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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殆火     封神之我要当昏君txt下载     封神之我要当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8.与民争利(二合一)

    尤浑觉得,身上的羊毛衣,仍有有一些膈应,毕竟和以往宽松的衣物不太一样,突显出了小肚腩。

    可这样的贴身羊毛衣,却是正好密不透风,非但感觉不到寒意,居然还觉得有些燥热。

    尤浑本就虚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陛下,以往的冬衣宽大,且不贴合,往往依然有风钻进身子里来,虽说能御寒,可手脚总是冰冷的很,但这羊毛衣一穿,便连手脚都不觉得冷了。”

    尤浑很羡慕高兰英,身为女子也有这种才能,再看看自己啥用都没有,不自觉又自卑了几分。

    羊毛衣的御寒效果,也确实过硬,毕竟是三千年之后还在穿的衣服,这东西技术含量也不高,哪怕出现的时间相隔千年,保暖效果也没太大区别,在这个本就处于温暖气候的年代,即便是在北海,也不用再畏寒冷。

    子受也不在意,反正能借着羊吃人赚一波昏庸值,羊毛衣出现就出现了,百姓们不愁吃不愁穿,碎嘴皮子还能多骂骂自己。

    至于百姓那边只要不走漏风声,就不可能出现赞美之声。

    毕竟以他们的见识水平,不可能知道自己疯狂怼贵族并且禁止贵族圈地是在防止庄稼变牧草而缺粮,说不定还会因为朝廷不让他们种牧草增加收入而埋怨不已。

    百姓嘛,就算有远见也没时间琢磨。

    高兰英兴冲冲道:“陛下,这羊毛衣比寻常冬衣强的不仅仅是保暖,而且更灵活,寻常冬衣行动起来多有不便,这羊毛衣起初穿着有些不适,但适应之后,手脚灵活方便作战,南方战事定有优势。”

    子受嘴角抽了抽,还好,当初自己决定让闻大爷留在南方的时候,本就没想过会打败仗。

    即便百越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稍有劣势,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难抵覆灭。

    好在百越各部族人多,占据的地方也大,地形极为复杂,对粮草补给的运输要求极高,想打下百越少则一年多则四五年,至少好几个结算期内,都不用太过担心。

    乐观一点,在南方大胜之前,就能利用羊吃人赚取足够多的昏庸值。

    “高卿家的功劳,朕先记下了,尤大夫,将衣服还给高卿家,准备回宫。”

    子受对尤浑摆摆手,尤浑恋恋不舍的将小胖手伸向衣角,虽然不知道这羊毛衣价值几何,但能白嫖一件是一件。

    高兰英拱手:“尤大夫若是喜欢,这件便送他了,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这羊毛衣应该如何定价?”

    普通货物自然不需要朝廷定价,贵族商队往来贸易会根据成本自行操作,但羊毛衣不同,首先要供给南方的军队,属于军用物资,就算朝廷独自掌控不让贵族插手,也没有任何问题。

    子受沉思许久:“此事容朕考虑一阵子。”

    蜀王要通过毛衣给自己下套,彻底激化大商和贵族的矛盾么?那自己必须专门往套里钻,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还得考虑一番。

    .............

    商容在年初的焚书坑巫时冒着大雨,完成了这辈子的首杀,心神俱疲,如果不是当时纣王又特意将官帽戴到了他头上,那日他就真的辞官了。

    不过饶是如此,近来逢秋冬交替,天寒地冻,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

    商容温了壶酒,唏嘘道:“再过些日子,怕要下雪了,南方今年提前入冬,日子很难熬了.....”

    说着便晃荡着酒爵,咕噜咕噜灌下,这时,商青君回府了。

    见了商青君,商容显得很高兴,眉角轻扬。

    善始善终他基本做到了,有了几次出彩表现,早已摆脱了专政的坏影响,纣王戴帽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值得他在意的,也就剩这么个女儿了。

    想到不久前高成和高兰英的一切,商容不由得更关心几分:“青君啊,今日没去医学院?陛下允许女子做官,连女将军都有了,为父帮你运作一番,说不定也能进六部....”

    他对商青君满怀希望,自己已经位极人臣,如果商青君也能步步高升,此生也没啥好愁的了。

    当然,如果把商青君换成其他人,商容还是不愿意看见女子在六部为官的,他就双标,双标怎么了?商青君是自己女儿!

    商青君道:“天气渐冷,孩儿给父亲织了一件衣衫。”

    商容眨了眨眼,男耕女织,商青君自然也懂些纺织,但他舍不得自家女儿织衣服,从未让商青君给自己织过衣服。

    “青君,你们医学院还教这个?”

    商容知道医者用针砭治病,医针和缝衣针都是针,兴许商青君已经开始学习针砭疗法了,得从缝衣纺织练起。

    商青君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这是高将军教我的,女子织衣本就是理所应当,那妇女联合会中的女子,大多练习纺织,用以补贴家用。”

    “这个...”商容一阵吞吞吐吐:“为父也不是说妇女联合会不好,但你身为朝廷官员,医学院女医,还在学习治病救人,哪有什么闲工夫纺织,家中也不需要你补贴家用。”

    他不是很看好妇联,即便妇联和娘子军同在一处,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毕竟女子无法挣钱养家,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就算有娘子军,象征性与表彰性远大于实用性,说不准这批娘子军直到老死,也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

    商青君却是拜下,双手捧着连夜打好的羊毛衣,极为认真的道:“还请父亲先穿上。”

    商容倒是没有拒绝,反而有几分期待,这可是宝贝女儿亲自给自己织的衣服。

    他接过衣服,毛茸茸软乎乎,从未见过,似乎和鬼侯等北方部族首领身上穿着的皮毛有些相似。

    管他呢,先试试,商容脱下外衣,商青君替其将羊毛衣套上。

    “咯咯...”商青君不禁笑起来,给商容套上羊毛衣后,废了好大劲才把胡子扯到外头来。

    “诶,轻些...轻些.....”

    商容憋住没有喊疼,倒是别有一番父女之间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忽然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初一开始,觉得衣服有些紧,没有往日那么宽松,可习惯后,竟觉得十分舒服。

    商青君问道:“父亲,可还觉得体寒?”

    商容沉默半晌,道:“未有。”

    丞相府自然烧得起木炭与石涅,但商容不可能不出门,一出门,便会受寒。

    但这羊毛衣穿在身上,便不觉得寒冷,更神奇的是,丝毫不影响活动,似乎感觉比大衣还方便一些。

    倒是没有穿着毛衣的下裳,在对比之下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商容起身,走了几步,走到屋外,在屋外感触更深,上暖下凉,这衣服的奇妙可见一斑。

    他看了眼紧跟而来的商青君,问道:“这是何衣物?”

    商青君道:“父亲,此物名为毛衣,以羊毛织成,妇联之中的女子皆会织造。”

    毛衣?商容回忆了一番,似乎在奏疏里看到过,但当时并没有重视。

    他身上暖暖的,心上也暖暖的,试探着问道:“青君,毛衣造价几何?”

    “不贵。”商青君含笑道:“不足百文,前些日子里蜀王赠与高将军一部蚕丛纺织机,熟练女工用此纺织一日便能纺线无数,所需要的不过是织造。”

    商容目瞪口呆,要变天了!

    首先便是价格低廉。

    这种能够御寒的神物,成本低廉不足百文,即使要从中牟利,最多也卖不到两百文,即便是朝歌之外的苦难百姓,也可以用的起。

    现在人们最容易染上的疾病,便是风寒,虽说取暖用的木炭和石涅都便宜,但限制了人们的活动范围,冬日里很难外出。

    可若是人人都穿着一件毛衣,便是出门在外,也不必担心风寒。

    这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这意味着将士能在冬日行军,粮秣能在冬日运输,商队能在冬日穿行,市集能在冬日中一如既往的热闹。

    向来万事介休的冬日,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这相当于平白多出了三个月的劳作时间。

    其次则是女子的地位提升。

    毛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织毛衣的,大多是女性,粗枝大叶的男子还真没几个会的。

    贵族已经开办工坊,招揽女工,女子有了补贴家用的途径。

    冬日过去也不会停止生产,麻衣、布衣都需要织造。

    有了生产力,能够产生利益,女子的地位就会一点点发生变化。

    商容细细想了一会,继续追问:“青君...”

    “父亲?”

    商容郑重道:“平日里若有闲暇,多去与高将军接触一番,你们同朝为官,又是姐妹,要是妇女联合会中有困扰的地方,也可帮衬一番,若再有不便,还可说与为父。”

    商青君愣了愣,不知老父亲怎得因为一件毛衣就改了性子。

    刚才还说尽量少去,现在就变成了多多接触?

    商容的心思已经活络开来,若是此前只是纣王一意孤行,执意提升女子地位,现在却不一样了,女子的地位不需要任何人相助,正在因生产力的提升而缓步提升。

    以后真的如纣王所说一样,做到三从四德,让军中、朝中皆有不少女子为将为官,也说不准,这是何等先见之明!

    商容看着商青君,说不出话,到时候,好好运作一番,不说出将入相,让自家女儿做个大官,如妇好一般留名千古,也不是不可能啊!

    ...........

    早朝之前,商容重新整理了一番奏疏,他要就羊毛衣的事,与朝臣好好议论一番。

    等啊等,今天可能是早朝,可能是午朝,也可能是晚朝。

    反正纣王来了,就开始朝会,纣王没来,就处理奏疏自行交流,大商的臣子自主行为能力一向很强。

    等了一阵,商容已等的有些心焦了。

    杨任漫不经心的翻着奏疏,见到商容急切的模样,出声道:“老丞相何必着急,上次朝会在三日前,今日陛下定会来的,若有急事,再行上奏便是。”

    商容急道:“杨大夫啊,不知御史台可有听说过羊毛衣?”

    杨任不明觉厉:“有御史呈报过,这毛衣乃高将军发明,用羊毛织造而成,有贵族为此建立工坊,想来应是打算当做货物售卖,如今商业正兴,这等新兴事物多了去。”

    商容道:“那杨大夫可知这毛衣造价几何?”

    “不知。”

    “仅百文。”

    商容捋须,回忆起前日扯着胡须的疼痛:“这毛衣若只是价格低廉倒也罢了,但它保暖,穿在身上,哪怕在冬日外出也不觉得冷。”

    “这...”杨任惊诧:“价格低廉又能御寒?”

    商容将衣衫拉开一角,露出其内的毛衣:“青君前日给老夫织了一件,此非妄言。”

    一席话语引来了不少人,鲁雄伸手想摸摸,毛衣毛衣倒是其次,他想有个给自己织衣服的贴心女儿,可惜,这辈子就一个儿子。

    辛甲、太颠等人也十分羡慕,女儿好啊,虽说不能传宗接代,但贴心孝顺。

    李靖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忧伤,他叹了口气,转而严肃道:“这毛衣产量几何?”

    尤浑道:“前些日子在下和陛下去看过,有蜀王献上的蚕丛纺织机,只要有足够的女工,产量不愁。”

    “当真?”

    鲁雄惊喜到:“此物对南征的大军可有大用啊!”

    万年也颔首点头:“我游历的时候见过不少百姓受冻而死,有了此物,便难再染上伤寒之疾,利国利民。”

    就在群臣夸赞着毛衣的时候,商容大呼一声:“不好!”

    “陛下早已知晓毛衣为何物?”

    尤浑一愣:“自然,丞相觉得有何不妥?”

    商容连连拍案:“陛下得此社稷之物,却未有与我等商议,必然已有决定。”

    “此等大事,又怎能容陛下乾纲独断?这羊毛衣若要扩大生产数目,必然须要依靠贵族的人力、物力、运力,仅靠朝廷与国库,远不足以惠及天下啊!”

    朝臣纷纷意识到一个问题。

    想扩大规模扩大生产,就得依靠贵族,不然就目前国库匮乏的朝廷,哪来的钱财生产大量毛衣?

    别说惠及百姓,就算配给给南征大军也成问题。

    可谁都知道纣王与贵族不对付,哪怕逼着贵族们纷纷转型经商,也要收取极重的商税,又怎么可能在这羊毛衣上做出让步,将此等神物交给贵族,还让贵族因此赚取名声呢?

    倒不是说打压贵族不好,可在打压贵族与惠及万民之间,群臣都倾向于让天下百姓不再有苦寒之患。

    杨任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当即对尤浑道:“尤大夫,还请入内宫一趟,请陛下速速议政,今日之事所涉重大,容不得耽误。”

    尤浑不太明白,见群臣都望着自己,也只好走一趟。

    片刻后再回九间殿中。

    “陛下可是要来了?”

    尤浑摇头:“陛下说今日赛马开放,朝会顺延,三日后再议,方才已经领着殷将军与近卫们御驾出宫了。”

    这...

    群臣面面相觑,纣王竟在这时候溜走了。

    商容拍案:“走,我等也往城外一行,务必追上陛下,若能早一日让羊毛衣惠及天下,便能让百姓少受一日苦寒。”

    群情激动,纣王如此携带,多半是打算在打压贵族与惠及天下之间,选择打压贵族了。

    王权和贵族天然对立,纣王再圣明也难保不会有私心。

    倒不是说打压贵族不行,可打压贵族也是为了更好的理政,让朝廷的政令能够更好的下达地方,惠及百姓,纣王如此,却是本末倒置,失了本心。

    身为臣子,必然要拨乱反正警醒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往马场走去。

    唯有太颠觉得有些奇怪,纣王已经很久没有去马场赛马、赌马,今日怎么心血来潮了呢?

389.毛衣骑射(万字,算武庚?)

    子受确实只是心血来潮。

    一直待在宫里,谁不想出去玩?

    难不成每天批阅奏疏?

    虽说因为不看奏疏耽误了不少事,被刺了几下,可看奏疏那是昏君干的事吗?

    朱元璋才这么勤奋,何况子受也没那耐心。

    马上开春了,学好骑马出去游猎多好,还能震几下调剂调剂。

    经过这阵子的练习,子受感觉自己的上马下马技术已经十分纯熟,唯独缺少了跑马经验。

    还得去城外的马场纵马多跑几圈,才算得上会骑马。

    “老殷,去给朕押五号马!五号!”

    想归想,一到马场就改了想法。

    俗话说学无止境,既然学不完那就先不着急,累计骑马经验的事情下次再说,咱们先赌马。

    和隔壁那个慈善道人反着压,多压几次怕是不仅国库丰盈,连私房钱都有了。

    刚刚跑完一轮,就有随行的寺人匆匆来报:“陛下,大臣们从宫里追来了!”

    话音刚落,兢兢业业为了理政一路追出宫的大臣们,就直接迎了上来。

    子受语气和缓,甚是惊喜,道:“诸位爱卿怎么不在九间殿中理政?来得好,听朕的,压五号马。”

    还不待商容开口,尤浑就兴冲冲的离开,去买了一贯钱的五号马,稳赚不赔的机会可不多了,陛下可真会为臣子着想啊!

    商容见此,面色不太好,羊毛衣可是惠及天下的国家重事,纣王不仅不重视,反而当做儿戏。

    他沉声道:“陛下不觉得这宫外有些冷吗?”

    子受看着阴冷的天气,北风吹了叶儿乱飞,想了想:“应该是冷的吧?”

    皇袍是宝贝,冬暖夏凉,他对气候变化压根没感觉。

    皇袍里面身上还套着有妲己亲手织的羊毛衣物,不仅仅是毛衣,连毛裤都有,装备齐全半点风都不漏。

    纣王难道意识不到问题所在吗?还是懂装不懂,为了打压贵族一意孤行,刻意而为?

    商容随即又道:“陛下也觉得这外头冷飕飕的,那百姓呢?陛下知晓羊毛织衣,也知晓如何让百姓御寒,熬过冬日,若是平时玩乐倒也罢了,今日有要事,怎也在马场游玩?”

    子受眼里写满了震惊,原来群臣今日是特意来喷自己的,从皇宫到城外,追着喷,有想法!

    他还以为群臣都习惯了懒得劝谏呢!

    子受应道:“而后呢?那丞相冷吗?”

    他手在颤抖,朝中上下齐心协力,已经很久没挨喷,如今终于又能被“忠言直谏”了。

    费仲察言观色,他知道群臣是来劝谏的,也猜想纣王在这时候离宫,多半就是为了避开群臣,君王与臣子决定向左,这可是个大麻烦。

    他很想找个由头离去,离开这是非之地,顺便再去买几注五号马,以往都是他赚钱尤浑跟着喝汤,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臣不冷。”商容沉着脸,拉开衣襟,认真道:“臣穿了青君织的羊毛衣,一点都不冷,若是再过一阵子,下了雪,起了风,寒气来了,淇河结上冰,臣也不会冷。”

    “可臣有羊毛衣,百姓有羊毛衣吗?!”

    群臣心有感触,他们不像商容一般,身上还穿着有女儿织的毛衣,出城也只是突然行为,没有任何准备,只这么一小会儿,就已感受到了天气的寒冷。

    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这年头,冻死人是不可避免的。

    冻死甚至都算得上正常死亡了。

    民间百姓的房屋本就不太挡风,朝歌繁荣看不见什么冻死骨,但这些被遣到各地休沐,又写过游记认真回忆的大臣们深知,一到冬日,一地百姓不冻死几十几百个,那都算是好的了。

    即使因为石涅现世,有了新的取暖物件,这种情况依然得不到缓解。

    毕竟不能随身揣块石涅或是木炭,保暖还得靠衣物,而衣物是要钱的,寻常百姓,哪里舍得置办那些昂贵,且能御寒的冬衣。

    子受也明白过来,群臣是来责问自己有关羊毛衣的事情,如此神物,理当拿出专门的章程,用来惠及天下才是,自己却没有如此,反而在关键时刻出宫游玩。

    其实很多时候,子受都很佩服这些臣子。

    闪光点太多了,比如他们很坚持原则,做到了为人臣的本分,为民着想,真真正正在做事实,哪怕拼死直谏也不在乎,就连减俸禄也不说啥。

    可是吧,这些可爱的臣子都是上头那些仙人的应劫工具。

    封神里头,商容是撞柱而死的,杨任是跳楼自杀,越是忠诚,越是为国为民,越是下场凄惨。

    固然有原身纣王残暴不仁的原因在内,但更多的还是上头的仙人算计令其改了性子,还派出三妖祸国殃民。

    子受也愁啊,不原地飞升不打穿天道,商灭周兴之下,大家全都玩完。

    别看眼前大商繁荣一片,但都是海市蜃楼,一日倾颓,到时候这些可爱又可恨的大臣多半得和自己一起鹿台**尽忠。

    子受微微叹息,我的无可奈何你们懂吗?

    “那么以丞相之见,朕该如何?”

    “陛下,毛衣一出,活人无数,纵然于贵族有利,然而无数忍受风寒的军民百姓,都将得以熬过寒冬,臣等与有荣焉....”商容直视着子受的眼睛,一字一句,顿首再三,道:“还望陛下摒弃前嫌,与贵族合作,利用贵族商队的人力、运力,扩大毛衣生产,进而输送到天下,商税方面也要稍作让步,若是没有利益,贵族必然不愿意。”

    商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辞官的觉悟,毕竟打压贵族打压的好好的,眼看着朝歌贵族大势十去**,眼看着就要完全臣服,现在却突然握手言和,岂不是让其死灰复燃,最后白费力气?

    他们都知道陛下有着大计划,这一下无疑让之前的打压通通作废。

    但这也是必须的,目前唯有贵族才有足够的财力人力去生产羊毛衣,去运输到各地。

    倒不是说朝廷不行,而是现在国库空虚,真的负担不起。

    修长城、修路、修宫殿、南征北战....这都是用钱的地方,国策又是奢靡治国,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此举纵然让一些贵族再度兴起,可终究于民有利,于天下有益,最后还能以收取商税再填充国库,何乐而不为。

    至多就是打压贵族的进度迟缓一些....

    杨任开口直接喷:“有齿者则无角,有翼者则两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在其位而谋其政,朝官受禄而不经商,贵族经商而不受禄,居庙堂之高而与民争利于下,乃夏桀之事!”

    群臣激愤,费仲浑身不适应,只觉得一场君臣之战就要爆发。

    子受觉得大家貌似误解自己了,他沉吟片刻,道:“诸卿可知道朕如何想的?”

    “那蚕丛纺织机可令工部制造,再以补贴价格卖给贵族商队,务必使得纺织工坊成规模,此外羊毛衣应分为两种,一种贱价卖,能有多便宜就多便宜,另一种则染上花色,价格越高越好。”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一看,纣王的想法和他们差不多啊!

    先以补贴让贵族纷纷参与其中,扩大纺织规模,生产出大量羊毛衣后,将普通羊毛衣以低价卖与朝廷和平民,让将士与百姓能渡过寒冬,再以不同花色的羊毛衣卖予贵族,大量牟利。

    子受叹了口气,看来朝臣都认为自己会继续打压贵族,而选择不让贵族参与到织造毛衣之中,进而无法让所有百姓享受到毛衣之益。

    确实,毛衣专营收归国有是个好办法,但问题是,管仲以盐铁官营使得齐国崛起,财政充裕,国家富强了。

    所谓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利不用竭而民不知,很简单,官营的口子一开,国库会渐渐充盈起来,而且就像水蛭一样,与民争利,吸国民血而民不知。

    光与民争利还不会被曝光,一点昏庸值都没得赚,亏死了。

    其实子受想的倒也简单,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贵族看见羊毛衣的利益进而大量开办工坊,无论是对平民百姓的薄利多销还是对诸侯贵族的囤积居奇,都能赚钱。

    唯有如此,才能正中蜀王的下怀,中了奸计才能使得贵族们疯狂涌入新兴行业,不断圈地进而开始羊吃人。

    一切开始后,才能大力阻挠,进而和贵族彻底站在对立面,得到贵族不断贡献的昏庸值,这样才能拯救自己拯救大商。

    子受道:“朕不与民争利,此夏桀之事。”

    商容忽然拜倒:“陛下...圣明!”

    群臣也跟着纷纷拜倒:“陛下圣明!”

    子受听着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这些不舒服都是暂时的。

    朝臣不知道圈地运动,也不知道羊吃人,自然会觉得这样对天下百姓有好处,而不会出什么祸事。

    子受却知道,此事之后,必须得在贵族和百姓之中选择一个,到了那时,局面比现在更为紧张,说不定还会逼得贵族西迁,成为引发商周封神之战的导火索。

    一阵圣明的赞扬声后,周围一同赌马的吃瓜百姓也凑起了热闹。

    但这时候群臣也反应过来了,如果纣王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今日怎么在该上朝的时候突然离宫了呢?

    既然君臣想法一致,皆大欢喜,不更应该加急讨论,尽快拿出一道章程吗?

    有人问起,子受本打算如实回答。

    他真就心血来潮而已,昏君不理朝政,出宫玩乐,挺正常合理的操作,还需要什么多余解释?

    不过看到飞奔的马匹和不明所以的吃瓜百姓,他另生起了一些想法,干脆趁机搞点事。

    子受伸开手,大袖张开,大声道:“诸卿,这种衣物我等已穿了许久,可是上衣下裳,均不适合作战。”

    嗯?

    群臣不解,君王有君王的衣服,大夫有大夫的衣服,百姓有百姓的衣服,即便是多了不同寻常类似于蛮夷织皮的羊毛衣,也只能穿在衣裳里面,这是礼,数百年来不曾变过的规矩。

    他们很快想到一件事,纣王向来不循规蹈矩,这意思莫非....

    “陛下不可!穿衣必合礼数,若是失了礼,便会偏离正道,陛下三思!”

    “陛下切不可为乱序者!”

    ....

    劝谏之声不一而足。

    “好!好!好!”子受连连拍手叫好,随即指向殷破败:“殷将军,为朕牵一匹马儿来!”

    这里是马场,马自然多,殷破败不一会儿便牵来了一匹白马,本就因为激烈争执而引人注目的君臣,引来更多百姓围观。

    子受不仅没有令人将百姓挡开,反而愈加扩大声音。

    不过当下也不是在意百姓看法的时候,群臣议论纷纷,继续劝谏着。

    子受抬手:“这是马场的战马,尤大夫,骑上去。”

    尤浑:“....”

    我平日里都是坐车的,哪儿会骑马?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是何意?”

    子受语气严厉几分,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尤浑,上马。”

    尤浑不知所措,四下望望又没有同僚肯帮衬自己,只好将偷偷买来的五号马牌捂紧,一手搭在马背上,一条小短腿抬起四十五度,卖力勾了半天,想要上马。

    然而他折腾许久,死活都上不去,只引来群臣一阵哄笑。

    虽说封神与历史上这段时期的骑具不同,马匹上已经有了鞍鞯,当仍旧没有马镫,不会骑马的人即便面对的是温顺的马匹,想骑上去也不容易。

    “费尚书。”子受又点出一人。

    “陛下...”费仲脸都绿了,怎么挑自己?

