。”

    一句话提起大家的兴趣,好几个从课桌里掏出饭盒、筷子,随时准备冲刺跑到食堂占领高地的同学也竖起耳朵。

    后一句话又马上浇灭大家的兴致,“不过结果保密。”

    叮当当的筷子勺子声响起,食堂、食堂、今天有土豆回锅!

    “当然有些同学的评估结果不太好,我们会时刻关注,帮助他们。”

    底下开始骚动,都想问是谁。

    “别问了,都保密的,下课。另外,叫到名字的同学下课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一直心慌慌的李双都来不及吐槽,保密个鬼!

    他只能祈祷不要叫到自己名字,至少不要只叫自己一个人,好歹拉上包哲远,或是吴勤、周仰望。

    千万不要是我啊!

    “郑恒。”徐巧音说。

    嗯?李双抬起头,看郑恒站起来。

    难道真不是心理测验的事?

    “李双。”徐巧音看过来。

    李双站起来,垂头丧气,白高兴了。

    包哲远在一边挤眉弄眼,满脸的幸灾乐祸。

    “包哲远。”徐巧音说完就走出去,郑恒跟上去,包哲远做鬼脸做到一半,愣在椅子上,被喜出望外的李双架起来,一起往老徐办公室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走,一起喝茶去。

    去老师办公室,有人陪站可幸福了。

    老徐办公室里,李双三人站在老徐办公桌边上。

    老徐翻翻桌上一叠纸,没急着说话,只用眼睛钓着李双三人。

    包哲远嬉皮笑脸的浑不当回事,还和隔壁的物理老师打招呼。

    物理老师问:“小包又犯事了?”

    “对啊。丁老师。你换了新发型啦?哪里做的?”

    “严肃点!”徐巧音打断包哲远,包哲远表情顿时严肃,举止照样轻浮。

    徐巧音不再理会包哲远,以这小子没心没肺的程度,越训他越开心。还是暂时别理他的好。

    李双和郑恒挨在一起,不想和他靠太近,挪了一步,眼睛又没处放,他可不像包哲远自来熟,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数学老师怀孕的时候,都能隔着肚皮跟娃聊上几句,哄娃叫干爹,差点没被数学老师揍死。

    他只好盯着老徐的桌子发呆,看到那叠纸上写着《心理测试评估结果》。

    李双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测试结果到底是什么。

    可惜老徐按得死,压根就没翻开来。

    徐巧音先问郑恒:“你的测验怎么回事?全选a?我说过要认真做的。”

    包哲远微微摇头,又开始点头,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像他是郑恒的监护人,听老师训一样。

    包哲远平时最看不惯郑恒,难得他也有吃鳖的时候,当然开心。

    李双倒有些尴尬,说好了保密,却在其他人面前聊这些问题,就好像去医院割包皮,脱了裤子,躺好后,医生拉上帘子,又叫来一群实习医生围观一样。

    **啊!老徐!我不想听郑恒怎么答卷的,呆会你也别当面聊我的问题!

    郑恒说:“徐老师,对不起,我是想到下周的考试,觉得自己的英语单词还没有完全巩固,语法知识也有些欠缺,急着做完测验复习,所以才全选a。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犯了。”

    徐巧音笑得很开心,“我就说嘛,你成绩这么好,心理怎么可能有问题,知道了,去复习吧。”

    郑恒瞥了李双一眼,走出办公室。

    包哲远目瞪口呆地看着郑恒走开,心中不由有点小嫉妒,再加点敬佩,还可以用这招?

    有学霸人设就是好。

    “包哲远。”徐巧音开始下一个训话目标,脸上还留着点笑。

    “徐老师,我知道测验结果不太好,不过我都是为了拉电考好物理,想多腾出点时间思考我的弱项电路问题,才答得有些随意,对,我说了点谎,我听到下流的笑话,不管够不够下流,我都会笑。我会深刻检讨的。”

    “谁跟你说测验的事?我是问你电闸钥匙哪里配的,电工说配得挺好的,他也想去多配两把。”徐巧音说。

    包哲远傻眼了,不问测验的事,你就不能分开叫吗?害我说这么多!

    “把配钥匙师傅的号码给我,走吧。”徐巧音挥挥手。

    包哲远如释重负,掏出手机,翻了一下,报出号码。

    徐巧音记下号码,顺便没收了包哲远的手机,包哲远含着泪走出办公室,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李双一眼。

    双,保重。要真诚。

    千万别玩套路,真玩不过徐老妖。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抑郁

    徐巧音挟没收手机的余威看来,李双顿时有点遭不住。

    吸收了前面包哲远的教训,李双没急着开口,交代自己的错误,而是细细梳理最近自己做过的事,莫非有什么把柄落在老徐手上?借这次测验来收拾自己?

    没有啊。除了费心找暗恋者外,他可是一直好好复习来着。

    李双真想不出来,可老徐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沉,压得他心慌。

    徐巧音很苦恼,她不懂心理测评,可做了这么多年班主任,一届届的孩子带过来,什么性格、什么脾气她都门清。

    李双除了成绩一般,其他都还好,规规矩矩,偶尔球场上打次小架,没大毛病,怎么测评出来会是这个结果?

    教导主任说要把他劝退,处理掉这个风险分子,她说一次测验就劝退?上次他考不及格都没这么凶,至于吗?

    教导主任说那出了事,你负责?评估报告上写着中度抑郁,有自杀想法。不劝退,留着出事了怎么办?

    徐巧音说医院用仪器体检还不一定百分百确诊,就凭一次测验说孩子中度抑郁,会不会太草率?

    她找校长评理,校长说小徐啊,这事我交给教导主任了,我今年就要退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她找副校长,副校长说小徐啊,校长快退休了。

    她问校长快退了,关你什么事?

    副校长说他退了,我就能上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徐巧音郁闷了,又回去找教导主任,说再大的错,都要给孩子一次机会,而且这还没犯错呢,让他咨询一次,看心理咨询师的最后评估结果,我知道那孩子,一定是玩心起来,胡乱填的,就跟她班里的郑恒一样。

    教导主任还是摇头,出事

    出事了我负责!可以吧!

    徐巧音大叫一声,教导主任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说:行,那就咨询一次看。不过,你说的,你负责。

    徐巧音突然觉得好累,每一次呼吸都拖着一层层厚重的雨云,酿着一场一触即发的雷暴。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谁的安全?是你们的安全,还是孩子们的安全?

    她走到门口,正要摔门,教导主任叫住她,说你都教了十几年书了,别毛毛躁躁的,谁也不想那件事再发生。真要出什么事,你负责也没用,大家都要遭殃。

    徐巧音深吸一口气,那雷暴呛然炸开,破开厚重铅云,泼下雨来,像是一滴滴湿漓漓的魂,拥在一起,轰然坠地。

    咣!

    徐巧音摔门,走开,外面真的下雨了,雨敲打着教学楼的屋顶,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细细琐琐屑屑,像是和屋顶细语,陪那天屋顶上的那个女孩哭泣,求她不要跳,这里太高,雨太大,快回去。

    女孩的眼泪淌进雨里,咸了雨丝,探出头去,最后确认了楼下没人,背对着虚空,向天上的雨、天上的云张开双臂,像是和亲人分别前的拥抱,然后倒下去。

    雨急了,唰唰地落,敲在远处的铁皮棚顶上,乒乒乓乓地响,像是呼救。

    风急了,呼呼地吹,掀起女孩的衣角,向上飞,吹起女孩的长发,向上飞,捧起女孩的泪珠,向上、向上。

    它想给她吹出翅膀,却托不住她想死的心,身子和着漫天的雨丝重重砸在花坛边,描出一边的红泥。

    雨声愈响,呜咽地叫,却再也叫不醒她。

    徐巧音没教过那个女生,甚至也没见过面,也许见过,自己不记得了也有可能。

    她和那女生唯一的交汇点就在屋顶,她也喜欢去屋顶。看看天空,再看看天边云脚的鸟儿,就会觉得学校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默念几句后,心情刚好一点,又觉得那鸟总是影响其他鸟学习,好想扁一顿,拔了它的毛啊!

    这样翻来覆去几趟,气消了,心情终于好了,好像把烦恼留给屋顶和屋顶的天空,她就回去,活力十足地教训那帮精力过剩的小子。

    听到消息时,她没多少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可惜,好可惜。

    徐巧音偶尔会想,如果在屋顶碰上那个女生该多好,跟她聊一下,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徐老师?徐老师?”一个声音轻轻地叫。徐巧音从沉思中醒来,看着李双。

    李双好慌,本来老徐的眼神就沉得可怕,又不说话,看着看着,眼里居然闪起泪光!

    他还从没看过老徐哭,只见过她把别人说哭。

    自己犯了什么天条?能把老徐逼哭?

    他后悔了,刚才就该拉住包哲远,有他的厚脸皮在,老徐碍着面子也不会痛下杀手吧。

    现在都迟了。

    徐巧音叹口气,说:“下午的心理公开课后,你去做一下心理咨询吧。阳光心理的张一帆老师。咨询完我们再聊。”

    李双恍惚地离开老徐办公室,看到外面的天光,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酣睡初醒。

    就这么放我离开了?

    又要去做咨询?

    回到教室,一圈人呼啦啦围上来。

    “啥病?有救吗?没救的话,有啥传家宝、不用的手机、充电包、二手球鞋之类的能转让吗?”包哲远问。

    “对啊。是抑郁吗?听说高一的就一个查出有抑郁,居然不是我,好可惜。”吴勤扼腕叹息。

    “会像那个学姐一样吗?听说学姐手腕上有颗痣,上辈子就是割腕死的。”周仰望说。

    “呸!别传谣,我屁股上还有痣呢,你说我上辈子怎么死的?”包哲远很不屑。

    “得痔疮刚烈而死啊。”周仰望一派家学渊源,我爸割过的屁股比你们看过的脸还多,凡是有关屁股的话题,我就是权威!

    本来还有几个女生想凑过来听点八卦,被包哲远这三个变态的话题吓跑。

    尽是些损友,李双懒得理会,只是说多了,好像自己的心情真有点抑郁,莫名晃过老徐那眼神。

    老徐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怀疑我谈恋爱?

    天地良心,被人暗恋可真不关我的事。连暗恋的人都还没找出来。

    一想起暗恋,李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外漂,去找徐佳。

    徐佳的位置空的,估计又去爬树了。

    再看金婷,倒是一直坐着,不知在写些什么,刚才他回教室也是这样,连头都没抬过。

    再看林雨烟,神秘兮兮地从课桌里掏出一本书,半遮半掩地递给同桌。

    扫了一圈,没有人在看他,倒是快收回时,撞上郑恒的视线。

    李双突然觉得心好乱,乱的原因有很多,有那个找不到的暗恋者,有心理测验的事,有老徐的眼神,还有下周的考试……

    以前他心烦的时候,能去教学楼的天台,铁门虽然锁着,但边上的窗户却开着,手脚伶俐的人很容易爬上去。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天台就被封了,窗户也锁起来。楼梯口还装了监控。

    要散心,只能去小树林了,不过那里情侣太多,抓情侣的老师也很多,去了心更烦。

    一想到小树林,李双又往窗外看,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

    他发呆,李双也跟着呆,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那人往上蹭,双手环着一节节爬。

    包哲远拍拍李双的肩,“想啥呢?真抑郁啦?”然后顺着李双的视线看去,惊呼:“大家快来看啊!大鸟为了下一代,要爬树搭窝啦!”

    一群人挤过来看,脑袋叠脑袋,把李双淹人堆里。

    唉呦!

    远远的传来一声惨叫。

    围观群众也同时叫出声。

    李双埋在人堆里,什么也看不到,呼吸都不顺畅了。

    想一会儿,跳出一个念头:要不打个电话给章老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理课

    他的手机侥幸逃过老徐的清缴,联系章老师是没问题,只是下午有心理公开课出不去,除非在电话里咨询。

    想了想,又算了,只不过心情不好而已,章老师的咨询终究是要给钱的,一小时500,咨询多了,就是在烧钱啊。

    中午吃完饭,包哲远挺着肚子,迈着鹅步往大礼堂晃去,说是要提前占个好位置,不前不后,太前了不方便,太后了,肯定会被老师叫到前面去坐。

    李双也只好陪着。

    包哲远还在吹嘘自己英明神武,借大鸟爬树的机会吸引全班注意力,自己悄悄掏出饭盒溜走,火速跑到食堂,抢了两盘土豆回锅肉。

    李双听他说话,一边在想,包哲远好像从来就没有情绪低落过,每天都有开心的事吗?

