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掀摊子
霍春将一块硕大的鱼糕塞进嘴里,两三口便吞了下去,又一仰脖子喝干净了杯中的茶水,心满意足地看着对面的谢坤道:“老谢,还是你这样的人有办法,这样的世道,在你这里还能有这等好吃的。”
谢坤呵呵一笑:“霍参军说笑了,您可是大人物,什么吃不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能跟你们比啊?”
霍春冷笑:“谢掌柜的,你就别我打马虎眼了,你真是普通人吗?”
谢坤心头一跳,看着霍春,咽了一口唾沫:“霍参军,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那里就不是普通人了?”
霍春唉声叹气:“谢掌柜的,如今这世道,像你这样黑白两道通吃的家伙,才能过得滋润呢!像我们,唉,不说了。不管怎么说,这年把多,我家里人没有挨饿,总是还得多谢你的。”
“霍参军这是说哪里话来?我们不是朋友吗?”谢坤放下了心,只要对方不认为自己是大唐谍子,那就行了,至于黑白两道通吃,这话,本身也没有说错。
作为大唐在岭南的谍报头子,接替了王一琨职位的谢坤,可不就是黑白两道通吃吗?
这一年多来,岭南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便连霍春这样有身份的人,也一样是苦捱。霍春自然是有一份军粮可吃的,但他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陆上封锁,海上封锁,为了打击整个岭南的经济,大唐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岭南市面之上,没有什么东西不是紧缺的,价格飞涨,昔日能买十斤粮食的钱,现在能买一两就算是不错了。
为了全力保障军事上的需求,所有的物资都必须先紧着军队供应,这便让普通的百姓,日子过得困顿不堪了,卖儿卖女已经成了屡见不鲜的事情。
霍春那一点可怜的薪俸,全被他折成了粮食拿回了家供养家人,这家伙现也经常挨饿,实在没着落了,便来谢坤这里打一顿秋风。别看谢坤表面上与一般的商家一样,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的模样,但只要霍春上门,总是会弄一顿好吃的给他。也不知谢坤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一些吃食。
打了一个饱嗝,霍春道:“谢掌柜的,这些日子,怎么没有看见老嫂子和几个侄儿啊?”
“这不是吃食不够吗?在这城里,日子是愈发的难熬了,我打发他们回乡下去了,再不济,也还可以刨刨野菜,捞些鱼虾吧?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粮啊!”谢坤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城里还有这么一摊子,我也早就跑回乡下去了。”
霍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谢坤,犹豫了半晌才道:“老谢,你我是朋友,我悄悄给你透个底儿,城里这一块,不要了,先回乡下去躲一躲。”
谢坤吃了一惊:“这是要出什么事吗?”
“大帅决定了,要集大军与北唐决一死战。”霍春低声道。
谢坤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外头不是一直都在传吗?”
霍春嘿嘿一笑:“大军开拔,所需钱粮无数,想打胜仗,激励士气用什么?告诉士兵们忠君保国吗?屁,还不是要用白花花的银子。你们这些人,跑得了?别忘了,你谢掌柜在广州城内可也是小有名气的。”
谢坤脸上变色道:“这世道,的确没有多少生意可做啊?再说了,官府每每要乐捐,我可是从来没有拉下过。”
“可上头认为你们这样的人,一定还藏有更多的银子。”霍春低声道:“所以接下来会有一场大行动,专门要找你们这些人的麻烦,所以,还是出去躲一躲,你这店面又不能跑,要是这一仗打赢了,你再回来,不还是你的吗?”
“这这这,这是要倒行逆施啊?”谢坤愤怒地道。
“那又如何?这一仗要是输了,啥都没有了,还管什么逆施正施!”霍春冷笑着道。
“你也护不住我?”谢坤问道。
霍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是有这大本事,还能喂不饱自己的家人,以至于常在你这里打秋风?这也就是我吃了你这一年多的白食不好意思才给你透这个消息,信不信的,随你!”
“当然信,当然信!”谢坤连连点头:“多谢霍参军。我今儿个晚上就收拾收拾,明儿一大早便出城,再也不回来了。”
“这还差不多。”霍春觉得自己也算是报答了谢坤,心里倒也舒服了一些。
“霍参军,那你岂不是也要上战场了,北唐兵凶恶得紧,你可得小心一些,你要是出了啥事,你一大家子人呢?”谢坤关心地道。
“我这一次运气好,被抽去干别的事儿了,不会去江西与北唐兵干仗的。”霍春嘿嘿笑了起来,十分得意。
谢坤心中一动,决战的主战场定在了江西吗?那就只有衡阳这一带了。
“不知霍参军要去做什么事情?眼下不是这决战更重要吗?像霍参军这样能干的人不去参加决战,居然要去做别的事情,难道还有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吗?”谢坤试探地问道。
“咳!就是皇帝陛下决定要巡视整个岭南以及容管桂管等地,以激励民心士气,让大家戮力同心,共抗北唐伪帝。这一路之上,也是要有后勤照应管理的嘛,我在这方面一直还算是勤勉,所以便抽了我出来,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务。”霍春有些得意。
“这可是好事呢,能够凑到皇帝陛下眼前服侍,说不定看对了眼,霍参军就要飞黄腾达了呀!”谢坤赶紧奉承了几句。
霍春不屑一顾:“想要飞黄腾达,凑到皇帝跟前有什么用?得大帅看中才行。不过这一次往容管桂管那边走,倒还真是一年好事,说实话,我是真不想与北唐兵开打,他们实在是太凶恶了,这一次对面可是屠立春,陈长平,何塞这些厉害人物呢!”
“不知霍参军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谁知道呀!”霍春一摊手:“总是少不了一两个月的。”
听到这里,谢坤却是站了起来,走到墙角,扒拉了几下,掀起地上的几块砖来,却是从下面掏摸出了几小袋粮食,每袋约摸十几斤的样子。
“霍参军,既然你要走这么久,可就顾不得你家里人了,这点粮食你偷摸拿回家去,总不能让家人挨饿才是。”
霍春凑到了地窖跟前,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有私货。”
“就这一点了,再也没有了,我明儿不也是回乡下去吗,扛着几袋粮食,只怕出不了城就被抢了。”
“好,我霍春没交错你这个朋友。”霍春老实不客气地将几袋粮食找了一个结绾到了一起,扛到了肩上:“既然如此,我也便告辞了,谢掌柜的,抓紧时间走吧,事儿可是马上就要来了。”
谢坤一边点头一边将霍春送出了门。
回转关紧了房门,谢坤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霍春今天提供的一些消息,看似平常,但内里却总是显得有些诡异。
特别是那个假皇帝,一直躲在行宫中从来没有露过面,现在怎么要出来鼓励士气了?而且还出来走这么远?
想了一会儿子实是在想不明白,便走到案边提起笔来,将这些情况写在纸上,然后将纸小心地卷成了一个小筒,塞进了一个小竹筒里,然后拿来一双靴子,将小竹筒塞到了靴子一边的夹层之中,然后在屋里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最后环顾了一遍屋子,转身出门,咣当一声上了锁,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屋子,肯定是不能呆了。
但回乡下,也只是他与霍春说说而已,现下这个局面,自己怎么可能离开如此重要的地方呢?整个岭南的情报中心都在广州城中,自己要一走,整个系统的运转可就不那么灵光了。
狡兔三窟,作为大探子的谢坤,自然也有好几处独属于自己的安全屋。看来要先躲到这些地方去,等这阵子风波过后再公开露面了。
霍春提拱的情报异常的准确。
从第二天起,整个岭南的官府,开始了异常凶恶的操作。
简单点来说,就是刮地皮。
普通的老百姓已经刮无可刮了,这一次的目标,是那些有些资产,平时都还有些脸面有地位的中小乡绅、地主、商人。这些人,说有关系也算是有,但却都不硬扎,就像谢坤一样,平时小事儿自然能有人罩着,但真遇到了这些大事,他们靠的人,面子可就不够了。像霍春这样肯提前泄露天机的人,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这一次的搜刮与往常大不一样。
往常的搜刮也好,乐捐也罢,虽然会伤筋动骨,但还不会要了老命,这一次,官府却是明显地要杀鸡取卵了。稍有反抗,便是刀斧加身,绳索侍候。抢了钱粮还要抓人,这些被抓的可不会被送到大牢里,直接发到军前去当苦力,整个岭南,霎那之间便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恐怖当中。
躲起来的谢坤更加感觉到了事情的不正常。
一方官府,特别是像岭南朝廷这样的,统治者是那些大地主大世家,但他们依然要笼络数量更为庞大的中小地主商人阶层来为他们所用,但现在,这些人似乎是想掀摊子不干了啊!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洞悉
整个福建观察使辖下都乱了起来。
为了配合向真这一次的大决战,以前一旦输了之后所做的一系列逃亡的安排,容氏在福建执行了与岭南差不多一样的政策。
那就是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钱财以及物资。比起岭南,福建原本就要更穷困一些,所以容氏的这一次的扫荡,连许多大户都没有放过。
这种刮地三尺不留余地的剥削,终于引起了境内的大反抗。
须知这里的每一个大户,基本上都是一个宗族,再加上一批大海商如郑裕这样的人在中间的推波助澜,极短的时间之内,整个福建观察使治下,造反之火便如燎原之势漫延开来。
而容氏似乎也对此早有准备,大军频出,杀得血流成河,一时之间,福建境内无数宗族被连根拔起,家族数百年积累的家财,转眼之间便沦为了他人所有。
但随着那些松散的造反被镇压之后,几外几股力量却是脱疑而出,其中便以镇州的王氏,泉州郑氏,汀州周氏,福州韩氏等几股势力最为突出。这些人原本就是闽地大海商,拥有极强悍的财力以及家族私兵,在这一次的反抗行动之中,他们更有组织,有计划,目标明确,行动之上隐隐有互相配合之势。
在容氏大军分散境内四处镇压掠夺的时候,这四支队伍却是目标清晰地一路直奔福州,看他们的意思,竟然是想直接掏了容氏在福州的老巢。
一路之上,他们击败了数股拦截他们的官兵,势不可挡地直逼福州,终于迫使正在往江西方向集中的容氏精锐部队掉头而回。准备将这些在后院放火的家伙杀光了之后再说。
对于容宏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关于在江西衡阳的这一场决战,在容宏看来,获胜的希望着实有些渺茫,只是抱着万一获胜的侥幸罢了。而向真关于向安南等地方撤退,企图与刘信达所部汇合再一起构建一个反李泽的联盟,倒是一个更为可行的方案。
但要往那些地方去,必然要有充足的财力和兵力才行。
这一去,可不仅仅是要与当地人争夺地盘,还要与刘信达争夺主导权的问题。那些地方在容宏看来,无不是蛮夷之地,想要开发出来,没有大量的投入怎么行?
能带走的,也只有绝对忠心于自己的那些核心家族、部属,其他人,怎么可能愿意跟着自己背井离乡呢?所以这才是容宏在家乡大开杀戒,毫不在意后果的原因。
如果在江西这一仗打赢了,那一切都好说。
打输了,就要带着这些财货跑路了。
只要自己能脱身,管他地方之上血火滔天了。
但现在造反者的目标和意图太过于明确了,人家就要想要拦截他将这些财货运走。留在福州的这最后一批部队,可是真正的家族核心力量,容宏可不想他们有什么损失。
所以不管向真那里怎么摧促,他还是决定,先回头将这些造反扑灭了再说。
江西之战,早打几天晚打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胜利的希望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大军返回,与那些正在四处劫掠的杂牌部队自然大不一样。甫一接触,以郑裕为首的这几支海商的造反大军便连连失利,最后四支部队合为一股,缓缓地退向泉州一带,容宏却也是不依不饶,率军一路进逼。
而与此同时,由容宏之子率领的家族核心部队,则押运着无数的财货物资,一路向着容管方向进发。
五千装备精良的部队,带着上万家眷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骡马队,缓缓而行。
容宏准备一直等到这支队伍进入到岭南境内之后,再返身赶赴江西战场。到了那时候,这些造反派想怎么玩,就去怎么玩吧。
而此时的造反者们,竟然也是不慌不忙起来,与容宏的大军始终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之上不急不徐的往泉州方向撤退。容宏停,他们也停,容宏进,他们就走,容宏一旦有了撤兵的意思,他们则毫不客气地粘上来。
如此纠缠了一段时间之后,容宏彻底明白了,这些造反队伍,说不得已经跟北唐人勾连起来了,他们的目的,只怕就在于牵扯自己,不让自己顺利地抵达江西与其它几路大军整合。
但越是如此,容宏反而更加地不敢轻易撤退了。
向前先剿灭了这些人,反而更容易一些。
永远不要忘了北唐的水师,一旦彻底放弃了福建,让这些造反者掌控了局势,北唐水师在福建沿海顺利登陆,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福建沸反盈天,但高象升却仍然在他藏身的小渔村里,天天好整以遐地吃着海鲜。
“副主席,这是刚刚收到的来自岭南的情报。”一名黑衣人将一个小小的竹筒送到了高象升的手中。
这是谢坤送来的。
打开匆匆浏览一遍,高象升有些错愕。那个小皇帝又要出来蹦哒了?带着这个疑问,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将竹筒连着情报一齐塞进了火堆里,皱眉沉思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唤进来了一名黑衣人。
“前几天你跟我说过,容氏带着大量的财货,正在一路向着岭南转移?”