    “你来试试。”

    费仲看了看狼狈的尤浑,又看了看不改颜色的子受,决定不做反抗。

    费仲缓步走向白马,他挺机智的,知道长袖碍事,将袖袍一晃,捏在手中,双手搭在马背上,试图上马。

    他比尤浑高些,眼看着就要上马了,但马很不配合,似是觉得不舒服,轻轻动了一下,费仲险些栽倒在地。

    子受大笑,出声询问道:“老丞相,可想一试?”

    商容面露难色,将下裳撩起,道:“陛下,老臣这身衣裳多有不便....”

    此话一出,群臣便明白纣王想做什么了,不就是通过大臣们上不得马,来证明宽袍大袖的不便之处吗?

    可看看纣王这都挑选的什么人啊!

    尤浑跟个矮胖的倭瓜差不多,能骑得上马才是怪事。

    费仲高瘦,但骑术不精,上马也是难事。

    商容年老,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

    在下一步是不是要让殷破败上马?三百斤的体重到时候把马压坏了,是不是还要怪衣服不好?

    子受却不管群臣在想什么,你们看明白了不是问题,百姓看不懂就得了。

    “鬼侯,你来试试。”

    鬼侯作为鬼方曾经的老大,自然弓马娴熟,轻松便上了马,但关键的不是他的骑术,而是身上的衣物。

    以鬼侯为主的北方部族首领虽然入了朝歌,封了爵位在身,但不为朝歌老牌贵族所容。

    在贵族眼中,这些蛮夷的侯伯称号也就听个乐呵,有名无实,看看虎侯之女,便是蜀王的家臣也可以掳去欺辱一二。

    因而这些异族首领虽然在朝歌的生活不错,但却得不到多少看重,只能抱团取暖,真正的贵族中,也就只有崇侯虎会接纳他们,还教导他们如何察言观色。

    贵族对他们的轻视到了甚至他们就连穿着华服都会被耻笑的地步。

    因为衣冠服饰的历史可追溯至三皇五帝时代,属于礼制,服饰依据穿着者的身份、地位而有所不同,用作区分贵贱,在贵族们看来,异族诸侯显然不配穿华服。

    鬼侯等人自然不爽,但又人微言轻,与贵族起冲突吃亏的是自己,便也只得穿起以往的衣物,虽说用料更精美,也添了些花纹,但宽袍大袖是没有的,皆是短袖短衣。

    “陛下可是要我等身着蛮夷之服?”

    说话的并不是群臣中的哪一个,而是人群中的某个贵族老头。

    赌马向来是贵族们彰显财力,找存在感的不二法器,子受这边一番动静,吸引了百姓,自然也吸引到了赌马装逼的他们。

    蛮夷之服违背礼数,不为阶级森严以礼为尊的贵族们所容。

    贵族们更愿意坐在各式舒服的马车上,尤其是在有了平稳四轮马车的今日,马车之上深衣广袖,优雅有风度,这才叫贵族风范。

    在他们看来,直接骑马的要么是大头兵,要么就是方外蛮夷。

    子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要通过贵族之手扩大毛衣生产,并不代表他就会善待贵族。

    这只是一开始给贵族一点甜头罢了,子受可是打算在后面大力阻止圈地运动羊吃人,直接与贵族为敌的啊!

    现在正好借着机会,连早期的一点甜头带来的好感也灭了,得罪就要得罪到底!

    子受高声道:“朕向来不以言论治罪,还请老丈教朕,何为贵族华服,何为蛮夷之服?”

    不以言论治罪?

    听到这句话,老者迟疑片刻,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纣王以腊祭为由,向朝歌贵族赐宴,说是不以言论治罪,最后以三龟食纣把姒家家主给砍了,还把姒家给抄了,偌大一个姒家就这么没了,吓着了不少人。

    可....

    老者认真想了想,他的家族是彭家亲族,也参与到了毛衣织造之中。

    刚才全程旁听了的君臣对话,便是朝臣也倾向于纣王与贵族妥协,想通过贵族来普及毛衣,利国利民,惠及天下,纣王也亲口答应了,更是让出了利益做出补贴,大力支持。

    老者定了定神,这么想来,纣王多半不会做的太过,怎么也得在群臣与百姓面前,给自己几分面子。

    于是乎,他拱手回应道:“织皮乃蛮夷之物,羊毛之衣源于织皮,自然分属蛮夷之服。”

    子受心中暗嘲,蛮夷之服有能耐你不穿呗?还穿大衣里头,做样子给谁看?

    不过他不会这么说,以穿越者的逻辑来看,贵族这么做很蠢,完全是自欺欺人,但以古人的世界观来看,这么做还真没错,面子是面子,里子是里子,自欺欺人没问题。

    子受道:“上古先民学习禽兽之长,磨石以铸刀兵,仿兽类之爪牙,剥动物皮毛为人之甲胄,驯牛马为人之坐骑,虽身无长处,却有爪牙之利、皮毛之坚、四足之速,如此,方能披荆斩棘,卓然雄踞于万物之尊。”

    “南越、东夷皆小患,我大商真正之敌在于西方,有西岐有戎狄有羌人,皆善弓马,羌人十岁能骑马,只凭借身下一马,上能登入山林,下能出入溪涧,险道倾仄,且驰且射,饥餐肉渴饮露,不惧风雨疲劳,能在马上奔袭千里。”

    “诸位莫非忘了土方围城之祸?”

    “兽有其长,蛮夷亦有其长,师戎狄之长技以制戎狄,蛮夷之服便于乘骑,弃了宽袍大袖仿之,有何不妥?”

    周围的人一阵缄默,各有想法。

    百姓一听,觉得貌似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是不配穿华美衣物的,穿啥都无所谓,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懂,就凑个热闹,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群臣则若有所思,和纣王待得久了,传统观念渐渐变淡,毕竟连焚书坑巫射天鞭地都做得出来的人,也不能指着纣王说要守礼制好好穿衣服,刚才的劝谏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还真没几个指望着纣王会真的听从,而现在循着纣王的思路去想,抛弃宽袍大袖,直接穿着类似于羊毛衣的蛮夷之服确实方便一些。

    贵族尽皆怒不可遏,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有理那也是歪门邪道胡言乱语,华服和钟鸣鼎食一样,象征着贵族的身份地位!

    子受在一片沉默之中,大步流星走到白马身侧,刚下马还没走远的鬼侯立即迎上前,趴在地上弓起脊背。

    舔狗要尽舔狗的指责,虽说丢人,舔到位得了圣眷就不丢人了。

    这个年代,贵族如果不乘车而是走马,必然得踩着家仆垫脚上马,这不是什么骑术精不精明的问题,而是面子与礼数问题。

    如果在军中可以敷衍不在乎,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必然得做足功夫,以前族中也有牧奴为人墩,鬼侯懂得。

    子受微微摇头,越礼的事儿他可没少做,他一把拉起鬼侯,道:“堂堂七尺男儿,又为我大商侯爷,这是在做什么?”

    一把扔开鬼侯之后,子受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他将皇袍一脱,晃两下扬手卷起,扔给殷破败,露出贴身的毛衣毛裤。

    形象上立时便差了几分,好在人长的帅,不管穿什么都帅,也就是特别帅和小帅的区别。

    子受一手搭在马上,微微使力,便轻松上了马去。

    实际上吧,他身材高大,就算穿着宽大的皇袍,上马也不是难事。

    当然也不是说毛衣完全没起到作用,完全贴身又没有多余部分的毛衣,的确让乘骑方便了许多。

    子受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纵马疾驰他不行,上马下马轻轻松松,他居高临下道:“诸卿可是见到了?”

    他走马慢巡四周,还特意往那几个贵族大爷的身边凑了凑,转悠了两三圈,才回到原地停下。

    “如何?”

    子受翻身下马,这姿势和他上辈子下自行车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潇洒。

    重新穿回皇袍,他才缓缓道:“我大商四面皆敌,西边的西岐、西戎、羌人,哪一个不是虎狼之心?西方敌寇必要剿灭,我大商的疆域必将向西延伸!”

    “无论是仿织皮而制成的羊毛衣,还是蛮夷的短衣短袖,皆更容易骑射,今朕弃华服着简装以教百姓,有何不可?”

    毛衣骑射,也不是不行,这不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也不存在什么富国强军。

    别说毛衣骑射就是穿件毛衣骑着马而已,和大名鼎鼎的胡服骑射没得比,就算是胡服骑射,如果仅仅只是换了套衣服,骑上战马,根本不能让赵**事实力上涨。

    穿胡服有一定的军事意义,但更多的是赵武灵王要表明的一种态度。

    赵武灵王也不是第一个搞效仿胡人穿衣的,他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直接穿着胡人的衣服去上朝,送胡人衣服给重臣让他们穿的人。

    此举在震惊众人之于,表达出了军事改革的决心,而且胡服只是个开头,以胡服为开端,后面的军事改革,改革军队内部的结构机制,以及改革传统的作战方法,才是使赵国强盛的原因所在。

    而且中原国家历来农耕为主,即便平常也穿短袖短衣也肯定没有整天生活在马背上的胡人衣服更适合骑战,赵国骑兵依然得征召仆从部落楼烦、林胡的骑兵来作战。

    另外军服不是民服,赵武灵王不是要废了自家衣服,改革主要还是军事改革,对于军队的改革,而并不像秦商鞅那样自上而下彻底改革。

    换句话说,胡服骑射并不是单纯的换衣服,而是和秦国的商鞅变法、魏国的李锂变法一样,是变革,它是赵国的赵武灵王变法,只不过胡服骑射太出名,被称为了胡服骑射。

    不过到了子受这里,这一手低配版的毛衣骑射,就真的只是单纯换衣服,套个骑射的皮不过是为了减少大臣那伤脑筋的劝谏和行政阻力而已,后续什么军事改革,对不住,统统没有。

    咱们的梦想是成为最古之服装设计师,以毛衣骑射为开端,进而弄出其他的制服,目的是在暗地里搞七搞八,整点小动作。

    长裙、短裙、衬衫、t恤,反正纺织机也有了,顺势改改服饰多好,这还不够违礼吗?!

    何况赵武灵王的谥号可是灵,结局并不好,在引入胡服骑射后,受到赵国贵族的集体抵制,最后还因为立嗣问题,闹出了政变,被活活饿死在沙丘离宫。

    再加上当前的局势和春秋战国不同,胡服骑射时已经有了与戎狄同俗的秦人,南蛮鸠舌的楚人,已有前车之鉴,而自己的毛衣骑射,却是首开先河。

    往往被骂的最狠,最不为世人所容的,正是这首开先河大不逆的第一人。

    马儿打了个响鼻,众人回神来。

    费仲也不管对不对,他看见了纣王的决心,直接就舔上了,当即大声道:“陛下圣明啊!人人都以华服为荣,陛下却不看表面,而务之以实,羊毛衣保暖,织皮便于骑射,师戎狄之长技以制戎狄,此言大善,陛下如武丁复生,成汤在世,臣能从于陛下,真当三生有幸!”

    尤浑也拜下道:“费大夫说的是....”

    他想把费仲的话重复一遍,但那段话太长了,太记住,只好简言道:“陛下圣明,臣...三生有幸!”

    鬼侯等一干从北地而来的外族首领,湿了眼眶,也跟着拜倒在地。

    他们是被迫来到朝歌,生活虽好,吃喝不愁,但受到的非议也是极大的,从衣着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同,百姓还好,若是遇见贵族,必然要遭受嘲弄,指指点点。

    其实在鬼侯心里,对以往所穿的织皮早已印象模糊,为了融入大商,即使穿着的是短袖短衣,他也尽力添着花纹,用着华美的布料、丝织。

    可他依然能回忆起,年幼时穿着织皮跨上矮脚小马,学习骑射开弓的日子,回忆起寒冬中羊裘冬衣的温暖。

    到了今日,这些异族侯爷们才发现,纣王不是为了收服北狄,而将他们纳入朝歌之中。

    固然,让他们远离部族居于朝歌是有一定的防范之心在其中,可也是真心相待。

    如今甚至不惜冒着大不逆,违背礼制,也要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提倡蛮夷之服。

    这还不够吗?

    兴许他们的内心对瞎认祖宗被迫归中原还有一定的羞耻之心,但他们却没有一丝丝后悔。

    除了纣王,还有谁会将他们一视同仁,说当做商人对待,就当做商人对待,甚至认可他们的服饰呢?

    子受看着痛哭流涕的异族侯爷们,脸抽了抽,别的不会,感情倒是挺丰富,他完全没有料到这群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好在很快,贵族老爷就来给他解围了。

    “陛下此举,愚人之所惊,小人之所喜,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为何要学那蛮夷不尊礼数?”

    通俗点说,就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以中原为正统是政治正确,这是一个制高点,谁都不会傻到弃大从小,即使没有管仲提出“尊王攘夷”,这一概念也是中原人在心里默认的底层逻辑。

    王是用来尊的,夷是用来攘的,中原国家的老大是最大的,地方蛮夷就是土鳖,所以万万不能成为蛮夷。

    子受嗤之以鼻,这搞地域歧视?不说别的,就百越那块儿,南方人不是人?

    这也没办法,这时候人们就这样,楚国先祖为五帝之一的颛顼高阳,一样我蛮夷也了。

    “时至今日,已有新法、新书、新字,万事皆新,唯有商礼依旧法古。”

    “礼不可变....”

    “商礼不同于夏礼,今日之商礼又不同六百年前之商礼,数百年来皆有损益,岂有一味遵循之理?”

    群臣对穿蛮夷之服的事情,还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大多都选择观望,以观今日之后效,但对这句话,却是有些认可。

    今时不同往日,李靖变法的核心观念,就是古今不同,礼法礼法,法变了,礼是不是也该变变?

    伯夷若有所思,他这个礼部尚书基本是六部主官里最闲的一个,说是司掌礼乐、外交,实际上没什么事。

    大商四面皆敌根本没有外交可言,也就张友仁去西岐带奴隶需要帮衬一把,派了点人手。

    就剩礼乐部分,偏偏纣王简祭祀,不喜欢太隆重,人牲人祀也废了,平日里就剩下编编曲看看戏本。

    根据时局重新制礼,倒确实是个妙事。

    子受不待贵族老头回应,便召来负责马场的晁田,询问道:“晁田,这马场有马匹几何?”

    晁田豪气顿生,他吃睡都在马场里,别的不敢说,单说这养马,已经不比北狄西戎要差多少,而且这里的马,都是通过精于赌马的人士所选出的良马:“回禀陛下,总共近一万匹。”

    其实数目有些少了,当初从土方那儿抢来的马都不止这个数。

    但朝歌近郊不适合养马,一万匹已经是极限,其他马匹都运到了北方饲养,倒是西岐地理位置不错,临近就有一个关山马场,饲养了大量良马,因而西岐和西戎、羌人一样,在骑兵方面颇有些得意之处。

    “嗯....”子受举目眺望:“朕为何要养马?养那么多马匹,到底图什么?”

    “朝歌并非养马地,如今国库空虚,理应减少马场开垦田地,或是贩卖马匹换取钱财,这样国库也就充实了。”

    这也非是胡说,早前国库空虚,就有人上谏说要这么干,但被子受否决了,好不容易等来个国库空虚,我怎么能让你充盈起来?

    此话一出,群臣面露大变,纣王说漏嘴了!

    百姓也议论纷纷,国库空虚?

    朝廷没钱的事儿,可不能被百姓知道啊!

    子受倒是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朕之大商,乃万乘之国,若没有几万匹马养着,何来万乘之国?若商人不会骑马,又何来万乘之国?传朕旨意,马场开放一日,上至朝官下至百姓,凡是能降服马匹,并骑在马上者,赏百金。”

    此诏一出,百姓沸腾。

    子受心满意足,在毛衣骑射上添了最后一把火,让百姓们实地感觉到长袖长衣的不便,才能更方便的改革服饰。

    整出奇装异服之后,总得有人穿,到时候怕是谁都圆不回来。

    太颠从出宫就想了一路,到了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行事癫狂之人,他喜欢脱衣服,就是因为宽袍大袖太碍事。

    听了纣王诏命,他也不顾自己御史台二把手的身份,直接脱了大夫所穿的长袖华衣,冒着寒风赤着胳膊,寻了匹马,干净利落的翻身而上。

    他丝毫不在意百姓的目光,将胯下马匹制住,大喊道:“陛下,臣已降服此马!”

    子受颇为惊诧,见着又脱了衣服的太颠,他总觉得这人不是觉得衣着繁琐碍事,而是真的有果装癖。

    不过该赏就赏,让百姓积极些,顺便再败败国库。

    “赏!”

    有太颠带头,百姓们也蜂拥而上,嗷嗷叫着,呜呜吆喝着,但事实是残酷的,没几个人能安稳上马。

    其实百姓之中本就没几个会骑马的,想上马本就是件难事。

    可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他们还以为是衣服导致,纷纷拍打着衣物,骂骂咧咧。

    他们又不是贵族公卿那般衣袖长得几乎能拖到地上,虽然也有些妨碍骑行,但还不至于上不了马,怪只怪长矮了。

    熙熙攘攘人群中,通天觉着有些遗憾,看这阵仗,多半不能继续赌马了。

    不过也并非坏事,他内里也穿着件毛衣,是琼霄亲手织的,那孩子变了。

    “伏羲着牂羊之裘,以治其国,其国治;神农着大布之衣,以治其国,其国治;轩辕黄帝鲜冠组缨,长袖博袍,以治其国,其国治;三皇五帝之治天下,服饰皆不同,却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君王之治,并不在于穿什么样的服装,关键在于其如何行事。”

    修仙的和凡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凡人以国家看人,仙人则以族看人。

    哪有什么蛮夷,什么东夷、北狄、西戎、南越,难道这些不是人族吗?

    我通天活了几千年,我证明,你们真的是一个祖宗,只是住的地方不一样。

    通天深感欣慰,纣王这一步,却是将路走宽了。

    人族气运九分,商占其二,余下气运之中,那些所谓的蛮夷也有占据,此举无疑使得大商有纳入那些气运的潜在可能。

    试问一个不能容忍蛮夷的国家,又怎么能得到这份气运?一个君王无法接纳他人的臣服,又如何成得了人族之主?

    子受看了会儿热闹,等这一阵的热度渐渐散去之后,便带着群臣回宫了。

    至于贵族?

    谁管他们呢,也不知道羊毛衣正式投入生产,圈地运动羊吃人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宫里,不过并非是九间殿。

    “诸卿在寒风中站了一早,定是有些乏了,随朕往阿房宫一行,稍作休息,政事稍后再议。”

    阿房宫建了俩,自然不能空着,好好利用起来,也是笔昏庸值收入。

390.震惊,朝中公卿竟被女子踩在脚下!(6k)

    子受没急着动身,慢悠悠晃去寿仙宫,抱了抱武庚和妲己吃了午膳后,才转而乘御驾去了阿房宫。

    “人呢?”

    他蓦然发现偌大一个阿房宫中,外殿里竟然就万年、鲁雄这么几个人。

    子受感到难以置信,莫非劣臣驱逐良臣已经卓有成效,这群臣子恶劣到连皇命都不听了?

    寥寥数人见子受来了,拱手行礼。

    子受不解问道:“免礼,为何殿中只有诸位卿家?”

    万年挠了挠秃头,道:“臣等各自吃了午膳后再来,并未汇集一处,兴许是其他人都走错了地方。”

    子受恍然大悟,是啊,两座阿房宫,虽然念起来不一样,但匾额和建筑外观全都一模一样。

    这时候没拼音,群臣又是第一次受命前往阿房宫,傻傻分不清楚,走错了也情有可原。

    “那就这样吧,诸卿先随朕入内殿,走错了地儿怪不得旁人,其他人晚到就只能晚享受了。”子受微微颔首,带着仅有的几人往内殿走去。

    万年等人不解,陛下似乎有事相商,既然如此,不更应该快点将走错大殿的大臣给召来吗?

    不过子受已经动身往里走去,他们也只得进一步跟上。

    “拜见陛下!”内殿两名女医看见子受进殿,连忙行大礼。

    “钱大夫都准备好了吧?”

    子受摆摆手,领人往内殿的里间走去,推门而入。

    里间里有暖炕,打着灯。

    暖炕和地暖,是最舒适,最不容易口干舌燥,最符合养生理念的取暖方式,因而子受也不在乎过早将其弄出来,自己舒心就好了。

    皇袍冬暖夏凉,他也不可能在和妲己睡觉的时候都穿着。

    没一会儿,钱保就赶来了。

    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箱,很是专业:“陛下是要先从按摩开始?”

    子受点头,他心血来潮想要练马术之后就令钱保做了安排,这座阿房宫本就是建来当做养生场所的。

    运动之后按个摩,很合理吧?虽然今天忘记运动了,后续按个摩也不亏。

    当然,作为.asxs.的正直主角,我们必须以身作则,抵制不正规按摩,支持正规按摩。

    子受怎么可能知道大宝剑按摩是什么样的,什么泰式中式港式护肝养心肾宝弹筋掌颤背抖一指禅,统统不知道。

    后世很多人本来想去正规的按摩纾缓疲劳,却不慎坠入不正规按摩的陷阱,按完之后可能会更加的疲劳,那就麻烦了。

    不过在商朝却不用担心,中医四法砭、针、灸、药,起源都非常早,这年头的刮痧、按摩、拔罐全都值得信任。

    等到身子渐暖,子受便趴在了床上,钱保亲自出手帮他按摩腰背。

    “此乃按摩,诸卿每日处理政事都需静坐,腰臀气血不畅,这按摩便可按摩穴位、疏通筋脉,缓解多种不适之症。”

    按...按摩?

    按摩并非是后世才有的名词,殷墟之中就出土过不少刻有按摩的卜辞。

    只是按摩很少会用到日常治病当中,毕竟按摩更多是一种养生条理的辅助疗法,主要治病还是得靠汤药诊治,或是针石。

    不过这并不代表医者就不会按摩,御医里就有好几个熟练掌握此技。

    而钱保那本内经之中,则记载了大量俞跗的医疗病例,俞跗治病不以汤药,而以桥引、案杌、毒熨等法,这之中的“案杌”、“桥引”都指的是按摩,因此他也是个按摩推拿好手。

    想通之后,万年竟是期待起来,要说对钱保医术的信任程度,这朝歌之中除了子受就是他,毕竟他脑子里也有本书。

    子受见万年双目放光,连忙补了一句:“万卿家啊,这脱发乃千古顽疾,按摩更多的是缓解疲劳,辅助治疗多种病症,对这种极为恶劣的顽疾却是没什么办法,若是卿家为此忧心不已,朕可赏下一年休沐,四处走走,方能好转。”

    万年有些失望,却是摇摇头,拒绝道:“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只是工部筹算扩建朝歌,正是多事的时候,臣不便外出。”

    子受也没多说,轻哼一声,钱保的手已经上来了。

    “舒服,爱卿这推拿手法当真玄妙,朕瞬间便浑身轻松无比!”

    子受感受着身下暖炕带来的暖意以及身上恰到好处的按摩力道,满脸舒爽惬意。

    要说是上辈子,按摩有多大效果他也说不好,但在这封神世界里,当真妙用无穷,谁按谁知道。

    “钱卿,让你那些子弟也来为万卿家、鲁将军等诸位卿家按按。”

    “这...”钱保稍做犹豫,答道:“也好。”

    众人很是期待,看着纣王那舒服模样,他们早就想试试了。

    但接下来进入房间内的钱保弟子,却是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竟然全是女子。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万年依稀能认出几个巫女,那是在焚书坑巫的时候拯救出来的女子。

    这些女子十七八岁左右,面容姣好,容颜清秀,不姣好也不可能被逼去当巫娼,身材也算得上不错。

    “陛下....”

    “嗯?”子受冷哼一声:“莫非诸卿是看不起这些女子?这些女子就不能按摩了?”

    “她们自幼被巫祝掳去,身无长技,便是连纺织都不会,妇女联合会虽然将她们解救了出来,难道还要养她们一辈子不成?”

    “一时半会也难以嫁人,何况女子难道必须要依赖男子生存?”

    “朕令钱卿教授她们按摩技法,这按摩比剖腹简单,也容易上手,让她们学有一技之长,能够以此谋生,有何不妥?有遭人看低之处?”

    子受语气格外严厉,这就是赚取昏庸值的地方了。

    按摩,就得有接触,这些女子又曾是巫娼,即便我们这是正经按摩,也容易惹人非议。

    而且让这些巫女来按摩,确实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医学院的女医都是朝中公卿或是贵族之女,不可能去给别人按摩,即便子受强行要求,也会因为阻力太大而失败,倒不如用这些巫女。

    “愣着干什么?为诸位大人按摩理疗!”