    包哲远突然用肩膀撞过来,李双偏一下,又收拾好脚步站稳,“干吗?”

    “咋了?老徐跟你说什么了?闷闷不乐的。不像你啊。”包哲远还是那吊儿郎当的口气,眼睛却描了李双一圈。

    “没事。”李双继续往前走。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开心还是难过。

    “真没事?”包哲远在后面追着问。

    “真没事。”李双不想包哲远再问下去,两人平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李双负责武力输出,包哲远负责嘴炮加成,两人却很少谈这些话题。

    主要是包哲远嘴贱,要他去安慰人,比杀了他还难受,没说几句就要搞笑,效果实在不好。

    包哲远也有自知之明,李双不想说,他也不问。

    两人走了一段路,到大礼堂台阶下,包哲远说:“双,其实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一直想对你说了。”

    李双没停下来,继续往上走。

    包哲远追上来,“那个暗恋者我知道是谁了。”

    “谁?”李双转身。“别跟我说是你。”

    包哲远刚要说话,忙闭嘴换气,差点咬到舌头。太熟了,套路都被识破了,没关系,换一个。

    “郑恒,是郑恒!”包哲远灵光一闪,硬是在话题快死时上心肺复苏,把它救活。

    “郑恒?”李双是相当佩服包哲远没话找话的能力,这都能圆回来?

    “为什么?”

    “眼神,我发现他最近老是偷偷看你,眼神相当猥琐,一定是觊觎你的清白。”包哲远说到激动处,一边锤自己大腿增加说服力,一边搜罗证据,又想到一处,“上次测验也是一样,他知道你测验肯定通不过,为了制造相处的机会,故意全选a。喂喂,听我把话说完啊。”

    李双不理包哲远,直接进了礼堂。

    礼堂里早坐了几排学生,占了中间的黄金位置,李双挑了中间靠边的位置坐下。包哲远也挨着他坐下。

    讲台上挂了一条横幅:多一份关爱和开导,积极防治抑郁症。

    手机被老徐收了,包哲远闲极无聊,开始吐槽模式,说这次的心理老师千万别心理课上成思想道德课,也别灌鸡汤,最好放个电影什么的。

    “倒是你,要认真听讲啊。”包哲远用关爱的眼神看李双。

    “为什么?”

    “抑郁症啊。”包哲远指指横幅,笑得阳光灿烂,直到李双说要不要把你也揍成抑郁,包哲远才收了笑。

    人渐渐到齐,也来了不少记者,陆续有人坐在第一排的嘉宾席上。

    沈立文看着讲台,脸上似罩着一层灰,和学校的教导主任打过招呼后坐下,前排蹲着一个记者正用各种姿势趴地,给讲台上的张一帆拍照。

    其实沈立文的心情还不错。

    他想开了,邀请章本硕没他想象得那么糟,张一帆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有自信压过章本硕,能在台下看章本硕出丑也不错。

    无论从学历、还是从业经验,张一帆都是碾压式的存在,要不王总也不会这么器重他。

    人都到齐了,教导主任客串主持人,开始介绍张一帆,又说了一通心理健康的事。

    他一开口,包哲远就闭上眼,低头假装打鼾,惹得边上几个同学想笑又怕笑出声,按着肚子好不难受。

    直到老徐巡场过来,瞪了包哲远一眼,李双肘了包哲远一记,包哲远才坐直了身,重又换上乖宝宝形象,两眼发亮,嘴带微笑。

    “好,我不多说了,接下来交给阳光心理的心理咨询师张一帆老师。”教导主任把话筒递过去。

    包哲远吐槽,求你再说一点好吗?再多一点我就能睡着了,求你!

    张一帆开始介绍抑郁症,由于说得太过专业,导致吐槽专家包哲远也找不到机会下嘴,李双难得可以耳根清静一会儿。

    照理说是专业枯燥的东西,可张一帆说出来却意外的声声入耳,并不难懂。

    “抑郁常被称为心灵的感冒,人总会有心情沮丧的时候,但也总能走出来。抑郁症患者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种抑郁体验是持续性的,很难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情绪低谷。”

    “在我们的咨询案例中,大约有19%的成人会有两种影响到日常生活的抑郁,一种是重度抑郁症,另一种是双相障碍。”

    ……

    张一帆讲得深入浅出,大家听得入神,连带队的老师、教导主任也听得连连点头,现场偶尔响起一片一片的议论声,等张一帆的声音响起,又马上安静下来。

    同学们一边听,一边对号入座,看看自己有没有相应症状。

    李双听了,倒没多少感觉,反倒是包哲远一拍大腿,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我上次考试考全班倒数第一,原来是”

    徐巧音站在包哲远身边,单笑不说话。

    包哲远一个激灵,舌头拐弯:“原来是我没认真学习,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把李双挤到倒数第一!”

    徐巧音点点头,又去其他地方巡场。

    包哲远张张嘴,好险,表决心差点咬到舌头。

    李双说:“做梦!”

    “好好学习吗?”

    “不,把我挤到倒数第一。”

    虽然是倒数一二名的难兄难弟,可李双和包哲远比,还是有点优势的,就在于他不偏科,每门差不多都是及格线边缘掠过,就数学差点。

    包哲远是太偏科了,除了物理因为前段时间总想着拉电闸,刻苦钻研电路,意外前进了几名,其他科的成绩,包括体育在内都是惨不忍睹。

    他和李双也成为高一四班重点班的两大未解之谜,也就是当初他们怎么考进重点班的。

    台上的张一帆在说双相障碍。

    “大家可能以为抑郁症就是不开心,但实际上,受抑郁症折磨的人可能从外表、行为上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一种比重度抑郁症更少见的病例,就是双相障碍,是以严重抑郁与躁狂阶段交替出现为特征,在躁狂阶段,病人的行为和情感往往是夸张的,自尊膨胀,精力旺盛,而当躁狂减退时,又要忙着应付躁狂阶段留下的烂摊子。”

    “接下来有请第一章心理的章本硕老师给大家讲一下双相障碍症。”张一帆指向后台,幕布后走出一个人。

    李双看到那人,突然跳起来大叫:“章老师!”

第一百九十章 游戏

    全礼堂的人都转头看李双,包哲远更是跟看傻子一样看李双。

    兄弟,刚说完双相障碍,躁狂阶段,你就跳出来大叫,吐槽也不要这么拼命好吧?

    教导主任看过来,脸顿时拉长了。

    李双被几百道目光刺得脸一红,冲章本硕挥挥手,才坐下。

    章本硕笑着点点头,他接到张一帆的邀请时,也是想到李双也在第一中学,刚好过来看看他,没想到李双这么激动。

    沈立文提了下嘴角,来中学演讲,居然还请托,要不要脸?

    怕自己水平不高,讲不过张一帆?

    果然,章本硕一出来,开始讲解双相障碍,台下的学生就没之前那么专注,尤其是女同学头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嗡嗡地响。

    沈立文的心更定了。

    章本硕说完双相障碍后,进入下一个环节,“下面我请一位同学上来,配合我玩一个心理游戏。”

    话刚说完,台下声音就大起来,不少人跃跃欲试。

    包哲远眼睛一亮,吐槽的机会终于来了。

    玩游戏?又像黄老师一样玩什么写5个你最爱的人的名字,然后一个个划掉,划掉就算死了,想看全班哭成傻逼,结果一个个全写了同桌、朋友的名字,划一个笑一次,学生没哭,黄老师自己哭了。

    还是玩画画游戏,老师给根线,让你自由发挥,画你心里想的。说是什么罗夏墨迹测试,什么无意识投射。

    黄老师给根线,包哲远是自由发挥了,画出来的东西也确实投射了自己的内心,可黄老师很难过,捂着脸哭着跑出去,找老徐说自己耍流氓。

    包哲远无语了,不就是把线加粗加长,左右各画一个圆吗?画010犯法吗?我妈在首都,我很想念她,思念母亲,记下她的固定电话号码怎么了?这就流氓了?

    总之,包哲远最期待、最想吐槽的就是心理课的游戏环节,不管是什么游戏,他都有信心以一己之力摧毁它。

    我要尽我所能,以最美的方式摧毁你。

    包哲远跳起来,高举双手,边跳边叫:“我!我!老师选我!”

    有他带动,也有不少学生站起来,举着手。

    不过只有包哲远跳得最用力,站在椅子扶手上,两脚叉开,毫不顾忌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李双只能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包哲远这是闲疯了,他一旦无聊超过三分钟,要么说笑话自娱自乐,要么就要逼别人说笑话。看两位老师一本正经地上课,他早就忍不住了。

    章本硕也注意到包哲远,正要选他,教导主任也跟着指向包哲远,大声说:“你,上去吧。”

    包哲远大喜,连抓遍全校早恋人的教导主任也慧眼识英才,在茫茫人头中,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正要跨过李双往台上去,教导主任又加了句:“李双!你上去,你不是有抑郁症吗?刚好让老师给你看看。”

    教导主任没用话筒,但得益于多年去小树林抓人练出的大嗓门,声音传遍整个礼堂,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章本硕皱了一下眉。

    所有人再次看向李双,只是这次的目光和上次不同。

    细小的声音响起,像是被小偷踩碎的月光。

    他谁啊?李双?

    打篮球的那个?

    重点班的,高一只有他一个抑郁。

    看起来很正常啊。我上个星期还刚和他打过球。

    没听老师说吗?抑郁的人看不出来,你看他在笑,其实他心里在哭。

    李双听着,看着,对上那些人的目光,这些人有些和他打过球,有些和他吵过架,有些是他天天见面的同班同学,然而这一刻,他们的眼神中都多了丝戒备和陌生,嘘,那人和我们不一样,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他似乎听到了周围同学的心声。

    李双觉得好荒唐,就像平时玩背上贴纸条的游戏玩成真的一样,被人贴了个“猪头”的纸条,就真把我当成猪头来看?

    什么逻辑?

    谁抑郁啊!

    包哲远慢慢坐下来,拍拍李双的手,当作认输。唉,天赋不如人,比不过不丢脸。

    “背上我的那份责任和能量,上去吧。”

    “背你个头!”李双骂了句,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往讲台上走,所有人的目光都以他为中心缓慢地移动,好像他是操控观众脖子的傀儡师。

    李双的脸像是油浸透了纸,走了几步,就泛着一层腻光。

    沈立文看李双上来,有点坐不住了,张一帆你干什么?就讲了几分钟,剩下的时间都给章本硕?

    这到底是给谁宣传来着?阳光心理,还是第一章心理?

    要不是有记者在场,沈立文早就想上去骂醒张一帆。

    张一帆却还是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李双站在章老师身边,台下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有些不自在。

    章本硕拍拍他的肩,笑了一下,李双也回笑一下,镇静了一些。

    他现在只想玩完游戏下去。

    章本硕又说:“陈老师,请上来一下,这个游戏需要两个人配合。”

    教导主任上台,有点小紧张,不知道要玩什么游戏。

    “接下来,我们玩一个游戏,叫贴标签。请大家用七个字以内的短语描述陈老师和李同学。写好后,交上来。”

    章本硕向后台点点头,工作人员走到观众席发纸和笔。

    台下响起沙沙的写字声,过了10分钟,工作人员收回纸,处理后,交给章本硕。

    章本硕分给教导主任和李双,叫他们两人读一下排名前三的标签。

    教导主任的是:严师、勤奋、沉稳。

    李双的是:抑郁、拉链没拉、成绩差。

    教导主任读出来后,眼睛都在笑。和自己想得差不多,多年努力工作的回报啊,还是这种不记名的标签投票,看来自己的形象还是很不错嘛。

    李双低着头,更想早点下台了。

    抑郁就算了,谁叫自己测试没认真做,冤枉就冤枉了。

    成绩差也是事实,虽然说贴出来很不爽。

    可拉链没拉?天地良心,就那一次啊!

    台下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响起,不少学生看了排名前三的标签纷纷点头,觉得和自己想的一样。

    果然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自己早就看出李双有抑郁,那次和他打篮球,李双进了个三分绝杀,开心地要有尾巴都摇到天上去,那不就是老师说的躁狂表现吗?