“是的,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家眷。”黑衣人点头道。
高象升思忖片刻,脸上却是突然露出了笑容:“明白了,这是要跑啊!敢情对于江西的决战,他们自己也一点信心也没有,哈哈,往哪里跑呢?一旦决战失败,不管是福建还是岭南,都将是我们大唐的囊中之物,他们可以逃的地方,那就屈指可数了。”
在屋里来回地转了几个圈子,猛然站住,看着黑衣人道:“有一件紧急的任务,需要你远行一趟。”
“请副主席吩咐!”
“去安南。”高象升道。
“啊?”黑衣人吃了一惊。
“去安南!”高象升强调道:“去找到腾建,把这些情况告诉他。”
“副主席的意思,是南方联盟的这些家伙,有可能准备往安南方向跑了吗?”黑衣人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高象升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甚至怀疑,向真搞出的这个什么江西决战,本身就是为这一次的大逃亡所做的掩护。”
黑衣人有些不解,“既然想跑,何不带着这些军队跑?这样不是更加地有底气吗?到了那地方,没有强大的武力,能立足吗?”
高象升笑道:“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一来,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们背井离乡去异国他乡呢?不见得有很多吧?如果这个消息一出,只怕军心立即涣散,整个南方联盟要彻底崩溃了。二来这么多人进行如此遥远的一场远程,怎么保证后勤的供给?怎么保证这些军队不中途出乱子?这些都是不可控的,与其如此,不如舍卒保车,断臂求生。以一场决战来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而私底下,却以小皇帝出巡的名义,向着安南方向逃跑。”
“这么说来,其实江西决战,我军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气了!”黑衣人喜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高象升摇头道:“这一仗,向真肯定还是会认真努力地来打的,万一天上掉馅饼,他打赢了呢?那岂不是更有充分的时间来布置后面的这些事情了?就算打不赢,他也会努力地在江西多支撑一些时间以让他们的核心能够撤得更深一点。你要知道,这样规模地迁徙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也不是想走多快就走多快的。”
“我明白了,见到腾建,需要告诉他怎么做?”黑衣人问道。
“太远了,我就不给具体的意见了。但有一条,如果这些人真的到了安南地界之上,我不希望看到小皇帝还活着!”高象升叹了一口气,道:“他如果还活着,这些逃到了安南的人,就还有一面旗帜可以团结起来,哪怕就是一些残兵败将,但也足够给我们的未来造成一些麻烦。如果他死了,这些势力到时候必然分崩离析,互相之间,都会攻訏不停的。那我们到时候收拾起来就更简单多了。”
黑衣人笑道:“腾建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谅山府,这些人真要逃往安南,就必然要从他的地盘上过,想来他是有法子好生地折腾一番的。副主席,我这就启程,赶往谅山去见腾建。”
“一路之上小心一些,可莫要让他们把你捉去当苦力了。”高象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
黑衣人大笑:“他们要是有这个本领,我倒也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当一当苦力了。”
目送着黑衣人奋马扬鞭而去,高象升的脸色却是黯淡了下来。
“陛下啊,你可不要怪我心狠,太子如果还活着,这世上便又有更多的人要受更多的苦。李泽说得对,这天下,应当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天下人,也该过上太平日子了。”
高象升嘴里的陛下,自然便是早已经死在武邑的前任皇帝李俨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准备黑吃黑
如果说闽地的海商影响力最为强大的区域,莫过于泉州了。曾经的泉州,是与广州港并列的大唐对外商贸的重要港口之一,千帆云集,遮天蔽日的盛景现在早已成为了过往黄花,但海商们对这里的渗透和影响,虽然有所减弱,但却并没有消失。
特别是在郑裕等一众海商在得到了高象升的支持,又能重操旧业之后,在大唐内卫的操作之下,海商对这里的官员、军兵们的渗透,反而更加地频繁了。
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里,这些人还能过得比较滋润,不至于饥寒交迫,便得益于仍然在以走私的名义进行着海贸的郑裕等人。
而现在,是到了他们回馈的时候了。
看起来郑裕等人现在被容宏打得节节倒退,一路退向泉州。但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明白眼下的局势,这只不过是南方联盟最后的回光返照了。这一阵子的疯狂和**过后,他们必然迎来低潮。而这一次,只怕他们再也没有重起之日了。
所以当郑裕等人退向泉州的时候,泉州暴发了起义。
在驻泉州的容氏心奉命出兵两路夹击郑裕之时,士兵造反了,百姓上街了。一个个忠于南方联盟的官员被击杀,他们有的死于家中,被自家奴仆一击致命,有的死于军营,在巡视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便被一名普通的士卒一箭毙命。
城内处处爆发着冲突,平时温顺不已的人骤然之间便露出狰狞的面孔,平日似乎无话不谈的朋友在下一刻,却实然白刃相向,一处地方最基本的信任完全崩塌,整个泉州陷入到了混乱的状态之中。
随着城内的爆乱,驻扎在泉州港的容氏最后一支舰队,也陷入到了熊熊的火海之中。数十艘舰船一夜之间,被烧成了一堆残渣。
虽然说容氏舰队早就无法出海与大唐水师争锋,但在沿海巡逻,依靠着船人灵活的优势,依然可以在近岸浅水区给唐军水师制造一些麻烦,延误对方进攻的时机,现在,却也化为了泡影。
混乱在郑裕等人进入泉州城后,才被平息下来。
归为平静的泉州蕐止疮夷。
容宏率部抵达泉州之后,却也暂时停止了对泉州的进攻。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能彻底在野外消灭这个敌人,而强行攻城,对于现在的容氏来说,并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现在容宏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保证他在福建掳掠的大量财富,能够平安地运走就算万事大吉了,至于地盘,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将郑裕所部堵在泉州一段时间,便足够运送财富的队伍走出足够远的距离了。
一边预防着泉州城内的郑裕所部出击骚扰,一边安排着随后的撤退事宜,容宏也对重回这片他安身立命的地域不再抱任何期望了。
失去了海上的预警,让容宏对于大唐的水师方面的消息,完全没有了可靠的信息来源。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在泉州尽心尽力地堵着郑裕等人的时候,一支庞大的舰队,已经抵达了福建近海。
“任将军,前面是浅海了,我们的大船可就过不去了,我这就派小船送你们上岸。”李浩看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海岸线,道。
“不必了!”任晓年呵呵一笑:“不过两三里水面而已,我们游过去就好了。你船队之中能过这片浅海的船只不多,一船一般的送,得搞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可是要抢时间,不能让容宏把福建百姓的民脂民膏给抢走了。多一刻功夫出来,说不定就能将他们全都堵住,将东西抢回来。”
李浩大笑:“据探子说,容氏在福建抢掠的钱财多达上千万贯,这还不包括那些丝绸珠宝之类的,要是你能全都抢回来,陛下一定会极为欢喜,徐主席更是会高兴的睡不着觉,至于户部的王明义孙雷,等你回去之后一定会请你吃饭喝酒。”
“不敢奢求这么多,只求戴罪立功。”任晓年拱了拱手,转身揪着一根绳子,像一只猿猴一般轻盈地一荡,便下了李浩的旗舰,落在了一条小舟之上,向着战舰拱卫着的一批大型商船驶了过去。
片刻之后,数十只商船从战舰的队伍之中驶了出来,一直向前,只到再也无法前进,这才停了下来。
他们没有选择适宜靠岸的深水区而是挑中了这一片浅水滩,是因为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的目标最近,而其它任何一个适宜大型战舰、商船靠岸的地方,距离他们的目标,至少要拉长一天的距离。
这在任晓年和李浩看来都是不可接受的。
一天时间,说不定就关系到这一次大型黑吃黑行动的失败。
朝廷差钱,到处都差钱。
但让现在的大唐朝廷去劫掠百姓,别说上头不同意,便是大唐如今中下的百姓也会不同意,因为朝廷要是对南方联盟的百姓这么做了,开了这个头,指不定那天就会对他们下手了。这样失民心的事情,长安自然是不干的。
但是呢,你容宏对福建百姓这么干了,我再去抢回来,然后将其中的一小部分又发还回来重新建设福建,便能轻而易举地赢得偌大的民心。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钱,原本就是他们的呢?
他们只知道,抢他们钱的是容氏,而重新建设福建的却是大唐朝廷。
这就够了。
“任晓年真是好本事,一个月的时间,居然便将义勇军的那些个刺儿头都收拾得服服贴贴的。”铁钩子潘沫堂站在舰首,看着前方正在做着最后准备的商船,感慨地道:“这样的一个家伙,要不是招了忌,犯了错,只怕早就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了。”
李浩嘿嘿一笑:“亡着补牢,为时未晚。潘老将军,你可知道这一个月中,他打了多少架吗?”
潘沫堂一笑:“略有耳闻。”
“这批人啊,战斗力,战斗经验那都是没得说的,但是军纪对他们而言,就差多了,其中很多人,在部队里,都是三天两头挨军法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在这一次的大裁撤之中趁机被上官当成害群之马给清除出军队的,但这些人,说白了,除了打仗,干别的还真不行,你要他们去种地或者做买卖,他们只怕连糊口都成问题,这样的人去做工,你觉得那些工坊主或者掌柜的敢要他们呢?”
潘沫堂摇头:“这些人啊,天生就只能干一个行当,那就是去征服。但却要有一个强势的人物镇得住他们才行,任晓年倒还真是合适。”
“这家伙带着他过去的八个伙伴,在驻地里,摆下了战场,每天干上一架,对方是一个人他们也是九人齐上,对方是一百个人,他们也是九人齐上,生生地将这一帮混球给打服了气。”
“他们九个人,还真能力抗一百人?这不太可能吧?”潘沫堂疑惑地道。
“只是这么一说,军营里那些人,别看一个个桀骜不驯,却也是心高气傲的,打到最后,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伙五十人齐上。但这五十人,还真不是他们九人的对手。”李浩笑道:“一个月时间,任晓年便成了他们毫无争议的头儿。”
“这些儿个犟驴,真他娘的一个个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但恶人自有恶人磨,碰上了任晓年,该他们倒霉。”潘沫堂大笑:“不过你这一次去海外,的确也需要这样的一帮子人,大唐的军人,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严苛的纪律约束,条条框框的把他们束缚得久了,去海外那些地方,不见得适合。”
“不错,在本土,我们需要的是狮虎,虽然凶恶,但还要讲原则。但去了海外,我需要的却是一群群的饿狼,为了一口吃食,为了生存,啥都敢干!”李浩目露凶光,道。
“以我多年以来的经验,那些地方的人,多是畏威不畏德。你只有先将他们打服了,打怕了,看到你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你再来跟他们说仁义道德,再来宣教感化,方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浩嘿嘿笑道。“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一片太过于遥远的地盘,不让鲜血没过脚踝子,只怕很难将我们大唐的荣光播洒到那片地方。”
说着话时,便看到前方商船上的士兵们脱得赤条条的,将兵器盔甲之类的或顶在头上,或者绑在木头之上再用绳子牵着,已经纷纷下水了。
不大会儿功夫,海面之上,便满是飘浮着的一个个的人头。
再过了一会儿,从望远镜中便看到任晓年同样赤条条的站在船头,转身看着他们遥遥行了一礼,然后沿着绳梯一路向下,没入到了水中,振臂向着岸边游去。
不多的几只小船上,水兵们奋力划着船,那上面,载着给这支准备去黑吃黑的队伍配置的一批手雷以及猛火油弹等热武器。
“这批财货落在我们手中,容宏会吐血的。”潘沫堂挥舞着光滑锃亮的铁钩子,幸灾乐祸。
作为积年的老海匪,早些年,他可没少于统治福建的容氏一族干过架,占过便宜,也吃过亏。
“吐死了最好!”李浩大知。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侦察
天气已经是逐渐地热了起来,一天里,白昼的时间明显地增长,太阳虽然已经落山很久了,但看起来离天黑却还是很长一段时间。
大道之上,一支长达数里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前行。因为车马太多,而道路较为狭窄且包包坎坎的并不平整,对于车辆的损耗尤其大,往往一辆马车出现了故障,后面的队伍就全都被阻塞起来了。
而且看起来,他们的组织效率很有问题,往往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坏掉的马车弄到一边去修理,重新打通被阻塞的关节。
这便是容氏正在搬迁的队伍。
他们携带着大量的财货以及搜刮来的金银,正在向岭南方向转移。
在这些人看来,现在他们无疑是安全的,因为福建的那些反贼,现在都已经被驱赶到了泉州城一带,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容宏率领的两万精锐军队在为他们断后。
所以大家从容不迫。
虽然离开家乡有些伤感,但走了这些天,不少人却是已经从伤感的情绪之中脱离了出来。毕竟,还留在原地,很有可能就是性命难保。
而只要他们还有着强大的军队保护,不管走到哪里,他们这些人,总是会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只不过,换一个地方而已罢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在距离他们并不太远的一处山巅之上,有人正举着望远镜,在观察着这支行进的队伍。
“人不少哈!”傅彪有些兴奋:“前驱全都是骑兵,大概有一千骑左右,整个队伍的随行保护的军队,不会低于五千人,再加上那些家眷,上万人是有的。啧啧,任老大,比咱们人多呢!”