    在子受的轻喝下,女子们开始动身,她们倒也放得开,如果不是面对的是朝中公卿,指不定连半点拘束都没有,这可比之前被强迫所做的事,要轻松简单得多。

    “陛下不可....”鲁雄出声阻止,就要起身站起,他不是说什么巫女自强自立重拾自我不妥,而是男女如此,着实不妥。

    却不想身后的女子抢先一步,两手在鲁雄肩头按压起来。

    “唔...”

    鲁雄只觉得一阵舒服,竟是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打算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房间里的群臣都已经接受了按摩一事。

    “嘶……上边一点,嗷……”

    嘶嘶嗷嗷声不绝于耳,但仍有不少人皱着眉头,舒服归舒服,总归还有不妥的地方,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大家都很熟练。

    如果只是在这阿房宫里,倒还好,在大殿里处理了一天政事后,来这儿按按,真的有舒缓疲劳缓解腰背疼痛的功效,来日也能更好理政,可要是放在民间....

    多半要出乱子,不说人们能不能接受,单单只是让巫女按摩,就会让百姓们浮想联翩,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事,到时候怕是流言无数。

    再加上纣王写过小刘备画过春宫,很容易引导人们往不好的方面想。

    子受道:“朕欲在宫外开设按跷馆,如此一来,解救的落难巫女也有了营生手段,百姓整日劳作,早出晚归,身有暗疾,有此按跷馆,必然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嘿嘿,如此冠冕堂皇之词,子受还真不怕有人阻拦。

    这赚取昏庸值的手段多么的光明正大?在挨骂的同时为人民谋福祉!

    “这....”万年目光游移不定,想法是好的,但终究影响不好。

    子受见此,继续补充:“这按摩推拿只是其一,其后还有刮痧、拔罐、扎针等,均为按跷馆疗法。”

    万年问道:“臣知晓扎针,刮痧、拔罐又是何物?”

    子受望向钱保,他不太懂,说出来朝臣也不怎么信,钱保更有权威信。

    “医道之中,砭法针对表层病症,而砭法之中主要有刮痧与拔罐两种,刮痧便是利用砭石之物刮摩经脉穴位,活血化瘀、疏通经脉,乃至驱邪排毒,初时肌肤疼痛难忍,但出痧之后却会浑身轻松.....”

    子受知道,其实在上辈子,刮痧的疗效并没有被现代医学所证实,大多数人们认为刮出来的痧越红,疗效越好,甚至还有越疼越好的误导,生生将皮肤刮出大片血痕,像被虐待过一样,过度刮痧也害惨了不少人。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问题,这门手艺在封神世界有着正儿八经的传承,效果不错值得信赖。

    万年忍不住再问:“那拔罐又是如何?”

    钱保手上力气不减,解释道:“拔罐又被称为角法,以小兽角和陶罐吸拔,将积存于身体之中的湿毒之气吸出,乃内病外治之法。”

    子受轻笑,拔罐的说法比刮痧更玄乎,还吸出湿毒之气,不过在连阴气阳气都有的世界里,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至于桑拿,那是自己提出来的,按钱保的专业说法则是对应了灸法,大概就是使用艾草的熏蒸,从而造成局部温度升高,利用这个把侵入人体的病气排出。

    子受也不得不感慨,还是发展医学好,看看就根据中医四法提出来的按跷馆都有不少人难以接受,早前的剖腹产让人怨声道载则是最好证明。

    剖腹产能不能救命?能!

    百姓骂不骂?一样骂!

    “呼噜——呼噜——”

    兴许是乏了,又因为按摩太舒服,刚才还大力反抗的鲁雄竟是睡着了。

    万年感叹一句:“按摩果然有独到之处,臣听闻鲁将军近日寝睡不宁,夜夜辗转反侧,没想到不过区区按摩一阵,就安然入睡了!”

    群臣深以为然,却仍有些顾忌:

    “按摩倒是好说,只是以手按压,便是换做男子来做,也只是力气大些,可那些扎针、刮痧、拔罐.....”

    “是啊,竟是要让人通体生红才算停止,还有那扎针之法更是凶险至极,几寸长的金针扎在身上,虽有听闻,可真不会出事吗?”

    “虽说能驱邪拔毒,但……”

    “还请陛下三思,这按跷馆的初衷虽好,只怕百姓难以接受,其中又多是巫女,唯恐有些流言蜚语损朝廷威信,亦污蔑陛下圣明.....”

    子受心里乐呵呵的,要是不损,我费力整这么一出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好处?这都是昏庸值啊!

    “按跷馆既然于民有利,诸卿为何要劝阻?”子受道:“好了,按得差不多了,桑拿还需准备艾草,有些麻烦,先来试试这拔罐和刮痧。”

    也不等众人回应,子受抬手道:“来,钱卿家,先给万卿家刮个痧。”

    钱保也不含糊,他不太在乎他人能不能接受,能治病救人,能养生保健,那就是与民有益的医术。

    他拿出陶罐、玉石刮痧板等工具,稍作介绍后,以小纸烧见焰,投入罐中,然后趁着万年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粘到他背上,十来个小陶罐就这么吸在背上,甚至还能看到肉被吸起来。

    万年苦着脸,问道:“钱兄,什么时候能拔下来?”

    “罐得火气舍于内,须得其自落。”钱保认真回应道,等到万年被吸上的肌肤呈紫红之色,陶罐松动,才把陶罐取下来。

    这时候,万年已经成了只七星瓢虫。

    周围的臣子看得直打哆嗦,这啥玩意啊!

    有人问道:“万尚书,有何感受?”

    万年没太大感觉,又怕因为没效果再被钱保拔个罐,于是干笑着道:“效果极好!这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上摘星楼,不费劲儿!”

    钱保却是皱起眉头:“拔罐见效并没有这么快,万大人应该只是错觉罢了,寻医问药要对得起良心,最是讲究一个真,如果万大人腿疼,那就来试试这刮痧。”

    万年悔不该多说那么句话,可是已经晚了,钱保直接拿他的腿示范起刮痧,涂抹了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然后用玉石刮痧板轻轻刮了几次,立时便有微微的红色血点出现。

    “万大人既然腰酸腿痛,可每月刮上两次痧,拔三次罐,不可多也不可少,只需两月便可无碍,身体如少年一般健朗。”

    “我....”万年张嘴半晌,他很想说自己只是头发少了些,秃了些,实际年龄算得上朝中最年轻的那批臣子,但他终究没能说出来,万一钱保听了,又说扎针可以生发,对着脑门扎上几针就不好了。

    这倒不是说不信任钱保,谁都知道钱保医术通神,但知不知道是一方面,敢不敢又是另一方面。

    子受将万年与群臣的表情尽收眼底,朝中大臣已经极为开明,都不太能接受,何况百姓呢?

    整出个强制医疗,还怕没有昏庸值?更不用说还有巫女按摩,这可是让人想入非非谣言四起的关键。

    子受拍手道:“妙啊!有病则治,无病则调理,钱卿家,你要多多收些巫女当做学徒,专门传授这些不同于汤药与开刀的治疗方法,有足够的人手后,朕便开设按跷馆,将这些方法传播出去,惠及天下百姓!”

    钱保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陛下圣明,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药物珍贵难寻,按摩、拔罐、刮痧、桑拿虽说只是基础,但却能救人。”

    子受心中暗赞,这种按摩啥的简直太棒了,见效不快不够明显,由于方式古怪,百姓也不会太相信,治好了那是自己身体强健,和你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关系,治坏了那就是你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的锅。

    美极了!

    鲁雄还在呼呼大睡,万年等人却是一脸苦色,虽说与民有利,但难以展开,看看女医与剖腹产如今的处境就知道了,必然困难重重。

    子受哈哈大笑:“看来诸卿难以接受,朕今日也不为难,但日后还需诸卿带头,来....”

    子受一拍手,指着为群臣按摩的女子们:“你们将鞋子脱了,到床上来。”

    这些女孩子手足无措,立时便脸颊微红,惊诧之际又多了几分无奈,她们早前是巫女,巫娼,怎能不知道那些事?

    还以为朝廷将她们解救出来,又传她们按摩手艺,能过上美好生活,不想,仍是如此....

    “陛...陛下?”万年一脸错愕,想想小刘备,想想春宫图,纣王莫非是想就地取材?

    “陛下怎能行此伤风败俗之事?”

    便是钱保也忍不住,虽然这些女子都是巫娼,但也算他半个弟子,怎能如此?

    群臣还在劝阻,但那些女子却已是屈从惯了,忐忑不安的脱掉鞋子,爬到床上,跪在一边很是娴熟地撩开被褥。

    “这是做什么?”子受大声呵斥,我们是正经小说。

    子受一指熟睡中的鲁雄,道:“你们,去,踩到鲁将军背上。”

    “啊?”一个女子愣了愣,还是尊着圣命,抬起小脚丫轻轻的踩在鲁雄背上。

    换做他人,也许就躲开了,可鲁雄正睡得甘甜,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鲁雄被背上的重量惊醒,虎目圆瞪,子受则继续指挥道:“整个人都站上去,小心别摔下来了,然后用脚轻轻的踩,对对……均匀些,鲁将军有强迫症,他以前出阵时杀完一个敌人都得换只手拿刀.....”

    在子受的谆谆教诲下,那女子将鲁雄这位沙场宿将的骨头踩得直响,而醒来后本打算挣扎一番怒而呵斥的鲁雄,则发出一声舒坦的吟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万年看得目瞪口呆:“陛下,这也是按摩?”

    “自然,钱大夫,这按摩如何?”

    钱保木着脸,诚实道:“如此按摩,可通过踩踏缓解背部酸痛,只是....”

    只是太不堪入目了,虽然他知道如此对身体有益,但太过伤风败俗,他自己能接受不代表别人也能接受,因而一直没有提起,但纣王提出来了,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钱保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此法不适于年迈之人,骨头容易断。”

    子受轻轻点头,鲁雄这年纪,哪怕是沙场宿将身子骨硬朗,也就只能让小女子踩踩,换做更重的男子,其实效果更好更舒服,但身体撑不住。

    “你、你、你,都去,给诸位卿家踩踩。”

    子受又点了几个,不能厚此薄彼嘛!

    这内间之中因为子受的强权,而诞生了一副奇异风景,朝中公卿皆趴在床上,面色愧臊无比,却时不时发出轻盈的哼哼声。

    不一会儿,那些发现走错地方的臣子便过来了,商容一抬眼便看到几个女子在床上踩着朝中公卿,险些没背过气去。

    朝中大臣竟被他人踩在脚下?

    钱保也没辙,确实有益,也确实不堪入目。

    “陛下,鲁将军,万尚书,钱大夫,这是为何,成何体统?”

    商容连续几个深呼吸调整气息,随即便大声叱喝。

    内间里除了等着回宫让妲己、龙吉按摩的龙吉外,也就只有万年因为刚刚拔过火罐而逃开一劫。

    子受扭过头去,笑道:“原来是老丞相啊,这间已经快满了,老丞相来的正好,安排一下,除六部主官外,其他朝臣都去另一间,来来,老丞相过来这边,是要拔罐呢,还是扎针呢?”

    片刻之后,什么三朝老臣,什么铁面无私,什么清雅高洁,商容、李靖、伯夷统统趴好。

    “诸卿舒服吗?”

    “舒服...”

    “可有缓解疲劳?”

    “有....”

    子受一脸笑意,这也是群臣们最纠结的地方。

    难以接受,但偏偏它就是有好处。

    “好啦,这些事暂且搁置,万卿家,朝歌扩建一事准备的如何?”

    这时候,子受开始议论政事。

391.工钱?什么工钱?没有工钱(4k)

    万年一拱手:“臣欲向北扩建。”

    “为何是北?”

    万年回答:“朝歌以北土地广袤,以往未有覆盖,是因为地势太过平坦,容易被北方戎狄长驱而入,有围城之忧,而今北狄各部族已臣服,又有长城以御羌人,便不再有此之患。”

    子受沉吟片刻,道:“倒也不错,不过朕欲往东扩建。”

    “东边?”万年满脸疑惑:“东边便是淇水,又如何扩建?”

    子受笑道:“跨过淇水不就好了,遇山开山遇河搭桥,将一段淇水纳入朝歌之内,有何不妥?”

    万年迟疑道:“这....到也并非不妥,有此水源,朝歌百姓必然更易生活,但搭桥得大费工夫....”

    子受大手一挥:“凡事总得有开始,早一日搭桥,便能早一日完工,朕听闻流民行事颇为不守规矩,是也不是?”

    这次回答的则是李靖:“这些流民有从北地而来的牧民,也有从西岐而来的流民,身份不明,行事彪悍,兴许还有些诸侯派来的间人,因而桀骜难驯,便是律法严明,也难以拘束!”

    这是李靖头疼的原因,扩建朝歌就要拆掉那些临时搭建在朝歌之外的破屋子,可住在破屋子里的流民抵抗不说,还闹事,当真是一群刁民。

    子受道:“我大商海纳百川,应宽容以待,但对于闹事者,皆依照律法严惩便是,流民吃了太多苦,桀骜难驯,不信任朝廷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李卿家依法理严惩,也在情理之中。”

    “臣...明白。”李靖应道,他拿捏不准,但总得处理一番,若是任由这么下去,问题只会更大。

    子受又道:“若是流民再闹事,便征调去修桥、修路,扩建朝歌缺的是人手,那些俘虏远远不够,如此能够妥善安抚流民,功劳不小啊!”

    万年眼前一亮,也不顾背上的酥麻感,连声道:“陛下圣明啊!此举既能让流民不再抱怨,又能增加劳力,一举两得,只是不知,这一日的工钱该如何制定?”

    “工钱?什么工钱?”子受摇头晃脑:“没有工钱,国库本就空虚,哪来什么工钱?他们因为闹事才被征做民夫,有错在先,何来工钱一说?”

    “这...”万年愁眉不展:“如此只怕不好管理。”

    子受摆摆手:“那便是卿的事了。”

    就是不好管理才会有民怨啊!

    这些流民已经囤积一年了,这一年里朝歌不仅提供了临时住房,还时不时赈粥,已经算很不错了。

    正是这样,才会潜移默化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朝歌善待他们,就应该给他们解决所有问题,可现在不仅不解决问题,还让他们去当免费劳力?

    要是没有住房赈粮倒好,可体验过优良待遇的流民,怎能甘心如此呢?

    流民就是这样的,一直对他坏,突然对他好了,他会感激,而一直对他好,突然不对他好了,他反而会埋怨。

    大商亏欠这些流民什么了吗?没有,大商接纳了他们,赈济了粮食,对他们有恩。

    如果先让他们做工,然后接纳进而赈粮,一切好说,感恩戴德,可顺序调转,哦豁,民怨四起!

    子受都算好了!

    他问向万年:“此言当真?”

    “当真,若是如此,岂止是不好管理……”万年长叹了一口气:“陛下有所不知,这些流民不似朝歌百姓,朝歌百姓足以温饱,身有余钱,便会忌惮律法,可流民勉强温饱,对未来不报以希望,对律法根本没有几分敬畏之心……”

    “原来如此。”子受道:“那就这么办吧,既然对律法没有敬畏之心,朕就来教教他们怎样才能有敬畏之心。”

    “陛下,不妥!”

    “此举不可取,还请陛下三思!”

    “万大人言之有理,流民之事还得等稍后再议,请陛下三思!”

    内间里几乎所有有分量的臣子都发话了,如果不是背上还站着个人,只怕就是齐刷刷拜倒一片。

    眼见纣王又要乾纲独断,商容直接将给自己按摩的女子推开,道:“陛下,臣有话说!”

    “老丞相请讲。”子受微微点头。

    商容道:“臣以为律法严明是好,但这些流民此前非我大商之民,亦没有多少归属感,做出些违法乱纪之事也不意外……”

    “我大商海纳百川,这些流民心慕大商而来,自然要善待,如此方能得人心,如万尚书所说,召之做工,再予工钱,便能收其心,人人皆能沐浴我大商恩德,方能归心,进而遵守律法,为我大商之民。”

    “若不如此,仅强召做工,却不予工钱,便会有民怨,些许民怨倒没有什么,但若有人从中煽动,借此闹事恶意中伤,只恐有损陛下圣明!”

    “臣等皆知陛下善待流民,便是强召这些流民做工也没什么,可天下人不知啊!若是国库吃紧,臣愿贡献家财!”

    商容神情严肃,这不是小问题,这批西岐的流民如果用得好,便能声势大涨,如果用的不好,会频频出问题。

    朝中大佬纷纷附和,子受觉得幸好自己分了两间房,不然另外一间房里的大臣也这么附和,只怕还真就难以随自己的意了。

    “朕意已决。”

    他铁了心不发工钱,是流民欠他的,不是他欠流民的,搞清楚这个道理。

    你们被抢了来投奔,吃我的,穿我的,我让你们做事,不发钱还要闹?没这个道理!

    凭啥就得白养你?

    至于要出乱子还是要暴动,那都没什么,正好来贡献昏庸值,美滋滋。

    反正派兵守着,这些流民也翻不起风浪,安心当昏庸值制造机吧。

    见纣王如此强硬,大臣们也无心享受按摩了,整个内间非常安静,只有那些女子忐忑不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似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子受又道:“不过老丞相所言,亦有一定道理,钱保……”

    “臣在!”钱保拱手,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个看病的,扩建朝歌处理流民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老丞相忧国忧民,给老丞相刮个痧,刮痧镇静安神、辟邪散浊,老丞相定然延寿百年,大商万万不可失了老丞相!”

    “臣...遵旨!”钱保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他总不能抗旨吧?

    刮痧确实对人体有好处,尤其是商容年老,已有多出暗疾,年初时就是淋雨受了风寒,刮痧正好对症。

    “慢着...慢着!”

    商容连连呼喝,钱保面无表情,早已拿起玉石刮痧板上了手,医者要讲医德,有病就得治。

    “万卿家也是忧国忧民啊!”

    “臣....”万年勉强拱手,他还是力劝:“若是国库吃紧,扩建一事,可暂缓。”

    子受咂咂嘴:“国库虽是吃紧,但钱粮总归要有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朕想问问,贵族可有缴纳田赋?”

    “井田制下,百姓耕种公田,缴纳一份田赋,那些贵族手里的土地种出了粮食,朝廷可得几何?”

    商容在钱保的刮痧技术下直哆嗦,没能回答,还是伯夷出面答道:“贵族的田地是私有田地,朝廷收不得田赋。”

    “普下之下莫非王土,何来私有田地一说?依朕看啊,这些贵族手里有粮,干脆找他们征收就好了,如今国库空虚,正好解决燃眉之急。”

    贵族缴纳田赋....

    群臣惊骇无比,不交田赋就是贵族的特权,地是他们祖先争的,那是他们的东西,怎么能给朝廷?

    子受认真道:“怎么?贵族经商,赚得钱财,所以得缴纳商税,贵族种地,种出粮食,难道不应该缴纳田赋吗?”

    “这……”

    被按摩按得欺压咧嘴的杨任顾不上喷,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理是这么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

    于是他只得道:“陛下,若是贵族缴纳田赋,足以有大量粮食盈余,可大商六百年从未开此先河,陛下可知,这是为何?”

    伯夷跟着应和道:“这便是因为,贵族与陛下先祖沾亲带故,哪有向自家亲族收田赋的道理?”

    他叹了口气,其实他作为商王室的旁系,对这一点看的更加清楚,死去的子启、沉迷唱戏的子衍,北去的箕子、梅伯,哪个不是家里有田?

    噢,还有个差点被忘掉在城外庄子里整天不知道干什么的比干,这些人家里都是沃土无数,可他们缴纳田赋吗?

    不交,即使现在强迫贵族们交了田赋,再往后数百年,这些王室的后代成了贵族,沿着祖辈的血脉,贵族还是不需要交赋税。

    还有这朝中公卿,如果辞官了,致仕了,不也是小贵族?他们能交田赋吗?

    子受却一个字没听进去,有钱有粮的人交更多税,这是正常逻辑啊!他们消耗的公共资源更多啊!

    子受笑吟吟的道:“国库空虚,缺少钱粮,那就得让有钱粮的人来交,难不成要朕加收田赋,让百姓流离失所,逼的百姓易子而食?凡事都得尝试一番,有新法,制定新的田赋又有何不可?”

    子受看着群臣,自己已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就从这些臣子愿意为了给百姓普及毛衣而追出宫劝谏就知道,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可爱之人。

    群臣默然无言,以往他们对此可能感触不深,但自从去年到各地休沐之后,他们看到了许多百姓之苦。

    居庙堂之高难知百姓之苦,那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他们的俸禄,可都是来自那些百姓的血汗啊!

    甚至不少人都决定,如果明年依然休沐,还是会如此,到地方上看看,多走走,多见识见识。

    因而,在这番话下,竟是有不少人动了心。

    可他们无法下定决心。

    早晨纣王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毛衣骑射想更改服饰篡改礼制,现在又来一个向贵族收取田赋?

    还不知得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啊!

    所有人竟都陷入了沉默。

    收田赋之难,难于上青天,新法的压力已经很大,还有早上蠢蠢欲动的新礼,再加上现在的新赋....

    哪怕只是有这个念头,都会有无比巨大的压力。

    子受看着群臣的反应,心中已有打算。

    出乱子好,压力大更好,只要群臣站在自己这边就行。

    本来就是和贵族彻底为敌,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只是单纯赚取更多昏庸值,有人撑着保住王位,等着昏庸值结算就行。

    要是群臣全都不愿意,他还真不一定敢,毕竟贵族都造反两次了,再来第三次还没人可以指望的话,就只能带着老婆跑路了。

    子受心中感慨,能臣干吏在某种方面对赚取昏庸值也是有用的,起码能兜个底。

    他轻声道:“诸位卿家皆是朝中栋梁,莫非拿捏不定吗?贵族的田赋,难道不该收吗?”

    他进一步加重砝码:“城外为何会有流民?今日为何又会有工钱之争?我大商以奢靡之术治国,钱粮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天塌下来了,有朕顶着,贵族有怨气,也是冲着朕来,朕顶在最前头,诸卿就做着下头的几根柱子,莫非也做不得?”

    商容先是因刮痧疼得冷嘶一声,又长叹一声:“陛下尉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老夫忝为当朝丞相,若是再有异议,实是无地自容,陛下已有决断,老臣自然唯首是瞻,这改田赋便由老臣主持....”

    群臣对视了一眼,目中骇然,商容说亲自主持,可以说是将一切都背负下了,即使改田赋失败了,纣王也只需要将其罢黜,就什么事都没了,贵族也不可能刻意找茬,毕竟在羊毛衣与工坊上朝廷已经让出了大量利益。

    老丞相....当真高义!

    其实商容觉得没什么,他老了,身体也不好了,能干的事已经不多了,用最后的名声与地位做这么一次事,也值得了。

    他早上领着群臣追出朝歌,为百姓谋毛衣之利的时候,就抱着这样的念头,必须做点什么。

    不算什么明哲保身,他也不需要什么功劳,就当是历经三朝为人臣,为天下做的一点实事。

    子受却不知道商容在想什么,你这老头怎么抢我昏庸值呢?绞尽脑汁也就这么几件稳赚不赔的事,你还要接锅?

    “既是朕提出,便是朕主持,钱大夫,再给老丞相拔个罐儿。”

392.百工暴动?淇水大刑?(万字)

    朝歌之中迅速传播着一个消息,纣王在变法之后,又要变礼。

    乃至竟是将刀子直接悬到了贵族头上,比着他们的脖子,说要收贵族的田赋。

    朝歌贵族感到了震惊,纣王也太大了吧!

    变法弄得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都一视同仁就算了,不犯法就没啥问题,也有一定通融操作空间,但你还想重新制礼,再顺便收个田赋?