    我果然有洞察人心的超能力,也许我该改变我要当富二代的梦想,去做一个心理咨询师。

    包哲远也频频点头,李双那三点都对,大家跟我想的一样,尤其是成绩差,看来自己稍微加把劲,很快就能让他当倒数第一。

    徐巧音心中有点怀疑,教导主任的标签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严师是对的,勤奋,勤奋抓早恋同学,也算对,沉稳

    好吧,什么都安全第一,一有出事的苗头就忙着撇清自己。

    那女孩跳楼后,教导主任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车开走,远远停在操场上,确保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

    确实沉稳。

    大家想的都差不多啊。

    这个心理咨询师是想说明什么?贴标签有用?只要人数够多,总能形成正确意见?

    就这水平的话,好像我也可以当咨询师。

    沈立文的不屑快要从眼睛里淌出来了。

    这种心理游戏的档次也就是给小学生玩的。张一帆做的对,给他机会,也只会出丑。

    教导主任以为游戏玩完,就要下台,章本硕叫住他,说:“大家都想好了没?自己的印象和标签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包哲远更是叫得声嘶力竭。

    李双站在台上,摇摇晃晃,头低着,脚像踩在火炭上立不住。

    那三个标签似是被自己的目光磨利了,原本以为最钝的那把,现在却伤他伤得最深。

    抑郁?我今天上午才知道的,你们就认为我抑郁了?是我错了?还是他们?

    可这么多人都给贴了抑郁的标签,难道我的真抑郁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李双看向章老师,觉得章老师肯定有办法。

    章老师却不看他,继续说:“人的心力有限,贴标签能简化我们的认知,套用既有模式,最短时间内,抽象出某类群体的社会化特征,在心理上给予我们一种安全感与可控感,这也是社会化过程的一个被动习得技能,有利于社会互动的展开和社会系统运行。”

    “但是我刚才说了,排名前三的标签,却没说是按出现次数从高到低排序,请你们看最后一页,最后三个标签,请读一下。”

    教导主任愣了一下,翻到最后一页,读出来:“爱情终结者,检讨书收集狂……”

    最后一个他嘴唇抖了半天,就是没读出来。

    台下的学生都呆了,也对啊!这就是我们想的,太符合了,刚才前面的什么严师、勤奋、沉稳,哪个马屁精写?带偏我思路!

    李双读出来:“篮球小王子,小帅,有趣。”

    每读一个标签,李双眼里的光就添一分。

    章本硕请两人下去,又说:“刚才我说的是读标签有利的地方,那么贴标签的弊端也显而易见,容易形成刻板印象,以偏概全。”

    “我们常会用贴标签或命名的事来掩盖我们的无知,然后我们假定,因为我们知道名称,所以我们知道原因。命名欺骗了我们,使我们相信有名字的人或东西是我们已经确认了事。这些解释过分简化并阻碍我们寻找更深刻的见解。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具体化。用具体的措辞来界定我们的行为或我们遇到的情况,而不是单纯地给自己贴标签。”

    章本硕一直说,台下的人一直听,再没之前小声说话的人,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都盯着台上,目光随着章本硕的脚步移动。

    沈立文也听得入神,这确定不是在说我吗?这家伙在针对我?

    教导主任可能是唯一一个不在听的人,他坐在前排的嘉宾席上,还攥着那几页纸不放。

    最后一页写满了各种标签:

    烟味人形探测器、厕所潜伏兽、操场洗车大叔、小树林偷窥者、手机大盗、窗外漂浮的人头、叫你爸来、走路没声音、学生克星、灭绝师太老公、七丑八怪鬼见愁、三十一斤、加量不加价……

    再加上刚才台上读不出来的最后一个标签猪头肉扑克脸?

    哪个混蛋写的,我要把他揪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标签

    “要具体化地描述事和人,比如说考差了,不要说自己只考了30分,不及格,是个差生。要更细致些,是哪门考差了,哪里发挥得不好,是不会做,还是没巩固,如果再给时间充分练习,会不会变得更好。要组合、要衍生、要细节。学会用标签去自我界定,而不是自我限制。”章本硕继续刚才的话题,台下的学生听得专注,包哲远更是双眼出火,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对!就是这样,自从“大鸟樱道”一役后,自己觉得在取名一事上已达巅峰,再难突破,曾苦心翻遍语文书,兼请教语文老师如何给同学取外号,被语文老师双持《康熙大字典》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敲出一头包,赶出办公室,只好一人苦苦思索,百日不得寸进,现在突破的契机终于来了!

    具体化!

    不能用简单地去贴标签,就像刚才一口气给教导主任写下那么多外号,什么探测器、潜伏兽、偷窥者,却始终不能让他满意一样,太肤浅、太表面,不够深刻。

    要具体,要组合,要衍生发散。

    这老师叫什么来着?章本硕?章老师,你要出本取名的书我一定买!

    包哲远灵感迸发,如同蹲坑时来了诗情,拿笔写在厕所门板上一样,刷刷写下一串称号。

    窗外漂浮的人头偷窥手机掉到厕所的洗车大叔。

    猪头肉三十一斤加量不加价叫你爸赶快来买。

    跟灭绝师太接吻发现有烟味骂她败家娘们学会抽烟了。

    学生克星走路没声音还是扑克脸鬼见了都愁以后怎么吓人。

    嗯,好是好,不过是不是太长了?

    章本硕讲完,还有10分钟的提问时间,台下将近一半的学生举手提问,全都是问章本硕的。

    “老师,具体化了我就能考好吗?”

    “老师,自我限制就跟剑八的眼罩一个意思吧?”

    “老师,我喜欢给我的书包、文具盒、内裤贴标签,这是不是病?”

    “喂,书包放书具、文具盒放文具,这我都能理解,内裤放什么?要你贴标签?”

    问问题的人太多,还互相聊起来。

    10分钟很快过去,要问的学生太多,挡也挡不住,只好又加了5分钟。

    沈立文全程黑脸,这到底是阳光心理的宣传会还是第一章心理的?

    张一帆你搞什么鬼!花公司的咨源给外人做宣传?

    张一帆还是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章本硕,目光就没移动过。

    该不会这家伙也像李临一样,是章本硕的死党,借这次宣传机会,拉章本硕一把?

    沈立文决定回去后要跟王总报告,这种行为比浪费公司资源还可恶。

    提问完了,学生们不肯散去,还围着章本硕问了许多问题。直到教导主任一声吼,还上不上课!

    学生们这才散去。教导主任沉着脸要了学生们写的标签纸,他发誓,就算对到眼瞎,也要找出写那几个标签的学生们!

    李双留下来没走,老徐叫他找张一帆咨询他还没忘。

    等了一会儿,却是章老师过来。

    心理课结束后,章本硕跟张一帆提起李双在他那里咨询过的事,张一帆说刚好,李双的心理测评需要进一步评估,不如你来做吧。

    章本硕吃惊地看张一帆,说这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李双一直在你那里咨询,鉴定抑郁症至少需要两周以上的时间才能确诊,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公司那边我会解释的。

    章本硕就过来给李双咨询。

    学校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室,上一任黄老师怀孕后请假,就一直空着。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章本硕拿着李双的心理评估报告,还在想张一帆的事。

    张一帆邀请他当嘉宾已经够意外了,还把咨询案子推给他,真不怕得罪王总?

    刚才翻了一下张一帆的本章说,只知道他看了自己编写的培训教材后,对自己的实力很感兴趣。

    李双开始说话,说自己最近的烦恼,心情有时确实会低落,大家都说我抑郁,明知道不是,被贴上这样的标签还是很生气。

    老师你说的具体化的方法是好,可别人硬要给我贴标签,我有什么办法?

    章本硕问他标签纸还带着吗?

    李双说带了。

    章本硕叫他拿出来再看一遍,说说别人给他贴的标签和自己的感受有什么不同。

    李双照着标签纸,从后往前读,篮球小王子,小帅,有趣……

    读完了,章本硕问你最喜欢哪个标签?

    李双说篮球小王子。

    章本硕看着他。

    李双脸一红,说其实是有趣。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常和包哲远对比,只是显得无趣而已。

    章本硕看着他。

    李双脸皮薄,禁不住章老师的目光,说好吧,是小帅,小帅。居然有这么多人认同我小帅。好开心。

    章本硕说之前我说过标签不是从高到低排的对吧?

    李双说对啊。

    章本硕又说,我叫你们看最后一页,可我有说过是从低到高排的吗?最后一页就一定是次数出现最多的标签吗?

    李双傻了,什么从高到低,从低到高,没搞明白。

    “从工作人员收集好标签纸,再统一写到这几张纸上,花了多久?10分钟有吧。然后呢?就马上交给你们读出来,你认为我是什么时候做的统计排序?”章本硕说。

    李双这才有点明白过来,“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些标签都是乱的?没有排序?”

    “是的,随机。”章本硕说,“现在你明白了吗?”

    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从被人叫抑郁症,站到台上起,李双的心情起落过不知几回,现在都有点麻木了,想笑又笑不出来,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自己。

    所以我到底是有趣、小帅、还是其他什么啊!

    “你不是不喜欢被别人贴标签,是不喜欢别人贴你不喜欢的标签。有人没见过你几次面,听到传言,就夸你帅、幽默、风趣,你会说别给我贴标签吗?请好好认识我这个人,深入了解后,你才会发现我真的帅、真的幽默、真的好风趣吗?”

    李双沉思。好像是这个理,可是细想开去,又要推翻太多东西,就像是从底部垮塌的大楼,一层层往下砸,需要重新建构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太多,以致于李双都有点呆滞。

    “没关系,慢慢想,心理咨询不是药到病除的神药,需要你的努力和配合,这次咨询就到这里结束,我给你留一个问题,你回去以后,可以想想看怎么解决,等你想出答案,再来找我做第二次咨询,怎么样?”

    李双点点头。

    “问题很简单,别人给你贴标签,你打算怎么办?”

    李双想了想,要说话,章本硕举手示意暂停,“不要急着回答,回去慢慢想,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却有一个最适合你自己的答案。你仔细想,想通,或者想不通都可以来找我。什么时候都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撕掉还是无视

    李双回教室的时候,老徐已经在上课,全班人都看着他进来。

    李双和老徐打过招呼,浑身不自在地坐回座位,就算坐下来,后排的目光还插在背上,柔细、清凉,像是怪物的骨刺轻轻触到。

    痛是不痛,但时刻提醒着怪物的存在,难受。

    这些人中,他最不喜欢郑恒的目光,也许是包哲远开过玩笑的缘故,郑恒的目光格外亮。

    是他敏感吗?还是大家真的在说他?

    老徐转身去写板书,教室里响起嗡嗡的讨论声,很小很细,像是深夜空城、窄巷里,鬼魂的夜语。

    李双不敢抬头,低头看书,书里的字变得格外大,像是蜘蛛腿上的细毛在显微镜下放大。

    有人在笑,有人在小声争论,有人大声一点又马上降下去,有人像是在叫他名字……

    他们一定都在说我,全级段的人都回去上课,就我一个人留下做咨询。

    他们一定是觉得我抑郁了。

    章老师问的问题,别人给你贴标签,你打算怎么办?

    撕掉它?

    站起来大声说我没抑郁,别特么瞎想?

    这样做,除了吓到他们,以为我又处于躁狂阶段,是双相障碍,好像没其他好处。

    不理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好了,时间长了,说腻了,自然会忘了。

    只能这样了。

    老徐正在读课文,一边走一边读,经过他身边时,停下来,声音还没停。

    李双看着老徐的水桶腰,不敢抬眼,光被老徐灭了一大片,投下一片黑的影,罩在李双的书本上。

    李双有点慌,老徐想干吗?

    也像教导主任一样,把我拉出来,说我抑郁,没好好听课?

    她刚才读什么来着?howyou do?are you ok?

    该死,就这两句最熟。

    老徐敲敲李双的书,李双吓一跳,抬起头看老徐。

    老徐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想要触碰,却又怕被烛火烫伤似的,畏畏缩缩。

    他不懂。

    老徐见李双没反应,就把书倒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读。

    李双这才发现自己的书倒了。

    他尴尬地笑一下,往边上看,正对上包哲远的眼。

    包哲远看了他几秒,挤挤眼,张大嘴巴做嘲笑样。

    李双比个不雅手势顶回去,心中舒服一些。

    还笑我,你就等着教导主任的怒火吧。

    李双一人留在礼堂时,就看到教导主任搬着一叠学生写的标签纸离开,脸臭得都快闻到味,分明是对那些标签耿耿于怀。

    别人不知道,李双可清楚那“爱情终结者、检讨书收集狂”是谁取的外号。

    下课了,李双还假装看书,坐着不动。

    他不是不想动,只是又要假装无所谓,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又要和平时一样,太难,他做不到,还不如不说话的好。

    包哲远拍拍他的肩,“走,打球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橘色头带,护肘、护膝,上身库里球衣,下身沙滩短裤,装备齐全。

    牛!在教室里换短裤,怎么做到的?