任晓年翻了一个白眼:“再多的羔羊,与饿狼自么能比呢?”
傅彪哈哈大笑:“这么多的车、马,骡子,得驮多少财货啊?早先那个内卫的家伙说价值上千万贯,我们这下子可发财了!”
“闭嘴,这些财货都是朝廷的,与你我有毛的关系?”任晓年举着望远镜,一边缓缓地移动着仔细地审视着这支队伍,一边斥道。
“是呵是呵,现在咱们还没有出海呢,还在大唐本土呢?差点忘了这茬了!”傅彪连连点头:“任老大,他们好像准备宿营了,等到了晚上,咱们一个偷袭,解决问题。”
任晓年放下了望远镜,转头盯着傅彪,看得对方心里一阵子发毛。
“我说错了什么吗?任老大?”
“你以前做过振武校尉,带过至少五百人的队伍吧?”任晓年沉着脸问道。
“是啊,要不是我在军中跟好几个同僚撕扯过,这一次怎么也轮不到把我裁下来,论起战功,我可比他们强。”傅彪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你他娘的只是跟同僚撕扯吗?你还揍过监察官吧?大唐军队之中,敢揍监察官的,你大概是头一个,不裁你裁谁?你应该感谢你的长官还有这位被你揍过的监察官,你该上军事法庭的!能平安退役还能享受退役待遇,你烧了高香了。”任晓年哧笑。
“监察官处事不公嘛!明明是对方的错,最后处理的时候,偏偏我最倒霉。”
“谁让你平时恶名在外?”任晓年摇摇头道:“看来你脑壳有时候是真不灵光,把你裁撤下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我脑子那里不灵光了?”傅彪有些恼了:“任老大,打架我是没有干过你,我也服气你当老大,但你也不能侮辱我啊!”
“我侮辱你了?”任晓年嘿嘿一笑:“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怎么打他们?”
“晚上一个偷袭,解决问题!”傅彪道。
“你想得美!”任晓年呸了一口,“这是最蠢的法子,傅彪,跟着老子打仗,以后多学着点儿,光勇猛无畏可不行,没有谋算,你他娘的迟早会坏事,你以前只不过带五百人,现在带的是一千人,别看只多了五百,但在层次之上,却是完全不同的。而等到了海外,你指不定以后会带更多的兵马,到时候还是这样没脑子,是要吃大亏的。”
“我哪里没脑子了?”傅彪不满地道:“以往我们搞夜晚偷袭,一打一个准儿。”
任晓年摇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算了,老子费点唾沫跟你解释一下。这些财货,还有这些家眷,你说是不是容氏现在的命根子。”
“是啊,要不然我们怎么费尽巴拉地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断他们的命根子吗?”傅彪点头道。
“这就对了。既然是命根子,那保护他们的军队会很弱吗?”任晓年盯着傅彪:“我敢说,这支队伍是容氏军队之中最能打的。而统带他们的军官,也毕定是非常有经验和威信的将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有些道理!”傅彪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觉得如此有经验和威信的将领,在宿营的时候,会不设防大开四门让你随意来光顾吗?”
“好像不太可能。”傅彪扁了扁嘴,任何一个只是不太蠢的将领,在宿营的时候,必然会设置警戒,这是常规操作。
“而且在宿营的时候,他们会收缩成一个整体,核心人物和财物在内圈,不重要的人和物在中间,军队必然会在最外层。我们要是晚间去偷袭,上来就是硬钉子。”任晓年看着傅彪:“老子这六千人,还准备到海外去开疆拓土建立功勋呢,可不想在这里折损太多,死一个人,老子都会心疼的。”
“那晚上不打,什么时候打?”傅彪有些不解。
“你还是真蠢啊!”任晓年拿眼白看着对方,“你再仔细瞧瞧,我们该什么时候打?”
傅彪提起望远镜,看了半晌,突然明白了过来。
“白天打,在他们行军的时候打,他们的队伍拉得好长啊!”
任晓年懒得理会这个后知后觉的人物,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行进中的队伍。
“他们的骑兵主力在前头开路,步兵分散沿线保护,中间那一段,兵力聚集最为集中,很显然就是容氏的重要人物。”也不管任晓年在听没有,傅彪自顾自地道:“咱们没有骑兵,当然,在这样的地形之下,骑兵其实也没有什么鸟用。不过还是要将他们先诱使离开主力,然后予以迎头痛击。如此一来,沿线保护的步卒必然会集中起来去前去救援,我们再半途截杀,同时以一部兵马突袭中间,只要有效控制了这中间的容氏重要人物,对方就要投鼠忌器,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这么多干什么?”任晓年翻了一个白眼:“几千人的军队,拉了七八里路长的队伍,大约一千骑兵还分成了几个部分,步卒更是如此,这样的状态之下,我们还不能为所欲为,那咱们还算是大唐的精锐吗?”
“我们是大唐最强的。”傅彪屈起了胳膊,展示着粗壮有力的胳膊。
“切,有种你跟李瀚的陌刀队去比比!”任晓年不屑地道。“你比老子强壮得多,但打起架来,不照样被老子干翻。”
傅彪顿时哑口无言,面前就是一个苦主,再说了,李瀚的陌刀队,基本上就是一些变态,几十斤重的陌刀拿在手里跟个风车子似的,他还真做不到。
闷了半响,才道:“这不是小时候正长个儿的时候吃不饱,没长出来吗?要不然我也能去陌刀队了。不就是因为身高不够,才被刷下来的吗?”
任晓年哧笑一声,收起了望远镜:“你回去后,去找一些当地人的衣物来,到时候我们好用。”
“这有什么用?”
“这荒山野岭林子密,没有一些山贼土匪的说不过去吗?”任晓年嘿嘿笑道:“虽然咱们晚上不会去干,但骚扰骚扰让他们睡不着觉,耗耗精神也是好的。你小子精神头儿足,就来干这事儿,记着了,要让对方发现你们是些流窜土匪。”
“明白呐!”傅彪点头道。
任晓年所猜测的不错,统带这支队伍的将领叫容观,是容宏最信任也是最能打的一员将领,而统领的这支队伍,可以算是容氏的家兵,平素再怎么困难,这支队伍的薪饷,那都是不会缺一分一毫的。更重要的是,这支队伍的构成,基本上是以容氏家族以及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旁枝家族,附属家族,姻亲家族构成的。而这支队伍之中,也包含着这些人的家眷,所以,容宏从来就不担心这支队伍的忠心问题。
选择了一个适合扎营地方开始扎下营盘之后,容观立即便向四周放出了无数哨探,纵然从理论之上,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的危险,但作为一个优秀将领的基本素质,容观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最基本的一些行军规范。
设置简单地障碍,石头,树杆这些东西随处可取,简易的望楼也是短时间之内便搭建起来了。再将那些装着粮食军械的马车往外面一架,用树杆一搭,再在后面布上军队守卫,一个最基本的营地便靠成形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恶心恶心你
一阵急促的短号角声在营地里响起,刚刚靠着眯了一会儿的容观一个激凌,跳了起来。随手提起就插在床边上的刀,便向营帐外跑起。
这地界儿,还真有人捋虎须呢!
跑出大帐外,站在哪里观望,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是放宽了,西北角那边儿有些乱,但只看那动静儿,便知不是什么大事儿。
果然,没过好大会儿功夫,西北角那边便安静了下来,隐约听到有马蹄声得得地远去,那定然是那边的军兵出营去追赶去了。
有个什么追头吗?左右一过是一些小贼,想来偷摸一些东西,这黑灯瞎火地追出去,不定还要吃点子亏。
左右看看,心下里又有些恼火起来,整个营地此时已经灯火通明了。这么一闹腾,今晚算是不用睡了。
回到帐里,将刀丢在桌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重重地将水壶顿在桌子上,却与刀鞘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响,倒是让容观吓了一跳。
盯着那个水壶,心里却又感慨起来。
这个水壶,就是北唐那边打造的。北唐军队,每个士兵人手一个,便是一个大路货。但被人贩卖到了福建,一个却要卖上半贯钱。
不过东西的确是好东西,携带方便,装水量也大,用个带子挎在身上,必要的时候,还能抡起来当流星锤用。
容观其实是不想离开福建的。在他看来,即便投降了北唐又有何妨呢?至不济,容氏也还能当一方富豪吗?
可是兄长不干。
容氏即便与岭南向氏关系再深厚又怎么样?只要兄长肯投降,长安的李泽,说不定会举双手欢迎呢!
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在容氏,他说了不算。
家里还有很多人,也受不得北唐的那些国策,还指望着去南方继续作威作福呢,也不想想,那些没有开化的野地方,真是那么好混的?
现在这支队伍之中,知道此行真正目的地的,还只是少数,如果现在就公布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安南那样的地方,说不定就会翻天了。
嗟叹了一会儿子,帐帘子一掀,一名年轻将走了进来。
“没收拾掉那些小贼?”容观头也没抬地问道。进来的是自己的儿子容规,勇则勇矣,但终究是没有真正地经历过大风雨,战场经验未免太差了一些。“损失了多少人?”
容规低着头,道:“倒没死人,就是几个受伤了,另外损失了几匹马。”
容观抬头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是一些流匪。”容规赶紧将手里拿着的几支羽箭递了过去,“是猎弓,力道不足,制作也很粗糙。大伙儿追进了树林子,被他们利用林子暗算了,受了一点子轻伤,不过几匹马,只怕是不成了。”
容观将几支羽箭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子,叹气道:“几个饿急了的小贼,或者说就是猎户,不过是想来偷点粮食罢了,你逐走也就算了,还追上去干什么?想要赶尽杀绝,人家能不狗急了跳墙,骑兵进了林子,跟靶子有什么区别?这羽箭要是军用制式,弓也是强弓的话,你今天要死多少人?”
“小贼猖狂,明知道我们这里有大军,还赶来偷窍,岂不是该死?”
“人饿急了,什么干不出来啊!”容观摇了摇头,“他们有死人或者受伤的吗?”
“我们还击了,听动静儿,他们应当有人死了或者伤了!”容规道。
容观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明天要小心一些。骑兵再往前多探一些路,两边也要多派出一些斥候部队。”
“他们还敢来?”
“如果死了人,可就真说不定了!野狗咬你一口,不见能得死人,但也能让你疼!”容观道。“咬不着你,他们还可以恶心你一下。比如说他们把路个挖断了,再砍几根树给你横在路上,总之让你走得不顺畅。多把我们在博平岭里延误几天,多过几夜,他们每晚都来骚扰一翻,你受得了,其它人也受不了。一个不小心,便真要被他们咬上几口了。”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容观一看儿子的模样,便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理会自己的意图:“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没有必要喊打喊杀,可以跟他们谈一谈,给一点点粮食,给一点点银钱,都不算什么事儿!只要他们不再来骚扰我们搞破坏就行了。”
“这,这也太示弱了吧?”
“有必要跟他们纠缠吗?”看着容规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容观不由怒了起来:“做什么事,都要看值不值得,给他们一点点粮食和银钱,值个屁啊?你知道你大伯在泉州那边盯着郑初那些人,一天要耗费多少钱粮?我们早一点抵达安全地方,他就能早一天离开泉州,这里里外外的帐,你算不清啊!”
“儿子懂了。”看到父亲真怒了,容规立即便老实了起来:“明天真碰上了他们,我就这样办。不就是认怂吗?”
看着儿子仍然有些意难平的离去,容观叹了一口气。
都三十大几的人了,仍然这样意气用事。想想北唐那边的那些年轻将领,南方联盟这边的颓势就更加明显了。
何塞,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当,已是位列大将军,李泌,李浩、李瀚,李德、李睿、候方域这些人,都比自己的儿子年轻,但如今却都是一个个老辣如同千年狐狸,而北唐虽无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的徐想,也与自己的儿子是同年生人。
有时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容规如此,容宏的儿子,比容规还小上一岁的容矩,亦是不堪大用。他们兄弟两个,比起江西的钱守义还要差,丁晟哪怕死了,但也算是一个人物啊!再想想容管马祥,桂管郑哲两家的子弟,也不会比容规容矩强。而现在正在安南的刘信达的儿子刘布武,虽然一直从父征战四方,但听说才能还比不上他的堂弟刘谙。
看看自己这一方的下一代,再看看北唐的那些年轻人,其中的差距让人嗟叹。
再想想,如今的北唐之主李泽,才多大年纪啊?