    重新制礼,推行短衣短袖,各种奇装异服,甚至还下了诏令,着装可以随心所欲,只要不嫌麻烦,便是平民百姓,也可以穿贵族阶级的宽袍大袖。

    收取田赋,针对贵族阶级所收取的田赋竟还比百姓的田赋高出三成,美曰其名为百姓减负,可你他妈倒是给百姓减赋税啊!一分不减不说,还加了,说的冠冕堂皇,实则用心险恶。

    贵族的反对声很大。

    经过两次叛乱,朝歌贵族其实已经没什么硬茬子了,可以说,如果继续朝着商业方向转型下去,对大商几乎造不成什么威胁,反而因为缴纳的大笔商税而大有好处。

    但是,他们的名声却在不断抬升,这个冬日,更是因为大规模生产羊毛衣,让无数百姓有了毛衣度过寒冬,从而得到了大量褒赞。

    最早向贵族传出这个消息的,是朝中的御史姚中。

    这个姚中,是通过招贤馆入仕的新官,三十来岁,颇有才能,但他被贵族之中的傅家买通了。

    朝歌贵族也不傻,不仕官不插手干涉朝政,不代表不探听消息。

    朝中有人探探口风,消息灵通比什么都重要,不然还得像去年一样,啥都不知道就去赴那所谓的腊祭宴,被纣王算计得死死的。

    其实群臣也知道朝中已有贵族安插的眼线,但纣王不加以处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傅、甘这两家贵族起源于武丁时期的两名贤臣,傅说、甘盘。

    这两人同样出身于微末,是武丁的左膀右臂,因而交谊甚厚,有通家之好。

    两名贤臣功成身退,辞官退隐后,子孙后代便成了世交,渐渐又因为祖辈的功劳成为了贵族,百年以来代代结好,姻缘互通,是朝歌之中有数的大贵族,混的风生水起。

    两家家主在得知此事后密会,由于关系亲的穿一条裤子,所以说话也没有任何顾忌。

    甘盆愁眉不展,道:“傅兄,纣王欲重新制礼,还要向贵族收取高额田赋,此言当真?”

    傅言点头应道:“朝中御史所言,应当不虚。”

    甘盆忧虑道:“可否请兄长详言?”

    傅言道:“纣王有意将不缴纳田赋的贵族,驱逐出贵族阶级。”

    身为贵族,哪怕不仕官,不立功,不缴纳田赋,也依然是高人一等的贵族,有着华服骏马、高门府邸等各种特权。

    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们是贵族,“贵”这一字,就代表了他们所享有的一切,贵不可言。

    可是,纣王却偏偏不满意,还声称田多地多的贵族就应该多缴纳田赋,看看,这是什么道理?

    更是说不缴纳田赋者,就要除去贵族籍,一旦除籍,贵族就是平民老百姓,原由祖辈封赏传承下来的田地一律没收。

    不仅如此,纣王还不断提升百姓的待遇,让庶民也有和贵族住同一种规格的府邸,乘同样大小的马车、穿同样华丽的衣物、吃同样精美食等,当然,前提是你有能耐弄到。

    这也就是说,只要有能耐,出身低微也能享受到贵族待遇。

    这谁能接受?

    这在所有贵族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也不知道群臣喝了什么**汤,竟然没有反对。

    听傅言说完,甘盆眉头紧皱,结结巴巴道:“三皇..五帝以来,贵族纵然无功,却也不曾被驱逐,何曾...何曾有过不缴纳田赋,就会被开除出贵族阶层的怪事!”

    他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显得极为震惊。

    “这是蔑视!定是纣王在报复!因为羊毛衣不能继续打压贵族,让部分贵族死灰复燃,就想借着这种荒谬事来刻意限制,荒唐啊!”

    傅言连连摇头,他们在两次叛乱中都站在纣王这边,但这事一出,却不能继续保持阵地了。

    缴纳田赋倒是小事,纣王所透露坚定打压贵族的意图,却是大事。

    而且他们深知,田赋是不可能收到的。

    能从贵族之中收取商税,是因为经商有利可图,而且经商也是个纣王一步步引导他们开发出来的新兴行业。

    大多贵族都抱着舔一把纣王,令其安心的心态,商税交了也就交了,而且大家都交,面子上没什么过意不去的。

    但这田赋无疑是得寸进尺,太过分了,好比西岐贵族,西岐贵族来朝歌经商要缴纳商税,可西岐贵族需要交纳田赋吗?

    这事儿一传出去,朝歌贵族就要沦为笑柄,看看,他们哪有半天贵族的风度?!

    而且傅言与甘盆都清楚,即便这一代贵族捏着鼻子被强行征收了田赋,下一代也做不成。

    和他们的先祖一样,傅说、甘盘为国出力,荫护子孙后代,从而使其家族形成了新的贵族,这是他们的福利,是朝廷对他们奉献的认可。

    那么往后商容呢?鲁雄呢?这些功劳之臣呢?

    未来的商家、鲁家,该怎么缴纳田赋?岂不是寒人心吗?

    傅言、甘盆想明白后,便连夜去宫中求见纣王,其他贵族不会在这时候求见,但他们是大商功臣之后,关系相对近一些。

    “不见。”

    没啥好说的,子受一口回绝,已经决定好的事肯定要办,越多阻挠,不就代表着怨言更多?!那就更没道理不干了!

    而且他当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给流民转个职,让他们当民夫。

    扩建朝歌和修桥都是大工程,战俘已经不够了,之前搁置的征调流民当做民夫来做工,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启用。

    凡是有业不操而游手好闲的流民,一律征调为民夫,强迫其参与工事,工钱当然和之前设想的一样,一分不给。

    白吃白喝还想要钱啊?没戏!

    升米恩斗米愁,朕缺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至于朝中大臣倾力阻止也没用了,如今和刚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不一样,子受已经联合费仲把国库做空。

    户部尚书之位一直悬空,备选一号赵公明同志现在依然只是负责着钱庄与货币发行,他就是个大商银行行长。

    所以户部实权全都落在了侍郎萧升、曹宝手上,而这俩修仙的太老实,太容易被忽悠,玩不过费仲。

    何况两个工程是真缺人,国库也是真的没钱,不能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子受很清楚,其实对于这种征调,流民中那些憨厚老实,知恩图报的人们,不会反对,自然也不会有怨言。

    但这些人他们憨厚老实啊!

    老实人不说话,影响力很小,反而是那些大发怨气的刁民,即便是流民,也会发出极大的声音。

    这些人都是刁民,骂骂咧咧乱上一阵,或是摇唇鼓舌搬弄是非,或传播道听途说的各种流言,或是直接开骂刻薄尖酸,轻轻松松便能带动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昏庸值就这么来了!

    如果再有西岐或是敌对诸侯掺上一脚,暗戳戳搞些小动作加大流言,那就真成了人言可畏,万民相责!

    不过傅言与甘盆却不知道子受早已跳过了田赋,开始研究流民转职的事儿,在第一次求见被拒绝后,又求见了数次。

    然而每一次,寺人回告给他们的都只有一句话:“朕身体不适,不见。”

    其实子受倒也没说谎,自从阿房宫皇家养生会所办起来之后,他没事就去坐坐,看起来确实是一副疲惫到骨子里了的样子。

    傅言与甘盆也只能摇头叹气。

    回到府中,傅言沉吟道:“甘兄,觉得田赋不妥的,并非只有我们两家,其他贵族更甚,早有应对。”

    甘盆心中一跳,谨慎问道:“傅兄,莫非....”

    傅言小声道:“今日去宫中求见,你也听到了些风声吧?”

    甘盆惊到:“听闻纣王欲征调流民充作民夫,是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傅言勉力笑笑:“我等是贵族,而不是朝中大臣。”

    甘盆拱手道:“是小弟错了,我们所站的不是大商,而是家中老幼。”

    傅言叹息道:“我也想行先祖之事,但今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明白纣王已铁了心,也只能和所有贵族一样,发出些反抗的声音。”

    甘盆迟疑道:“纣王...纣王素来仁中带狠,若是真狠起来,我等家族会不会....还请兄长容我等静坐一个时辰,稍作考虑。”

    “不必考虑。”傅言摇头晃脑:“思来想去,纣王都不会不理解收纳田赋的阻力,兴许只是想大胆尝试一番,一旦生阻,便会瞬间退去,今日回避,也理应是心中矛盾纠结,只是不便于明说,我等只要表明态度,纣王定会息了这个念头。”

    甘盆茅塞顿开:“是这个理!天下人皆知不可为,纣王偏偏倒行逆施,多半只是想尝试一番,不过这表态应该多加慎重,不能让纣王太过难堪,正好利用那些充作民夫的流民行事,既不让贵族为难,又给了纣王面子。”

    两人同声大笑,觉得心情特别舒畅,当即便温酒,开怀痛饮。

    整个十一月,流言飞走,无论是贵族还是流民,皆是怨气弥漫。

    忠厚老实的流民本来觉得帮朝廷做工也没什么,不给工钱就不给吧,国库紧张能理解,但是在无边流言与怨气面前,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哎呀,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这么觉得,明明做了事,却又不给工钱,真是太过分了!

    心念及此,这些老实人也觉得不妥,纷纷跟着埋怨起来,竟是忘记了早前朝廷收纳他们,又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的恩德。

    刁民自然不用说,哪儿闹事哪儿就有他们。

    老实人不自在,刁民们不服气,各种怨言便漫无边际的传扬开来,纷纷埋怨着提出这一切的纣王,偏偏朝中大臣又要负责一年中最重要的腊祭与田赋,忙的食不暇饱,根本没时间处理。

    一时间,子受竟是陷入人人侧目千夫所指的奇妙境地。

    那就一个字,爽。

    .............

    子受让黄妃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推拿,便起身上朝。

    姜后没什么力气,妲己老是舍不得,龙吉则与妲己截然相反,没个轻重,推拿完之后,子受浑身就跟遭了家暴似的。

    因而宫中正妃,只有黄妃与邓婵玉适合按摩,一个手上有力,推拿捏肩,一个大长腿踩背,齐活儿。

    来到殿上,朝臣正在议论,这时候他们也反应过来了,纣王竟趁着自己政务繁忙的机会,下令征兆流民为民夫。

    万年也被忽悠了,他还以为国库富裕了,就没多想,谁曾想国库更空了,便是想发工钱也发不起。

    收取贵族田赋不利,流民之中又怨言四起,难啊!

    子受压了压手,让群臣安静,做都做了,还能当没做过吗?

    这锅我背,我来背,背得稳稳的!

    姚中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他是御史,有风闻奏事之责,而且也得了傅言授意,到了这时候,就应该提醒下纣王,田赋这事儿做不下去,快些放弃吧。

    姚中耿声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子受颔首:“但言无妨。”

    虽然是个生面孔,但是是御史台的人,这群喷子出列,多半是喷自己的,子受自然乐得听谏。

    姚中直言道:“臣听说,陛下征调流民做工,臣认为,朝中缺少人手,此举也不是不可,但不发工钱,却十分不公平,有所付出便有所得,这是不变的道理,臣知晓陛下心思急切,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如此反而适得其反,坏了事。”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暗指收取贵族田赋一事,一意孤行,反而会将贵族逼的铤而走险,之前跟着娄云衢叛乱的贵族,就有不少是因为商税太重而愤而叛乱的。

    子受砸了个核桃,塞进嘴里,天真道:“这样不可以吗?”

    姚中愣了愣,纣王连这都看不出来?

    “不可,正是如此,才不能服众,导致了今日流言。”

    “有什么流言?”

    子受假装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其实比谁都关心,要是周围没人,他甚至能笑出声来,当前这样的局面,可不正是他最期待的吗?!

    倒是商容等朝中重臣十分着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些流民本就身份不明,又性格暴躁,但凡有人扇动,是会出大乱子的!

    姚中正色道:“臣有数份民间发行的报纸,报纸中有所登载,陛下可遣人念出。”

    民间有办报纸能耐的只有贵族,姚中此举,自然是表明流民的怨言是贵族的手笔,从而示警。

    此举无非两个目的,一则是说明收取贵族田赋和做工不发工钱一样,不能做和人们意愿相违背的事,二则是表露贵族即使式微,屡遭打压,仍有一定力量,借助流民一事与万民之口,就能整出这幅局面,你纣王还是好好思考思考,想明白了就将此事揭过,大家当什么也没发生。

    “陛下,臣以为....”鲁雄脾气不好,听出了姚中的意思,流民的工钱暂且不说,收取贵族田赋是朝中大臣都认可的,容不得你说七说八。

    子受却微笑一笑,摆摆手:“不必动怒,这位...嗯...御史的话也不无道理,既如此,先听听百姓的声音便是,也不用找人了,你直接念吧。”

    子受极为大度,流民的怨言,贵族的反弹,全都来了,昏庸值还会远么?

    “来,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见兴衰,以民为镜可以知得失,朝中诸卿是民,诸侯贵族是民,流民亦是民,但念无妨。”

    说完子受在心里补了一句,知得失归知得失,改不改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姚中入仕为官是为了富贵,所以贵族伸手招揽,他便答应了,但也不能说他毫无为国出力的心思,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愣神。

    “愣着干什么,念啊!”

    姚中也不知道在什么,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取出第一份报纸,开始念诵了起来。

    他那并不大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三日,有一西岐流民在淇水河畔称陛下大贤,言陛下收纳流民,赈粮安之,民心所向,而此正合尧舜之道,仿若古之圣王……”

    姚中念了一通,把子受惊掉了下巴。

    不是说好怨言的吗?你这来一句尧舜之道,古之圣王是什么意思?

    你他妈要刺我?

    子受很清楚,凡是搬出尧舜之道都是耍流氓,大家都知道他们贤德,都知道他们圣明,实际上具体做了什么事,也就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正是这样,才更适合脑补,管你什么功绩,全往尧舜上靠就行了。

    提出这几个字,那就是红果果的拍马屁!

    群臣也一阵错愕,这展开不太对劲。

    姚中继续念道:“七日,有一老汉上山采野果,酿成酒水,赠于城门守将,以报收纳之恩。”

    好吧,这次不仅仅是拍马屁吹捧一番,直接干起实事,都军民鱼水一家亲了。

    你该不会拿的是朝廷刊印的官方报纸吧?

    子受面上已经有些不自然。

    姚中继续念:“十日,有人言伊尹以尧、舜的仁政来劝说夏桀,希望夏桀体谅百姓疾苦,用心治理天下,桀不听,而有时日曷丧。”

    一下子,九间殿内就沉默起来了。

    子受也沉默起来了,这一手欲抑先扬不错啊!

    这个还挺狠,前头还是尧舜,后头就变夏桀,明里是在说伊尹劝夏桀体谅百姓疾苦,暗里说的是纣王强迫流民做工还不给工钱,百姓苦啊!

    啥意思?

    说白了,就是指责纣王,和夏桀类比。

    李靖微微皱眉,觉得有些过份了,他最清楚城外的流民都是些什么刁民。

    而且很明显,报纸上的这些内容绝不是没啥文化的流民能说出来的,就是那些因为收取田赋而不满的贵族,借着流民的嘴巴说出来的。

    子受心里暗喜,贵族很配合啊!不仅自己不爽,还煽动流民,完美!

    这报纸上,直接都说时日曷丧,拿夏桀做典范了,这还不是昏君吗?

    他之前还担心挨刺,现在想来,根本不必要,田赋触动了贵族的根本利益,他们就全是败家子,也不可能屈服!

    姚中见上首的纣王脸上喜一阵静一阵的,不由得悬起了心,完全捉摸不透的君王,才是最危险的。

    他试探着问道:“陛下,岂有此理啊!这报纸上是在说陛下与夏桀同等啊!”

    子受端坐不动,心里很开心,尽力保持表情严肃,不敢出声,生怕笑出来。

    商容却是出言辩解道:“陛下虽不敢比之尧、舜,却也不是夏桀那等亡国之君,大商有此繁荣之景,皆赖陛下之功,尧舜相隔已久,那时天下虽定,今日却无几人知晓,而今日天下虽未大定,但有小治,人人皆知陛下之功。”

    “征调流民却不予工钱,兴许有些小过,但过不至于夏桀,便是尧舜,便能保证自己从无过错?”

    “莫非,这千年来的君王,除了尧舜之君,便是堪比夏桀?陛下虽然称不得太好,却也不差。”

    “这些言论实属谬论,还得速速彻查,将报纸封禁,严惩祸首。”

    这一番话,简直让子受想给商容拔个罐再加套全身刮痧,让他卧床十天不能起,好好调理身体。

    听听,这话反驳的多有道理,多有力度,核心概念不就是那一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

    群臣倒是深以为然,不说别的,纣王功大于过。

    子受也知道自己功大于过,毕竟昏庸值是负的,可那功是怎么来的?

    那是我干的吗?

    是我吗?

    别说这些,你一个封禁报纸,那就是在断我赚取昏庸值的路子啊!

    子受皱眉,道:“朕向来不以言论治罪,类比夏桀又如何?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若是现在人们不明白,十年后,百年后,人们也会明白,天下有万民,便有一万种不同的想法,这不足为奇,朕看,这报纸不必封禁,也不需彻查,任由它去罢了。”

    这么一说,群臣却不愿意了。

    他们不会捕风捉影,像费仲尤浑一样阿谀奉承,尽吹捧些有的没的,却也不会让纣王无端挨骂,背负些莫名其妙的骂名。

    有人道:“陛下不以为然,却要顾及朝廷,陛下就是我大商的颜面,这些言论若不加以管制,任由其谣传,实是不可!”

    又有人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平民百姓可言,却不可妄言,臣斗胆要说,将陛下与夏桀相比,无异于是在侮辱陛下名声,臣以为,理当严惩,不以言论治罪,却也得掌握一个度,不然,那就是蛊惑他人,霍乱天下!”

    子受颇有些头痛起来,这还一个屎盆子扣上去了。

    他如何不知这是群臣在为自己站台,表明和贵族对抗的坚定态度?

    可群臣只用在冲突加剧的时候兜个底就行了,要骂就任由他们去呗!挨骂又不会少块肉!

    子受很是苦恼:“卿等所言,都皆有道理,此事,三日后再议。”

    这时候只能用拖字诀,一直捂着不处理,直到昏庸值结算,赚他一笔再说。

    继续和群臣僵持,显然不智。

    .................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百姓不以为然,就当听个乐子,贵族却不同。

    傅言匆匆夜会甘盆:“甘兄,纣王打算将此事带过,一直拖下去。”

    甘盆道:“拖下去,麻烦的是我们。”

    傅言点头:“等到腊祭与田赋事毕,朝中公卿便有空闲针对我们,到时候若是朝臣倾力,确实是件麻烦事。”

    甘盆问道:“该如何是好?”

    傅言沉吟片刻,道:“既然纣王想捂着,不想面对,那我们就逼着他面对,流民闹事,总得处理吧?”

    甘盆犹豫道:“会不会有些过了?”

    傅言摇头:“我们不过是加一把火,做工不发工钱,那些流民早有怨气了,不然谣言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甘盆不解:“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言道:“让纣王看明白贵族的底线,我们没有参与子启与娄云衢的叛乱,又乖乖缴纳了商税,这已经足够了,不能再做让步,纣王也太过激进,不过是让出了羊毛衣的利益罢了,就想收取田赋补足,难道想彻底与贵族阶级开展不成?”

    “那...”

    “甘兄,你知道,我是个有情怀的人,虽然不能像先祖一般为大商出力,却也不会在这时候推他一把。”

    “那该如何?”

    “只需这般这般.....”

    ............

    三日后,淇水河畔。

    淇水河畔其实是一处著名景点,闻名四海的戏曲麦云刺纣王中,开幕便是淇水送别,更留下了风萧萧兮淇水寒这等脍炙人口的名句。

    不过现在淇水河畔却不适合游玩,想玩的话只能费力走到下一段去,因为离朝歌最近的一段淇水,已经被划在了扩建范围之内,无数由流民转业的民夫,就在此地如火如荼的劳作着。

    这些流民主要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早在北狄各部族臣服之前,从北地跑来的牧奴。

    他们对目前的状况倒是没什么抗拒,不发工钱也没什么,属于憨厚老实的那群人,最多也就是吐槽几句,仍旧卖力干活。

    毕竟他们以前是牧奴,牧奴的生活比大商奴隶还惨,现在的生活哪怕只是管吃管住,也不知道比之前强出了多少个档次,不过他们也是平日里最容易招惹麻烦的群体,狂野好武,即使当了一年流民,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和剽悍好斗的风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火气大。

    另一部分则是从西岐逃来的流民,有的是孤身跑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有的是在跑路途中被追上,丢了妻儿,勉强来此,心怀抱怨。

    这些人抱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在朝歌住了一年,大多对生活不抱有期望,勉强活着,甚至还觉得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作贵族家中的奴隶,基本属于混吃等死的群体,因而做工也不卖力,属于出工不出力,升米恩斗米仇,整日埋怨的那群人。

    世间百相,流民组成如此杂乱,自然少不了恩怨纠葛,哪怕没什么事,只是西岐百姓与北地牧奴之间的文化差异就足以造成私斗。

    往小了,只是三五人斗殴,往大了,则是三五十人大打出手,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即使有新法禁止私斗,这些人也没停手,让李靖极为头疼。

    流民在城外啊!难以管制,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溜走,还能怎么处理?

    要抓,要逮,那就得大费周折,实在没有那么多人手,如果提前走漏了风声,人家更是一走了之,反正流民本来就是流动的。

    以往只是小打小闹还能想着法儿处理一番,可现在不同,兴许是做工拿不到工钱,催生了更多的怨气,总之两个群体之间的摩擦越来越激烈,隐隐有了聚众斗殴的倾向。

    流民民夫有去年的临时住所,也有时不时赈济的粮食,吃住倒是不愁,但水只能自己打。

    这时候的水倒也好说,没有污染,喝不死人,直接在淇水取用就可以了。

    今年不知怎得,不仅粮食丰收,水源到了冬日也不减少,所以并不会有抢水的困扰。

    但不抢水,可以抢道,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有一百种挑衅对方的理由,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互瞪一眼。

    北地牧奴发挥正常:“你瞅啥?”

    西岐流民听不太懂:“牛给你卸咧!”

    “你再瞅?”

    “你得贼列狗咧,这么瓜皮!”

    鸡同鸭讲,又早看对方不爽,北地牧奴不由得大怒,吹了个口哨,便喊来了几十人,抡起袖子便打。

    西岐流民自然不甘示弱,但这时候他们终于明白前阵子纣王为什么会推行短袖短衣,中原服饰着实碍事,空手搏斗落了下风,再加上本就不如牧奴们壮硕,连着最开始那人,一共死了四个,余下的人人带伤,只得狼狈逃走。

    逃走的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本就是从西岐逃来的流民,对生活都不抱有太大希望了,还能不争一口气?

    西岐流民们立即聚众而动,举着木棍、柳条、石块等物,冲着河畔边的牧奴而去。

    北地牧奴一见对方人多,也不含糊,口哨一吹,咱们摇人。

    随后就来了千百人,喊杀声大起,他们都是从北地一路逃来的,胆子不小,从来没怂过。

    打着打着,火气就上来了,真就往死里打,一点都不留手,历史上头一回大规模民间斗殴就这么诞生了。

    西岐来的流民团结,他们在羌人的追逐下互相扶持逃来此地,会互相照应,是不是还有些配合。

    而北地牧奴则都各自为战,他们身体更壮一些,但勉强温饱,也只壮的有限。

    两拨人相遇,五五开,新仇旧怨一起算,红着眼打大打出手。

    拳拳到肉钝器相搏的场面,比两军对垒一刀两断更为骇人。

    一时间呼喊声连连,惨叫不断。

    双方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等到工部官员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换做姜文焕可能一个人把这万把人都给打爬打,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工部官吏,面对打出血气的两拨人马无能为力,只能匆匆报入宫中。

    而那些撕扯殴斗的流民,则你挡着我,我绊着你,死死揪住对手,谁也不肯先放开,甚至有许多直接滚入淇水之中,就看谁憋气憋得时间更长。

    棍子打死的,伤口痛死的,淇水淹死的,泥巴呛死的.....

    流民充分展现了人类利用工具的能力,各种尸体死法不一,尸横遍野,无法计算。

    即使后来玄鸟卫与执金吾来人,抽出刀拉开阵仗,两拨人马还在打骂不止。

    “什么禁止私斗?这瓜怂打老子老子还不能还手?”

    “就是,等老子被他打死了你们破烂玄鸟卫再出来收尸?”

    “这叫你妈的新法!”

    “北狄异族就该打,我们才是大商子民!”

    “放你妈的屁,俺部族首领就在朝歌当侯爷,虽然俺跑了,他能不照拂些?你是什么东西?”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子受没有在砸核桃嗑瓜子,而是迷迷糊糊地打瞌睡补觉。

    “陛下,万尚书求见。”

    当驾官传到,上首的子受打了个哈欠:“宣。”

    估摸着因为一直不发工钱民怨又上了一步,万大包工头这才离了宫殿特意上奏,看来黑心房地产商效果很不错。

    万年疾步走进,拱手道:“陛下,流民暴动,死伤无数,还请陛下明示,该如何处理。”

    子受一下就不困了,暴动?