    有几天没打球了,他也想打,只是想到刚才进教室时,同学们的眼神,他的心先怯了。去球场,那帮小子嘴巴更毒,还是不去的好。

    等我把章老师的问题想通了先。

    “不去。”李双说,“马上要考试了,我要抓紧复习。”

    “别装,上课看书都能看倒,复习个鬼!打球去!我求你行不?大鸟那厮这几天吃了炸药似的,连虐一二五六班,就我们班还没虐,千万不要让他发育起来,敌方打野发育完全,拖到后期可是很恐怖的。”

    李双禁不住包哲远苦苦哀求,最主要这家伙嗓门大,动作夸张,自己本想低调,挨过这段时间,结果一半同学都看过来,让他很不自在,还不如去球场打回球。

    “好,走吧。”

    到了球场,正看到大鸟和几个人打半场,一人三步上篮,球还没脱手,就被大鸟一巴掌连球带人扇到地上。

    那人火了,从地上弹起来,就往大鸟身上顶,脸却只能撞到大鸟的胸。

    “你”那人刚叫出一个字,就往后瞅。

    没人拉他,这可麻烦。有人拉的话,他能更凶点。

    “怎么?”大鸟低下头,脸沉得像要塌下去。

    那人咂吧下嘴,回头再看,还是没人上来拉他,转头说:“你刚才那冒冒得太漂亮了!”

    这时那群人才上来,嘻嘻哈哈一番,各自散去喝水。

    大鸟却还留在场上,拿着球一个个地灌,灌得篮框连着篮架发颤。

    边上一圈人抬头看天,低头数脚趾,当成来球场聊天散心,再没人敢上场。

    “听说樱道兄最近失恋?”

    “不是,据可靠消息源,是他同桌撕碎情书后,又后悔了闹失恋。”

    “那他火气这么大火鸡一样是干吗?”

    “据可靠消息源,是练习爬树时不小心摔下来。”

    “摔就摔嘛,鸟从树上摔下来很正常啊。”

    “不止如此,当时树上还有一个女生,据可靠消息源,女生爬上去了,他摔下来,场面相当尴尬。”

    李双听了,问包哲远,“他们说的是真的?”

    包哲远脸色凝重,却藏不住一丝得意,慢慢点头。

    “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因为那可靠消息源就是我。”

    包哲远本想借李双打击大鸟的火气,只是现场一看,大鸟分明是情场失意,来球场发泄的,战斗力能量指数狂飙,稍一刺激,可能开启三段变身,大鸟、火鸡、火鸟一路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掺活的好。

    李双和包哲远跑另外一个半场打球。

    见有包哲远这等弱鸡在,闲在球场边打哈哈的一众汉子,光着膀子跑过来,说加我一个。

    很快就分了两队打半场。

    李双几日没打球,一摸到球,手生的像牵女生的手,回头一看是老徐的脸,投了几个三不沾后,被包哲远带头狂嘘。

    李双心头火起,连突带投,拿下五分后,在包哲远身上找回手感,连续几个干拔,加后仰三分,全都空心入框,更有一个超远距离三分,在框上弹了几下也滚了进去。

    一时间,看客云集,叫好声连连,偶尔还有几个妹子喊加油。

    李双打得舒坦,忘了这一天的不愉快,浑身拧成一股劲,突破、勾手、盖帽、抄截、补篮无所不能。

    打了一会儿,分数已拉开到20分。

    对面嫌弃包哲远太烂,要求换人,正有人打湿头发,整个中分一点的发型要上,大鸟走上来,说:“我来。”

    那人默默把头发压下去,退了回去,让给大鸟。

    再想在妹子面前显摆,也得有命才成。

    这几天大鸟火气大,打起球来,六亲不认,大家都不敢惹。

    李双呆了一下,继续运球,谁来都无所谓,今天他这状态,就是大鸟再高十公分,也冒不了他,啊!

    李双突到篮下,一个反身擦板,球刚离开指尖,啪的一声巨响,他分明看到篮球变了形,像个捏扁的橡皮泥被一只大手拍下,擦着他的脸砸到水泥地上,嘭地反弹开来,脸皮刮得生疼。

    好!

    包哲远看李双上篮,刚叫完好,就被冒了,好尬,顺势鼓掌,好冒,好冒。

    这样比较自然。

    李双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大鸟还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站着不动。

    边上的人看情况不妙,能挤的挤进来,隔开两人。

    开玩笑,大鸟一个再火,顶多虐虐篮框,加上李双,这两人要干起来,就出大事了。

    李双却没生气,拿了球,扔给大鸟,自己去防守。

    大家继续打球。

    有大鸟这个防守铁闸在,李双不好进球,串联队友也没多大用,分数上不去,慢慢追上来。

    战况越来越激烈,李双在外面投了几次三分,可能之前突破耗力太多,手感下来,只进了一个。

    大鸟队已经追到只差一分。

    李双在外线佯投三分,晃起防守人,一个加速突进去,大鸟张开手横过来,一大片阴影罩住李双,封死他退路。

    李双作势要传,晃开大鸟重心,一个后撤步跳投,姿势在空中摆好,球还没出手,感觉就来了,这球必进!

    节奏、呼吸、手型、高度都在一个完美的点上。

    啪!大鸟手打过来,打到球上,余势未消,拍在李双手肘上,冲过来急了,收不住,身子也扎进来,李双摔下去,滚了两圈。

    手肘钻心地疼,李双跳起来,推大鸟,“你想干吗?”

    “你想干吗?”大鸟瞪回来,两人胸顶胸,脸对脸,额头对额头,那架势只差对穿肠师爷的**一吻,嘴就能对上了。

    这是标准的球场干架呛声姿势,不动手,先动嘴,为显气势,还要胸肌撞胸肌,喷些垃圾话,再等人上来拉架,各自分开,然后隔着人群叫骂,说几点几分在哪里给我等着,单挑。

    之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去,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李双也不知道大鸟是怎么了,以前也有摩擦,可从没像今天这样,吃了火药似的,两只眼盯着他,恨不得冒下他每一个球,好像他杀父仇人一样。

    “酸了酸了,给我一个面只,别打了,别打了。”包哲远不知什么时候买个冰棒,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地拉架,跟其他人分开二人,拉着李双,一副兴趣缺缺的敷衍样,顺手塞给李双一个冰棒。

    “天气热,火气大,大家消消火。”包哲远一边吮着冰棒,一边看着球场边的短牛仔裤妹妹流口水,不科学啊,这烂到大腿根的牛仔裤是怎么逃过教导主任的眼进来的,乖乖。

    “算了,别生气,他抑郁呢,让着点,让着点。”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抑郁?老子还失恋呢!抑郁了不起啊,大家都要让着你?矫情!”大鸟冲着李双吼。

    他才抑郁呢,拼错信,误解徐佳的意思,白练了一天爬树,爬得手和鸟都长茧了,结果逮着徐佳爬树的时候,和她一起爬,还美滋滋地幻想两个人一起在树上背单词,你读鹰文啾啾啾,我说鸟语唧唧唧,太浪漫了。

    结果徐佳先爬上去,说了原话,我不喜欢你,他才醒悟过来,手一松,用身上最软也最硬的地方压断一根树枝摔下去。

    这是史上最痛最尴尬的告白,而这一切的原凶就是李双!

    当初就不该找他递情书。

    李双身子一歪,又稳下来,把包哲远刚递来的冰棒塞回去。

    包哲远脸一紧,忙要抱住李双,那眼神分明是生气了,真的生气啊!

    包哲远抱了个空,李双跳出去,一拳结结实实轰大鸟脸上,“抑郁你妈!”

第一百九十三章 骂你就打人

    教导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挤了十来个人,空气都紧张起来。

    教导主任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敲着笔,一只眼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李双身上。

    害群之马、不稳定因素、风险因子、抑郁症、精神病、躁狂、打群架……

    也许是为了找出真凶,看多了标签,教导主任现在想事情都是一个标签一个标签往外蹦。

    之前阳光心理的张一帆过来,说是评估结果正常,只是有抑郁情绪,并无抑郁症。

    教导主任搞不懂了,明明测试出来是中度抑郁,为什么咨询过后,又说没有?

    张一帆跟他说了一通什么人人都有抑郁情绪,但不代表就一定是抑郁症,只有长时间无法走出情绪低谷,并有其他明显症状,才能判定。

    还说scl90量表只是从统计学上预测大范围人群的抑郁症倾向,用于初步筛选,无法单凭量表结果精确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抑郁症,还需要医生的观察和深度询问。

    教导主任对这个结果很不爽。

    不管李双是不是有抑郁症,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劝退李双,这小子就是个定时炸弹,再这样下去,天知道他要搞出什么事来。

    “谁先动的手?”教导主任问。

    “我。”李双和大鸟同时说,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哼一声。

    “到底是谁?”教导主任问。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他们两个只是在切磋无球技巧,一时热情似火,上了头,互相撞了几下,都是球场竞技,正常的很。”包哲远打圆场,嘴里还含个冰棒,之前那根已经吃完,这根是李双的,混战中拉架还能保存下来也算奇迹。

    教导主任一拍桌子,吓得所有人肩头一跳,包哲远差点咬到舌头,就大鸟、李双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打成这样,跟我说正常?”教导主任指着大鸟的脸说。

    大鸟肿着脸冷笑:“你先问他拳头痛不痛!”

    李双黑着两个眼圈也是冷笑:“你先问他是他脸肿还是我拳头肿!”

    两人隔着包哲远斗气,一个气五个打一个,还被打得这么惨,脸真挂不住,要不人多挤得慌,不好施展阿鲁巴,岂能容你如此嚣张!

    一个气包哲远拦着,打得不够尽兴,他想好了,什么无视,他们喜欢贴标签就让他们贴,见鬼去吧,下次谁说我抑郁,我就打谁。就这么简单。

    教导主任放弃了问谁先动手这个问题,看这两人的火气,问下去,再打一场都有可能。

    “为什么动手?”他换了个问题。

    包哲远终于啃完冰棍,举手抢答:“事情是这样的,话说当时李双孤人单骑,沿三分线半圈,切入内线,一个假拜佛连后撤步,后仰强射,身形矫然若龙,翩然升青冥,众人大呼,好波,不,好球说时迟,那时快,忽闻一阵酸风……”

    “我叫他俩说,你给我闭嘴!”教导主任受不了包哲远这个话唠,跟李双混的都是些什么学生?

    包哲远闭上嘴,闲得慌,后悔冰棍吃太快,又有点小委屈,他们俩个明摆着是不想说,我才说的啊。

    教导主任看大鸟,大鸟说他先挑事。

    教导主任再看李双,李双说他先骂我。

    “骂你就打人?”教导主任认定了李双脑子有问题。

    “对啊。”李双理直气壮。

    “骂你什么了?”教导主任在喊“叫你爸来”前决定再问清楚,搜集好证据一起告状。

    “骂我抑郁。”

    “你是抑郁啊。而且说你抑郁,你就打人?”

    “你才抑郁,你全家抑郁!”李双喷回去,喷完才发现骂的是教导主任,心慌了下,想收回也晚了。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压下来,像是棉被盖住了脸,连大鸟等人都呆了,这小子连教导主任都喷,真疯了!

    教导主任咆哮着要从办公桌后出来,只是肚子太大,椅子太软,发了力却跳不起来,隔着桌子来抓李双。“敢骂老师?叫你爸来!”

    包哲远跳出来,隔在两人中间,教导主任气晕了头,爬到办公桌上,还要抓李双。

    包哲远抓住教导主任的手,十指交扣,深情款款地提醒教导主任:“老师、老师、他没骂你,双没骂你啊!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怎么没骂?”教导主任的脸都扭曲了。大鸟等人齐齐退开一步,生怕殃及池鱼。李双这疯子自己作死,敢骂教导主任,真是不想活了。

    “他说你抑郁啊,他只是说你抑郁啊,说你抑郁,你就打人?”包哲远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想起教导主任刚才的话,立马活学活用。

    “而且就算他骂你,骂你你就打人?”包哲远再劝,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上课认真听,老师训话也认真听,你看,现在都用上了。

    教导主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主要是包哲远这张贱嘴,加上爬不出办公桌,姿势太尴尬,火气一过,看看李双那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也懒得打他。

    反正这种学生早早劝退了事,犯得着动手嘛。

    教导主任叫李双、大鸟他们回去,每人先各写一万字手写检讨书,看认错态度再决定要不要后续惩罚。

    “还有,你可以放手了。”教导主任看着包哲远的手,两人还在十指交扣。

    包哲远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以后出去都可以吹是牵过教导主任小手的男人,威风。

    包哲远正要跟李双等人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陈老师,我只是劝架,没动手,我不用写检讨书吧?”