每每想到这些,容观都觉得很绝望。
现在他们这一些老一辈儿的人物还在努力支撑,就算还能撑一些年,等他们死了呢?怎么办?只怕他们的后辈,非得被北唐那些狠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心中苦涩,哪里还有半分睡意,竟是瞪着一双大眼一直坐到了天亮,听到外面传来了集结造饭的号角之声,容观这才起身出了大营。
一夜无眠,此时再看周围,果然一个个疲惫不堪,赶了一天路,又一夜没怎么睡,精神再好的人,也免不了颓废。
用过了饭,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队伍再度拔营起行。
眼看着前军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容观的中军这才缓缓起行,而后队,此时还在打包准备。没有办法,带的东西太多,路有狭窄,拖了一个一字长蛇阵,便是神仙来,也没有办法将速度提到最快。
容规昨日受了训斥,心中十分恼火,今日特意亲自带队走在了最头里。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看着前方的状况,容规是真的气得七窍生烟了。
容观说得不错,这些山匪,果然还纠缠上来了。前面的官道已经被挖开了好几道宽约数尺的沟壑,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碗口粗细的大树。
“填沟,将树挪开!”容规挥手道。
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毕竟人手多,但的确很恶心。
但接下来传来的几声惨叫,却让他更加恶心了。
两名士兵踩中了铁夹子,那些该死的流匪,竟然在沟边设置了陷阱,那可是夹野猪的夹子,两个士兵中了招,眼见得便是废了。
而去搬树的一些士兵也没有讨到好,树一挪动,嗖嗖地声音便传来,树下也有陷阱,几支羽箭飙射而出,好在只是几支竹箭,射在了士兵的盔甲身上,倒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却也吓了这几个人一身冷汗,这要是射在脑袋之上,一条命只怕要交待半条出去。
容规气得几乎咬碎了牙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父亲为什么说这些人能恶心死人,这样下去,还真就能让他们步步艰难了,只怕那些狗日的,又在前面挖坑砍树了。
“来人!”他厉声喝道。
一名校尉军官应声上前。
“你,去寻这些流匪!”
“啊?”校尉吓了一跳。
“打个白旗子!”容规不耐烦地道:“去寻他们谈判,就说有什么条件好商量,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他们不就是想要点粮食吗?我给,只要他们不给我添乱就成了。”
“明白了。”校尉点头转身欲走。
“机灵点儿!”容规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凶狠之色:“看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大致的方位。”
校尉顿时明白了容规的意思。
“明白了,少将军!”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一场完美的伏击
填平了壕沟,搬开了大树,队伍再一次前行,只不过速度更慢了。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前去寻山匪谈判的校尉回来了。
校尉的模样让容规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校尉少了一只耳朵。
看着鲜血淋漓的部下,容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怎么说?”
“一万斤粮食,一万贯钱,还有……”
“还有?”容规怒极反笑:“他们还想要什么?”
“那些山匪说,昨天他们本来只想弄几袋粮食的,结果我们却杀了他们一个同伴,现在除了上面这些钱粮之外,还得把昨天杀了他们同伴的杀手交出去,否则,让我们走不出博平岭!”校尉捂着耳朵,愤然道。
“知道他们大致的方位了吗?”容规问道。
校尉恨恨地点了点头,转身手指着一个方向:“这些山匪蠢得很,以为蒙着我的眼睛就能让我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可他们也不想想,在我见到他们那一刻被解下了眼罩子,周围的山脉,马上就能让我对他们进行定位。那在那里,虽然他们带着我绕了不少的路,但距此绝对不会超过一柱香的时刻,而且他们躲藏的地方,有一挂瀑布。”
“多少人,什么样的装备?”
“大约三百人,穿着破烂溜丢的,大多持刀,也有羊叉,还有长枪,大约有十几个人背的有猎弓。”校尉道。
“真是找死!”容规咬着牙道:“你去中军,告诉大将军,就说我去剿灭了这股山匪。让中军那边稍停片刻。”
“是!”少了一只耳朵的校尉早就在等着这句话,当下答应了一声,捂着脑袋拔腿便往中军方向跑。
“来人,随我去杀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容规大声喝道。
旋即,两路人马从左右包抄而去,而容规却带着另一部,径直逼向刚刚校尉指明的方向。
中军,容观看着满头满脸鲜血的校尉,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容规的处理办法。事实上,到了这一地步,也容不得他再有息事宁人的想法了,左右军士,都已是满脸怒容了,如果自己当真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只怕军心就要散了。
“容规带了多少人去?”
“回大将军,末将走的时候,看到少将军带着前军两千人,分成了三路,中路由少将军亲自带队,左右两边包抄。”校尉道。
这还差不多!
杀鸡亦要用牛刀。
即便是狮子搏免,也得要用上全力,要么不出手,出手,便要让对手没有丝毫的活路。
“去让医师给你重新包扎一下,然后好好休息吧!”容观对校尉挥了挥手,又对近卫道:“传令下去,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儿吧!”
缓缓前行的队伍彻底地停了下来,容观也下了马,坐在马鞍子上,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在他看来,获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左右两路的包抄能不能及时到位,这些股可恶的山匪彻底包圆,斩杀殆尽。
喊杀声隐隐传来,显然在远方,已经交上手了。
容观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哑然失笑,望山跑死马,虽然能听见声音,但此时自己这里距离前军便有三四里的距离,而距离他们交战的地方,真要走过去,弯弯曲曲的道路,只怕有七八里之多。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喊杀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来傅烈之势。
容观脸上变色。
不对!
不是喊杀的声音变大了,而是战场在向着自己这边移动。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容观不敌对手,在缓缓后退,山匪在追击他。因为山匪如果要逃的话,绝对不会往这个方向上逃,因为他们明知道这里有更多的敌人。
再过片刻,喊杀声愈加明显了,这一次不仅是容观,便连他左右周边的部将们,也发现事情不对了,本来一个个坐在地上,此时全都站了起来,手握上了刀柄。
“容方,你带一个哨,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容观强自镇定,转身吩咐容家另一名将领。
“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立即带着数百人,离开中军,向着前军方向迅速跑去。
容观此时发现了事情不对,而容规,此时却已经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他们发现山匪非常顺利,校尉勘测的方位很准确,当容规看到对手的时候,对手也看到了他。
在容规的面前,的确只有三百人。
不过,此时,容规眼前的三百人,却非校尉嘴里的那些穿着破乱溜丢的衣服,手握破柴刀,羊叉,猎弓的山匪。
而是军容整齐,手持圆盾,横刀,腰间挂着弩弓的全副武装的精锐军队。
“容少将军,某家任晓年,恭候多时了。”任晓年放声大笑,而随着他的笑声,在他的身后,更多的唐军从树林之中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手中抬起的弩弓闪着森森的寒光。
“埋伏,唐军!”容规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在容规的惊呼声中,弩箭的啸叫之声猛然响起,而跟在弩箭之后的,则是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唐军精锐。
容规这里有一千人,而对手也只有一千人。
可是问题在于,容规的一千人虽然身体也很强壮,武器也很精良,训练也不差,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仗打得太少了。
而他们的对面,却是大唐军队之中那些最有经验的最凶悍的一批人,凶悍到其中的大多数,连大唐的军队也容不下他们。
甫一接战,福建兵便被杀得人仰马翻。
容规一边竭力抵挡,一边缓缓后退,他期待左右两翼的援军在听到响动之后,迅速向着这里靠近来支援自己。
但希望马上就破灭了。
先是左边,传来了喊杀之声。
片刻之后,右边亦是喊杀之声迭起。
“容少将军,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还要中间突破,左右两翼包抄吗?哈哈哈,如此教条的战术,是你老子教你的吗?他们来不了啦,快快祈祷你的老子来救你吧,哈哈哈,杀啊,杀光这些南贼!”任晓年放声狂笑。
二年以来,他所有的惶恐、不安、愤怒、彷徨,在再一次真正地踏上战场的时候,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于是他的部下,看到了一个比揍他们的时候,狂暴了不知多少倍的任大狗。
手中双刀如同两条蛟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挡在他面前的福建兵,便如同一根根劈柴一般被他轻而易举地砍翻在地。
而杀到性起的时候,这位大唐悍将,竟然狂喝声中,将面前一名福建兵砍倒之后,犹嫌不足,半转身,右手刀带起一道弧光,轰然声中,竟然将一株碗口粗组的大树,自中一刀两断。
大树轰然倒下,唐兵齐声欢呼,而福建兵却更加丧胆了。
谁能挡此一刀?
无人!
至少在这个地方,没有。
双方人数对等,但一方鼓勇前进,一方却已是渐成溃散之势。
容规想要等的左右两翼援军,永远也不可能来了。
左右两翼各自分出了五百人,想去包抄山匪的后路,但他们碰到的唐军,在数量之上足足是他们的一倍有余。
一对一犹自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们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三。
容规这里还是苦苦支撑,左右两翼,却是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告全军覆灭了。死伤无数,少数几个幸运儿,侥幸窜入树林之中,连滚带爬地跑了。
容规等来的不是自己的援军,而是呼啸着从左右两边围上来的唐军。
容方带着五百援军赶到的时候,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他们的前军,一少部分人正在向着自己这一方向上奔逃,而另一部分,却被唐军团团包围着正在肆意砍杀。
而他的堂兄容规,就是被包围的那一个。
一名使双刀的敌方将领,呼喝连连,双刀如同下雨一般地劈向了容规。
容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堂兄,先是刀断,接着是头断。无头的身躯被那名双刀武将一脚踹开,那人抬起头来,还沾着堂兄容规鲜血的刀,笔直地指向自己。
“杀光南贼!”那人大吼着,大步向前冲来。
容方一声大叫,竟然转身便向回跑。
中军的容观已经整顿了军队,确认容规他们遇到了麻烦,而容方去,也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容规两千人不能击败的对手,容方再去五百人,也最多只能维持局面。
当喊杀之声又近了一些之后,他不再犹豫,带着中军近两千人,迅速前移。
当他向前行出数里,刚刚走到山道转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之声,他骇然回头,只见无数敌人,正在一侧的山上,密密麻麻地冲了下来。
他们的距离,此刻与自己距离中军的距离,差不多。
而此刻,中军方向发现了冲击而来的敌军,已是大乱。
因为中军,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护卫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而钩子,从昨天晚上就下了。
什么山匪,什么勒索,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激起己方的怒火,然后分兵出击,从而坠队对手的圈套。
“叔父,叔父,不好了,容大哥死了,容大哥被杀了!”容观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看到狂奔而回的容方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叫。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手提双刀的将领,健步如飞,正一边追着容方,一边将左右只顾逃命的一些福建兵随手砍倒。
“任晓年!”容观失声大叫了起来。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因果
当容规出击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这支部队的失败。
而容观意图前去救援,全军覆灭便已经不可避免。
任晓年将四千士卒布置在了前方,用最快的速度,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时候一举将其围歼,而傅彪则带着另外两千士卒一直窥伺在一侧,当容观带领中军驰援前方的时候,他如同猛虎下山,直扑对方中军。
容观只能回防。
因为中军,不但有大量的财富,还有容氏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以及家眷。
但此时此地,这个决定,无疑是错误的。
如果容观有大毅力大勇气,此时一往无前,径自扑向前方的任晓年,凭他手里的两千士卒,对上前面已经作战了近一个时辰,不管是力气还是精神都已经被消磨大半的对手,不说战胜对手,但突围而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容观舍不得。
舍不得中军那里大量的财富,那是容氏立身之本。舍不得那里的家眷,因为那是骨肉血亲。
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这也舍不得,那也丢不下。
最终的结果,却是什么也不会落下。
回防的容观与下山的傅彪便在中军驻扎的地带重重地冲撞到了一起。
一边是一来一回,队形混乱,士卒惊慌,另一边却是蓄力良久,战意高昂,一边是投鼠忌器,缩手畏脚,一却却是毫无顾忌,大刀阔斧,接战不久,容观所部便被全面压制。
随着任晓年所部四面围上来,容观终于省悟过来想要突围的时候,最好的机会却是已经失去了。
此时此刻,任晓年哪里还容他走脱?