    这让他想起了春秋时期的百工暴动,卫庄公蒯聩不恤民政,奢侈腐化,对奴隶们残酷剥削,虐待工匠,使他们不得休息,贵族石囿引导奴隶暴动。

    自己这边也差不多,流民民夫没有工钱,心有怨言,贵族也因为收取田赋而不满,有引导流民暴动的动机。

    昏不昏?昏啊!

    子受期待道:“为何暴动?”

    万年答道:“西岐流民与北地牧奴早有矛盾,今日不知怎的,大打出手,伤及无数。”

    子受沉默了一下,好像不是百工暴动的剧本,是商鞅渭水大刑的剧本,据说商鞅变法之后,在渭水杀了七百个聚众斗殴的人,把渭水都给染红了。

    这渭水大刑不知真假,但的的确确留给了所有人秦法严厉的印象,也让人战战兢兢,不敢犯法。

    子受看向李靖:“李卿家准备如何处置?”

    李靖道:“新法禁止私斗,治国之道,一刑,一赏,一教也,刑赏不举,法令无威,私斗流民均乃刁民,理当除之。”

    子受问道:“那依据新法,私斗之人,应该如何判处?”

    李靖拱手:“陛下,民间私斗,首恶与主凶斩立决,从犯视其轻重。”

    “涉众者几何??”

    “千人不止,恐已近万。”

    子受沉默一阵,怎么处理,还真是个难事。

    按这个数目,主犯只怕也得有一千个,杀得怕是比渭水大刑更凶。

    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杀得多了,可以是新法严厉,陛下圣明。

    杀得少了,可以是仁心仁术,陛下圣明。

    子受:“.....”

    他倒也不是没反过来想,杀得多了就是残暴不仁,杀得少了就是妇人之仁,可依照过去发生的一切,事实情况不允许他保持乐观。

    这个选择题好难啊....

    想了好一会儿,子受才道:“诸卿随朕出宫,往淇水一行。”

    还是实地看看该怎么做,而且事关千条人命,他也不会随意做决定。

    话音刚落,费仲就拜下道:“朝堂之上如何能判处淇水之罪?遥坐数里之外,又如何一言定得千人生死?躬身察看,方能明察秋毫,陛下圣明啊!”

    尤浑附和道:“费尚书说的极是!”

    子受眼皮跳了跳,怎么开头就是个坑。

393.万民(万字)

    日上三竿,子受正领着群臣赶往淇水河畔。

    前些天下了雨,大路小路上多了些坑坑洼洼,并不好走。

    金成带领的玄鸟卫,早已将参与斗殴的西岐流民与北地牧民压到临时帐篷中,事情办得不错,虽说玄鸟卫都是泼皮闲汉,但基数大了,总有几个机灵点儿的。

    先一步赶到的刑部官员以侍郎欧阳天禄为主,按照主凶、伤人、鼓噪,三类区别开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虽有赌马、斗鸡之流,但娱乐活动仍旧不算多。

    朝歌群众是当今天下生活质量最高的群体,喜爱新奇的东西,一般哪有瓜就去哪儿吃,乐此不疲,再加上流民之中未有参与斗殴的老幼,场面颇有些热闹。

    有些精明人甚至摆起各种小摊,核桃、瓜子什么的,都不用宣传,当今纣王最好这口。

    各种流言也跟长了腿一样,传的飞起,有人说新法严明,纣王要大开杀戒了;有人说,犯罪的都是流民,全杀了也没事;有人猜到了根本,说背后其实是贵族的手笔,最后犯人们屁事都不会有。

    以御驾为中心的朝中群臣显得格外安静,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往淇水河畔走着,只等着到了现场再说。

    车驾慢慢地前行,偶然遇上了一批同样赶往淇水的流民,领着御林军护卫左右的敖烈眼中忽然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微微屏息,看着难民们越走越近,几乎靠到车驾边上时,流民和敖烈同时动了。

    敖烈长枪在手,暴喝一声,直接和流民们对上了。

    子受和文武百官同时一愣,御林军也满头雾水,一边的三四十个,看似是去河畔边探清形势的难民,突然神情一变,也不知从哪儿抽出兵刃,直指御驾。

    刺驾?文武百官大惊失色,以身拦在驾前,原以为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流民,没想到竟然是一群刺客,而且这群刺客的目标非常明确,刺驾杀王。

    御林军们更是惊怒交加,抽刀上前,以敖烈为中心,将刺客们团团围住,只一个照面便斩杀数人,这群刺客面露懊恼之色,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却连御驾都没靠近一步。

    子受颇为淡定,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慌了一阵,刺驾其实是好事,昏君不挨刺压根不合理,麦云刺纣王都传唱多少年了,也该有点成效,反正自己身上有防御力max的皇袍,还有贴身护卫李烈,基本翻不起风浪。

    修仙的倒是有可能突破层层防御,但因果太大,女娲都不敢这么干,其他人就更别说了,就算真真么干,还得掂量掂量脑门够不够硬,能不能挨一崆峒印而不死。

    很快,刺客们便被拿下,被御林军们绑得结结实实,这时候子受有些怀念起崇应彪的绳艺,那龟甲缚堪称一绝,最适合擒拿绑缚,换做其他人,手艺总归是差了些。

    子受大着胆子走近他们,迅速打量了一番,其实他想不到这时候有谁会来刺杀自己,是贵族?还是诸侯?又或是西岐?

    他定眼一看,刺客之中有一个人与众不同,脸上虽然糊满了泥灰,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五官俊美却是遮掩不住,而且身上的衣衫虽是破破烂烂,但裸露出来的不是关键部位。

    最关键的是那双没穿鞋的赤脚,留在坑洼泥地上的足印都比他人小上一分,显得娇小玲珑,堪堪一握。

    是个女人。

    子受有些好奇,在他不遗余力提升女子地位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女子会刺杀自己。

    敖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长枪一挺,直指其咽喉,问道:“你是何人?”

    女刺客沉默片刻,倒也干脆:“自然是想刺驾之人,得知淇水暴乱之后,我就觉得有机会,笼络流民,等在御驾的必经之路上,进而行刺。”

    此言一出,却是让群臣纷纷皱眉,这哪是什么流民,全是刁民,好心接纳给他们吃给他们住,不说感恩,被人一忽悠就来刺驾了。

    如果说此前还有许多人不忍,现在他们却纷纷坚定了决心,这些流民刺客该杀,那些暴乱斗殴的流民,也该杀,杀他个淇水赤红也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敖烈继续问道:“是真的流民?除了你们,还有多少流民意动?”

    女刺客摇头:“没有了。”

    她进而问道:“敢问大人,他们本就是流民,身份上理应毫无破绽,你为何能提前识破?究竟哪里暴露了?”

    敖烈轻笑:“他们是流民,你却不是,先头的朝臣经过时,你不仅避让,还跪下行礼了吧?”

    女刺客感到十分困惑:“百姓见了大官不需要行礼吗?”

    敖烈摇头:“行礼归行礼,却不需要跪下,商人的骨头是硬的,无论何时都不需要跪下,哪怕是流民,膝盖骨也不会着地,也正是这样,他们才会有今日的暴动。”

    敖烈目光极为坚定,东海龙王举族投靠,他所在的西海却犹犹豫豫,态度模棱两可,原因就是跪天庭跪得太久,骨子软了,所以他才会愤而投商。

    纣王给百姓与贵族同样的规格礼制,说实话,根本没几个百姓能置办得起贵族衣服,这样的礼制有跟没有其实一样,平白招来贵族怨言。

    但实际上却并不这么简单,敖烈知道,这是纣王在给商人塑骨,让每一个商人知道,贵族百姓是一样的。

    “多谢解惑。”女刺客如此说道,随后,本已浑身被束缚,还被两个御林军压着的她,两只小脚忽然变作了蛇尾,继而全身化作白蛇,唰一下就溜走了,只留了地上的衣物。

    群臣惊骇,这是...妖怪?

    子受若有所思,这样便合理多了,妖族不在乎因果,如果真的敌视自己,今天确实是个行刺的好机会。

    有像梅山七怪那般投靠自己还大搞基建的妖怪,肯定也有如白蛇一般怨恨自己而行刺的妖怪。

    虽然不知道行刺的根本原因,但也算是个好现象。

    有的妖怪表面上投靠大商,实际上是在不断捅刀;有的妖怪表面上是刺驾,实际上却是在贡献昏庸值。

    刺驾只是个小插曲,御驾很快便行到了淇水河畔。

    河畔很空旷,空气湿润,没有朝歌城内那么干燥。

    子受让百官以李靖为首各自查探,流民暴动牵连甚广,各部都脱不开关系,朝臣散去之后,他便让敖烈去买了把瓜子,磕着打发时间。

    百官倒是不以为意,纣王此举用意很深,表面上是嗑瓜子,对此事不以为然,看似是不作为,实际上却是处处作为。

    这么一来,有许多好处。

    一则,能使得纣王和这场暴动保持距离,定罪之后肯定得杀人,越快越好,一杀就是大几百号人,虽说事出有因理所应当,但作为一国之君还是得保持一定距离,以防被扣上个嗜杀的骂名。

    二则,这是展现群臣能力的地方,朝中文武齐至,如果还需要纣王指挥,那能力得差到什么地步?如此行为,则能锻炼能力,增加六部的凝聚力,对改制还不到一年的六部以及新入朝中的官员大有裨益。

    三则,唯有纣王将自己抛出局中,才能居高临下在局外看清除大局,这样才能仔细思考,看看近一年以来的变法成效,看看流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看看背后的贵族,又在想着什么。

    四则,这也是纣王信任群臣的表现,为君者不需要表露太多,能用人,会用人,敢用人,就是最大的优点。

    一步四算,纣王仍旧是那个深不可测的纣王。

    百无聊赖地过了半天,子受都快睡着了,忽然被敖烈叫醒。

    “陛下,李尚书求见。”敖烈低声禀报。

    “噢?李靖?都查清楚了?”

    子受打了个哈欠,终于坐直了身子。

    李靖匆匆拜见,脸上带着疲色:“臣李靖,拜见陛下。”

    子受摆了摆手,他只想快点完事:“李卿家辛苦了,上烤肉,天色正好,咱们边吃边说。”

    他指着不远处用石头围成的炭火,旁边还有两三个御林军负责烤鱼。

    石块是在淇水边上捡的,肉是刚才在河边遣人钓的,就当是出来郊游了。

    呃....

    李靖只犹豫一会儿,就吃了,还是陛下想的周到,他们这些官员吃饭都没顾上,尽在查事情了,其实饿肚子办不好事。

    觉得肚子沉甸了几分之后,李靖沉吟道:“陛下,臣等已有判决。”

    “但讲无妨。”

    “刁民乱法,殊为可恶,新法初行,不可示弱,但以法决罪,无须顾虑他事。”

    没啥好说的,大开杀戒,便是伯夷、叔齐这种心软之人也看不下去了,暴乱不说,还有人刺驾?

    连犯了罪的流民都不杀,怎么收服贵族,怎么威慑诸侯?这大商的天下还要不要了?

    子受问道:“刑场建好了?”

    李靖应道:“围出了一处地方。”

    “走,带朕去看看。”

    “遵命。”

    子受动身,走到刑场。

    刑场之中,欧阳天禄正在宣告判决。

    刑场之外的吃瓜群众们便是与此事无关,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无不感受到律法威严,至于那些犯人的亲眷家属,则更是不堪,纷纷垂头,整个身子瘫在草地,无声的哭泣着。

    在行刑前不允许相见,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受刑,不少人暗中抱怨,朝廷便是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也太过无情!

    看热闹的万千百姓发现纣王的御驾到了,忽然寂静起来,他们都知道,一切要开始了。

    以往在朝歌刑场看杀人时,他们还有心情纷纷议论,现在却没了。

    太多了,涉及到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淇水河畔的刑场虽然很简陋,甚至说只是个草草围出的空地也没有错,但毫无疑问,比朝歌刑场大了数倍。

    人们想到了买炭立信,想到了集市中静立的石碑,不禁相顾摇头,低声叹息:“何以至此?”

    “将涉事人员押进刑场——”

    随着欧阳天禄一声令下,围着刑场的玄鸟卫让出几个身位,形成一条甬道。

    一队玄鸟卫在刑部官员的带行下,分成两列,将长长的犯人队伍押进刑场。

    这些涉事人员被粗大的麻绳拴着手脚,每两人一串,足足串了数百串,这还只是杀人、伤人的犯人。

    他们被压着,缓缓走到刑场中央,与其一同到场的,还有那二三十个行刺的刺客。

    四野高地上的吃瓜群众鸦雀无声,想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不一会儿便会人头落地,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当真不存在半分情理?

    犯人们没有了打架斗殴时的狂妄浮躁,先前还口口声声喊着打架斗殴理所应当的人们,个个垂头丧气面色煞白。

    这其中有老人,也有少年,老人那一片灰白的须发在风中抖动,少年们略显青涩的面容上满是不解。

    对着明晃晃的刀刃,他们心中生出了无尽恐惧,有的竟是双腿一软,瘫在草地上,每个人都害怕血溅当场,死,是所有人都怕的。

    隐在人群中的贵族嗤之以鼻:“如何能服众?”

    是啊,这么杀,服不了众。

    甘盆甚至出言相嘲:“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边的傅言深以为然,他们都是文化人。

    以严酷的律法压迫,并非不可,但如果有一天人们为了某项追求,而不再怕死了,那么大商的统治还在吗?

    以严酷律法为基础所建立的统治,还会存在吗?

    用剥夺生命的方式来威吓人民,将没有任何作用。

    傅言道:“唯有令人心服口服,才能治世。”

    如此酷刑,显然无法让人心服口服。

    甘盆连连摇头:“纣王行事与人心相逆,无论是向贵族收取田赋,还是强迫流民做工,都不可取,得不到民心,便是律法再严,也不过是一时强压。”

    若是纣王连这些都意识不到,继续这么下去,他们也快有放弃大商投奔西岐的念头了。

    刑场中央的欧阳天禄大喊:“行刑!”

    子受立即挺身而出:“住手!”

    别管杀人能不能起作用,严明法度是一定,他必须横插一手搞点小破坏。

    “有不满之人大可与朕打上一架,你们不是喜欢打架斗殴吗?便是一起上,也无妨,若有能从朕手中逃脱之人,可免死罪。”

    子受站在刑场之上,摆了个姿势。

    杀了人可能是严明律法,不杀人可能是仁心仁义,既然选择题的两个选项都有可能是对的,那我就把卷子给撕了。

    在朝臣处理之前,先把所有人都揍一顿,展现一下自己的乖僻。

    本来还有些小声议论的刑场更加安静了,吃瓜群众摸不准纣王的意思,群臣也觉得极为尴尬。

    你纣王好好坐着不行吗?这时候是要干嘛啊!

    不过准备受刑的犯人却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尤其是那些刺驾的刺客,他们本来就打算行刺纣王,横竖都是一死,难道还不敢拼死和纣王打一架?

    立即便有人动手,但是结果显而易见。

    塞尔柱帝国第二代苏丹,阿尔斯兰曾被囚徒行刺,之后把刺客放了,和其单挑,结果这么个征服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并从拜占庭夺取了小亚细亚的英明君王,就这么被挑死了。

    不过子受不同,他可是力能托梁换柱的猛人,加上后续磕的小药丸和皇袍,这群囚徒一起上也没什么意义,只是他平时不怎么出手罢了。

    第一个动手的人还没更进一步的动作,就被子受举起扔进了淇水之中,和他绑在一起的那个犯人,也遭了无妄之灾,双杀成功。

    两个、四个、六个....

    就这么跟打水漂一样,本来好端端呆在刑场上的犯人,几乎全去了淇水之中,如果有长得扁平些的犯人,说不准还能因为巨力在水面上多蹦两下。

    吃瓜群众也渐渐放开手脚,有的甚至笑了起来。

    这场景格外滑稽,没有人知道纣王到底在干什么。

    人群中的贵族们连连摇头,他们算是看出来了,纣王想杀又不太敢杀,只能用这种啼笑皆非的方式震慑他们。

    可这有用吗?

    展现个人勇武?

    天底下哪有会因为你这个人武艺高强而对你心悦臣服的人?

    即使有,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朝臣不知所措,杨任等御史台三喷黑着脸劝谏几次,子受的动作才算停下,他累了。

    带着玄鸟卫在外围护卫的金成听说后,对此不作评价,这也是纣王的无奈之举。

    他叼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小树叶,今天这事儿还真难办,纣王也难办,朝中官员也难办,幸好他就是个玄鸟卫千户,再大的事也落不到头上,也算得上自在。

    可就在金成安安分分划着水的时候,冷不防的有人来报。

    金成将嘴里的叶子一吐:“干啥啊!不知道里头要动大刑吗?一死可就是死几百上千个人!你们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今日还不好好做事?朝廷也要面子的,都严肃些!”

    “千户...”

    那人拱手,吞吐半天。

    金成皱着眉,直接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有事快说,没事就继续巡视周围,万一行刑的时候流民又暴动了,任谁都讨不到好!”

    那人直接拜下:“出....出事儿了。”

    “什么事?”金成瞪大了眼睛,该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又有流民暴动?

    越想越觉得可能,外头的流民知道自己的亲朋要死,能没点动静吗?说不定就这么热血上涌,或是又被人蛊惑.....

    “有兄弟在外头看着了,在南方有十数万人聚集,我……我……怕...我怕啊!”

    “什么?”金成也顾不得什么了,惊呼道:“十多万人?”

    “只多不少!”

    “这是哪来的人啊?流民也没有这么多吧!莫非是哪路诸侯打到朝歌来了?”

    金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心中暗骂,这要真是敌人打过来了该如何是好?收拾东西跑路?可天底下哪还有玄鸟卫这种养闲人的组织,舍不得啊!

    金成招来人,叮嘱道:“你们在这儿守着。”

    几人不明所以:“千户您要跑路吗?带着俺一起!”

    金成又踢上了:“你们傻吗?跑能跑去哪儿?还有哪儿能过上玄鸟卫的生活?”

    他们也有在焚书坑无的时候发过助纣为虐的誓言,但和朝臣们不同,他们那时只是热血上头。

    事后热血退去,也就不这么想了,一笑了之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他们却又不会跑,因为利益相关,已经锁死,天底下真没其他比朝歌更好的地方了。

    金成眯着眼,十多万人,要是是敌人也不一定能打下朝歌,哪怕现在朝中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刑场上,没人关注,也不可能全无防范,多半有惊无险。

    不过一会儿,他便做出了决定,道:“你们看着,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金成到刑场汇报,这时候的刑场还没从子受大闹一番的混乱中恢复过来,还有不少人都落在水里没捞出来,也不方便行刑。

    傅言、甘盆等贵族看着这等混乱场景,已经知道朝廷没办法了,只是流民便已如此,纣王肯定会意识到不能以田赋逼迫贵族,大局已定。

    无论纣王发泄似的殴打人犯,还是李靖以律法严惩人犯,便是今日人头滚滚,将淇水染红,也没什问题。

    贵族是胜利者。

    当然,贵族也是大度之人,他们和纣王的博弈始终在暗中,无论结果怎样,都给双方留了面子,暴动的是流民,死的还是流民,今日之后,此事揭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大家和谐相处。

    可就在这时,金成一声大吼:“陛下!陛下!”

    金成直接冲入人群,按理说他区区一个玄鸟卫千户,算不得什么,但看他这样子格外着急,敖烈也就给他放行了。

    金成忙不迭地拜道:“陛下,出事了!”

    他不懂什么礼数,话里话外也就出事长出事短的,一惊一乍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玄鸟卫在外围护卫,还能出什么事?莫非又有暴动?

    子受云里雾里:“何事?”

    金成气喘吁吁:“陛下,南方有十数万人汇聚,人潮遮天蔽日,正朝着朝歌而来,不知是敌是友,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子受感到奇怪,哪里蹦出来十多万人?

    就算是敌对诸侯在这时候出兵,大冬天的出兵他傻吗?有十多万兵力的诸侯,没道理这么傻。

    “踏踏踏——”

    这时刚好来了一阵马蹄声,马上之将甲胄齐全,长八尺有余,腰大十围,金面长须,虎目浓眉,容貌雄毅。

    “来者何人?”

    敖烈也没被这虎目之将吓着,挺枪叱问。

    “在下张山,兵符可证。”

    张山拿出兵符,敖烈接过,得以验明身份。

    敖烈问道:“张将军为何来此?陛下遣张将军北上于诸侯领地中掳掠...解救奴隶,莫非不过月余,就已有成效?”

    张山点头:“有些成效,在下领了十三万人来此,不过此中以鄂城百姓为主。”

    敖烈有些迷糊,听了半天没明白:“还请将军入内与陛下详言。”

    张山入了内里呈报一切。

    若是掳掠来奴隶倒也罢了,算不得什么,可还有百姓投效,就不一样了。

    群臣听得愣了半晌,才纷纷道:

    “什么样的君王才能得人心?”

    “什么样的君王才会有百姓不远万里前来依附?”

    “什么样的君王,才值得百姓们渡江投奔,争先恐后的携家带口的来投靠?”

    “到底是什么样的君王,才能令人心悦臣服?”

    “是陛下啊!”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听着,觉得匪夷所思。

    子受也算明白了,张山去抢奴隶,奴隶没抢着几个,经过鄂城的时候,把鄂城百姓给抢来了。

    倒也不能说是抢,兴许就是遇着了,然后因为鄂城是多路诸侯的交战之地,百姓不堪其扰,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索性就跟着张山溜了。

    张山携民渡江,听起来还挺牛逼。

    子受轻咳一声,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道:“禀诸卿莫要妄言,朕不发工钱,致使流民暴乱,朕不仅无甚功绩,还有苛待流民的大过,怎么会有百姓投靠?这些百姓们来投,不就都成了流民吗?他们和西岐的流民又有什么区别?多半只是因为战乱,实在没地方去罢了。”

    张山声音宏亮,人群之中的贵族也听到了这些。

    他们琢磨了起来,这可是十多万人,从鄂城而来,那这得空了大半个城。

    朝歌就这么好?值得这些百姓渡江而来,特意跑来安家落户?

    贵族之中没一个将事情想明白的,这纣王他凭什么啊?凭什么能让这些人归附?

    只怕张山只是挑着好的说,多半是以抢奴隶一样的方式,从鄂城抢来的。

    这么一想,这事儿做的当真恶心。

    傅言对着身边的甘盆摇头道:“我刚才还以说纣王违逆民意,现在就来了所谓的民意,难保不是作秀,恐怕纣王将这些人当做了今日的遮羞布,不说有没有十多万人,这些人的来源也太过可疑,定是受了胁迫!”

    甘盆点头称是,毕竟他们真没觉得朝歌有什么好的。

    但他同时也紧张起来,兴许朝歌对贵族而言,确实没什么好的,可是对寻常百姓呢?

    百姓可以随心所欲的穿华服、可以乘马车,可以住高门大院....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甘盆只感觉,这十多万人的奴隶、百姓,成了一柄悬在发丝之上的利刃。

    朝臣对张山的话也多有怀疑,他们身处局中,看的不够透彻。

    商容急道:“百姓们为何会来朝歌?”

    张山一愣,答道:“陛下既是解救奴隶,定然也要解救战乱之中的百姓,他们也就这么来了。”

    商容有些乱,实在想不明白,向纣王请示道:“陛下,此事涉及十万百姓,事关重大,还请先将行刑一事暂且放下,老臣以为,应先请一些百姓来,当面问清。”

    子受表情有些复杂,本来一片大好形势,总感觉就这么没了。

    不过问清楚也好,总不能大家都在这儿两眼一抹黑瞎猜。

    子受颔首:“快马将人请来。”

    刑场顿时又安静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各怀着心事。

    事出紧急,因而办事效率很高,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御林军的快马带了二十来个百姓来。

    这些百姓也是吓着了,好好走着,就被御林军给带走了。

    再一看,这地儿是刑场,险些就被吓尿了,腿都软得直不起来。

    这二十来人,老幼不一,有青壮也有妇女,再看看周围文武百官和吃瓜群众的阵仗,刚刚好了些,便又被吓坏了。

    他们只是不断求饶,哭号伸冤:“我等擅自北上,虽有罪,却也不至死啊?”

    哭号声一出,其他的事情不知道,至少可以肯定,他们未有经人胁迫,是自发前来的。

    这等模样,可不就是平民老百姓的真实行为吗?

    人群中的贵族有的莞尔一笑,看看,百姓就是这样的不堪用,这都能哭哭啼啼的,就这种人还配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乘一样的马车?岂不是笑掉大牙?

    但似傅言、甘盆一般有些远见的贵族,却纷纷提起了心,百姓们真心相投,这意味什么?