    教导主任正烦着怎么收拾李双,哪有空理会这个多嘴家伙,挥挥手正要说话,到了嘴边,又改了。

    “你先留下来。”

    包哲远看看李双,又指指自己。

    教导主任点点头。

    包哲远苦着脸往回走,为什么啊!就因为我认真听讲吗?

    走到桌边,看到桌上一摊的标签纸,各种各样的笔迹,包哲远的心才提起来,该不会发现是我写的那些标签,假意要训李双他们,实际上是要拿我开刀?

    陈老师!那些外号真的只是我长期积累,仔细观察后的成果,熟极而流,有感而发,控制不住,真的不是要故意贬低你的。

    教导主任看包哲远,看得他骨头发寒,半天才问:“你跟李双是好朋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比赛

    沈立文在走廊上逛,现在是晚自习的时间,教学楼一层层的灯光亮着,只能看见窗边伏案读书的学生剪影,却没任何声音。

    不愧是第一中学,学风真好。

    沈立文还没走,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外面瞎晃,是因为张一帆还没走。

    张一帆在里面和章本硕聊天,而且聊得很开心,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沈立文都想冲进去问你是不是想再请章本硕回来,做阳光心理的督导老师?

    之前给那个学生的咨询居然也是让章本硕做的。还说没抑郁,推翻了之前的测试结果,简直就是打阳光心理的脸,还是主动伸过去让他扇的。

    不行,他这次回去,一定要向王总告状,张一帆比李临还过份,铁了心要帮章本硕,还一点都不掩饰,谁给你发工资的,第一章心理还是阳光心理?

    章本硕和张一帆聊得挺好。

    张一帆的脸有点冷,没太多表情,顶多就是微笑,可眼神却始终温暖着,明亮却没有棱角。

    他和章本硕说今天的讲座,说他做的贴标签的实验,也说自己在阳光心理做的工作,看他写过的培训教材,夸他写的好。

    章本硕说话时,张一帆就静静地听,很少插话,只是一直看着他,用“看”来形容不太精准,是盯着他的瞳孔不放,好像里面藏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章老师,这次心理公开课后,还有一天的心理咨询时间,向全校师生开放,我想邀请你一起,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张一帆说。

    “叫我本硕就行了。明天嘛,可以。我也好久没做学生的咨询了。以前在阳光心理的时候倒是常做。”章本硕想想明天没有预约,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张一帆帮他这么大的忙,他也不可能拒绝。

    “好的,多谢章老师了。”张一帆笑起来,却还是不肯改称呼。

    章本硕也只好随他。

    “其实章老师,我还有个要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张一帆身子前倾,声音放低。

    章本硕点点头。

    “来阳光心理前,我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心理学家,主要的研究领域是认知心理,做了太多年的实验,总在基础理论方面扑腾,偶尔也会觉得枯燥,所以加入阳光心理,就是想在心理治疗上积累些经验,顺便验证一下我的理论,拓宽一下应用环境。”

    张一帆说了一长串,章本硕表示理解,刚才的谈话他就发现了张一帆的研究基础非常深厚,不是普通的心理咨询师,旁征博引不说,常会说出一些行业内最新的研究成果,看来是一直有在关注。

    “所以我明天想做个实验,我们两人以一天时间咨询,看看谁咨询的学生多。怎么样?”

    这个提议出乎章本硕的意料,心理咨询又不是比赛,也不能拿来比,谁多谁少有什么意义呢?

    “就当是我个人的一个任性要求。章老师,可以吗?”张一帆说,“我做研究多了,咨询技巧生疏得很,总是把时间拖得很长,我想以这个为压力,给自己一点动力。”

    张一帆说话时,换了一只脚。

    章本硕看看他头边的空气,点点头。

    张一帆撩了一下鬓角,盯着章本硕的瞳孔,说:“那就谢谢章老师了。我们明天再见。”又撩了一下鬓角,才伸出手来。

    章本硕看他头边的空气,眨了眨眼,又闭上眼,想了一会儿,才睁开眼,伸出手和张一帆握了一下,笑开来,说:“明天见。”

    “双,听说了没?今天全天开放心理咨询,两个老师,你去不去?”包哲远问。

    李双埋头写字,嗯了一声,说没空。

    他现在只后悔一时口快,喷了教导主任,要写一万字检讨书,早知道还不如被他打一顿呢。

    写到手酸脑裂,也只憋出八百字,他都想去找大鸟问一下,看他们写多少,要不大家一起去图书馆合作吧。

    不过听包哲远这么一说,李双才明白为什么教室里人这么少,只有金婷和郑恒,郑恒在看书,金婷埋头写字,一摞摞的草稿纸垒得老高,都快高出她的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李双随口问了一句:“你不用写检讨?那天留下来教导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包哲远愣一下,哈哈长笑:“以我的口才,说到最后差点认我做干儿子,写检讨?不存在的。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倒是听了一个小道消息,你有没有兴趣?”

    李双嗯一声,还在想已经写完了错在哪,接下来要写为什么错,然后再写以后怎么改才不会再犯。

    包哲远直接说:“两个老师要比赛,看谁咨询的学生多。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比的。不过照我看啊,明显阳光心理强,好多女生犯花痴,说张老师帅,要去咨询花痴病怎么治。”

    李双停下笔,抬头:“比赛?”

    问清楚比赛的事后,李双决定要帮章老师一把,最差最差也不能落后太多,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就算是学校里的学生也知道阳光心理的大名,本地的电视、报纸上常常有阳光心理的咨询师出来,学校的心理老师也常常讲以前在阳光心理实习的时光。

    而第一章心理听都没听过,要不是有柳平老师的介绍,李双也不可能会去找章老师咨询。

    章老师的实力绝对强,就是名气差些,缺少宣传。

    不过,没关系,第一中学是我的主场,我来帮你宣传!

    李双要拉上包哲远一起帮忙,自己是认识些人,可大部份都球场上的球友,远没有包哲远靠贩卖各路消息得来的人脉宽广。

    本以为要威逼利诱一番,结果李双刚说,包哲远就答应下来。

    “真的?”李双有点惊讶。

    “对啊。”包哲远脸有点红。

    “没附加条件?”李双再问。

    “双,这样说就见外了。大声告诉我,我俩什么关系?”包哲远搂住李双的肩猛晃,声音大到郑恒都回头看,金婷还在埋头写字,不受影响。

    “没什么关系,还有,以后别喊我双,ok?”李双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拿笔尖对着包哲远的手,包哲远这才松手跳开。

    包哲远去帮忙宣传,走之前,夸下海口,不带一百个人过来,他不姓包,对,再也不姓狗不理的包。

    李双也开始想可以拉几个人过去。

    先从身边的开始吧。

    教室里就剩两个人了,金婷、郑恒。

    郑恒就算了,金婷挺好说话的,交情不深,不过试一下总没错。

    李双走到金婷身边,看到她桌上一叠厚厚的草稿纸,写满了数字和数学公式,金婷正咬着笔头低头沉思。

    “那个,金婷,你要不要去做一下咨询?”

    金婷抬起头,两个黑眼圈吓了李双一跳,金婷爱打扮,常趁老徐不注意擦个口红,涂点什么霜之类的,有事没事照照镜子。

    突然变成熊猫是怎么回事?昨晚翻墙去网吧通宵了?她也打游戏啊。

    “嗯?”金婷的目光茫然划过李双,落在空处,又缩回来,聚焦了半天,才对上李双的眼,像是灵魂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回来,或是刚重生一样。

    “要不要去咨询?那个章老师人挺好的。”李双说。

    金婷摇摇头,说:“不去了,我还有事。”又低头演算。

    李双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出门去找其他人。

    一个班一个班问过来吧,认识的人都叫上,总有人要去的。

    隔壁就是三班,三班里他最熟的人就是大鸟五人组。

    当然这个熟是打得熟。

    放在平时,刚打过架,要和好,也要在球场上交锋几回合,再装作没事一样去小卖部喝水,把过节揭过去。

    可现在为了章老师,李双也只能厚脸皮一趟。

    三班里的人也少得可怜,大鸟五人组倒是都在,一个个趴在后排,咬牙、皱眉、撕指甲、抠脚、看天花板发呆,桌上都摊着几张纸,写了几行字。

    看来都为那一万字检讨发愁。

    他们见李双进来,倒没多少火气,连句话都懒得说。

    正写检讨,烦着呢!

    李双走过来,五个人,唉,五个就五个吧。为了章老师的面子。

    “走,去咨询。”

    “滚一边去。”大鸟有气无力。光写个检讨书开头就费尽了他所有力气,现在见了新鲜仇人都没兴致绊嘴了。

    “谁去咨询,我帮他写检讨书。”李双说。

    “真的?”大鸟一愣,跳起来。

    剩下四人也站起来,习惯性地抖动胸肌,连成一浪。

    李双闭上眼,慢慢点头,安慰自己,六万字、六万字而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白担心

    李双带着大鸟五人组扫荡过去,每个教室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难道都去咨询了?

    有这么夸张吗?以前黄老师在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去心理咨询室去多了,还会被老徐说不务正业,假咨询真闲聊,不干正事。

    到了五楼咨询室,刚出楼梯,就被人挡住。

    “同学,排队、排队。”有人提醒。

    一帮女生在走廊上唧唧喳喳,队伍从咨询室门口一直排到楼梯,不对,还绕了一圈,折叠起来。

    这人气!

    李双等人个子高,队伍排得再长也不影响视线,一眼望到底,另一间咨询室的门口只排了几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包哲远,他看到李双一脸羞惭低下头。

    李双从人缝中挤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不是号称连一中的狗都认识你吗?就这点人?

    “对啊,认识归认识,可不熟啊。”包哲远才叫郁闷,口都说干了,那边队伍只挖过来三四个男生,剩下的坚定不移站那排队。

    李双叫大鸟他们先排包哲远后面,自己再去另一边队伍拉人。

    硬着头皮过去,才发现那边长队里女生真的是多。

    他一过去,那帮女生讨论的声音就低下去,一个个用余光看他。

    李双只找眼熟的人,咦,徐佳?

    徐佳夹在队伍中,拿着本书看,前后空出一臂的距离,没人靠近。

    “徐佳,要不要去那边排队,快一点。”李双没抱太大希望,除了给大鸟递情书的时候,徐佳多说了几句,其他时间都只一个嗯字应付。

    徐佳嗯了一声,走出来,往包哲远那边去。

    包哲远瞪大了眼,看李双。后面大鸟莫名脸红起来,向李双投来感激的目光。

    李双呆了一会儿,再去找人。

    周仰望,来不?

    不了,这里屁股这里人好多,热闹。

    吴勤,来不?

    起风了。

    啥?

    起风了,海上的波浪。

    吴勤深陷在女人堆里不能自拔。

    林雨烟,那个,去那边排队吗?那边人少。

    好。

    林雨烟拉着同桌的手小声说了几句,就走向另一边队伍。

    李双从头走到尾,又拉了几个人,最后回到包哲远的队伍,勉强排起来,只是稀稀拉拉,中间空出老大位置,也不及对面队伍的一半长。

    唉,尽人事,听天命。章老师,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时楼梯口又走出一人,李双激动了一下,看到是郑恒,心又冷了。

    他俩没什么交情,叫他过来他也不会来。

    郑恒看看两边的队伍,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走到包哲远这边来,默默排到队尾。

    也许只是想快点咨询到他。

    李双数了数,一共十七个人。

    这时咨询室的门开了,张一帆探出头来,下一个,正对上李双的眼,冲他招招手,一个学生从门里走出来。

    李双傻了,看看包哲远,又看看那扇门。

    这时隔壁咨询室的门也开了,一个女学生拖着脚步,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排在最前的女学生不等她出来就往门里挤,章本硕刚在门口露了脸,就引起一阵骚动,又缩了回去。

    “看到没?好帅啊!那天我在下面就说了,不是我近视,是真的帅!”

    “哇,皮肤好好。怎么保养的。他刚才对我笑了是不是?一定是对我笑了。”

    “一群看脸的花痴,只有我是单纯去咨询的吗?咨询爱上心理老师怎么办!”