奋力突围的容观,被傅彪斩于马下。
容氏战将,一朝尽墨于此。
五千容氏精锐,被任晓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全歼在博平岭之中。大量的容氏家眷,也被俘获。
任晓年喘着粗气,坐在属于容观的马鞍子上,随军医师,正在替他裹伤,裸露的前胸后背之上,重重叠叠尽是伤疤,让来来往往的唐军士卒无不侧目。
看起来有些丑陋,但这却是任晓年的勋章,他也从不介意甚至是很得意地展示给别人,这是他从一介小兵,走到如今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
傅彪兴冲冲地走到一辆马车之前,随手一刀,斫在车上的一只大箱子上,哗拉一声,箱壁破裂,里面的银锭散落一地。
看着这些被铸造成一个个的长方形的足足有几十两重一个的银块,傅彪的眼神儿都变了,俯身拾起一块,转身看着任晓年,“任老大,银子,全是银子,他娘的,我们发财了!”
任晓年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冷冷地道:“这是皇帝陛下的。哪个敢往怀里揣一个,老子剥了他的皮。”
傅彪讪讪地一笑:“当然,任老大,这我还不省得?就是一辈子没看过这么多钱嘛!眼都晃花了。”
走到任晓年跟前,傅彪抱着刀蹲了下来,这一战之后,他对任晓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说以前服任晓年,是被任晓年用拳头揍出来的,打不过,不得不服。但这一战之后,他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了。
谁不想跟着一个有本事的上司呢?
傅彪是第一次见到打伏击,也有这么多花样的。
在傅彪的认知之中,敌明我暗,双方战斗力也不在一个档次之上,机会一到,大家来一个猛虎下山,直捣中枢,完事大吉。就像最早的时候,他觉得可以趁夜袭击。
但毫无疑问,在双方兵力相仿,对方战斗力也不差,而且战斗意志也很坚决的情况之下,如果按照傅彪的打法,获胜仍然是可期的,但伤亡,可就说不准了。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既然吃了这碗饭,那就得有送命的自觉。
可是任晓年向他展示了,怎么来打一次完美的伏击。
从最开始的战术欺骗开始,傅彪见识到了任晓年是如何一步步地将对方诱入鹱中,按着他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踏入陷阱。
在狭小的并不大的战场之上,让对方完成了分兵,完成了以绝对优势兵力全歼其中一步,完成了调动对方兵力往来疲于奔命,完成了最终四面合围致命一击。
“老大,我们全歼了对方五千精锐,自己只死了不到两百人,还有几百人受伤。不过问题都不大,重伤的没有几个。基本上休息个十几天,便能重新归队。”傅彪仍然蹲在哪里,仰头看着任晓年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着衣服。
任晓年站了起来,走到那堆散落在地上的银锭面前,踢了一脚,好像这些银子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石头一般,道:“死了的,每人发五百两银子抚恤费,重伤不能归队的,减半。”
傅彪吃了一惊:“任老大,你不是说这些钱都是陛下的,不能动吗?”
“我是说过啊!但是我也是替陛下抚恤这些人啊!”任晓年道:“傅彪,我们义勇军是招募而来的,已经不算是大唐军队系列中的人了,所以按照大唐军队的抚恤条例,这些人是拿不到抚恤费的。这个钱,只能从战利品中出。”
“可这也太多了吧?以前的抚恤费,只有一百左右。”
“钱是只有一百左右,但你别忘了,朝廷还有对战死士兵家属的免税等一系列的政策,我们这里的都得不到,自然就要拿钱来补偿。”任晓年道:“不重重地奖赏,抚恤,以后我们还能招募到勇士随我们去海外征战吗?”
“这倒也是。”傅彪若有所思。
“还有啊,咱们去海外的,这只是第一批,以后咱们地盘大了,便需要更多的勇士出海,没有这些示例在前,谁肯去往那些遥远的地方替陛下开疆拓土,守护国门?”
“咱们这不算守护国门吧?”傅彪嘿嘿笑着。
“笨!”任晓年冷笑:“当那些地方,全都是我们大唐人了,你说咱们的边境线,是不是就推到那个地方了?”
傅彪连连点头:“那任老大,剩下的人,也都是奋勇作战了的,要不要发些奖励?”
“告诉大家,这一次没有。”任晓年道:“除了战死的,重伤不能归队的,其他人,都没有。大家眼光都放长远一点,这些钱,咱们都上缴罗,然后回头我想上面多要一点好的家伙,我想上头这一次一定会更慷慨一些,等到了海外,上了岸,我就怕你们的口袋装不下呢!到时候,哈哈……”
“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傅彪两眼放光。
“允许之下的为所欲为!不被允许的,那就不能沾手!”任晓年道:“作为一名军官,你该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放手,有些东西,绝对不能放手,否则,放时容易收拾难!”
“明白了。”傅彪道:“老大,这些容氏家眷怎么办?一个个哭天嚎地的让人心烦!”傅彪摸了摸刀把子。
“杀妇孺这种事情做不得!”任晓年摇头道:“我们也不需要俘虏,也用不着拿这些人去威胁容宏,他娘的,咱们在这里把容氏的成年男丁几乎一锅儿给端了,容宏肯定是跟咱们誓不两立了。这些家眷,咱就留给他吧!带走所有的粮食,物资,钱财,牲口,至于人嘛,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吧!”
黄昏时分,唐军将战场之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便是那些容氏家眷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收缴了。连一些孩童身上戴的银锁之类的玩意儿也没有放过。可怜这些容氏家眷,平日里养尊处优,享尽了人间富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成年男丁全死了,保护他们的军队此刻除了战死的,剩下还能跑的,早就没影儿了。他们顷刻之间便从天下坠落到了污泥之中,哪里敢有一丁点儿的反抗?
好在虽然都是招募的义勇军,但是军纪却完全是按照正规的唐军来的。钱财那是必须搜刮走的,但其它的一些多余的行为,却是没有。面对着那些千娇百媚颇有资色的容氏年轻女眷,这些义勇军们却是没有敢伸手去吃一把豆腐占一占便宜,最多也就是挺着血淋淋的刀子威胁对方拿出所有值钱的首饰以及私房钱而已。
要知道,唐军之中对于奸**孺,处罚最是严格,而且犯了这样的事儿,亦最为其他人所不耻。
巡视中的任晓年看到这一幕,心中倒是颇为高兴。
严格的军纪,强悍的执行力,这是必须要有的。否则将来到了海外,正是天高皇帝远,没有严格军纪控制,那战斗力是要大打折扣的。他任晓年,可是要在海外建功立业,以图将来能够风风光光的重回长安的。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支军队带着大量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博平岭,一路向着海边进发,所有的战利品要送回到战舰之上运回大唐本土。
而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妇孺老弱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痛哭号淘。
最后离开的傅彪瞅着这副场景,突然感慨地道:“也真是可怜!”
“这些人在享受老百姓们的血汗的时候,可是很惬意的。”任晓年淡淡地道:“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今日之种种,无不是往日之因果。他们必须为过往而付出代价。这便是失败者的下场。”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撤退
容宏猛地站了起来,身体摇晃了几下,突然向后仰天便倒,慌得一边的儿子容矩一个箭步窜上去,在容宏即将倒地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
从博平岭逃回来的士卒带来了容宏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噩耗。
“父亲,父亲!”容矩一边猛掐着容宏的人中,一边大声地喊叫着。
怀中的容宏面如金纸,昏迷不信。
“容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去找医师!”回头瞅见呆若木鸡的容圆,容矩叫道。
容圆这时方才从巨大的悲伤之中反应了过来,这一个消息,对于所有姓容的人来说,都犹如晴天霹雳。
容圆现在只知道他的哥哥容方已经当场战死了,而其他的家人,亦是下落不明,包括他的父母,妻儿等等。
“我马上去!”容圆竭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转身欲行,但一个微弱的声音却又让他止步于门前。
“回来,不要叫医师!”被容矩狠掐了几把人中的容宏悠悠醒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容矩赶紧将父亲扶着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不要叫医师!”容宏再次强调道。“矩儿,替我解下盔甲,帮我顺顺气,心里有些憋得慌,容圆,给我倒点儿热水过来。”
两人慌不迭地照着容宏的吩咐去做。
容矩半蹲在容宏的身后,替他抚着脊背,容宏端着容圆送过来的热水,一口一口地喝着,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容圆便看到,清澈的水中,瞬间便多了一片嫣红。
他有些惊慌起来:“伯父,我去叫医师。”
容宏摇了摇头,将杯中水倾洒于地,“再给我倒一杯来。”
“伯父,现在你可不能有事啊,我去叫医师来!”容圆颤声道。
“正是因为我不能有事,才不能叫医师来!”容宏清了清嗓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嫣红,“从博平岭逃回来了不少人,此刻,军中只怕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博平岭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看着我们这里呢!我要是真倒下了,你们两个,控制得住局面?”
两人都是哑然。
军中有不少宿将,容宏能拿捏得住他们,他们两个小辈,又哪里会被那些人放在眼里?
“容观误我,容观误我容氏啊!”容宏一声哀叹。本来以为容观做事谨慎,经验丰富,这才让他带兵护送事关容氏今后数十年或者更长时间内的一些底气出福建,岂料正是自己这个最放心的人,将容氏的未来,彻底葬送了。
可是他已经死了,自己连个呵斥责备的人,都无从找起。
“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容矩颤声问道。
“钱没有了。”容宏的面孔有些狰狞,“所以手上的这点儿本钱,就再也不能闪失了。只要手中有兵,将来去了安南一带,总是还能挣回钱财来的,只要手中还有兵,向真也会补偿我们一部分的。容氏的成年男丁虽然死得差不多了,但也还没有死绝呢!就算只剩下一个姓容的了,过上几十年,照样开花散枝,当年你们的太爷爷起家的时候,不也是孤身一人的吗?”
一番话,让两个惶恐不已的后辈,多多少少又鼓起了一些心气儿。
“容矩,你马上带着你的直属部队出发,去博平岭一带,收拢哪里的溃兵,还有家眷,然后直接出发,离开福建,前往岭南,到了那里,与向氏前往安南的人汇合之后,便立即出发。”
“父亲,现在我不以离开你身边!”容矩摇头道。
“胡闹!”容宏厉声道:“这是我们容氏以后的立身之本,福建我们留不下了,而接下来的会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早些离开,留下根苗,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快滚!”容宏勃然大怒,将杯子猛掷于地,当啷声中,容矩脸色惨白地向容宏叩了三个响头,转身大步离开了营帐。
看着容矩离开,容宏喘了几口粗气,对容圆道:“明日,我们的主力也要准备撤退了。容圆,你和你的本部兵马,为主力断后。”
“是!”容圆点头道。
“郑裕等人在闽地树大根深,不知有多少与他们有勾结,值此我们大败之际,说不定便有人与他们相勾连,只有我活着,这些人才不敢造次。”容宏喘着气道:“你留在后面,勿需主动出击,而以他们那些兵力,也断然是不敢主动向你发起攻击的。”
“他们要是敢向我发起攻击,我定然让他们后悔。”容圆咬着牙道。
“但是他们一定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的。”容宏叹道:“保持距离,等到我们主力脱离之后,你们便加速离开,前往江西与我汇合。”
“伯父,既然您说江西会战我们必败无疑,那这一仗为什么还要打?何不就此保存实力,直接转战安南呢?”容圆有些不解地问道。
“帐哪里是这么算的?”容宏摇头道:“这样的大迁徙,你以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既需要时间,又需要大量的财物,走那条路线,怎么走,都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并且,是走不快的。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放弃了与北唐的战斗而一门心思地撤退,最后是会是什么结果?”
容圆明白了过来:“北唐军队会衔尾追来。”
“不错,我们轻易地放弃了大片的战略转进的空间,北唐大军必然会趁势进来,不断地蚕食,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把我们挤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之内,而到了这个时候,兵马越多,反而下场会越惨。没有腾挪空间,没有足够的粮草后勤,崩溃起来,那会更快的。”容宏道。
“所以所谓的江西会战,只不过是替南进争取时间,以便后方妥善安排是吗?”容圆瞪大了眼睛,道。
“可以这么说。我们,向氏,桂管的郑哲,容管的马祥,都是这样想的。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江西的钱守义,他还以为我们当真要倾力一击,与北唐军队会战于江西呢?”容宏低声道。
“就没有一点获胜的希望吗?要是我们打赢了呢?”容圆有些不甘心:“好歹我们也能在江西取集十万余兵马。伯父,要是打赢了,我们岂不是能稳住阵脚,再起风云。”
容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想法,想为父兄报仇是不是是?”
“是!”
“获胜的希望自然是有的。”容宏道:“两军交战,即便是一方有压倒性的优势,又怎么就敢说必胜无疑呢?希望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过是很小而已。而且,未虑胜,先虑败,总要事先做一些安排才行。孤独一掷,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得已才干的。一旦失败,就什么也没有了,你明白了吗?”
“嗯!”