    子受隐隐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他离得近,比谁都看得清楚,黝黑粗糙的皮肤,结满老茧的双手,破烂布衣上还有伤口,有些是新添的,可见一路上并不容易。

    这些百姓是真正的民,并不是哪个大臣想出用来解围的伪民,而是和张山所说的一样,特意从鄂城北上来投的百信,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子受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下的局面,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之前连个汇报的人都没有。

    这时倒也有人想起,两天前就有人来报南方有一群百姓向着朝歌的方向行来,只是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两天前不是上朝的日子,没法向纣王禀报。

    本来是准备留着一起今天说的,但今天早朝还没开始,就因为流民暴动的事情散了朝,匆匆赶到淇水,忙着忙着,也没工夫搭理这些,最后就忘了。

    商容急切地扶起一个老汉,这老汉年岁与他相仿,大概七十岁上下,只不过没他那种气度,佝偻着身子,兴许数月前都还在地里劳作着。

    商容不断安慰着,这群人里没有一个能捋直舌头,想将一切问个明白,只能先行安抚。

    老汉惊魂未定,好一阵子之后,才拜道:“陛下万岁,陛下万...万岁,万万岁....”

    子受的脸当时就黑了,你怎么咒我早死?

    朝歌之民基本已经不喊万岁,可边地之民不懂。

    不过子受觉得这老汉说的也没错,这十多万人一来,自己还真就只能万岁了。

    商容温和问道:“你有何名?”

    老汉期期艾艾回道:“王老五...”

    “年方几何?”

    老汉又道:“三十七。”

    便是吃瓜百姓也不能忍了,怎么能张口说胡话呢?

    数数脸上的褶皱,这老汉应该和老丞相差不多年纪才是,怎么平白到了孙子辈的年纪?

    贵族们忍不住笑,看来这些“民”是假的,朝廷弄来忽悠人的罢了。

    王老五见此,忙道:“俺在家里排行老五,家里还有四个兄弟,都比俺大些....”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别人会怀疑他的年龄,同龄人几乎都是他这个模样,还能有假不成?

    早出晚归地里劳作,也年轻不起来。

    傅言却在此时忽然从人群中钻出,道:“陛下,还请让在下询问一二,老丞相久在朝堂,积威已久,只怕是吓着这人了。”

    这番话颇有道理,这些百姓都是怕官的,看着官帽,都得颤上一颤。

    其实是因为他确定王老五是纣王找来遮掩的人,继续让朝臣相问,岂不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子受不认识傅言,见他出列,又身着华服,只当是个贵族,寻思着贵族总不可能帮自己,于是大手一挥,道:“问便是,朝中官员确实有些不适合。”

    傅言一拱手,看来纣王也是彻底没办法了,他转而对着王老五道:“是谁让你来朝歌的?如实招来!”

    傅言因为早有猜测,所以直接便问幕后指使他们来朝歌的人是谁,只要说出朝中大臣或是纣王,这事就结束了。

    王老五啊了一声,道:“是...越王,越王和张将军。”

    越王....张山....

    傅言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都在南方,怎么会知道朝歌的变化?

    还是说纣王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流民暴动,提前和张山打了招呼?

    这么一说也有可能,毕竟是纣王迫使流民做工,当时他们就觉得这事儿里透着些诡异。

    傅言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来?他们要你来你就来了?”

    王老五老实道:“不来也没其他地方去,南方还在打仗,鄂城都快被堵上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傅言脸色微变,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故土难离,若非天灾和刀兵,贵族百姓都一样,不会随便离开故乡。

    他再问:“那为何非得来朝歌?”

    王老五奇怪道:“不来朝歌,还能去哪儿?”

    选项只有一个,这压根就不是个选择题,除开纣王,天底下根本没别人收纳流民。

    傅言不明白,吃瓜百姓也不明白。

    西岐流民与北地牧民,却是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王老五解释道:“离了家,俺就是流民了,看看这天下,还有哪儿地收流民?”

    “朝歌连奴隶都收,还能不收流民么?再说去年也有过这事,一寻思,就来了,一路上还有张将军护卫,也没什么事,不用怕被虎狼给叼了去。”

    就这?

    傅言很想这么说,但他却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王老五继续道:“到了朝歌,有房子,还有吃的,听说去赌马,还能等着慈善道人发钱。”

    “只要能随着狩猎队打猎,说不准还能沾着些荤腥,再不济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也不用担心兵戈灾害,要是还呆在鄂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一刀子捅了哩!”

    “我……”王老五哇的一声就哭了:“俺上头有四个兄长,两个几个年前就去世了,还有两个在城外耕种,不知是被哪路兵马捋了去,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俺命苦,来朝歌,才能安定下来.....”

    他捶胸跌足,似是在后悔,如果早点意识到这些,兴许便能带着兄长们一同逃到朝歌了。

    傅言忍不住道:“你莫非不知道朝歌要强迫流民做工?你等做了工,是不会有工钱的。”

    王老五一愣:“工钱?什么工钱?”

    他回过神来:“俺前一阵子也听说,朝歌流民必须要做工,做工没工钱,可俺要这工钱干什么?”

    “扩建朝歌本就是因为流民多了,俺为自己干事还要工钱吗?”

    “就算不给工钱也没事啊,有地方住,能填饱肚子,俺心里愧疚,做点事心里才好受,这些东西,俺也不能白吃白住吧?”

    这些从鄂城而来的流民思想很是单纯,你给我吃给我住,那我给你做工,不发工钱也正常。

    因为,朝歌他是在战乱中看到的唯一一丝曙光,过的兴许不是什么好日子,但至少是较为安稳的日子。

    人群中的西岐流民皆是无比动容。

    鄂城流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吗?其实并没有。

    他们去年的处境,比鄂城流民更惨一些,鄂城流民至少遭遇的是中原兵将,而他们却是被羌人收割着性命,即便是东逃来到朝歌,路上也不一定安定。

    是朝歌接纳了他们,重新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虽说没能如以前一样,但至少不用再担心被羌人劫掠,不用再担心妻儿家小被羌人施暴。

    这么说来,纣王对他们恩德,比对这些成流民更大一些。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忘记了这份恩德?

    也才过去了一年多,还不到两年,他们怎么就将一切当做理所应当了呢?

    能苟活到现在,不都是因为纣王的恩德吗?

    不过是做工而已,就像这王老五所说,不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为什么还会因为拿不到工钱而抱怨?还大打出手,斗殴打死了人,让朝廷极为困扰。

    他们纷纷深思起来,只觉得羞愧难当。

    傅言沉默起来,他发现自己因为久在朝歌,忽视了很多东西,他人对朝歌的看法,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王老五此时已经习惯了周遭的一切,缓过神来,直勾勾看着上首穿着皇袍的子受。

    这人帅气一些,有气势一些,这种情况下还能安心嗑瓜子,比所有人都有气度一些,必然,是纣王。

    “陛..陛下.....”

    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本来早已干了的眼睛,又湿润了。

    其实王老五也知道,纣王没那么好,坊间早有流言,说鄂城遭逢诸侯乱战,是因为纣王定下的计谋,正是因为纣王,他们才不得不流离失所。

    但他也知道,纣王没那么坏,其他诸侯都不会收纳流民,只有纣王会,而且即使纣王不用计,当今乱世,他人还是要来攻打鄂城的,结果没差。

    王老五就那么哭了起来,又说不出话了。

294.大恩如仇

    王老五有着所有百姓的特点,升斗小民,文化不高,道理懂得不多,但他有着小民的智慧,看到了哪儿有希望,就会紧紧抓住不撒手。

    他身上可能没有钻石,但他的话比钻石还真。

    就这么几句话,触及到了所有人的盲点。

    是啊,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就连流民都在一年的舒适生活下,习惯了朝歌的一切。

    可是,朝歌是天下中心,天底下最发达的地区,即便是流民的生活,但凡努点力,过的也比寻常百姓要好。

    这就是奢靡治国所带来的好处,上层贵族、公卿的消费,全都转移到了下层流民、百姓之中。

    别的不说,一个酒池肉林,就养活了无数酿酒的、打猎的,可以说,在这朝歌,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

    子受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看看这地上,还有他随地乱吐的一堆瓜子壳呢!

    甚至特意在刑场玩闹,将一干囚犯全都扔到了水里,行事乖张荒诞,可怎么就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堆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呢?

    反倒是群臣感慨不已,今天严明律法,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杀得太多,无法让流民心服口服。

    可现在呢?

    还有谁不服?

    还有谁敢不服吗?

    群臣一下子便抖擞起精神来,方才贵族的压迫,流民的怨言,吃瓜百姓的指指点点,着实让他们很不自在,可现在全然不同了。

    难怪纣王不仅吃烧烤还嗑瓜子,原来一切尽在掌握中。

    前些天报纸上还登载着时日曷丧,没错,夏桀当太阳,百姓们都要和他同归于尽,但纣王当太阳,百姓就跟个向日葵似的,仰着头依附。

    群臣纷纷大笑,今天不管是干什么,底气都足了起来,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万民啊!

    商容对着傅言揶揄道:“三皇五帝神圣事,知民之疾,体民之苦,治天下以仁,因而万民从之。”

    “陛下所为,不忘初心,看看这些鄂城来的百姓,十几万人,不惜翻山渡江,也要来朝歌,能有吃的,有住的,便会积极做工,再看看这朝歌之人.....”

    商容也不在乎了,指着在场的贵族、流民直接骂了起来,往常他是不会这样的,但今天,那些南方之民,让他没了任何顾忌:

    “知恩图报,应是所有人都知晓的道理,你们难道不会感到羞耻吗?”

    傅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商容继续道:“老夫今日见了这一幕,尚且还惭愧,枉为三朝之臣,而你们,享受着朝歌的一切,享受着陛下给与的一切,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升米恩,斗米仇,是这个道理没错,现在流民们就处于一种斗米仇的状态。

    但毫无疑问,他们在最初时还是怀着感恩之心的,并非是生来就是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这恩,每个人都懂,只是一直藏在心中,又经过了一年之久,被他们忘了罢了。

    又或是他们知道自己被纣王接纳,受了莫大的恩情而无以回报,感觉压力太大,潜意识中将这份恩情忘却,可毫无疑问,每个有良知的人,都知道这份情谊。

    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可能会抱怨,可能会暗骂,可能会因为不爽而斗殴打架,大打出手,甚至受他人蛊惑,做出行刺这种大恩如仇的事情。

    可是,当他们在南方流民的真心话下,意识到一切后,便不同了。

    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大恩人,可总的来说,恩人就是恩人,有恩就是有恩。

    兴许在现代还不好说,但这时候的人们,对仇人会牺牲性命去报仇,对恩人,亦会牺牲性命去报恩。

    先前行刺的刺客之中,有两个壮汉,两兄弟刚刚被人从淇水之中捞起来,旁听了这一切。

    两人躺在地上,身上的湿衣沾满了泥土,兴许之后会生一场大病,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以后,因为今天会死在这里。

    他们呼呼喘息着,似乎是尽力吸着这辈子的最后一口气。

    年纪稍长的那个壮汉喃喃道:“桐弟,刚流亡到朝歌的那天,所吃的粟米粥,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一边年轻的壮汉沉默不语,点点头,表示赞同。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兄弟两人忽然极为有默契的挺身站起,嘶声大喊:“士为恩己者死,罪民不思报恩,而刺驾杀王,万死亦不足报纣王救济之恩!”

    说罢,便纵身一跃,跳入了淇水。

    这次可没有官员去捞他们,两人的脚绑在一起,根本游不动,难有无生还可能。

    这吼声震动了傅言与甘盆,他们都知道,完了。

    流民的暴动是贵族与纣王间的博弈,现在流民,乃至刺客,都感受到了纣王的恩德,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方才还说纣王不得人心,可这人心.....

    不得的仅仅是贵族之心,贵族却不能代表所有的人。

    傅言看着一言不发的纣王,虽说没有说出治罪的话语,也没有借着民心针对贵族做些什么,就连他突然横插一手,质问王老五的傅家家主,纣王也没有半点懊恼的动作。

    但其中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接下来,若他还想留存贵族最后的一点体面,就应当知道怎么做了。

    傅言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身为奴隶又为国相的先祖傅说。

    傅说在傅岩做苦役,那里是虞、虢两地交界之处,又是交通要道,因山涧的流水常常冲坏道路,奴隶们就在这里版筑护路,到了现在,傅家人也每年去傅岩祭拜。

    后来傅说被武丁发掘,以托梦为由力排众议,举其为相,留下了一段佳话。

    傅说本为无名氏,依武丁诏书,赐姓傅,这傅家的傅,也是商王给的。

    傅言想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拜倒在地。

    他嘶声哽咽道:“先祖……先祖起于版筑之间,蒙武丁先王厚爱,忝为一国之相,罪民为先祖之后,本当忠心报国,却……却……”

    他哽咽着,鼻涕眼泪一并外流,兴许是堵着嗓子眼了,呛得咳嗽两声,没能继续说下去。

    傅家先祖和武丁先王的故事,可以算是流芳千古。

    当年傅说也有曾和武丁一同打压诸侯贵族,24k狂暴武丁的南征北战,初衷其实就是以暴力手段压服不臣。

    可今日这般,却算什么呢?

    协助商王打压贵族的大臣之后,终是成了与商王作对的贵族。

    也不知道先祖知道了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唏嘘。

    傅言伏地大哭,即使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却也无比后悔。

    纣王收拢流民,是对流民的恩德,傅家何尝不是因为武丁的启用,才成了贵族呢?

    这份恩德,可曾有相报?

    傅言颤着双腿,勉强站了起来,四顾一番,望见了商容的冷脸。

    他不知道商家的后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与未来的商王作对,但他在商容身上看到了先祖的影子。

    傅言向商容回报了一个恭敬的小礼,而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淇水边。

    这里有玄鸟卫用石头砌成的篝火,烤好的鱼早就被子受吃光了,仅余下串鱼所用的长木签,噢,还有一只烤焦了的没人吃。

    木签都是随手削的,又被火烤过,上头有着片片漆黑,还挂着几丝鱼肉,顶头上削得极为锐利,唯有如此,才能将鱼串起。

    傅言拾起了一根木签,对着甘盆高喊道:“甘兄,告知我儿傅语,今傅家事已完结,愿缴纳田赋,辅佐圣明之君于亿万年也!”

    “吾祖起于微末,致位富贵,赖商之恩!”

    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这是任何贵族都做不出来的低俗事儿,而后便将木签插入咽喉,一股鲜血喷涌飞溅,整个人栽入淇水之中,死得不能再死。

    忽而,也不知是傅言太胖,还是淇水里沉了太多尸体,冬日本应极静的淇水,猛地翻涌起来。

    水流就像大清早聚众斗殴的近万流民一样,鼓噪着,呐喊着。

    越流越快,甚至聚成了龙卷,将岸边的芦苇丛都卷了起来。

    就连那石砌篝火都不能避免,那条无人赏识被烤焦了的鱼直接被卷到了天上。

    龙卷落下后,淇水中现出一只巨兽,有些像老虎,却又不是,浑身长着刺。

    辛甲立即失声道:“龙子九种,各有所好,其四曰狴犴,其形似虎有威力,其性急公好义,仗义执言,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吃瓜百姓与流民起初被这巨兽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跑路,但一看,这巨兽有些眼熟。

    狴犴嘛!

    当年大禹治水时,有生灵习惯于沼泽洼地的环境,因而大力阻挠,还是应龙令多只狴犴出手相助,才治住沼泽地里的虫豸毒物。

    直到现在,民间还流传着一种狴犴龙舞,因而大多数人虽然压根没见过狴犴,却能一眼认出,这可是神兽!

    只是....

    传说中狴犴能分善恶,有断罪之能,此时出现,所为之事.....

    无数人将目光放在了刚被从淇水捞出,还在喘气的犯人们,他们打架斗殴,还致死致伤,理论上,是有罪的。

    至于为什么是理论,很简单,因为有罪是新法规定的,按照以往的思维来看,打架斗殴还能有罪?还能判死?那是失心疯了吧?

    所以,他们大多是不认罪的。

    狴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似虎非虎的大吼,无数人心头巨震,而那些斗殴参与者们,纷纷升起一股悔意。

    他们终于明白了过来,纷纷挺身站起,将脊背挺得比以往都要直,面上,则是在垂泪悔悟:

    “唯死矣!”

    一声声的高吼下,便有那些被判了刑的犯人,投向淇水。

    狴犴不作迟疑,吐出一口气,身上的毛针如利剑,划破犯人们的咽喉,倒不用淹死这么难受。

    犯人们竟在狴犴的影响下,自行认罪,纷纷赴死,面对这忽然而来的变化,李靖愣了愣,道:“临刑悔悟,许其亲朋捞尸安葬。”

    李靖这时终于悟了。

    从年初时纣王拍碎法碑之后,他就一直在法理与情理之间纠结,而今终于得到了答案。

    所谓的新法,严厉法度,其核心并不是像连坐那般的重刑、苛政,所以纣王特意将连坐给拍碎了。

    这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只是一种手段,而背后真正的核心思想,是以律法提高人们的道德底线,让人们对自己有约束力,这样一来,才能阻止暴行、阻止犯罪。

    李靖感触颇多,他以前还以为,只要严刑就可以了,对犯人严加惩治,令其害怕,就足够,所以这次流民暴动,他本来也是打算以杀为主,杀个淇水赤红,让人们彻底心生畏惧。

    乍一想,很高效,也有可为,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还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因为杀人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甚至反而会加深矛盾,让流民更加抱怨,而更加忽略早前的恩德。

    严明律法是对的,但想解决问题,不能只靠严明律法。

    就像这些流民,无论是西岐流民还是北狄牧民,都颇为彪悍,想着的就是谁拳头大谁不吃亏,遇到矛盾打一架,谁赢谁说了算。

    还得掺杂些情理,提高人们的道德基础。

    现在淇水依然被染红,但却不是被动染红,而是人们主动认罪,陈述过错甘心赴死,此事过后,人们必将有所改变。

    “陛下万...陛下圣明!”

    在这沉默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大吼,而后,还有一个稍小一些,又有些尖锐的声音附和。

    这两个声音,毫无疑问是费仲尤浑,该做什么事,该怎么做,他们最清楚。

    各怀心事的文武,各怀鬼胎的贵族,心有感触的吃瓜群准以及流民,在这两声呐喊之中也反应了过来,不管是真心还是迫于局势,纷纷道:“陛下圣明!”

    在这无数的称颂声中,子受的内心是有点崩溃的,虽然没说万岁,但就这么个情形看来,万岁都得算乐观的,距离鹿台**又近了几步,约莫也就剩个二十三、四年了。

    得想个办法弥补一番。

    子受望向淇水中的狴犴,就你了,你不是瑞兽神兽来着么?

    “来人,请国师过来,别整天待在府里打瞌睡,那些人虽是打架斗殴手有人命的犯人,却也是我大商的犯人,自有我大商官员审理,这狴犴何物?怎能越俎代庖,速速将它擒了。”

295.该不会真有人以为兵多将广就能平推西岐吧?

    没有人知道申公豹和狴犴说了什么,毕竟猫科动物有着自己的一套语言体系。

    总之,狴犴退走了。

    如果狴犴的体型能小上一些,子受倒也不介意养在宫里当猫撸,反正也没人知道,还能借着猫科动物的踩奶天性给自己踩踩背,这东西肯定劲大力足。

    可狴犴不仅个头大,还是神兽瑞兽,那必须得快点赶走!

    后世牢狱大门上的虎头形装饰就是狴犴图像,但你想挂在我刑部大殿的门上?不好意思了,那是真的连门都没有。

    这是子受今天一天之中最快乐的事情,他觉得,总算解决了一个危机。

    不过玄都化名鬼谷子,高兰英小名高三,敖丙、敖烈通通改姓李以掩人耳目,套马甲开小号,在大商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几天后,城外老比干的庄子里多了一个叫比岸的年轻人,据说特意是来投奔的远房子侄。

    其实比干不姓比,和子受一样姓子,叫子干,只是因为封地在比才有这么个称呼。

    但这不是问题,后世的比氏都把比干尊为得姓始祖,子姓比氏,在封神世界里没必要计较这些细节。

    比岸在比干的薄面下,走关系入了刑部,张大这瞎眼的压根就看不出问题。

    ..................

    次日一早,子受便迫不急的上朝了,有些心力憔悴。

    群臣纷纷震撼,昨日已有朝会,按常理推断,三日后纣王才会再次上朝,但今天却依然来了。

    子受对此十分无奈,三日一朝久了,变得理所当然,不过是偶然一次的连续上朝,竟成了勤政。

    但他不得不来。

    “诸卿,昨日自南方来了十多万百姓.....”

    费仲开口就是一顿马屁乱飞:“陛下殚精竭虑,为了百姓不惜日夜操劳,圣王之风啊!”

    尤浑也跟着吹捧:“陛下圣王之风!”

    其他正直的臣子倒不觉得是吹捧太过,在昨日的万民渡江来投、囚徒悔悟之后,纣王确实担得起圣王之称,便纷纷表忠心道:“陛下为了流民一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臣等愿为君分忧!”

    子受嘴角抽了抽,他确实是日夜操劳,也确实殚精,但所为的并不是流民的事,而且那事儿也不能让别人分担。

    他轻咳两声:“既然如此,诸卿有何办法安置?”

    群臣一愣,如何安置?

    哎呀,还真没想过,昨天只是将流民们匆匆安置在帐篷里,现在多半还是人挤人睡着,十多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

    第一次入朝的张山连忙道:“陛下,臣也不曾想到百姓们竟如此心慕圣恩,本来一开始只有几百人,没想到数目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这十数万人,臣……臣……”

    他只想着将十多万百姓带到朝歌,便能体现出纣王的英明神武,让四方之民仰慕,可这其中问题多多。

    看到群臣有些束手无策,子受大义凛然道:“这十数万百姓慕名而来,满怀希望,昨日卿等都看见了,他们衣衫残破,须发皆乱,其中有无数如那王老五一般的人,他们这一路跋涉,又有多少艰辛?!”

    “诸卿可曾想过,一旦不能妥善安置,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后果相当严重,人们报以希望来到朝歌,不仅没看见希望,还被一把推入深渊,绝望的人们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种风险便是子受也不敢冒,指不定当场就有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呼,阐教众人再借机来一手此乃天意进行打击报复,到时候怕是连鹿台**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对于这些流民,子受的想法是竭尽全力接收,哪怕损耗国力,为此再融掉几个老祖宗的青铜礼器,抄几个贵族的家,也在所不惜。

    养着这些流民,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昏庸,因为这是件不可取的事。

    昆仑公就曾评价过,说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问题在于打了胜仗,俘虏太多,消化不了,被姬发乘虚进攻,大批俘虏倒戈,结果商朝亡了国。

    自己这边经过两次叛乱,一次被入侵,俘虏已经多了一堆,虽然有人在北地修建长城二期工程,有人在扩建朝歌,有人在挖矿修路建沿途驿站,但总的来说,几近饱和,问题多多了。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没有人敢头一个回应,要是闻大爷在还好,可大爷南征去了,朝中的百官之首是商容,可他是个文官,还因为昨天在淇水河畔站了一天,受了些风寒,被强制休沐了。

    众人半天拿不出个办法,张山觉得流民是自己带来的,得负责,他绞尽脑汁道:“不如...将他们充入军中?陛下本来就打算解救诸侯手中的奴隶,为何不将流民也充入军中呢?”

    鲁雄一听,直接拿出兵部尚书的身份来压人,连声道:“张将军此举不可!那些流民都是...难民,素质极低,鱼龙混杂,虽说他们也是因为受了兵灾,无法生计,我也知道朝廷不安排他们,难免会生出祸端,但每招一批这样人充入行伍,国库的负担就要更重一些,却不会增加多少战斗力,于国不利!”

    立时便有户部的抠门官员附和道:“鲁将军说的极是,如今国库虽有了民间田赋补充,贵族也答应缴纳田赋,却依然算不得富裕,若要将流民充军,粮饷方面也有不少问题。”

    子受眼睛亮了起来,昆仑公说的没错啊!人一多,朝歌消耗不了,问题就来了!

    他沉吟片刻,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裁军。

    强汉只有四五十万的正规军,汉武征匈奴时,最多也不会超过七十万。

    盛唐疆域虽然辽阔,但人口稀少,也就四五十万正规军,安史之乱时一个潼关战败折损十万人就导致兵力不足了。

    大宋时期,八十万禁军教头虽然就是个武警教练,但兵力确实多,账面上最高有一百二十多万人。

    明朝则更为恐怖,常备军一百七十万,明史上更有着二百八十万的惊人记载,就是充数骗饷的情况也比较多。

    至于商周时期,按照历史来看,牧野之战周武四万五,纣王十七万,不过封神世界不是历史,原著中多次提及西岐有六十万大军,这个数目极为骇人,这可只是西岐一地啊!