    ……

    李双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对了。问包哲远怎么回事,叫你排队怎么排到张一帆这里?

    我哪知道,这里人最少啊!包哲远超委屈。

    这个看脸的世界,没救了。

    李双长叹一声,张一帆见人还没进来,又出来招招手。

    来都来了,进去吧。

    李双走进咨询室。

    不是章老师,有点小紧张,坐下后,李双东张西望,不知要问什么。

    “你是李双吧?章老师刚给你做过咨询,对不对?”张一帆问。

    李双点点头。

    张一帆没说话,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李双的瞳孔不放,像是空中的秃鹫发现地上垂死的猎物。

    李双还是点头。

    “能说下章老师是怎么给你咨询的吗?”张一帆突然问。

    李双一愣,张一帆又说:“不要误会,不是问细节,那是你跟章老师间的秘密。我是问章老师做咨询时,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为什么问这些?”

    “每个人面临的问题、烦恼都不一样,适合的咨询师也不一样,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喜欢的咨询风格。”

    李双想了一会儿,说章老师话不多,但句句说到我心里,而且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张一帆的音量突然提高,脊骨坐直,整个人高了一头,看过来,像盘旋的秃鹫夹翅挟风俯冲。

    李双乱了节奏,组织了一下语言,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说咨询吗?为什么老问章老师的事?

    对了,看章老师那边人那么多,他心里不平衡了,要找章老师的弱点。

    李双也不懂咨询师有什么弱点好抓,不过为了保护章老师,自然不能说实话,就胡乱编了一句:“他的眼睛挺大挺好看的。”

    “哦。还有呢?”张一帆慢慢坐回去。

    李双又胡扯了些,都是眼睛、鼻子、耳朵之类。

    张一帆终于对章老师的话题失去兴趣,问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

    李双认定了张一帆是章老师的竞争对手,有了戒备,自然要想好再问,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听说我之前的测试是抑郁,那我真有抑郁症吗?”

    “章老师怎么说的?”

    “他好像说没有。”

    “哦,那就没有。”

    李双无语,要不要这么没节操,还以为你把章老师当成竞争对手呢。这就认输了?

    张一帆似是读出李双那一闪即逝的讥讽,笑容加了一分,说:“我相信章老师的能力,他既然下结论了,我也表示赞同。”

    李双走出咨询室,包哲远一闪身进来,冲张一帆说:“张老师,我有病,很严重的病!”

    李双关上门,走出来,还有点恍惚,看章老师那边的队伍还是那么长,咨询完的女生也没走,聚在一起聊天,分享和章老师咨询的心动小细节。

    他干笑一下,哈,白替章老师担心了。

    李双正要回去,别的不说,六万字的检讨书够他忙活,再加上还要准备下周的考试,忙啊,却对上大鸟五人组的脸。

    大鸟对他说:“教导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马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录象

    李双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特意往后站了一步,这回就算教导主任突然发火跳上办公桌,也抓不到他。

    才过了一夜,一万字的检讨书怎么可能写完。

    如果不是检讨书的事,他单独叫自己过来干吗?

    李双惴惴不安,趁教导主任整理文档偷偷观察,要不先道个小歉?反正这里没其他人,不用像那天在大鸟他们面前死撑面子。

    “李双同学,你要不要考虑回家休息一下?”教导主任一反常态,笑眯眯地问。

    李双一愣,自己身体好好的,干嘛回家休息?

    “老师,不用了,我身体挺好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自己也有出去咨询对不对?可能学习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休学在家休养,等好了再回来上学?”

    李双明白了,就算章老师说自己没抑郁症,教导主任还是不信,拐弯抹角地要劝退自己。

    “不用了,陈老师,我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事要做,下周就要考试了,我很忙。”李双直截了当地说,本以为教导主任会生气,谁知道他笑到嘴歪。

    教导主任是真的很开心,本来只是借拉电闸的事随口一问,想套点消息出来,结果包哲远先慌了,说自己真没配教学楼天台铁门的钥匙,至少那次跳楼事件后,再没配过。

    教导主任来了兴趣,问包哲远配天台铁门钥匙干吗?

    包哲远说懒得爬窗户,就顺手找机会配了一把。

    就你一个人去天台?

    是啊。

    别说谎,李双肯定也有去。

    没有啊,我就喜欢一个人上去看楼下穿着清凉的

    我可以调监控录象查的,别给我装。

    嘿嘿,陈老师,天台的监控是后来才装的,你别吓我,我胆子小容易慌。

    谁跟你说天台的监控?五楼财务室门口一直有监控,对着楼梯,看谁上去还是能看清的。

    陈老师,我就直说吧。午休时间,为了争分夺秒利用时间学习英语口语,又不打扰到班里其他同学,我和李双都会上天台用你画我猜的方式背单词。真没有做其他事。

    包哲远又胡扯了一通有的没的,教导主任把他轰出办公室,就去调五楼财务室的监控录象。

    监控录象保存的很全,最早的存到去年,教导主任随意点开第一份,拉了几下,发现了一个极吸引人的片段,截了下来,正播给李双看。

    “看,要不是我去翻监控,也不会看到这一幕。李双,现在你想说什么?”教导主任的下巴都快笑疼,看牛气冲天的李双吃鳖的样子真是爽。

    监控录象是用手机翻拍的,画质却足够清晰,照的是五楼财务室外的走廊,还带到楼梯一角,凡是走楼梯上天台的人一定会被照到。

    先是一个长发女学生慢慢从楼梯走上来,头低着直接上了六楼天台。

    李双的脸白一下,再没红回来。

    那是苏怡,跳楼的学姐。

    教导主任没看录象,全程关注着李双的表情。

    再看啊,看下去,你就快登场了。

    过了一分多钟,一个男学生也从楼梯上来,手里拿着本书,几个大步跨过,一闪而过,时间虽短,但是那身高,那侧脸,已经足够确认是李双了。

    录象播完,手机黑下去,映出李双的白脸。

    教导主任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盯着李双那惊惶不安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苏怡跳楼时,你在场。”

    李双的脸白得凸显出皮肤下的青筋,嘴唇扇动着,却没任何声音发出,眼珠子涩地如锈掉的车轮,转不起来,还勾在教导主任的手机上。

    “有什么要说的?”教导主任像是钓一条馋嘴的小鱼,耐着性子,等他吞饵,那勾子也会划破鱼唇,牢牢地与他的血肉连在一起,越挣扎越痛苦。

    “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李双摇着头,骨头似乎都被血蚀空了,高大的身子瑟缩起来。

    怯畏、拘谨、惊恐、孤立无援,好像大雨中浇透了衣服,抱着自己在一指窄的屋檐下躲雨。

    “管你做了没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我把这段录象交给苏怡的父母、交给警察会怎么样?”教导主任往后一仰,和李双保持距离。

    “不要,不要,陈老师,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骂你,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那天我就想上去发会呆,休息一下。刚好碰上苏怡,然后她就跳楼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李双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都是泪水,声音都哽咽起来。

    你嚣张啊,再嚣张些。小屁孩,没见过世面,稍微吓唬一下就成这个德性。之前打群架时的霸气去哪了?

    教导主任躺在椅子上,一点点欣赏李双慌张的样子。

    李双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他没兴趣知道,原本他就没打算把这份录象交给警察,只要能劝退李双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能把这个风险因子排除出去,他才安心。

    “签了这份劝退书,主动退学,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教导主任拿出一份文件拍桌上。

    李双摇摇头,“不行,我不能退学。”

    教导主任呆一下,马上又冷笑起来,跟我玩是吧,还在这里死扛?

    人命的事你能扛多久?

    “要不叫你爸来?”

    “不,不要叫他来,别叫他,求你了,陈老师,再给我点时间。”

    “不行,马上就签,跟我谈条件?”教导主任正在和李双这条小鱼角力,鱼竿上的力道越来越弱。

    “我可以签,不过能等我考试完吗?”李双额头上已沁出细细的汗珠,狼狈两字就写在脸上,只差跪下来求饶。

    “不行,马上。”教导主任的线越收越紧,他都能感觉到李双的绝望,那绝望顺着绷紧的鱼线传进来,电击般地灼起颤栗,完美重现了那种独特的绝望之感,似是和死人关在一个棺材里,棺材里上了钉,任凭你如何用力敲,回应你的只有身边的腐臭与一张烂掉的脸。

    “再给我一天时间,不,就半天,明天我就签。求你了。”李双用手撑在桌沿上,双腿早已失了力,敲碎了瘫在地上似的。

    他是真的在哀求教导主任,求他给半天的时间,他要做些事,还有些事没做。

    教导主任仔细地观察李双的眼,确认了那份无助和绝望之后,就笑起来,笑得投出两道光,刺进李双的眼眶,像扔进两团火,把剩下的废墟烧个干净。

    这个桀傲不驯的害群之马终于认输了。

    “明天早上八点整,过来签字。”教导主任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how do you do

    李双回到教室,多了不少人,都在说咨询的事,没人注意李双。

    有人说章老师好帅啊,咨询的时候他看着我说话,我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立马有人嗤笑,你这颜控白白浪费机会,我就不一样,问他我英语成绩好,可交流有点障碍,有什么解决办法。

    然后呢?

    章老师就问我具体什么情况,我说了,外教问我爸做啥的,我不知道肛肠科医生怎么说,就指着自己的屁股说firethe hole。

    ……

    李双呆呆坐着,边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听到章老师三个字时会有点反应。

    要不要去找章老师?

    别人给你贴标签,你打算怎么办?

    章老师提的问题他还没想到答案,不过快了,他觉得自己能想通,想通后再去找章老师吧。

    李双掏出那张“我想跟你做朋友”的纸,站起来,走到徐佳边上,摊开来给她看:“这是你写的吗?”

    徐佳看看,摇摇头,又抬头看李双,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双又走到金婷身边,给她看,指着“我想跟你做朋友”的字问:“是你写的吗?”

    金婷正埋头演算,桌上的草稿纸好像又厚了,瞥了一眼,说不是。

    李双再走到林雨烟身边,问纸上的话是不是她写的。

    林雨烟说不是,盯着李双看,又小声跟同桌说话。

    班里的人渐渐觉察到李双的不对劲,他在干吗?

    李双问完三人后,再看看时间,要加快速度,这样一个人一个人问下来,到什么时候去?

    李双走上讲台,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把纸贴在黑板上,接着问:“谁写了这句话给我?”

    台下没人接话,还有些同学没来,郑恒、包哲远……

    李双就把纸留在黑板上,走出教室。

    他刚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我想跟你做朋友?公开情书找人?牛啊!”

    “是谁?是谁?”

    “你看李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别人恩爱吗?不就是公开情书,找暗恋嘛,有什么稀奇的,镇定镇定,我去跟三班的说。”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特级爆料。”

    “看不出李双这么骚啊。情书都贴出来,不怕被女的杀出来?”

    “嘻嘻,你怎么知道是女的?”

    李双突然又折回来,走进教室,议论声马上小了。

    所有人看着他,李双却完全没感觉,拿了本英语书又出去了。

    等他走了,又凉了半天,大家盯着门口确认李双不再回来,才敢说话。

    “喂,会不会是上次章老师说的躁狂阶段?”

    “有点像。”

    “那接下来进入抑郁咋办?要不要帮他把情书揭下来?”

    “好,你去揭。”

    “一起去嘛。我不敢。”

    李双行为诡异,吓住不少人。

    直到包哲远搂着郑恒的肩膀,有说有笑地进来。

    众人才松一口气。

    这些事找李双的死党包哲远解决就好。

    张一帆咨询到包哲远,突然说要玩群体咨询,把剩下十几个人一起叫进来,分成几组。

    设定一个主题后,让他们自行探讨,然后他再评论。

    包哲远本想和张一帆讲一下背叛朋友的事,其实也算不得背叛,还是被教导主任抓住把柄,先乱了自家阵脚,供出李双上天台的事。

    结果和郑恒分到同一小组,小组的主题是朋友。

    他兴趣缺缺,本打算胡诌几句,就散场走人,却和郑恒争论上了。

    争着争着,张一帆又过来总结几句,他反倒觉得和郑恒意外合拍,很多观点有些小分歧,但大方向都一致。

    回来路上,两人聊起来,更是性情相投。

    包哲远是明着贱,郑恒则是暗着骚,别看郑恒平时少说话,但说起段子来也是一个接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兄弟,看走眼啊!学霸就是学霸,脑筋特灵活,听污段子,都是秒笑。

    包哲远视为知己,拉回来就要给李双引见一下,你以前还真说对了,这兄弟只是内向,呸,内向个头,心里污成这样了,不露出来见人,怎么好意思!