“而且,就大势而言,我们大概率已经翻身无望了,就算是打赢了江西会战,也只不过是多迁延一些时日而已,北唐气候已成。他们在政治,经济,军事之上,已经全面地对我们处于碾压状态,所以一场战事的胜利,并不能改变这个大趋势。”容宏接着道:“所以,后路自然要先安排好,然后努力地去争取这一场战斗的胜利。如果真获胜了的话,对于我们接下来在安南那边的局面,也是一种利好。赢了,我们南进安南叫战略性撤退,叫经营大后方,输了,哪就叫溃败,就叫苟颜残喘。”
“回去准备吧,主力走后第三日,你部亦开始撤退!”容宏道。
看着容圆离去,容宏又轻轻地咳嗽起来,掏出手绢擦拭着嘴角,看着手绢上的殷红,他轻叹道:“容宏,你要撑住呢,至少现在不能死,怎么也要把后辈们再送上一程才行!”
翌日,一万福建主力部队开始撤退,离开泉州。
博平岭大败的消息已经在全军之中传开,官兵们都显得有些颓丧,焦虑不安的气氛无声地漫延全场。
直到全副武装的容宏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镇静而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容宏,至少让这些人在心理之上获得了一些安慰,伴随着号角之声,军队开始一支一支地离开了驻地。
泉州城中,郑裕兴冲冲地找到了高象升。
每次郑裕看到高象升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在喝着小酒,吃着美食,而且从不重样。
“高公,容宏撤军了!”
高象升呵呵笑道:“当然,他的老底子被我们的人一口气给端了,损失惨重,他现在差不多快要倾家荡产了,还不走怎的?”
“啊?”郑裕明显还不知道消息,有些震惊。
高象升随手将一边的一份情报递给了他:“瞧瞧吧,任晓年率领的六千义勇军在博平岭全歼容观所部,缴获无数。”
看完这份只有数十个字的情报,郑裕不禁大喜,“难怪他们跑得这么快!”
“容宏将全军分成了三部,其子昨天便已经率五千主力离开了,今天他自己也走了,而留下来的容圆所部则断后。”高象升微笑着道:“前面的也就算了,我们得把容圆这支兵马给留下来。”
“高公,真打,我们打不过!”郑裕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们打不过,有人打得过,到时候你们去帮个场就好了!”高象升微笑着道。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致敬
哧拉哧拉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任晓年磨一会儿子刀,便将刀举起来,对着阳光,眯缝着眼睛仔细地审视一下刃口,再用手拭拭锋利程度,然后又低下头来,起劲儿地磨着。
自己的武器,任晓年一向是自己打磨。
一柄已经磨好地便放在身侧,亲着幽幽的寒光。
傅彪走了过来,蹲在任晓年的身侧,从头上揪了几根头发,发在那刀刃口之上轻轻一吹,头发无声无息地化成了两断随风飘落。
“真是好刀,量身订制的家伙,就是不一般!”傅彪不无艳羡地道。
傅彪以前在军队的时候,只做到振武校尉,当然,如果他不是太刺儿头,喜欢顶撞上级的话,升到了将军这一级别早就不是问题了。而到了将军这一级别,便可以享受到武器、以及甲胄等方面的特别打造了。
那就不是流水线上生产的大路货可以比拟的了。
就像任晓年手中的这两把刀一样,选取的材料,打制的方法、工艺,都是最好的。
“以后等咱们出去了,也可以弄一把好的。”任晓年耍了两个刀花,呛呛两声,将双刀入鞘。
“我级别不够!”傅彪叹了一口气。
“级别不够,咱拿钱来买!”任晓年道:“以后我们会有很多钱的。别以为匠作营的那些大佬们都真正是鼻孔朝天的,钱给到了位,照样欢天喜地的给你弄。”
“哪敢情好!”傅彪大喜。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接下来这一战,是我们在这片土地之上的最后一仗了,打完了,我们休整一段时间,便要启程远离大唐本土了。”
“当然都准备好了,上次一仗打完,大家都感到没过瘾呢!”傅彪道。上一仗,因为任晓年的谋划太到位,以至于仗得太轻松。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们以后的仗,都打得这么轻松。”任晓年道:“不过接下来这一仗,肯定要难啃得多,至少比上一仗要难。”
“任老大,为什么又选在博平岭呢?”傅彪有些不解,“他们在这里已经吃过了一次大亏了,这一次定然会小心翼翼。”
“正是因为又在博平岭,他们才会大意。”任晓年道:“很多人会下意识地认为,这里已经有过一次,那下一次再在这里伏击的机率便不会大了。哼,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在同一条河里淹死两次。你都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什么叫容圆的,只怕就更想不到了。”
“咱们为啥不干容宏本部呢?咱们还有差不多六千人,他们也只有万把人,出其不意,获胜的希望是很大的。”傅彪舔了舔嘴唇。
“对于我们来说,容宏的这万把人,有可能把我们的肚子撑坏,纵然赢了,打一个惨胜有什么意思?”任晓年摇头道:“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有啥了不起的,对上了第二兵团,他们照样是死路一条,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到时候他们碰上的肯定是何塞的部队。”
傅彪点了点头。
“到了我们现在这个阶段,行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任晓年接着道:“陛下说过,行险弄奇,永远都是弱小一方才会使的手段,真正的强者,都是要以堂堂之师,霸道地强行碾压过去。”
“现在我们对南方联盟,不就是在强行碾压吗?”傅彪笑了起来。
“所以嘛,既然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来消灭敌人,何必让我们以小搏大?对上容圆,我们本来兵力就战优势,再加上郑裕这些人的配合,基本兵力已经达到了二比一甚至更多,打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晓年道。“难不成你希望每一仗都让自己的兄弟死得尸山血海的才过瘾?”
“当然不是,死一个我都伤心呐!”傅彪连连摇头。
“很早的时候,陛下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拿钱把对手砸死!”任晓年感慨地说:“那个时候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是终于弄懂了。想起最早的时候,我们还很弱,敌人却很强的时候,每一战,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上战场,但越到后来,仗却打得越是轻松了。只要自己不犯错,稳打稳扎,敌人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对于这一点,我是有血的教训的。”
傅彪沉默了下来,这话他不好接了。任晓年所说的,正是湘潭株州一战,那一战,任晓年事实上算是大败。而问题就出在他行险,没有稳打稳扎,而那一战,死了很多人,也从根本上改为了任晓年的人生轨迹。
如果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也不可能遇到任晓年了。
“知道这种让敌人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的战例是谁第一个用的吗?”任晓年突然问道。
傅彪摇头。
“也许过往历史上也曾有过,不过我读的史书不多,也不太清楚,但最近的一次,却是刘元,也就是湘潭候用的,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进入讲武大学堂,便会看到那一战,是作为经典案例进了讲武大学堂的教材的。一连四次,刘元几乎全歼了湖南观察使的一支人数是他数倍的军队,也正是这几次漂亮的战事,才让整个的战役,被彻底地扭转了过来。”任晓年道:“这一次,我也是有样学样,在对手最想不到的地方,再给他们重重的一次打击。”
对于任晓年来说,这一仗,便是他向刘元在致敬。
与第一次的阴谋诡计袭击完全不同,这一次,任晓年却是摆出了堂堂正正的阵容,在博平岭的各个要道,卡口,高地之上层层设置了阻截。
这也是他对于自己这帮部下的最后一次检阅。
打突击战,袭击战这种仗,他的麾下已经向他们证明了他们的能力,但正面作战,更考验士兵军官们的能力,将来到了海外,这样的战争也是少不了的。任晓年希望对自己的麾下有一个更好的了解。
战事本身,乏善可阵。
对于这些刚刚退役不久的义勇军士卒而言,这样的战斗,驾轻就熟,几个月在一起的训练和生活,也让他们彼此无比熟悉了,大唐军队,使用着同样的操典已经作战条例,稍加训练,便能做到彼此之间配合无间。
而他们的敌人,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便已经乱了方寸。勉强组织了数次强攻,损失惨重之下,军心已经溃散了。
而此时,由郑裕率领的福建义军从后方赶来,他们的战斗力或者差强人意,但胜在人数够多。多达两万的义军与任晓年的部众将容圆的部下团团包围在了博平岭,而此时,早已经过了漳州的容宏,没有丝毫回头救援的打处。在勉力支撑了两天之后,容圆率部投降。
继续收复福建其它地方是当地义军的事情了,至此,属于任晓年的战斗,已经全部结束,收拾了战场之后,任晓年带着他的部下赶赴泉州,他们将在哪里休整然后等待李浩的水师,接应他们上船,然后奔赴海外作战。
“郑裕,你以后的富贵,可就在系在任将军身上了!”泉州城中,大摆酒宴,作为地头蛇的郑裕等一众海商,设宴款待任晓年与高象升。既是欢迎任晓年抵达泉州,同时也是欢送高象升将要离开闽地。“可得好好地敬任将军几杯酒。”
听到高象升如是说,郑裕等几人立即起身,举杯相敬。
“高副主席言重了。”任晓年微笑着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支持呢!”
“以后任将军打下了地盘,谁能去做生意,谁能在市场之上占大头,还不是你任将军说了算!”高象升大笑着道:“他们不巴结你,还能巴结谁去?”
“高副主席,任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大唐的将军,是陛下的臣子,任某所管辖的区域,必然也是要受大唐律法,军法约束的。义勇军虽然不再属于大唐军队序列,但任某人,却还是大唐在册的军官,而义勇军中,曲长以上的军官,也都是在藉军官,都是要受军法约束的。”
其实听到这里,郑裕这些人也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高象升这是在敲打任晓年,但同时,也向他们说明了这支即将远征的军队,与大唐本土军队的不一样。
这支军队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很多事情,甚至会越超出大唐律法的约束,想想也是,远离大唐本土的地方,想要做点什么,朝廷还真是鞭长莫及。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不正是最好的太状吗?像大唐本土,如今约束愈来愈严,想要一夜暴富,根本就没有可能了。但在海外,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着很大机率的。
他们这些人,冒着极大的风险做到了如今的局面,不就是想要重归大唐主流吗?这些年来,他们已经被大唐主流逐渐疏远了。不管是在人脉还在是财力之上,与新兴的大唐顶级阶层而言,已经相去甚远,再不迎头赶上,就真要被彻底边缘化了。
以后,他们与任晓年很可能形成一个彼此制约又彼此帮扶的关系,这才是高象升说这些话的目的所在吧。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南逃之人
腾建随手从一大抓芭蕉之上掰了一根下来,丢给了刘布武,自己也扯了一根三两下扒了皮,塞到嘴里。
现在腾建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整个谅山,而刘信达挥兵占领升龙府之后,也安定了下来,如今只剩下了刘谙还在率领着大军,不断地向南扫荡,一边扩展着地盘,一边追杀着安南那些本地豪强。
“腾将军,现在谅山还太平吧?”刘布武一边吃着芭蕉,一边问道:“看您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惬意的。”
“说太平也太平,说不太平,也不太平!”腾建呵呵一笑:“本地土著现在基本上是老实了,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想要死灰复燃,不过这都不是事儿。我啊,现在最担忧的还是北边的那些人哦!”
刘布武站起身,用力地将芭蕉皮扔进了远处的林子。
“您是说准备到安南来的那些人?父亲说,你给他写信,强烈地反对皇帝南狩?”
腾建坐直了身子,看着刘布武,道:“布武,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我说个实话,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给自己招麻烦上身吗?”
“谁说不是呢?”刘布武一摊手道。“可是父亲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说实话啊,李泽现在只怕根本就不在意我们这些人。他甚至觉得让我们这些人跑到安南来是一件好事。”腾建道:“毕竟我们就算是跑到天边,我们也还自认为是唐人是不是?李泽此人,不得不说,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家伙,我们能在安南落脚,他或许会乐见其成。”
刘布武点了点头:“可能吧!”
“如果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安南,我觉得以后跟李泽的朝廷不是没得谈的。到时候只要我们够强大,便有谈得资本!”腾建道:“你应当知晓南越故事吧?”
“曾经的南越赵佗?”刘布武动容道。
“就是啊!”腾建道:“秦王朝垮了,赵佗自立为南越王,拥兵数十万,后来他的子孙归顺了大汉,不是照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吗?我们的将来,难道就不能成为下一个赵佗?”
刘布武叹了一口气:“这样当然是最好。腾将军,河内虽然也不差,但我总还是想念中原的。”
腾建看着对方,摇头道:“老将军现在来这么一出,这是在断我们的后路,是在招上祸上门啊!别人来也就罢了,但岭南那位皇帝一来,事儿可就完全变味了。一山不容二虎,一朝岂容两位自称正朔的皇帝,就算是追杀到天边,李泽也会干掉岭南那位的。这不是在给我们找帮手,这是在给我们招来唐军无穷无尽的追杀啊!”
“父亲现在脑子有些糊涂了。”刘布武摇头道:“他觉得,可以把皇帝控制在我们的手中,然后借此来压制逃过来的那些人,以此来组建一个大联盟,养精蓄锐,图谋有朝一日反攻呢!”