    如果按照牧野之战4.5:17的算法,大商算上朝歌和各地的兵马,得有两百多万。

    子受作为一个昏君,自然没去管过大商兵力也多少,也弄不明白咋养活这么多人的,甚至整个大商人口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裁军的诏令一下,这么多的士兵通通失业,肯定会有问题。

    “不如裁军,将朝歌现有兵马裁撤,只留下娘子军与奴隶军,再将流民征兆入伍,这样,便能解决流民的问题。”

    子受学的是大宋,大宋账面上军队多,其实就是因为将流民征召入伍,据网络历史专家统计,大宋对外战争胜率高达七成,可实际上的军事实力到底如何....难说。

    何况他比大宋还多了一步,将原有有过战争经验的正规军直接给裁了。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朝堂立即就沸腾起来了。

    鲁雄直接站出来大呼不可:“陛下莫非要置大商安危于不顾?难道忘了叛乱之事?”

    许多武将纷纷站出来指责,将流民充入行伍,虽然弊端很多,但如果真的有必要也不是不行,可裁军就太荒谬了。

    内忧外患之际还裁军,这不是动摇国本吗?

    子受倒是态度坚决,该不会有人以为百来万大军就能平推西岐吧?原著里西岐那六十万大军,邬文化一个人就干翻了二十万啊!

    但他坚决的态度,让朝中文武更加激愤。

396.人文关怀

    提出裁军后,武将们手舞足蹈都快蹦起来了,文官们张口饶舌唾沫如雨。

    虽说得想办法养流民,但为了养流民裁军,简直是一记昏招。

    尤浑倒了大霉,群臣自然不会当着纣王的面说陛下你这真他妈是个昏招,毕竟初衷是好的,是为了安置流民,所以他们只当是纣王被逼急了,误信了奸臣谗言。

    至于尤浑到底有没有私底下提议过裁军以养民,根本不重要。

    杨任喷的最狠,大有挥拳就打的趋势,甚至还给尤浑扣上了顶收受西岐贿赂的帽子。

    尤浑那滴溜溜的小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脸上的肉似乎都能堆起来,他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要是自己不在朝中,有谁能和纣王一同分担骂名?又有谁能以指桑骂槐的方式,来点醒纣王呢?

    子受感到不可思议,文武应该不会这么统一才对。

    他是裁军,但又不是裁撤所有,只是裁去朝歌剩下的常备军而已,闻仲南征的兵马,各地守卫以及各路关隘的兵马都没有裁,即使是朝歌,也还剩下了娘子军、奴隶军、御林军三支部队,不用担心守备。

    武将不同意说的过去,可按理来说,文官会赞成,毕竟裁军能减少钱粮开支,还处理了流民,不用他们费脑子想怎么安置,军事上的问题他们应该不太懂才对。

    见着底下群情激愤,子受索性把桌案给拍碎了。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子受道:“此乃朝会议政,肃静!杨卿,你来说说,为何不能裁军?”

    杨任拱手道:“蒙陛下厚爱,令臣在招贤馆中录用武官,虽然都是些中下层兵将,但臣也从中获益颇多,不说能够率军攻城略地,这些简单事情却看得很明白。”

    杨任这时候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没人相信纣王会真的要裁军,刚才的群情激愤也只是朝臣们在表明各自的态度,现在纣王问及原因,莫非是在考校群臣?

    要是换做几年前纣王说要裁军,他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减轻民负啊!

    可现在,为了在招贤馆录用信得过的武官,他自发去了解军中之事,渐渐地,有了一些军事眼光。

    当时自己还看不起那些大头兵呢,原来确实有许多未曾了解的东西。

    杨任缓了半天,才道:“陛下用心良苦,臣明白了...”

    什么玩意啊!子受在心里嘀咕,招贤馆文武交叉审核,庸碌之人也不知道提拔了几个,这些主官自己倒是吸取经验取长补短成长了,精英阶级变得更加优秀,这一来一去,是好是坏说不准。

    鲁雄吹胡子瞪眼,深吸几口气之后,拱手严肃道:“陛下,裁撤军队实是不可,臣非是要弃流民不顾,而是为我大商将来计,如今诸侯身怀异心,太师又领大军南征,流民成军实在难以保持战斗力,虽说可保朝歌无忧,但兵力捉襟见肘,难以四方征战。”

    说罢,他叹了口气道:“臣也知晓大军每日消耗无数钱粮,可今年各地收成均有提升,来年有贵族田赋,还能从贵族商队中收取大量商税,挺一挺,总归能养得起,裁撤这些兵卒弊大于利,这些兵卒失了军队中的约束,恐其横行乡里,此皆乃臣忠心之言,还望陛下三思,如若陛下依然认为臣错了,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鲁雄也因为参与招贤馆审核,对政事有所了解,明白财政上的困难,可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裁撤部分可以,反正大冬天的也没战事,练个把月流民也能勉强指挥,足以保证朝歌安全。

    可之后呢?诸侯心有不臣,开春之后万一哪路诸侯正式扯起反旗造反了呢?

    倒不是说会有打不过的危险,各关兵力不减,打几年都不可能攻下朝歌,主要是兵力不足,堂堂大商上邦大国却不能够出兵占据主动,有损纣王以及大商的威名。

    子受将鲁雄的反应看在眼里,很不错,弊大于利才对,要是利大于弊他还真不干。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群臣通过裁军的提案,这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办下来的事,六部上下都要配合,要是群臣全反对,还有些麻烦。

    “陛下,臣有奏!”

    子受挥了挥手,肯定还是花式劝谏,懒得听。

    虽是如此,崇侯虎还是出列道:“臣以为,裁军可行。”

    “诸位可以想想,朝歌之中的军队,大多是先王时所招募,如今已有十五年,其中便是最小的,也早已不惑,他们大多未有成家。”

    “传宗接代为大,这也是所有将士的一致心愿,有粮饷又有何用?一生无子嗣,愧对列祖列宗,小有余财,全都带入了黄土。”

    “何况这十多年下来,许多将士都已经年迈劳累,他们也想过寻常百姓的生活,难道入行伍后,就必须老死军营或战死沙场吗?”

    “他们为国尽忠十数年,应当解甲归田安享太平!”

    崇侯虎这番话说出来,两列文武纷纷忍不住点头,更有多忧愁善感之人,露出隐恻之意。

    是啊,不能说入伍参军了,就把他们禁锢一辈子,有妻儿的还好,有个盼头,那还没成家的呢?

    朝歌这批常备军是帝乙先王所募,那时候他们才十五六岁,没几个人成家,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有后代,如果再拖下去,这批将士起码有七成会绝后。

    他们为国尽忠参军十数年,最后落得个无子嗣的结果?

    裁军虽然于理不可,但于情,却是可行。

    鲁雄焦急的脸色也略有一些变化,拈着胡须皱眉道:“晋王所言不无道理,但流民是否能成军是个问题,大军不可轻易变动。”

    说着说着,他不好意思起来,为了保持军队战斗力,就让这么多人有无法传宗接代的危险,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但有大商内有诸侯不臣,外有西戎东夷虎视眈眈,一味防守太窝囊,理应保证一定的兵力主动出击,打出气势。

    群臣还要再劝,但崇侯虎也有帮手,一堆异族侯爷出声声援。

    子受顿感欣慰,到底还是有无脑舔狗啊!

    而且崇侯虎说的没错,说理说不通,那就讲情,咱们为这些士兵多想想,怎么能让他们连个孩子都没有呢?

    一定得大力裁军,裁完之后给每个人送册小刘备,带图的那种,争取让他们早日成家生子,将人文关怀坚持到底!

    子受大手一挥:“朕觉得,晋王说的没错,这样吧,裁军之后,不限制流民入伍的数量,裁去一万常规军,就纳入两万流民,流民中的青壮不足,就从奴隶中挑,张将军还要去各地解放奴隶,往后人口只会越来越多,这也算是为他们解决了生计问题。”

    “陛下,如此一来便需要更多的粮饷,甚至还需打造新的甲胄、兵刃,国库不堪重负啊!”

    鲁雄连道不可,招募更多的流民确实是个办法,但没钱。

    要是有这么多钱,直接赈济流民不就好了,哪用得着裁军。

    子受摆摆手:“没钱就挣,朝歌贵族榨干了就找其他诸侯手底下的贵族。”

    其他贵族?

    群臣面面相觑,找朝歌贵族要田赋也就算了,那些贵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大商已经与诸侯反目,恐怕那些诸侯明年都不可能来朝歌朝贺,又会少一堆铜、盐供奉,这种情况,还指望他们治下的贵族给钱?

397.这不是钱的事儿

    “建祖庙。”

    祖庙好理解,先祖的庙,但宫里已经有了类似的太庙,还得整日提防着纣王偷偷熔掉祭祀礼器,为何还要建一个祖庙?

    一个庙的祭祀礼器不够熔,得再整一个?

    群臣不解,礼部负责祭祀,因而伯夷出列问道:“敢问陛下,何为祖庙?”

    子受笑着道:“自然是先祖之庙,眼下朝歌之中有太庙,供奉我大商先祖,可有先祖的并不只有我商王一脉,诸卿也是有先祖的人。”

    “好比李卿家。”子受指了指李靖,继续道:“其先祖为皋陶,皋陶被舜任命为大理,掌管刑法,便以官位命族为理氏,理通理,先为理氏,后为李氏。”

    “这皋陶,难道不是上古的贤人吗?无数个这般的贤人先祖,才有了今日的大商,非朕之先祖一家之力,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一并祭祀一番呢?”

    “每一个上古先民,都值得尊敬啊!”

    群臣豁然开朗,这是件好事,别管诸侯贵族如今是怎么个德行,但追本溯源,他们的祖宗都是对天下有贡献的人,不然他们这些后裔也成不了贵族。

    不少人眼中放光,这么一来,他们的先祖也有可能入祖庙受他人祭拜,这可比自己在家拜拜有面子多了,以后下九幽见了老祖宗,也不会不好意思。

    伯夷想了想,问道:“陛下想为贵族先祖建庙,以此收揽人心?只怕....”

    贵族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给大商送钱送粮,自己家里就有族祠,祖庙对他们没有任何吸引力。

    子受笑着解释道:“收买人心?何必收买,这祖庙建好了,便立雕像,先立朕之先祖雕像,再立他人先祖雕像,贵族之中,凡出资多者,便能将先祖雕像立于上首,出资少者,则立于下方,不出资者,仅留其先祖姓名,不塑雕像。”

    伯夷立即反对道:“陛下,此举不妥!先贤名望怎能用钱物来衡量?依臣之见,这祖庙雕像便是多花些钱财,由朝廷出资建造,也是值得的!”

    子受心中暗叹,你这也太败家子了,天底下哪有白给的事儿?

    难怪宁可不当孤竹国国君也要来当官,真要你当一方诸侯,好名声是赚够了,但别说国库,连裤子都赔了。

    子受道:“爱卿,这不是钱的问题,需知凡事必然要付出才能有足够的回报,如若轻易就能得到一件东西,必然不会太过珍惜,这可是先祖的雕像,自然得多付出一些,才能表示出作为后辈的尊重。”

    换句话说,付钱,就是最直观表达敬仰先祖的方式。

    比如姬昌、姬发以后稷为先祖,他们说自己敬畏先祖,那好,你怎么个敬畏法儿?自己在祖祠里拜拜?谁知道你到底拜没拜啊!

    你是真的敬畏先祖吗?你真的是后稷的后代吗?

    既然是的,为什么不给钱呢?

    给钱修雕像啊!到时候不明就里的人们到祖庙一看,呀,后稷的雕像竟然是金灿灿的!

    再一看,姬昌捐钱修的,这样大家不就知道你是后稷的后代了吗?不也感受到了你对先祖的尊敬吗?

    除此之外,还能彰显身份。

    将雕像修的越华贵,不就说明身份越高吗?到时候不明就里的人们到太庙一看,哇,后稷怎么在这么高的地方啊!比皋陶高出了好多!

    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人们自然就知道你姬家比李家高出一个层次。

    群臣议论了好一阵,道:“陛下,此举...虽能挣些钱财,一解燃眉之急,可.....”

    子受明白臣子们的意思,这事儿虽然行得通,但吃相太难看,容易败坏名声,明面上贵族一个个抢着给钱,背地里都给骂成狗了。

    不过他不在乎,甚至理直气壮,让全天下的贵族们心甘情愿的拿钱,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破口大骂贡献昏庸值,不容易啊!

    又讨论了一阵,祖庙与裁军全都通过了,子受不断在心里感谢崇侯虎与北方部族首领们的解围,多亏了他们和朝臣对喷,才勉强能够行政。

    其实那些北方部族首领们心里也格外感激,祖庙建好后,最大得益者是他们。

    他们为了归顺大商胡诌出了先祖,其实根本没在族谱中记载,名不正言不顺,这也是中原贵族看不起他们的原因所在。

    而祖庙却给了他们正名的机会,管你高辛氏还是低辛氏,都是我先祖,老祖宗复生也没的说,都给你修雕像让万民瞻仰了,去哪儿找这么虔诚肯花钱的后辈?

    很快,被田赋褥了一阵羊毛的朝歌贵族便收到了第一手消息。

    彭家家主得知消息时正好在和曹家家主小聚,当初自家孩子入上林苑做买卖的时候,也是两人带头去朝廷上找说法,关系十分亲密。

    而这两家的关系正好可以推到两家先祖,彭家出于彭祖,彭祖是陆终的第三个儿子,曹家则出于曹安,曹安是陆终的第五个儿子,两家先祖是亲兄弟。

    两人胡吃海喝,一通豪饮,全都酩酊大醉。

    彭家家主问道:“兄长,纣王收商税收田赋,也就罢了,今日竟将你我先祖都染上了铜臭味!”

    终归是花钱给先贤给家族买名声,听着就觉得羞耻,两人都有一种感冒时鼻子不通气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曹家家主醉醺醺道:“是啊!先祖之贤,又怎么是金钱能够表明?我族祭祀先祖时,都大兴操办,以往人牲、人祀从未少过....”

    “嗝....”彭家家主打了个酒嗝,用袖子掩在曹家家主嘴前:“兄长,人牲、人祀之事莫要再提,说不得。”

    “嘿...”曹家家主兴许是喝上头了:“就是这事儿,从始作俑者时我就知道了,纣王拿陶俑充数,骨子里就不敬祭祀,今日弄这一出,我一点也不意外。”

    彭家家主试探着问道:“那兄长你打算向太庙捐多少?”

    曹家家主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百文?”

    曹家家主摇头。

    “五贯?”

    “五万贯!”

    彭家家主沉吟片刻:“那我得捐六万贯,还望兄长莫要介意,我族先祖名声与功绩,皆大上一些,理应配上更好的位置,更精美的雕像。”

    曹家家主瞪大了眼睛,顿时酒醒了一半:“七万!”

    “八万!”

    “十万,兄长莫要争这些,我彭家在北地的毛衣工坊,已经出货了。”

    曹家家主咬了咬牙,祖宗不可辱!

    “十二万!”

    “.....”

398.道兵

    祖庙的事情在贵族中的影响很大,朝歌贵族已是如此,在其他地方的贵族更甚。

    那些贵族本就在诸侯麾下为官,同殿为官利益冲突更大,又有了祖庙一事激化矛盾,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即使想不在意这事也不行,一旦有家主不理会朝歌祖庙,家里供奉的祖宗灵位便会莫名其妙无风而倒,啪的一声,着实吓着了不少人。

    而另外一件裁军的事情,也飞快传到了各地守军之中,毕竟朝歌兵力减弱,就代表着地方军队要更勤加训练,严阵以待。

    数日之后,冀州侯府。

    苏护透过窗子望向西南朝歌的方向,回过眼后四下望了望,见到没人,便将一本没有名字也没有封面的书册从怀中拿出。

    入眼之处,竟是一副图画,画中有七个女子在池中沐浴,还相互吐着丝。

    如此让人面红耳赤的图画,画中的女子却是都是妖怪。

    苏护认真翻阅起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如何能不知道纣王的打算呢?

    兴许早在多年前纣王在朝堂中和云中子辩论披毛戴角之辈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想法了。

    人妖和睦相处互惠互利,是自家老爹当年没做完的事情,甚至只是开了个头,就因为世间的蜚语流言郁郁而终。

    难啊!不仅寻常百姓不理解,便是那些妖族本身,能理解的也不多。

    困难重重,可如果成功,必成万世基业,妖族能做到很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一个家将从外面急匆匆而来。

    “禀侯爷,这是朝歌送来的书信!”

    家将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书信递给苏护。

    苏护接过之后,微微点头,将其屏退。

    他盯着桌案上的小刘备沉默了许久,终是正事要紧,带着些不舍,将其好生收好,随即打开书信,展开,一字一句观看完毕之后,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神情。

    “裁撤朝歌常备军……”

    “陛下此意....”

    如果不是看到书信的署名是崇侯虎,苏护绝对会和朝中文武一样,激烈反对。

    但既然是崇侯虎所发书信,便表明了纣王此举必有深意,这位向来智略超群的北伯侯,不,晋王,应当是又察觉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苏护又翻了遍书信,里头并未明说,毕竟密封再严也不能保证书信不泄露,只能靠悟。

    苏护来回看来回看,差点就一气之下将书信给烧了,这特么到底是个啥意思!

    “唔....”

    终于,他发现了不对劲,信中除了说裁军之事外,便是夸赞苏全忠乃一流武将,最后还看到了书信中提及的崇黑虎。

    苏护对朝歌中流传的武将分级有所了解,苏全忠既然是一流,那自己将苏全忠吊在树上打,肯定是超一流,心中美滋滋的同时,却是想起了崇黑虎。

    崇侯虎的亲弟弟崇黑虎在随着子启造反后,便投靠了西岐,曹州则归到了曹州本地贵族治下。

    而曹州就在冀州旁边,去年敖丙治水时,就找苏护借过人手帮忙,因相邻的缘故,苏护对久在曹州的崇黑虎有些了解。

    崇黑虎少年学艺,但学的并不是呼风唤雨之类的**术,而是旁门小道。

    例如饲喂专门阴人的铁嘴神鹰这种。

    除了这些旁门小道外,还学有练兵之法。

    练的自然不是寻常兵马,而是道兵,崇黑虎学有道兵飞虎兵训练之法,苏护虽然不太清楚飞虎兵到底有怎样的能力,但他手底下的大将郑伦,也学有类似的练兵之法。

    郑伦学的是乌鸦兵,乌鸦兵收执挠钩套索,个个以一当十,专门拿人。

    似郑伦这样的异人,本来是不会投身于苏护这种小诸侯麾下的,苏护明白,自己能得郑伦相助,全赖自家那个主张人妖和睦的老爹遗泽。

    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和吃人的妖共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支持。

    道兵,异人,裁军....

    这样一来,纣王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苏护恍然大悟,如果没有崇侯虎这封书信提醒,他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力阻。

    毕竟如今对道兵有所了解,眼界足够开阔的人,也只崇侯虎和自己,或许还能加上青龙关总兵,据说青龙关的督粮官陈奇,也会训练道兵,噢还有闻太师,但太师在南征,无暇顾及朝事。

    这么想来,裁军或许才是最好的策略。

    无论是常备正规军,还是流民成军,都不是道兵的对手,那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兵将贵精,不贵多啊....”

    苏护喃喃道,他明白了一个几千年后的道理。

    苏护心领神会,朝歌的军队只是用来安抚百姓,让百姓看着安心,真正要打仗,还得靠精兵。

    那么精兵从哪里来呢?自然得练。

    崇侯虎这封信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陛下裁撤寻常军队,就是为了练精兵,练道兵。

    道兵并不是随便挑选几个人,操演一番就能成军,得看潜质。

    而大商之中,潜质最高的,非长城守卫军莫属。

    并不说他们的作战经验最多,真要论及战斗力,他们并不是最强的。

    但他们为了追击土方残部,足足长驱数十万里,凝聚力与意志力无人能比。

    长城守卫军的领军将领是谁?苏全忠。

    他苏护的亲儿子啊!

    接下来的一切就容易办得多,将郑伦派去北地,和苏护研究研究,就算练不成郑伦所掌握的乌鸦兵,应当也可以练成其他的道兵,毕竟北地还有着孟姜女不哭,长城不倒的传说,这群依托长城成军的将士,确实有独到之处。

    郑伦接了苏护的命令后便往北地行去,大概是冀州的马不识去长城的路,他迷路了。

    翻山越岭后,又不知道行去了哪座山谷中,出了山谷,竟直接来到了草原上。

    好在没啥区别,郑伦大老远就望见苏全忠带着长城守卫军,似乎是在操演。

    郑伦是异人,目力极好,远远的看去,他觉得自家少侯爷和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

    苏全忠目视前方,阵中的军士也如他一样面无表情,彷佛一群沉默的雕像。

    “进!”

    阵前的将士们冷静地向前踏步,脚步声并不沉重,但整齐划一,宛如惊雷,每一步落下都践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

    苏全忠将方天戟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然后果断地挥下,厉声喝道:“挑!”

    唰的一声,兵刃齐出,竟是如破空一般。

    “进!”

    “挑!”

    “扫!”

    “刺!”

    最前排的士卒踏前一步,挑动手中的长戈,战时便能是以此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武器,第二排士卒则挥动长枪,左右横扫,最后则是后排士卒手中毒龙般密集而沉重的长矛,长而稳,杀伤力极强。

    一个个方阵以相同的步率向前,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巨兽。

    三米长戈,四米长枪,七米长矛交错排列,不留丝毫缝隙。

    更让人惊讶的是,即使士卒们一手持着三四米的长武器,另一手依然能再持一面盾牌,丝毫不影响动作。

    无数士卒们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配合默契之极。

    郑伦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来到北地的必要,这长城守卫军还要教?

    别说练什么乌鸦兵了,只需要一个契机,这支军队会比乌鸦兵更强,不一定能威胁到仙人,但除些妖怪倒是不难。

    比起这些,郑伦还是更担心朝歌,贵族虽然答应了缴纳田赋,但恐怕没那么好收,纣王那描述人妖之恋的小刘备,很合他的心意,他还等着看更新呢。

399.公议,皿煮

    朝歌的子受确实遇到了麻烦,贵族虽然说是要缴纳田赋,但各种推辞,就是收不上来。

    倒是百姓的田赋已经全都收取完毕,看到实实在在比往年多出来的这一程田赋,他更觉得苦恼。

    到底是为什么?

    这年头无论水稻还是麦子的普及还不够,恐怕许多人和自己一样,连冬小麦、春小麦的播种时间都不知道,最初推广的时候收成应该减少才对啊!

    为了抓着狗,搞明白事情背后的真相,子受特意趁着上朝的时候提出下到田野间看看。

    不想却遇到了阻力,最先劝谏的不是杨任,竟是伯夷。

    伯夷连连阻道:“陛下,君王与朝臣处理国家政事,国人皂隶负责执行,朝廷收取田赋,治理国家,是本责,陛下令民间百姓种植麦子、稻子,也是本责,但亲下田间,行农田耕作、施肥松土等琐碎之事,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子受被这莫名其妙的劝谏给劝懵了,你不会以为我是打算要领导干部下乡吧?

    就算下了也就是看看,大吃大喝,哪能亲自动手?松土翻地啥的,我也不会啊!

    伯夷见子受没出声,便又再劝:“陛下此举,不合礼制,公卿耕地,就好比让母鸡来打鸣,让豺狼协助耕地,让野猪充当坐骑,无法各司其职,便会扰乱秩序,荒废事物。”

    子受听得一愣,野猪充当坐骑怎么了,看不起二师兄吗?猪突猛进超强的!

    反应过来后,他心生一计,这份昏庸值简直白赚啊!

    “礼制之中可有奴隶为将官?可有女子入行伍?可有贵族行商?法可变,礼亦可变,朕听闻卿家今日在琢磨重新制礼,便将这事也纳进去吧。”

    伯夷皱眉:“陛下,其他事尚且待商榷,陛下若打算亲自去干农活,却是不可,在其位谋其职,下到田间除了会弄得身体疲乏精神困顿外,还会让农户不专心耕种,分心他事,臣知晓陛下是因为田赋增加而欣慰,但陛下只需依照奏疏,整顿农业,等到春种秋收后,自然仓库满溢,谷不可胜食,何必亲下田野?”

    伯夷一通长篇大论,其他事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件事却不行。

    陛下你会耕种吗?

    朝中公卿会耕种吗?

    都特么不会耕种,下到田野间,岂不是纯粹是去坏事的?