    然后他就发现黑板上那张纸。

    他吃了一惊,还当李双不小心掉地上,被人捡起来,就要上去撕掉,结果周仰望、吴勤跟他说是李双自己贴上去的,还当着大家的面问是谁写的。

    包哲远震完再震,尿都快震出来。

    今儿是怎么了,以前黄老师常年在心理咨询室泡茶,隔三差五地上门咨询聊天,也没见哪个同学有什么变化。

    今天先是郑恒这个刚发掘出来的小闷骚,再是李双这个新晋情圣,被张一帆咨询,都转了性,放飞自我吗?

    佩服、佩服。

    周仰望说你去看看吧,李双有点不对劲。

    包哲远说都放飞自我,追求爱情,当然不对劲。郑恒兄,你说对不对?

    郑恒没说话。

    周仰望说不是那个不对劲,是怎么说呢?就像我爸医院里那些病人,割完痔疮,憋了三天,怕撕裂伤口,又憋得难受,想拉又不敢拉的样子。

    包哲远深受便秘之苦,对痔疮也略知一二,听周仰望的精准描述,屁股一凉,也有点开始担心李双。

    就算追求爱情,也要一步步来啊,步子太大,扯到蛋,凉了咋办?

    包哲远正要出去,上课铃声响了,他只好撕了黑板上那张纸收起来,坐回位置上。

    徐巧音走进来,看李双位置空着,皱了皱眉,想可能又去咨询了。今天一天都是心理咨询日,学生们可以上课,也可以去咨询。

    不过大部份都在上午咨询完了,下午都乖乖回来上课。

    徐巧音又想到从办公室出来,正碰上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笑着和她打过招呼,又去楼下车边转了一圈,捡掉些车窗上的树叶,又转着看了一圈,这才走开。

    自从上次苏怡跳楼,教导主任就把车停在操场,什么时候又开回来了?不过停在教学楼下确实方便。

    徐巧音的目光又移到车后的花坛,那里的泥似乎还带着一点血红。

    她叹口气,不再多想,对四班的学生说:“你们都高一了,有些基础问题本来不用讲了。可是还有同学犯错误。今天就讲一下howyou do的问题,我知道教材有点陈旧,我也知道很多同学假期都有出国,可能当地人不是这么回答,但考试的时候只有一个唯一标准答案,请大家照书本上的来写。”

    “问你how are you,条件反射说fine,thank you,and you?这我可以理解。可是问howyou do,也说fine,thank you,and you?还加了句are you ok?这位同学请”徐巧音说到一半,看到李双的空位,突然懒得说了,反正人不在。

    这种奇葩错误也只有李双会犯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答案

    howyou do,howyou do,howyou do……

    李双拿着书,一遍遍地读,读到天黑,只读这一句。

    天台上风大起来,天上的风更大,把云吹倒,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摔。

    天黑到看不见书,也不影响李双。他只用读那一句,howyou do。

    教导主任给他看的那段录象,又把他带回到那一天。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就跟其他人忘掉那个叫苏怡的女生一样,好像她从来没在校园里出现过。

    那是去年,一个阴天,云厚厚地叠了一层又一层,太阳在云里行,梳出一条条的光棱,淡的像月亮,天也像夜。

    明明是中午,却有了晚自习的感觉。

    李双的心情像被云压住,低落得不行。他想变成太阳,到雨云上空去,从上往下看,再多再厚的云都压不住他,反变成厚实的大地,任他踩,任他跳。

    他变不成太阳飞得那么高,但可以去高点的地方,让心情稍微放松些。

    李双本想约包哲远一起,包哲远说受够了早自习、晚自习、早晚自习,早晚会死!他立志要破除这腐朽的制度,要在黑暗沉默的铁皮屋中放声呐喊,吼出自由的声音,于是一门心思地翻起物理书,啃起电路。

    李双只好自己去天台,还带了一本英语书。不是上去自习的,而是应付老徐的。

    老徐也喜欢去天台,有次他刚走上楼梯,就听到老徐在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神神叨叨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养成了上天台必带英语书的习惯,万一在天台撞上了,还能假装是来自习读英语的。

    他到了天台,张开双臂拥抱天上的云,天台上的云和窗户里的云不一样,一个坦荡荡,无拘无束,一个畏缩缩,只怕出框。

    李双的心情好多了,舍不得那状态,还保持中二的姿势站着不动,直到手酸了才放下来,准备找个好位置躺下。

    然后他看到一个女生站在围墙边看天。

    李双脸一红,低下头,沿对角线找了一处靠着墙假装看书,时不时偷看那女生一眼。

    糗大了。一定是看到了。

    这女生他没见过,是高二、高三的学姐吗?

    她长得挺漂亮的。

    其实隔得远了,女生又背对着李双,他只看到一肩的长发。可是下意识地就把长发和漂亮划上等号,要是让包哲远听到,一定会嘲笑他的处男审美。

    李双看书,看着看着,心就跟天上的云,被风渐渐吹飘,荡到那女生身边,和她那一头秀发缠在一起。

    他倒不是见人就爱的发情种,只是好奇那个女生上天台来干吗。

    看书吗?没带书。

    看云吗?看这么久不头晕吗?

    要是包哲远在这,一定会说:别看云了,多看看我,我比云好看。

    想到这里,李双无声笑起来,和那贱人呆久,自己也油了。不过他和包哲远的区别就是,这些话他只会放心里想,叫他说出来是不可能的,拿刀逼他都不可能。

    李双的心思分成两半,一个胡思,一个乱想,比看书有意思的多。

    他额头突然一凉,一滴两滴,书本上又湿了几点。

    下雨了。

    李双收起书,走到楼梯口门里面,却舍不得下去。那女生任雨淋下来,一动不动,靠在围墙边。

    李双的脸红了一下,就像雨云中的阳光偶尔透出点光。

    看看、看看,女人都比你强,下雨算什么?急匆匆地进来,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李双的心碎了。再想起之前中二的张开双臂,彻底没了和那女生搭讪的心思。

    雨越下越大,水珠贯串成丝,地面上铺了层水毯,一圈圈的水涡,像是疯长起痘子。

    那女生还是靠着围墙不动。

    李双觉察出些异样的情绪,这雨挨上一分钟都能把身子骨浇透,她还不走?

    心情不好?失恋了?被老师骂了?考试没考好?

    李双能想到的理由就这几个。

    这些本不关他事,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完全陌生的一个同学,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理由去搭理她。

    而且要叫她回来,说什么呢?

    李双很少和女生说话,想了一会儿,拿起手中的英语书,大声读:howyou do。

    他想引起那女生的注意,让她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再难过,进来再说啊。

    这可能是他读得最好的一次howyou do。老徐听了一定会夸他小学初中没白学啊。

    女生听见了,身子一震,终于有了点生气。

    她没回头,先是探头往下看,才回过头来看李双。

    李双站在门里,看那女生的脸被雨水打湿,眼睛里好像也下起了雨。

    背对他的时候,李双想了好几遍她长什么样,转过来看到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什么漂亮、清秀之类的词都用不上,只被女生的眼睛吸引。

    女生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爬上围墙,站在上面,面对着李双,仰头看天,张开双臂,向后倒下。

    雨声、风声突然变大,天地响成一片,轰隆隆、轰隆隆

    那女生向后倒得极慢,像是陷在天鹅绒的被子里。

    李双张大了嘴,想叫,叫不出来,伸手去抓,却只淋了一手的雨。

    女生消失在围墙下,只有一缕黑发挑上来,转瞬不见,嘭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又是唰唰唰的雨声。

    李双眼前还留着那女生的笑,他颤抖着,从骨子里泛出的冷冻住了他的身、他的心、他的魂,变成一个巨大的果冻,晃着颤着。

    那女生的笑似乎把她的魂也留在李双眼里,张眼闭眼全是她笑的样子。

    李双还想叫,喉咙张开,嘶嘶地响,舌头却卷不起来,牙关紧紧咬着,磨出渗人的恐怖音效。

    他不知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意识重新控制了身体,李双一边大叫着,一边扶着扶手,跌跌撞撞跑下去。

    六楼,楼下是花坛,是泥,有树,不一定死,不一定死,赶快叫人,还有救,救命、救命、救命啊!

    李双越跑越快,几乎是一层层直接跳下来,跑到楼下时,绕过正门,到了花坛边,他看到那件东西脸朝下,伸开四肢,一如站在围墙上的姿势,只是一动不动,酣睡似的,周围描了红的边,洇开来,却被泥土吸了。

    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又重复了在天台时的情景,直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爆发。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吵吵嚷嚷,李双夹在中间,被推得向后,站在人群外,看着新的人不断加入,老的人不断退出,圈子越扩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回去,上课。快!”

    教导主任出来了,接着是几个老师,还有老徐。

    学生们散了。就李双站在原地不动,老徐过来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呆呆的。

    老徐叹口气,扳住他的肩转了一圈,让他回去,别看了。

    李双慢慢地走,趁老徐不注意,再回头看。

    教导主任打了几个电话,又绕着花坛边的车转了一圈,拣掉几片树叶,把车开走。

    李双远远地站着,藏在一个角落里,一直看,一直看,看保安拿来一块布给它盖上,看一群老师、校领导远远围着小声说话,看一辆皮卡车开进来,有个人下来掀起布,又放回去,和另外一个人把那东西抬上车……

    李双恍惚了整整一天,打了场球,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整整一周,同学们都在说那女生的事。

    他就算什么都不做,趴在桌上睡觉,也知道许多版本的消息。当然也因为他同桌是包哲远,整个一中的消息贩卖中心。

    那女生叫苏怡,高三,学霸。

    为什么跳楼?

    版本一:暗恋某学长,送情书给他,被他当着全班的面撕碎,还骂她不要脸,想不开了跳楼。

    版本二:考试成绩不理想,深受打击,想不开了跳楼。

    版本三:长期抑郁,重度抑郁症,停药一段时间,想不开了跳楼。

    当然还有众多衍生出来的小版本,个个古怪离奇,只给第一中学的鬼故事素材添了点新料。

    两周后,还有人在谈,不过少了,只有停电时,拿出蜡烛讲鬼故事时,才会偶尔出现苏怡的名字。

    三周、四周、考试、放假、开学、运动会……

    苏怡被彻底遗忘了。再没人提起过。就连走过花坛下面要绕路的女学生们也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快步通过。

    除了教导主任停到操场的车,什么都没变过。

    李双本以为自己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专心地准备考试,准备找出暗恋对象,准备下一次的级段球赛,然而在看到那段录象后,他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只是假装而已。

    现在一闭眼,李双眼前尽是苏怡的笑。

    李双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等了一会儿,问:“章老师,你上次留给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撕掉标签,或者打回去,打到那人不敢贴标签为止。”

    “对,章老师,我还有个问题,如果那些人还在贴标签呢?贴标签的人越来越多,或者到后来,我也一直在给自己贴标签,怎么办?”

    “所以,死,可以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双、双、双

    一个下午李双都不在,吃完晚饭,上晚自习还没出现。

    包哲远双手放在抽屉里,摆弄着刚到手的模型机,一边在想李双的事,这小子该不会真是躁狂阶段做出傻事,接着抑郁了,不好意思现身,干脆不来上课?

    得找个时间,去老徐办公室把手机调换过来,这个模型机是他刚买的,和原版手机一模一样,连重量也一样,除了不能开机。

    老徐突然过来,问:“李双还没来?知道他去哪了吗?”

    包哲远正算计着老徐,老徐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差点大叫起来。

    “不不知道,可能便秘了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上午咨询,后来教导主任叫他有事,估计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了吧。”早上教导主任跟大鸟说话时,包哲远也听到了,还以为是叫他补一万字的检讨书,吓个半死。

    老徐点点头走了。

    包哲远看着老徐离开教室,揣了模型机,又拿了包纸,从另一个门走。

    周仰望问:“又去厕所?”

    包哲远嗯了一声。

    周仰望说:“不愧是包大人啊,刚正不阿。”

    看包哲远走后门,又问:“厕所不是从前门出去的吗?你去哪?”

    “换个地方,也许通畅些。”包哲远说。

    周仰望很想推荐自己老爸,给包哲远一个疗程的电钻治疗。只可惜包哲远坚信人腚胜天,拒绝任何外科手术,宁可变成巨屎大人,也要通过锻炼括约肌和直肠平滑肌消除便秘。

    吴勤过来悄悄话:“你说他换个地方,该不会是要去女厕所吧?”