腾建呆了半晌:“布武,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刘布武苦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刘老将军现在身体怎么样?”腾建又问道,“这一次我准备回升龙府当面与他谈一谈,他也不愿意,只是让我做好迎接皇帝的准备。”
“不太好。”刘布武道:“在株州的那场刺杀,爆炸震伤了内腑,当时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大影响,但随着时日的推移,后遗症终是越来越明显了。不瞒腾将军,父亲现在经常性的吐血,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燥了。”
“布武,你得为你自己多考虑考虑了,以往老将军英明睿智,带着我们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觅得了现在这片栖身之地,可不能招祸上门。再说了,向氏、马氏、郑氏那帮子人,又岂是善与之辈,到时候,莫搞成了我们吞并别人不成,反倒被别人一口吞了。”
“你还说掉了一个容氏呢!”刘布武道。
“容氏完蛋了。你刚从升龙府过来,还不清楚状况,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腾建压低了声音:“容氏在福建被唐军打得大败,一家子几百年的积蓄,全都被唐军抢得干干净净,成年男丁几乎被杀绝,现在就只剩下容矩么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了。几万大军,也损失了一半有余。”
刘布武一惊:“那岂不是说,他们筹划的什么江西会战,胜利的希望就更小了?”
“什么胜利的希望?我看是一丁点儿也无。”腾建不屑地道。“布武,你说说这事儿,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如果你也跟老将军一个意思,那我也就只好从命了,要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哪咱们还可以好好地计较一番!”
刘布武怔了半晌,才道:“腾将军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腾建干咳了一声,道:“布武,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说丧气话,刘老将军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安南,以后不还是你的,你得从长计议,为自己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马氏郑氏来了也就来了,了不起就是我们与他们斗嘛,好歹我们也是先入为主,占着便宜呢!但那个皇帝,是绝对不能来的。招来了唐军,我们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做掉那个假皇帝?”刘布武迟疑了半晌,“这件事情太大了,一旦这个皇帝死在我们手里,就算他是个假的,只怕也会惹一身骚。”
“既然是个假的,又能怎样?”腾建低声道:“咱们假意欢迎他们到来,然后设下埋伏,将这个假皇帝一锅煮了,砍了他的脑袋送到长安去。”
刘布武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腾建。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腾建道:“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咱们将这个假皇帝的脑袋送到长安,然后跟李泽说,我们愿意永远大唐藩属,年年上贡,岁岁去朝,不管成与不成,至少是向李泽表明了一种态度。只要他不来打我们,我们就算能在这里彻底安定下来了。到时候等机会成熟了,你便是把赵佗子孙当年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又能如何?”
刘布武沉吟不语。
“没了那个假皇帝,什么马氏郑氏,到时候自己就说不定乱起来,咱们才真的有机会吞并了他们呀!”腾建循循善诱,“一旦我们迎来了这个皇帝,便等于承认了他的身份,自认为是他的下属了,到时候,脑壳顶子上可就坐了一座佛了。你说说,这个假皇帝,到时候是会更信任我们呢,还是更信任向氏马氏郑氏这些人?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反而要被动了。”
“腾将军的意思是说,把这个名义上的共主给做掉了,剩下来的,便不足为虑了。”
“不是不足为虑,而是他们就更难联合起来了。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安身立命,就得争地盘争资源争人口,他们有了争端,我们不正好从中拿捏吗?什么事情,都得以我们为主,好不容易现在咱们自己能当家作主了,岂能又给人俯首做小!”腾建恶狠狠地道。
“这件事情,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刘布武一时之间,难以决定。
“行,你慢慢考虑,左右他们抵达我们这里还要时日,要是决定了,你给我一句话。”腾建爽快地道。
刘布武点点头。
“你这一次来视察谅山防备,顺便也见一见各路将领以及那些归顺的头人。”腾建笑道:“如今咱们地盘大了,人手也更多了,也提拔了许多人,很多你可能只是在我给刘老将军的报告之中看过吧,这一次正好见见真人,好生地与他们联络一下感情。特别是那些本地头人,你更是要与他们多多亲近。咱们在安南这片地方真要扎下根来,这些人可是不可或缺的。”
“好,正想与他们好好地亲近一番!”看着腾建,刘布武本来还有些警惕的心思,倒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现在整个安南北部,基本上已经被刘信达所部完全控制,其中腾建控制了谅山府,而刘信达本部则占据了最为富庶的升龙府,刘谙则最为悲摧,所部一直在向南不停地战斗,扩展。但不得不说,刘谙的水平,倒是这不停地争斗之中迅速地提高,虽然每打一块地盘,便马上被刘信达派去的人快快地接收了,但刘谙的部众,却是越来越多了,威信也越来越高。
刘信达想要压制刘谙,就必须要联合腾建,他信任腾建更胜过信任刘谙。而腾建在谅山府,随着稳定下来之后,势力也是见长,刘信达最怕的就是腾建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特别是近期腾建不停地提拔将领,任命底层官吏,都只是给他报备了一下,就更让刘信达不安心了,派刘布武来,也是亲自来试探一番腾建。
而刘布武眼见腾建对自己如此不设防,倒也是放下心来。
腾建的谅山府比起升龙府来,还是很穷困的,自己以后只需要在财力之上稍微控制一下,便能扼制住腾建的软肋,两家联合,便能压制刘谙,而三家合力,则能在这片土地之上落地生根,开花散叶。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为儿女计
刘布武这一次过来,就是刘信达想让他来瞧瞧,自己是不是还对他忠心耿耿。
不过要应付刘布武,那还真是小菜一碟,忠心也罢,不忠心也罢,刘布武这小子还能看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刘布武下去之后,肯定要去一个个找自己下头那些重要的将领们谈心去了。对此,腾建是置之一笑,随他去吧。
眼下安南这地方,不管刘信达愿不愿意,实际上便是三分天下的局面了。
刘信达掌握着的升龙府是最富庶的地方,也是人丁最多的地方,而腾建控制着的谅山府,南边是肥沃的广阔平原,而北边,就是山峦山叠嶂的崇山峻岭。刘谙则在升龙府的南方,还在一路追剿着安南那些逃亡的王公贵族。
说起来刘信达是信任腾建,所以将看守大门的任务交给了腾建,实则上腾建待在谅山府,但整个经济重心,却必须仰仗南方的平原地区,而这一地区,如果刘信达想要控制,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腾建自然也不是傻瓜,谅山府的南部区域,他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财富的来源,但凡有点出息,他都是径自抽走,用来经营北部山区。他的实力,也都隐藏在这重重山峦之中。
这些事儿,他做得光明正大,刘信达心中自然也是明白。
如果腾建没有一定的实力,没有自保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处得长久呢?
龙有龙道,蛇有蛇路,在这片山里,腾建舍得财,但凡自己有两个,绝对不藏一个,而是全都给洒出去,下头人服气,便连这片山里的原住民们,也慢慢地被他给笼络住了。早前血腥的杀戮,终究还是抵不过活下去的念头,如果能活得更好一些,那以前的仇恨,不免就慢慢地淡忘了。
更何况早先进来的时候,腾建杀人是一窝一窝的杀,剩下的,说起来真给腾建有血海深仇的,还真没有几个了。
威风显摆够了,剩下来的人自然就是塞蜜枣了,你只要让他们过得比以前更好一些,他们很容易便能忘记了他们的前任主人。
推开了一扇房门,腾建走了进去,看着一个正倚窗啃着猪肘子喝着酒的大汉,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腾将军,明儿个我就要回去了,咱们刘将军的话,你好歹得给个回信儿啊!”大汉扔了猪肘子,将一双油手在身上揩了揩,道。
“谭五,你慌个啥子嘛!”腾建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不比你钻山沟子打打杀杀的好啊!”
“好是好,不是自家地盘嘛,不能跟自家兄弟一起吃喝,又有什么意思?”谭五一摊手道:“腾将军,咱们将军给你的提议,你可是大占便宜的。”
“刘老将军还活着一天,我是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腾建慢悠悠地道。
谭五眉毛一掀:“那还说个屁啊!告辞!”
“坐下!”腾建一翻眼睛,道:“在我面前,你牛个什么牛?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小子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谭五眨巴着眼睛看了腾建一会儿,缓缓地坐了下来:“既然腾将军你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得回去帮衬咱们将军干仗嘛!”
“你回去跟刘谙说,稍安勿燥。但凡刘老将军还有一口气儿在,咱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支部队,是他一手一脚拉起来的,军队之中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跟着他一路从山东那边打过来的,刘谙这些年来一直在竭力提拔自己的人,但真能掌控大局吗?至少我这边儿,我是没有十足把握的。”腾建道。
“这么说,腾将军你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愿意做没把握的事情了?”谭五脸上露出稍许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这只是其一,其二嘛,向氏他们那一帮子人要带着皇帝过来了,你们将军知道了吧?”腾建问道。
“这件事情,我家将军是坚决不同意的。”谭五哼道:“岂有自己找个佛爷供在头上的。不也正是因为这事儿,我们将军才派我来找佻,共谋大事吗?”
“我现在正在力劝刘布武与我一齐动手,做了这狗皇帝!”腾建轻笑起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更加地团结一致,到时候我灭了狗皇帝,什么郑氏啊马氏啊向氏啊,肯定要乱成一团,咱们这些人得卯足了劲儿,先把他们吞下去啊!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先乱了阵脚。”
“这么说来,我家将军也有份儿来分一杯羹?”
“前面的事儿我来做,后面的事儿,刘谙肯定也得参与进来。”腾建道:“你回去跟刘谙说,暂时不要再往南边打了,先停下来,然后把力量隐蔽地往回调,等到一乱,便可以趁机咬一大口肥肉。不管是这些人带来的钱财也好,还是人丁也好,那怕就是女人,我想你们家将军,肯定也是需要的。”
“当然需要啊!”谭五兴奋得满脸放光:“弟兄们一个个都是光棍汉,但大家又不想娶这里的那些野人当老婆,如果能弄到大从唐过来的女子,那可是帮了我们将军的大忙了。”
“让他做好准备,等我的信儿!”腾建道。
谭五凑了过来,低声道:“这事儿,刘布武会同意?”
“没有他同意,没有他调来更多的军队,凭我一个人的实力,做不下来这种事情啊!”腾建笑着道:“放心吧,我会说服他的。”
“这便行!”谭五哈哈一笑:“那我今夜走。不能让刘布武的人发现了我,否则你腾将军的建议,只怕就不灵光了。”
腾建一笑:“回去告诉刘谙,凡事儿不要急,他伯父啊,现在经常大口地咳血,只怕时日已经不多了。等到他老人家驾鹤西归,下面的那些将领,会选择谁岂不是更明了吗?”
“刘布武就是一个二楞子,谁要是选他,那是眼瞎了呢!”谭五哈哈大笑。
看着谭五的背影,腾建也是微笑起来。谭五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知道谭五是什么来路。其实与自己一样,谭五这些人,也不过是大唐内卫放出来的一些棋子。这件事情,虽然是田波安排的,但背后的策划者,一定是公孙长明。
在安排这些人的时候,公孙长明或者并不确定他们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在最后起到效果,只不过是一手闲子。如果大唐一切发展顺利,那么自己这些人,必然会被用起来,而如果发展不顺利,自己这些人,只怕会被他们淡忘。
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唐击败南方联盟所需要的时日不会太长了,自己这些人,也要被重新拾掇起来了。
现在内卫当家的是高象升,这是一个狠人,可没有公孙长明那样好说话。公孙长明虽然是布局的好手,但比起狠来,还是高象升要厉害得多。一旦大唐在军事之上击败了南方联盟,势力范围便必然会触及到安南,这个时候,高象升不顺势将安南弄进大唐的疆域,那才是怪了。
刘信达一旦命不久矣,安南必然生变。刘谙已经忍耐不住了,而刘信达一直在不停地把自己的侄子往更南边驱赶,也正是因为忌惮刘谙。
为人父母者,岂有不为儿女计的道理?