    这么说的话....我将带头上山下乡!反正宫里宫外都一样身体疲乏精神困顿,没什么区别。

    子受大手一挥:“今年已到冬至,来年又有休沐,传朕旨意,朝中公卿在休沐之日下到田间劳作。”

    想了想,他觉得有些不妥,万一有会种田的呢?还得再整点事。

    “贵族诸侯也需下至田野间,来人,速速将此诏令发向天下诸侯贵族!”

    诸侯如今已经到了不听宣也不听调的程度,但只要没明着造反,就不妨碍传达诏令,即使诏令发过去没人理会,可终究是传了,这种有违礼制的事情,正好给诸侯的攻讦又添了个好理由。

    “臣....”

    伯夷还想说,子受补了句:“西伯侯还在羑里吧?把他放出来,扔到上林苑种地,省得他人说我大商天朝上国却软禁贤人,让西伯侯为诸侯做个表率。”

    一通操作,朝臣们看不懂,自然纷纷劝谏。

    子受倒也无所谓,搬出了近日想出的大杀器:“既然诸卿皆不愿意,那便问问百姓,下至田野,是百姓所耕种的田野,自然要以百姓的意思为主,三日后以腊祭为由召集农人在...祖庙地基前汇合,公议此事!”

    公议?

    群臣面面相觑。

    子受心中暗笑,公议,就是皿煮嘛,大臣们一个个对抗自己的政令,百姓却不一定对抗,这便是机会。

    皿煮也不需要言必称西方,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几乎都能找着点苗头。

    最早大概是在春秋,郑国办了个乡村小学,乡人就聚集在里头议论家长里短、国家政事,甚至非议官员,郑国的上卿就说,这事儿好啊,要把民众的意见当做施政的镜子。

    后来便渐渐有了这种皿煮观念,比如子受抄错的吴入郢灭楚、柏举之战,吴楚大战的时候南方的陈国就曾召集都城国人开会,看看到底是帮吴国人,还是帮楚国人。

    而后还有汉魏时期的乡议选士制度、唐朝时将民意纳入考察吏治的范围、明朝时碗哥允许民间耄耋老人、市井君子的意见直达中央....

    子受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将民主皿煮萌芽提前了个五百年而已。

    反正即便是上辈子的皿煮,暗地里可以玩的花样也是很多的,只要能让自己的政令施行下去,就好了。

    群臣仍是劝谏不断,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农事并不擅长,怎么能在地里劳作呢?

    下了田间,岂不是平白让百姓嘲弄,让朝廷威信大失?

    再者,如果有百姓不明所以,因敬畏朝中公卿而将那生疏的耕种手法学去,耽误了农事,坏了收成,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这些话都被子受以既然是田间之事就要以百姓的意见为准而驳回,只等三日之后的公议。

    ..................

    上林苑的百姓就跟韭菜一样,一茬又是一茬,经过一年,又轮到了张三、李四。

    他们两人都是淳朴的农人,当初,便是他们冒着风险,偷取上林苑的粪肥,进而一传十十传百,才推广甚众,使得田地增产。

    张三整理着行囊,囊里比上次多了许多小罐儿,万一今年又有仙家之物,就可以多装些了。

    李四却在这时推门而入:“三哥莫急,三日之后纣王有令,在祖庙前聚集农人庆贺腊祭。”

    张三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狐疑道:“庆贺腊祭?今年怎么还特意整这么一出?”

    李四小声道:“据说是陛下要让朝中公卿下到田间,利用休沐的时间来帮助我们耕种,但是被朝中公卿反对,所以才要借着机会聚集农人,听取民意。”

    张三立即就不乐意了:“有人帮忙耕种是好事啊,朝中公卿为什么反对?就因为种地辛苦,他们身居高位不愿意手上沾了泥?”

    李四也忿忿道:“是啊!每年农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这些公卿懂什么,得让他们也体验一番,才能知道我们受的苦!”

    至于朝中公卿根本不会种地,只会帮倒忙,他们倒是没想过。

400.我灵光一现就是一笔一笔昏庸值

    每年都有腊祭,不过多是民间自娱自乐,相熟的乡里之间热闹热闹。

    去年纣王宴请了贵族,今年却是与百姓同贺,让不少人惶恐的同时,心里有那么一丝喜悦,这岂不是说,在纣王眼中,贵族与百姓是一样的?

    以前没有百姓会将自己当做贵族,更不敢去想,但在毛衣骑射之后,大家穿的都是毛衣,礼制也模糊起来,似乎没那么容易区分两者间的区别,渐渐抹去了以往小民的自卑。

    祖庙现在只是圈出了一块儿地,还没开始动工,毕竟贵族的钱没到位。

    太乐署的主官师延弹着琴,随行属官吹着管笙,敲着钟鼓,皇家乐团宏大美妙,哪怕在子受的三令五申下放弃雅乐奏起靡靡之音,依然水平极高,便是五音不全之人,也能听得个中深意。

    开始公议之前,庆贺的面子功夫要做足,子受亲自出面,为此他还特意翻阅了先王们庆贺腊祭的方法,咱们全都反着来。

    “吉时已到,朕替万民献礼!”

    农人熙熙攘攘,这地方又太过开阔,声音传不开。

    子受有些怀念张桂芳这个人形扩音器了,可惜扩音器兄还在南方打仗。

    于是他徐步走到太乐署官员身边,就像上辈子在水果店里挑西瓜一下,啪啪两下拍了拍,挑了个最大的,把正因敲击而晃动的编钟给卸了下来,接着,又是咔咔两下,将编钟的顶部打穿,如此,便成了一个简易话筒。

    “吉时已到,朕替万民献礼!”

    子受重复一遍,这次他挺满意,声音够大,振聋发聩。

    话音一落,尤浑便领着一群官员,抱着怀里的羊羔,走上前去,子受则用太阿剑将一只只小羊羔宰杀,再由余化片成羊肉,祭品不能浪费了,好大一锅涮羊肉呢。

    羊血自然也不能浪费,绕了一圈洒在圈定的祖庙范围四周。

    同时,师延又率人奏起了乐,笙箫钟鼓齐鸣,就是有点不和谐,毕竟特意运来的编钟少了一个,不成套。

    反复一阵,伯夷道:“可以礼神!”

    子受虽然将腊祭改称春节,但只是统一了各地的腊祭时间,并没有对其内容多加改变,不论官宦之家还是平民百姓家,年底都要举行一次“岁终之祭”,用来祭祀天神,这是不变的,规模之盛大隆重为一年中之最。

    因而声势格外浩大,人人都奉上最好的祭品,答谢神灵的保佑恩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合家康宁。

    尤其是今年各地收成增加一成,更要重视,天子祭天神,诸侯祭灵主,就是以往腊祭的规定。

    子受倒是一次都没祭,毕竟他早就不是天子了。

    “天神、灵主已至!”

    殷破败将几个麻袋拉到上首,天神就是天上的神明,灵主就是山主、水主,腊祭说白了,就是感恩神明。

    百姓们一脸肃穆,虽然纣王一直不敬天神,但百姓却没有多少改观,纷纷极为恭敬地拱手垂拜。

    人群之中跑来凑热闹的贵族也觉得没什么,纣王再不敬天神,还能在农人面前也不敬?

    今年改种新粮还能丰收,全赖神明护佑,要是在农人面前不敬天神,必然遭人唾骂。

    子受轻轻点头,接下来的套路应该是占卜。

    至于占卜的也没啥大事,有问明年的天气,问来年的收成,问天灾**会不会降临,问在哪里打井,问哪天适合播种....

    也有问妻子怀孕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子受嗤之以鼻,后世殷墟出土的卜辞,无外乎也是这些,就算是武丁亲自献上的卜辞,也都是这些事。

    这啥事啊?不说能不能得到回应,妻子生孩子也要问神明?咋不问问神明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不过子受不敬神明,底下的农人还是相当恭敬的,一个个低头自语,似要将最真诚的谢意献给让土地丰收的神明们。

    子受一挥袖袍,明面上推行毛衣骑射短袖短衣,实际上他这个皇帝带头不遵守,天天把皇袍套在外头,无他,安全。

    他令人用金燧点燃了荆木,取出一块羊骨,这羊骨烧灼到一定程度,薄细的骨甲便会形成裂痕,发出啪啪的脆响,人们便会根据这些声响,以及裂纹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判断神灵回应。

    神灵有个锤子的回应,就算换成无魔世界,烧羊骨都他妈能听到声音烧出裂纹。

    烧好的羊骨被子受捏碎,差点烫着手,他举着大编钟,对着几个麻袋高吼道:“朕问你们,今年丰收,可是尔等之功?”

    伯夷心中顿时一惊,感觉事情不妙。

    他以为纣王会有分寸,哪怕不敬神明,也不会在腊祭的时候搞事情,最多也就事后将祭品给吃了,没想到直接责问起来了。

    虽然朝中公卿都知道土地增产是因为纣王以妙计推广粪肥的功劳,但百姓不知道啊!

    腊祭要出了事,礼部所有人都逃不开责任。

    很快,那麻袋就歪歪扭扭地动了起来,下头的农人百姓一阵惊呼,神明显灵了?

    随即,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骚味。

    子受将麻袋一拉,现出几个农人。

    百姓面面相觑,这麻袋中的不应该是神像吗?在腊祭之后便可以揭开麻袋露出天神面容,接受人们供奉.....

    可这,怎么是人?

    而且还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地里劳作的农人。

    “是张三!”

    “是李四!”

    立时便有人认出了那几个被问得瑟瑟发抖的百姓。

    张三李四已经尿了出来,他们本来打算来参加腊祭庆贺,可刚一出门就被套了麻袋,最后就成了这样,还代替天神接受了百姓的祭拜。

    夭寿了啊!

    子受却是露出了笑容,祭祀百姓有错吗?

    这七八个百姓都是他找人随便绑来的,正是这些百姓,每日辛勤劳作,土地田里刨食讨生活,精心看护着庄稼,才有了收成,才会有丰收。

    这七八人,代表着民。

    丰收和你天神有什么关系?

    子受看着下首固执保守,甚至惶恐得哭起来的百姓,不由得连连摇头。

    真正该得到祭祀,享用一年间最好食物,最丰盛餐点的,就是你们自己啊!

    没有你们自己早出晚归,没有你们自己翻土种地,那地里还能凭空长出粮食不成?

    你拜拜天神就能天降馅饼不成?

    养家的是你们自己,种地的是你们自己,到了年终,还得在大祭的时候将最好的留给神明?

    脑子有坑。

    今年丰收,可是尔等之功?这个问句子受能当场给出正确回答,是的,就是你们这群农人亲手所立下的功劳,是你们让地里长出了庄稼。

    望着农人百姓们的一片哗然,子受脸上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浅笑,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了,看看,我灵光一现,就是一笔昏庸值!

    这时候,被问责吓尿了的张三李四似乎也缓过劲来,连声道:“招,招....我招了!”

401.公然作弊

    “我...我也招了!”

    “丰收皆是陛下之功,我们不该偷那上林苑中的神物啊!”

    说着,他们还不断往脸上扇着耳光。

    子受脸上挂起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上林苑里有什么神物?除了宫市就是宫田...

    可联系起丰收,就很清楚了,是宫田里的粪肥。

    你们偷什么不好,偷屎?

    子受已经全明白了,丰收还真的和自己有那么一点关系,这俩农人偷了粪肥之后,多半当做神物,百姓最是相信这些,最后就普及开来,有了粪肥田地增产,这很正常。

    朝中大臣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上林苑种田的玄鸟卫也隐瞒不报?

    竟然有欺上瞒下这种事!如果不是今天,自己还得被瞒多久?

    忽然,子受嘴角抽了抽,朝中臣子欺上瞒下,这不是好事吗?

    证明了他们的无能与私心啊!庸臣都是这样!

    可当下这事儿怎么办?

    张三李四嘶声裂肺哭爹喊娘的声音,比他揣着的编钟扩音器也差不了多少,下头的农人百姓都知道了。

    “神物居然出自陛下之手?!”

    所有百姓都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是天降神物,教他们耕种,没想到一切的源头都在上林苑,在宫中,在纣王之手。

    伯夷见此,恍然大悟。

    这时正是将粪肥的一切暴露出来的最好时机。

    之前粪肥在民间流传,朝臣们都知道,却隐瞒不报,是因为流传的手段是“窃”,不太光明,而且刑部会很难办,再加上有一定危险,到底会不会丰收,也没经过事实,只有吕岳的演算,所以即使最初挂上朝廷的名义,挂上纣王的名义,也没有用。

    反而会引来怨言,一旦失败,会让纣王威信大失。

    可现在已经有了事实,增产是实实在在的,粮食是看得见的,有了实际,便能将名头取回来了。

    而且刑部也有了淇水大刑震慑众人,些许毛病问题不大。

    使得粮食增产的名声,可不能留给屁事没干的天神。

    伯夷嘶着嗓子,在吵嚷的人群中大吼道:“诸位,陛下怜百姓田地困苦贫瘠,便借上林苑之宫田,传授粪肥以增地力,好让其发扬光大,造福于世人,今年丰收,是谁人之功?”

    “是陛下之功,也是田间农人,尔等百姓之功,尽皆人力!”

    此言既出,当真所有人心神皆震。

    子受则微微闭眼,没有了,昏庸值没有了。

    在封神世界里提不敬畏天神,理当是一份昏庸值。

    而且很多时候,科学道理也说服不了固执守旧的百姓。

    但偏偏粮食满仓的事实摆在了眼前,吓尿得说出实话的张三李四就在面前。

    更何况,所谓的神物是怎么得来的?人们吃了喝了,自己排出来的。

    子受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他环视着百姓,道:

    “庆贺已毕,开始公议吧!”

    “朕欲让朝中公卿、贵族诸侯在春耕时下到田间,协助百姓耕种,不过,是否能成,还得由你们说了算,因而有此公议,以求民见。”

    他放下编钟,伸出右手:“不想让朝中公卿、诸侯贵族协助耕种的人,站到右边来!”

    这等气势让人不由得心服,翻手一掌,好似将整个天下都纳入手中。

    刷啦一声,便有一群人往右边站去,这些人知道,朝中公卿,诸侯贵族都不会种地,去到田野间,岂不是帮倒忙?

    到时候自己也因为这些人的身份,而施展不开,束手束脚事小,耽误农时坏了耕种事大。

    这倒不是说他们就有远见而,而是等待腊祭的三天里,那些很有自知之明的大臣们自发地搞科普,不愿下至田间的贵族,也刊印报纸配合。

    “肉食者鄙!朝中公卿、诸侯贵族可以理政,又怎么知道如何耕种?应要各司其职才是!”

    一老妇忽然出言,站到了右边。

    许多人认出了这名妇人,这妇人卖无心菜发了家,东西南北四市都吃得开,还擅长赌马斗鸡,算得上小有名气。

    这样的百姓,属于极有头脑的那一类,将小民的智慧发挥到了极致,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在老妇的带动下,一些中立观望的农人,也迈动了脚步。

    一边的卖油翁倒是想拉住老妇,劝道:“什么肉食者鄙,纣王酒池肉林,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肉食者?可粪肥神物是谁弄出来的?还是再看看吧!”

    老妇却不为所动:“陛下是陛下,那些诸侯贵族又怎么会种地?老身就是不信,那些钟鸣鼎食的人,还能比我数十年的无心菜种植经验更丰富!”

    对于这老妇的远见卓识,子受也不得不佩服。

    当然,更让人佩服的是她的勇气,坚持到底,不盲从君权,好人啊!

    要是天底下的百姓都是这样的刚烈,何愁昏庸值不来?

    即使老妇带动了一拨人反对,也没什么大影响,子受早已有所准备,他笑道:“朕承诺,朝中公卿与贵族下至田野间,自带粮种!”

    此言一出,本往右边跑着的人停下脚步,他们之前的顾虑,无非是害怕朝中功臣碍手碍脚,不仅碍事还耽误农时,根本没省多少力气,得不偿失。

    可现在,纣王已经说了,自带粮种。

    种子是免费的啊!这可是白赚,不干白不干!

    这是子受做出的补偿,毕竟他很清楚,不事耕种的朝中公卿下到田野,就是去闹笑话的,不做出点补偿,百姓也没那么容易同意。

    再者,多多少少总会耽误些事,做出些补偿,不至于闹得太大,万一整一出周召共和,国人暴动把自己给赶出朝歌,可就麻烦了。

    等到右边的百姓彻底站定之后,殷破败开始清点人数,约莫有在场总人数的四成左右。

    群臣心中大定,看来百姓也不愿意陪着纣王胡闹,按他们的估计,四成反对,三成中立,三成同意,最后肯定这事儿就过去了。

    通过这件事,也能好好警醒一下纣王,乾纲独断是不行的,朝臣与百姓全都反对的事,就不要那么一意孤行了。

    殷破败向子受汇报了人数,子受面色古怪,没想到竟然有四成这么多啊,于是又伸出左手。

    同意公卿下乡的农人百姓已经跃跃欲试,甚至有的人,已经站到了左边,只等那一句同意之人往左站。

    “既然有四成之众反对公卿下乡,那么剩下的,便是同意的了。”

    “六比四,此事已定,传告天下,来年春耕,朝中公卿与诸侯贵族皆下至田野,协助百姓耕种!”

402.井田与奴隶

    腊祭之后没几天,便到了新的一年,一月一日结算期。

    子受捂住眼睛,在指甲缝里看了眼昏庸值。

    还好。

    这可是个相当好的消息,毕竟这个结算期内有万民渡江来投,还有推广粪肥粮食增产的功劳,没有扣太多,就已经是个极好的消息了。

    想来一定是诸侯贵族方面贡献的昏庸值起效了,毕竟天下诸侯皆有反心,肯定趁着还未正式开战的时候散布谣言说坏话呢!

    想到这里,子受安心了许多,决定在新的一年里,安心挂机。

    安分守己,不搞事情,等着诸侯贵族源源不断贡献昏庸值就可以了。

    看看贵族,虽然同意缴纳田赋,可至今都收不上来,就知道这些人有多难搞,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逆转想法的。

    还有辛环的八百水泊梁山,应该也发挥作用了。

    他美滋滋的一手一个,继续睡大觉,今年真的不折腾。

    ...................

    刑部大殿,李靖遇上了麻烦。

    收取贵族田赋被纳入了新法,户部收不上钱,自然得刑部上。

    李靖招来了心腹欧阳天禄,以及新入刑部的两名官员。

    其中一人为比岸,也就是狴犴开的小号,明面上的身份是比干的侄子,比干七窍归一,但未失去玲珑心倾听万物声音的能力,因而知晓比岸的身份,帮他走了关系。

    比干已是七老八十,比岸作为老比干的侄子,也不年轻,六十高龄年逾花甲,是个小眼睛的老胖子。

    欧阳天禄对此颇为不满,朝中新官哪个不是正值壮年?唯有这个老头走关系入了刑部,添了实权,招贤馆的张大是瞎了吗?

    在胖胖的比岸身边,是个高瘦青年,名唤解至,年轻一些,肤色黝黑,额间还有一个似月牙又似星辰的白印。

    欧阳天禄对此依然不满,要说比岸还断过几个案子,解至就真的没干什么了,做的最多的,是打朝中其他官员的小报告。

    不过李靖却很喜欢解至,他是修仙的,知道解至是神兽獬豸开的小号,被交好的比岸拉来,一同入朝当官。

    獬豸本相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额上长有一角,而人身的肤色黝黑、额生月牙,这都是獬豸本相的特征。

    狴犴善断案,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獬豸铁面无私,辨善恶忠奸,这两只神兽入了朝野,只要稍加了解人间之事,便能成为变法的好帮手。

    当然,欧阳天禄也不差,刑部之中,最擅长揣测圣意的便是欧阳天禄,充分领会纣王想法,是每个朝廷官员的必备技能。

    李靖浓眉一挑,问道:“贵族田赋收取不利,现已移交我刑部,诸位觉得,应当如何?”

    狴犴道:“在下略知一二,户部收不上田赋,主要是因为民间施行井田制,井田制中,中间的公田收成是为交付给朝廷的俸禄,而贵族的田地却不是井田,根本没有公田,即使答应缴纳田赋,也定不出具体数额。”

    李靖点头:“这正是困难之处,多有贵族以无公田为由,仅缴纳少量田赋便敷衍了事,”

    狴犴沉吟片刻,道:“这正说明了陛下此举,并非只是为了收取贵族田赋,更是为了废除井田,从而推行新田制。”

    “废...废除井田制?”欧阳天禄大骇:“井田制已有千年,自禹王而始,怎能轻易废除?”

    狴犴解释道:“不错,井田制最初,正是由禹王推行,禹王治下洪水后,田地显露出来,洪水夹带泥土,填平了沟壑,冲积出大片适合耕种的平原土地,禹王便推行井田制,将土地划成无数个“井”字型方块,每八家一“井”,中间一块土地是公田,由八家合力耕种,收获物上缴朝廷。”

    “那时侯,井田制无疑是伟大的,它将因洪水四散而逃、零散无序的农人们,聚集在一起,使他们同心协力的努力耕作,无论任何灾害,都一同面对,可井田制已有千年,到了今日,已有不妥,便是当年,禹王也察觉到了后患,只是没能处理。”

    欧阳天禄忍不住开口呵斥:“井田制由禹王所提出,怎会有误?何来后患一说,莫非你问过禹王?”

    狴犴在心中暗自点头,是啊,我还真问过。

    当年大禹在西边治水的时候,就是他和一群兄弟们处理了湿地妖物,后来也是如此以人身为官,井田制其实就是他们一同商议出来的。

    他入商为官,也并非是为了逆转商灭周兴的天命,而是为了处理井田制留下的后患。

    可惜这事儿他不能说,毕竟自三皇五帝禹之后,再也没有哪个帝王会任用兽类、妖物为官。

    狴犴早就察觉到了井田制的错误所在,只是身份使然不便入朝,直到看到袁洪几人在朝歌安安稳稳,以及纣王刊印的小刘备后,才特意来到朝歌。

    不过狴犴没有对欧阳天禄明说,虽然纣王能容得妖、兽,但寻常人依旧难以接受,他只是尽力解释道:

    “井田制出现后,便有了奴隶,这两者,是伴生关系。”

    欧阳天禄狐疑,越来越离谱了,井田和奴隶有什么关系?

    该不会你比岸看到纣王想提高奴隶地位,有推翻奴隶制的苗头,就想让奴隶和井田搭上关系,从而废除井田制?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

    狴犴仍是耐心解释道:“禹王执玉帛而掌万国,那时候的国君、诸侯和大小贵族,都拥有大片土地,这便是私家田地,这些私家田地,只要其主人不犯罪,不反叛,不遭禹王讨伐,便可任由他们自己处理,与只能在土地上耕种的平民百姓不同,诸侯可以转让、赠送甚至买卖土地,这些土地,全是诸侯贵族所私有。”

    “有了土地,就得有人耕种,诸侯贵族对私有土地更为上心,便把战俘、罪犯以及因各种原因依附于他们的穷困平民,强行安排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只给他们留下仅够生存的粮食,其余收获物皆上缴。”

    “贵族诸侯正是依靠着这些收获物,用以维持着军队、官吏以及钟鸣鼎食的生活,而那些为他们耕种的苦命之人,由于来自于战俘和罪犯,没有正式户籍,即使脱逃,也无处容身,只能世世代代在主人的田地里无偿劳作,这便形成了奴隶。”

    “千百年下来,井田与奴隶,已经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动奴隶,必然要动井田,动井田,必然要动奴隶,当年陛下令诸侯贵族献出奴隶以筑长城,鲜少有人响应,这井田就是根源所在,少了奴隶,家中土地便无人耕种。”

    “贵族们看不起奴隶,不愿意奴隶为官、为将甚至入行伍,也是寻常事,毕竟奴隶越少,他们土地上的收获,就越少。”

    欧阳天禄如醍醐灌顶,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啊!

    可他仍是免不了腹中暗议,知道这么清楚,你特么是亲眼看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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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846/ 第一时间欣赏封神之我要当昏君最新章节! 作者:殆火所写的《封神之我要当昏君》为转载作品,封神之我要当昏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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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介绍:
一心想当昏君的我,却成了千古一帝。
清北多名教授对商始皇的一生进行深度剖析。
商始皇原为纣王,姓子名受,功劳胜过三皇五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皇帝”称号的君主。
商始皇奠定中国两千余年政治制度基本格局。
然而相关史料对始皇帝一生记载不详,小说家曾脑补写出一部《封神演义》,写始皇平乱的故事。
前三十回着重写始皇在纣王时的英明神武,后七十回主要写商、周两国战争,并且掺杂有宗教斗争。
始皇重定天下,分封列国,申公豹封神,使有功于国的人和鬼各有所归。
商始皇被视为千古一帝。
子受在弥留之际,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要当昏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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