    周仰望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变态?”

    包哲远捏着纸,摆出一副一目了然的便秘脸,弯着腰挨着墙走。

    他要去老徐的办公室换手机,他离王者只差一颗星了,今晚他要上王者!

    老徐办公室和教导主任的挨着,他看看办公室里没人,正要进去,听到隔壁传来老徐的声音,吓得括约肌一紧,忙贴在墙上,咬住纸巾,装出一副被便秘折磨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把老师办公室看成厕所的样子。

    结果半天没人出来,只有争吵声。

    老徐:“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今天下午一直没来上课。”

    教导主任:“差生逃课不是很正常吗?”

    老徐:“他成绩是差,可从来不逃课。陈老师,你对他说了什么?”

    教导主任:“没说什么啊,徐老师,这种学生理他们做什么?白浪费时间,以后你也不用管他了,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老徐:“什么意思?”

    教导主任:“他已经同意劝退了,明早过来签字。”

    沉默了一会儿,门突然开了,老徐气冲冲,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出来,刮起一阵风,走过包哲远身边都没看到他。

    包哲远贴在墙上,等老徐走了,才下来。

    劝退?双要被劝退?

    打个架,连血都没出,还是一个打五个,凭什么被劝退?不公平啊!

    包哲远越想越不对劲,从头捋了一遍,双把那封暗恋情书贴黑板上公布,不是想通了改变风格,是垂死挣扎,要在离开学校前,收获一份爱情啊。至少知道是谁喜欢他,走得也安心。

    呸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管怎样,要赶紧找到他!

    包哲远掏出模型机按屏幕,按了半天,还是黑屏,拍了一下手机,又马上拍自己一巴掌,这脑袋,模型机按啥呢?

    包哲远冲进老徐办公室,拉出抽屉,从一堆手机中找到自己的,按开关,还是黑的,没电!

    靠!

    包哲远直接拿固定电话拨号,一直无人接听。

    包哲远跑出去,正撞上一人,他头也不回,用尽全身力气往外跑。

    “喂、站住!你干什么?包哲远!”教导主任听到隔壁办公室啪啪的响声,出来看,结果撞见包哲远开了抽屉翻手机,被自己发现还直接跑掉,胆子肥啦。

    包哲远跑到球场,喊:“双、双、双!”

    围墙回应双、双,却没有人的声音。

    他又跑到小树林,喊:“双、双、双!”

    草里跑出四五个人,披头散发地迂回往外跑。没有双。

    他跑到图书馆,对着一排排书架喊:“双、双、双!”

    “李双?李双?”

    嗯?图书馆的回声这么有学问的吗?都会自动加上姓啦?

    “李双?李双?”书架后跑出一个人,老徐!

    “你找到李双没?”老徐抓住包哲远问,头发都被汗湿了,一脸焦急。

    “没有。”包哲远摇头。

    “手机呢?打过没?”

    包哲远一惊,千锤百炼、痛定思痛的陷阱规避意识发挥作用,没急着说话。

    “谁要没收他手机了?快说!”老徐白了包哲远一眼,包哲远说打过了,没接。

    “还有,徐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到图书馆来找双呢?去食堂都比在图书馆找靠谱啊。那家伙又不看书。”包哲远骂自己笨,老徐也骂自己蠢。

    老徐叫包哲远再继续找,她刚刚去保安处问过了,也查过监控,李双没出门,还在学校里。

    包哲远听到监控,突然想到一件事,问老徐:“你有没有看过教学楼天台的监控?”

    “没有,怎么了”老徐的脸一下子白了,又往外跑。

    包哲远跟着跑出去,老徐穿着高跟鞋,没他跑得快,落在后面。

    包哲远跑进教学楼,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又撞上一人,那人抓住包哲远的手,“嘿嘿”

    包哲远一扬手甩开,拽着扶梯往六楼天台跑。

    教导主任真的发飙了,敢打老师!跟李双混的没一个好东西,劝退、劝退!

    包哲远跑到六楼,晃了晃铁门,铁门上的锁好好的,咣当当响。

    再看边上的窗户,锁撬开了,开了一半。

    他真在天台!

    包哲远的心沉到底,一边大叫双、双,一边奋力一跳,扒住窗沿,爬上去。

    包哲远从窗户外摔下来,顾不得疼,绕了一圈天台,没人。

    他松了一口气,这时才觉得心跳得厉害,牙齿间都有血腥气。

    包哲远正要坐下喘一会儿,看到地上一本书摊着。

    他捡起来看,是英语书,双的那一本。

    不会错,虽然没写名字,但只有“howyou do”那一页皱巴巴地泛黄,其他部分都跟新的一样,也只有双这个奇葩的书会这样。

    他来过这,那人呢?

    包哲远看向天台的围墙,整个人瘫在地上,力气用尽了,似乎只有呼吸还留着,心跳也听不见,空旷的天台、撒盐的月光、楼梯口急促的脚步声,远远的,又近近的,分不清了。

    过了好久,包哲远才大声哭出来:“快一点,双死啦!双死啦!”

    教导主任正爬到五楼,听到天台包哲远大喊,气炸了肺,快一点?爽死啦?

    偷手机、打老师,还跑到天台喊爽死啦!

第二百章 树上的咨询师

    “爽死啦!爽死啦!”

    教学楼上传来包哲远的叫声,正在晚自习的校园是如此安静,显得那叫声是如此响亮,振颤每一片树叶,每一个人的心。

    何方道友悟道,长啸一声夜月白?

    唉,又疯了一个,高三党的压力大到这种程度吗?刷题、刷题,何以解忧,唯有刷题。

    包大人果然刚正不阿!硬是凭一肚子的浩然正气拉出来,这么爽吗?

    看!还说我变态?一定是去女厕所了!

    教导主任到了六楼,敲铁门,敲半天才发现锁上了,气晕了头,只听到包哲远在叫爽死啦,爽死啦,本来安静的校园也起了骚动,零星几个人怪叫着我也爽死啦。

    他看到边上开着的窗户,小跳一下,只够到窗沿就掉了下来,回头要找箱子之类的东西踩上去,徐巧音跑上来。

    “徐老师!正好,你班的包哲远”教导主任还没说完,徐巧音一把按住教导主任,“正好,帮下忙。”

    教导主任被徐巧音按下头,蹲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徐巧音一脚踩他肩膀上,又细又尖的高跟鞋跟钉进肉里,教导主任怪叫,啊、啊

    徐巧音扒住窗沿,踩着教导主任的头和肩翻了上去。

    “你叫什么?李双怎么了?”徐巧音找到包哲远,瘫在天台一角,手里拿本书,却没看到李双。

    包哲远指着围墙,说不出话。

    徐巧音脸色一变,跑到围墙边,向下看。

    一楼教室的灯光向外铺,黑和白交错着,夹着树叶漏下的月光,隐约可以看个大概。

    徐巧音绕着围墙走,一边往下仔细地找,花坛、树、自行车、教导主任的宝马车……

    她走了一圈,回到包哲远身边,包哲远叫累了,小声哭泣。

    徐巧音敲了他脑门一下,“瞎叫啥?差点被你吓死。哪有李双?”

    包哲远愣了一下,跳起来,跑到围墙边去看,呆了好一会儿,看不到楼下有什么异样,只听到校园里此起彼伏的“我好爽、爽死啦”的叫声。

    “那他的书怎么在这?”包哲远扬扬手中的英语书。

    “去保安室查下监控就知道了。”徐巧音说。

    走到铁门边,拉了一下门,才想起自己是翻窗进来的,又把包哲远拉过来当梯子,重新翻进去。

    教导主任忍着头上、肩上的痛,找来两个箱子,弯腰放在墙边。

    他想好了,翻过去,找到包哲远,他要把包哲远骂到爽死。让包哲远在自己唾沫里游泳!

    就算不劝退包哲远,该有的处分全都要给,写检讨、把全校的废纸都写完、写成歌谱成曲、周一大会公开唱出来道歉、叫你爸来、叫你妈来、叫你三代以内直系亲属来……

    教导主任想着想着,整个人都开心起来,连身上的痛都轻了许多,肩膀一疼,头一沉,整个人跪地上,脸埋在箱子里,全靠双手撑着才没窒息,只能呜呜地出声。

    徐巧音翻过窗户,又踩在一团肉上下来。

    咦?教导主任?你还在这啊!

    咚!包哲远这个小年轻身手敏捷,知道李双没跳楼,精力也恢复过来,双脚跳下,踩到什么东西,也没空去看,就往楼下跑。

    徐巧音跟上去。

    包哲远跑了几步,想起刚才跳下时,好像踩到什么东西,问老徐:“刚才窗户下面有谁?”

    徐巧音说没人,盒子吧。

    章本硕接到李双电话时,张一帆正过来找他。

    章本硕问李双要不要做次咨询,李双说可以,问章本硕在哪里咨询。章本硕让他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约好后,章本硕准备出发。

    张一帆问:“你又要去给李双咨询?现在?”

    两人咨询了一天,直到晚自习,现在外面天早黑了。

    “对,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我去看看。”章本硕说。

    “我可以一起吗?”张一帆问。

    章本硕呆了一下,张一帆解释说他不会旁听,远远站着就行,只是李双的书面心理测试结果有些反常,他想多了解一下。

    章本硕答应了,又看了一眼张一帆头边的空气,张一帆笑着拢拢发鬓,他的鬓角很干净,这一拢显得多余了。

    两人走在校园里,往球场去。

    本是安静的校园里突然有人大喊:“爽死啦!爽死啦!”

    接着各个楼层,也有人跟着大叫:“爽死啦、我好爽!”

    “我数学考了一百,我好爽!因为我妈一直以为满分是一百!”

    “物理让我好爽!爽死了!我要看最多的书,刷最好的题,总最精的结扎!”

    “我保送到青华了!我好爽!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还来学校吗?看到你们学习我好爽啊!”

    沉默了一会儿,高三楼层爆出一阵怒吼,本是整齐的“我好爽”,变成乱糟糟的讨伐围攻。

    “打死那个装逼犯!”

    “罚他吃一个礼拜的土豆炒铁丝!喝一个月的涮锅汤!”

    “他是高三五班的哔哔警告!警告!不能让他万解!他的逼格太高,我快限制不住啦!”

    “这种程度就叫万解?粉碎吧,镜花水月!我在首都有十套房!都在一环内!”

    本来是叫好爽的解压大会,变成了无休止的装逼与反装逼格斗大赛。

    章本硕忍不住笑出声,这帮学生好可爱啊。不过精力也确实充沛,难怪李临会头痛。

    他笑着笑着,用余光瞥到一束好奇的目光,张一帆正看着他。

    章本硕不理他,走到球场,张一帆看了一圈,问:“人呢?”

    “在那。”章本硕指着球场边上的一棵树,那里就是李双和他约好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在树上给人咨询。

    张一帆吃了一惊,马上就平静下来,说他就在球场等。

    章本硕走到树下,往上看,李双坐在一根粗枝上,透过繁叶看月亮。

    “我可以上来吗?”章本硕问。

    李双往下看,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说:“上来吧,章老师。”

    在李双的帮助下,章本硕爬上树,那树的枝桠粗若人臂,章本硕挨着李双坐下。

    第一次爬树,挺新鲜的。

    章本硕不急着开始咨询,东看看,西看看。

    李双看着天上的月亮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章本硕说。

    这些话他从没跟人提起过,就连包哲远也一样。

    李双突然体会到徐佳的心情,她不是一生气就爬树,而是在树上就不会生气。

    人坐在树上,就像变成树结的果子,随着枝桠抖动跳起舞,却不会溅出一滴水来。

    你对树枝、树叶说的话,只要足够小声,就会变成对树的私语,不会公之于众,又能倾吐秘密。

    多好的私人领域。

    而这个私人领域的门槛并不高,只要你会爬树就行。

    李双看着树叶筛漏的月光,像指缝流沙泻进他心里,一片片点亮他的心底深处。

    突然发现树上的叶子好像被人刻上了字,蝇头小字,绕着树叶的边缘,只是树叶在晃,光线又暗,看不大清。

    他分了心,正要去揪一片叶子。

    章老师说话了:“所以你看到苏怡在你面前跳楼。”

    李双抽回手,对上章老师的眼,他的眼就跟筛碎的月光一样,在树的阴影下闪闪发亮。

    李双点头。

    章本硕眨眨眼,开启本章说,再次确认了李双头上那个本章说,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想不想再看苏怡跳一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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