可是计来计去,在大势面前,终究是要一场空的。
在腾建感慨的时候,升龙府中,刘信达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看着毛巾这上那触目心惊的殷红,不动声色地将其地揣进了袖子中。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将自己的近况,全都讲给了腾建。
刘信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要为儿子的未来好好地谋划一番。
这才是他愿意接受向氏拥戴的皇帝进入安南的原因所在。
儿子勇则勇矣,但论到心计,谋算,与刘谙,腾建相差太远。自己活着一天,这两个人便会老实一天,自己若是死了,刘布武岂是这两人的对手?即便腾建念着往日的情份不会造反,但刘谙可不见得会如此。
想要让刘布武安安稳稳的,便只有引进另一股势力。向氏拥戴着皇帝进入了安南之后,必然会与刘氏部众争权夺利,这是用屁股都能想到的事情。
但唯有如此,刘布武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升龙府。在强大的外部压力面前,刘氏的这三股兵马,才能合力对抗外力而团结起来,不会发生内部的分争。因为他们一旦自己争了起来,接下来必然是会被这些后来者各个击破,一一吞并,腾建和刘谙都聪明得紧,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时候,虽然头上有了一个皇帝,下头又有了向氏这些人来争权,但这三个人也为因为如此而抱成团来对抗这些外来者。
至于大唐李泽在收复了整个南方之后,会不会更进一步的向安南进军,刘信达不知道,但他认为即便是有这样的事情,也必然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而且即便到时候还是打不过对方,那大家还能继续向南走嘛!只要在这个集团之中,还有着像向氏这样的外力存在,自己留下的这三股兵马,便一直能拧在一起,从而也能确保自己儿子的性命无忧。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诸事繁杂
柳如烟走到书房之外的时候,内里的李泽正在大发雷霆。
而承受皇帝之怒的,却是刚刚在夷陵,在福建等地大获全胜归来的情报委员会的实际负责人高象升。
“是不是还要我发一道诏令,大大地赞扬你高象升不畏艰难险阻,深入虎穴,一举立下奇功?”内里传来咚咚的捶桌子的声音,还有奏折之内落地的声音,柳如烟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她很少看到李泽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大唐最高委员会的领导之一,居然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跑去亲自策反对手的将领,要是对方翻脸,直接抓了你,我们的乐子可就大了!”李泽咆哮着道:“情报委员会一年花去朝廷几百万元的经费,难道就没有几个能做事的人吗?如果没有,明年的情报委员会的预算主砍掉,让你一个人去做事情就好了。”
听着李泽有些失态,柳如烟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在外头狠辣至极的高象升,此刻坐得端端正正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之上,像极了一个学生正在听先生的训话,只不过柳如烟总是觉得这家伙的一张丑脸之上,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李泽的愤怒。
看到柳如烟进来,李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大案之后,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站在墙角的陆临则赶紧跑了过来,收拾着被李泽扔在地上的奏折。
“回来了就好,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高副主席的功绩还是极大的,不费我们一兵一卒,便说降了夷陵,现在更是拿下了施州,使得我们两路进攻益州的战略构想为成了现实,而且福建也已经落入我们之手,这替朝廷省了多少钱啊!”走到李泽身后,轻轻地替李泽抚着后背,柳如烟替高象升开脱道。
作为一名领兵打仗并且乐此不疲,如今久别战场的柳如烟而言,高象升的事情,实在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李泽翻了一个白眼,在高象升面前,他倒也不愿意呵斥自己的老婆,更重要的是,即便自己喝斥了,只怕柳如烟也不会服气。自己的这位老婆,英雄主义情结浓厚得很。
“你所说的,南方联盟的所谓江西会战,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向安南方面转移?”喘匀了气,李泽问道。
“应当不会错。从任晓年截获了容氏上千万贯财富这一件事情上来看,事实就是这样了,否则,容氏不会如此做。”高象升正色道:“江西会战,恐怕只是对方为了南撤而挣取时间的一次战略欺骗,所以臣建议,不必再等待了,我们应当率先出击,打乱对方的部署。”
李泽沉思了片刻:“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必再等了。”
“而且我亦给在安南的腾建等人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在安南造成混乱,绝不能让伪帝进入安南,留下后患。”高象升接着道。
“腾建诸人,现在在安南已经站稳了脚跟,我们的命令,他们还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吗?”李泽若有所思地道:“指不定他们现在又有了一些别的想法也说不定了。”
“人是会变的,站在不同的地位,角度,总会有他们自己的思考,这是有可能的。”高象升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一次杀死伪帝的行动,对于腾建本身而言,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认为他一定会配合我们完成这一次的行动的。”
“这件事情,你下去与兵部一同去参谋,拿出一个具体的办法出来。”李泽道:“屠立春已经在准备江西会战了,但战事突然提前,恐怕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冲击。各项准备,便显得很仓促,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情愿慢一点。大势在我,慢一点无所谓,绝不能因为快而导致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是!”
“你去忙吧!”李泽挥了挥手:“你是情报委员会的主席,你的注意力,现在不要只放在区区的一个南方统一之战上,那些人,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也蹦不了几天了。你还要站得高一点,看着全局,近一段时间,海外连接出现了问题,这些都是需要关注的。”
“臣下知错了,回去之后,立刻把这段时间拉下的工作给补起来!”高象升起身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收拾好了桌上的奏折,陆临也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李泽反手摁住了柳如烟正在替自己按摩肩膀的手,扭过脖子笑道:“巧儿,今儿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柳如烟啐了一口:“就没个好话,难道平时还给你按得少了?”
“还别说,你按得比夏荷好多了,她手上没劲儿。”李泽笑道。
柳如烟哼了一声,倒是不按了,走到李泽面前,道:“这一次差不多就是最后一场大战了,不管是江西的会战,还是对益州的战争,打完了,可就没有了。”
“你想说啥?”李泽瞅着对方。
“你就不想御驾亲征?”柳如烟笑盈盈地道:“最后的一仗呢,你怎么能不在场呢?”
李泽失笑:“是你想去吧?”
“我是想去,可是我觉得,你更该去!”柳如烟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泽。
“我不去!”李泽断然否决:“我去能干什么?屠立春,石壮,包括柳成林,只怕没有一个愿意我出现在哪里的。排兵布阵我不在行,冲锋陷阵不可能,去了哪里,除了给他们添乱,还能干什么呢?”
“再说了,你看看这一桌子的奏折。”李泽随手拿起一份,抖了开来:“郭奉孝的折子,说到今年黄河秋汛,只怕又不轻松,要求拨付大量银钱,人手做好准备,绝不能让去年发生在河南山东等地的涝灾重演。”
扔到一边,又拎起另外一份:“青藏的黄得功发来的,刚刚太平了没多久的青藏行省,民间冲突愈演愈烈,宗教冲突再起波澜。阿不都拉对朝廷的许多政策心生不满,本人有些蠢蠢欲动。”
“再瞧这一份,欧罗巴的金世仁发来的。那里的拜占庭帝国已经击败了内部反叛的敌人,东南欧与近东已经尽数握在手中,我们在哪里的生意受了极大的影响。”
“再看看这儿,大食的阿拔斯老皇帝翘辫子了,新皇帝上任,对于西域的政策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都很难说,来往哪里来的商队,近期已经屡遭刁难甚至被劫杀,我们必须要做出回应。”
将这些奏拍都拍在桌子上,一摊手道:“哪一件事,不比南方的这几场仗要重要的多?高象升刚刚说的,你也都听到了,南方的这几仗,我们胜卷在握,值不得我去操太多的心。”
柳如烟眨巴着眼睛道:“哪你不去,我去。”
“你去哪里?去汉中?柳成林不会答应吧?跑去江西,到时候屠立春怎么对待你?完全是给别人添麻烦,真在长安呆得烦了,不如去青藏行省走一遭,你的慈善总会在哪里,有大把的事情可做。”李泽道。
柳如烟闷闷地道:“可是我想上战场。”
“别想了,想了也去不成!”李泽笑道。“明天咱们去送送大舅哥,这一次他主攻汉中,难度还是不小的。朱友贞也很清楚,想守益州,就必须要守住汉中,所以汉中这一战,益州方面肯定会竭尽全力,据说朱友贞已经率援军亲自抵达了汉中。”
“我去找哥哥,要是他答应我去呢?”柳如烟闷闷地道。
“你要是不死心,那便去找他。”李泽呵呵一笑。
这一次向氏发起了江西会战,而为了与向氏形成呼应,也是为了益州本身,朱友贞也是竭尽了全力,亲自率数万兵马出汉中。现在益州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了,田满堂的背叛,对于益州而言是致命一击。
如今在施州方向,在贵州方向,大唐军队都在步步进逼,而汉中这一战,已经是朱友贞扳回局面最后的胜负手了。
输了,其本上就大局已定。
而长安方面,也是派出了第一军团柳成林出秦岭,增援汉中方面。形成了第一军才与第三军才合力打击益州的局面。
石壮率部进攻襄阳,柳成林所部进攻汉中。准备一举扫清益州的外部屏障,彻底完成对益州最后的合围。
柳如烟兴冲冲地去找柳成林,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柳成林严辞拒绝了妹妹的请求,不管柳如烟是撒泼撒娇还是妄想用皇后的身份来压一压柳成林,但在这个哥哥面前,统统无效。
“大舅,父皇说,益州有好好玩的食铁兽,你一定要给我弄一个回来哦!”送行的队伍之中,李宁揪住柳成林的手,摇晃着道。
“好,好,大舅一定给你逮一对儿回来,一公一母,你就养在动物园里,过两年,还能生几个小食铁兽!”柳成林大笑着道。
“祝大舅一帆丰顺,马到成功!”李澹则很正式地向着柳成林抱拳着上吉利祝福。
柳成林拍了拍李澹的肩膀,翻身上马,向着前来送行的李泽以及一众文武官员抱拳为礼,转身策马扬鞭而去。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舆论的力量
对于李泽来说,即将发生的不管是江西方面的会战也好,还是柳成林对于汉中的进攻也好,都只是一场局部地区的类似于平叛的战事,已经不值得他将太多的注意力投诸其上了。
黔州归顺,福建收回,南诏称臣,整个疆域之内,也就只剩下了岭南、容管桂管以前益州这些地方了。
而在大势面前,这些地方的战事,或者会有反复,会有挫折,但终究不可能逆转天下一统的局面。
相比起这些战事,他早先跟柳如烟说过的那些事情,才是真正让他挠头的。
但凡是用一场战斗能解决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大唐,都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就比方现在郭奉孝提出来的全面整治黄河河工之事。
黄河一直就像是悬在朝廷头上的一柄利剑,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落下来重重地惩罚你一下子,而整治黄河,涉及到的可不仅仅是钱,而要整合黄河,便要统合黄河所经过的这些地方的所有力量,齐心协力,众志成诚,才有可能在多年以后完成这一件事情。
基于此,郭奉孝提出的专门成立一个全国性的用于治理水患的衙门来统筹此事,便是必要的步骤。
而徐想在郭奉孝的报告基础之上,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水利部来统筹安排此事,也正好是响应了他一直努力在推行的朝廷部门细化,专业人做专业事,名负其责的政治改革相响应。
作为徐想的盟友,陈文亮如今在河北,正在大刀阔斧地进行着政治改革,一系列新的衙门成立,同时旧有的那些部衙的权力,被大量地分解到这些新成立的部门当中。
李泽虽然没有公开表态,但实则上,他是支持这么做的。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这样的改革,实则上中枢另一轮的收权行为。
换而言之,朝廷还在尽力地削尽各地行省总督的权力。
就拿眼下的这个徐想准备成立的水利部而言,一旦成功,便能从中枢到地方,形成一条垂直的管理线,受到地方长官意志制约的因素将会大大降低。而与之相适应的,便是地方上对相应的人事,财政等权力的影响力急剧下滑。
以前治河,都是各行省独立行之,中枢根据地方报告,向下拨付相应的钱款,而地方之上再配套拨给钱款。一旦中枢成立了这样的专门部门,那地方之上必须要同过去一样按比例拨钱,但在具体的人事以及怎样用钱之上,却是没有了以前那样的决策能力,这自然会引起地方长官的不满意。
所以看起来是一个新部门成立的事情,实则上,却关乎着整个朝廷与地方之上的权力博弈。谁也不会嫌自己手中的权力多了,能抓在手里的,自然便要想法设法地抓在手中。
而在徐想看来,这样的各行其是,大大地浪费了国家的行政资源以及财力,如果能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从上到下来进行统筹规划,集中力量办大事,一样一样地依次处理,比起现在的效率要好得多。
双方的博弈如今正在拉锯的阶段当中,成立水利部,只是一个引子,一旦开了这个口,地方上在很多与中央的博弈之中必然会失守,所以这件事情,如今争论之声是愈来愈大,极有可能会被放到今年年底要召开的义兴社大会之上来进行公开表决。
这也使得徐想与各地的总督们,将相争的战场转移到了争取各地代表们的支持之上了。
义兴社代表大会的决议,就是最终的决议,即便是以皇帝李泽的尊贵,也不能否决义兴社代表大会通过的决议,这是明文写进了代表大会章程的。在这样的代表大会之上,李泽与其他几个委员会的主席,照样也只有一票。
说起来似乎徐想在这次的博弈之中处于相当不利的地步当中,毕竟各行省对于本省的代表是有着必然的影响力的,而且这也影响着各行省最基本的利益,但实则上,徐想的支持者,并不少。
其一,来自中央各部衙的代表们,肯定是支持徐想的,这对于他们地位的加强,是有着很大好处的。一旦完成,以后中枢对于地方的影响,肯定会大大增加。
其二,像青藏,西域,东北三省,包括那些经济刚刚起步,财政举步维艰的地方,是支持的。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可以得到大量的中央财政的支援。一些他们想干而又没有实力来干的大项目,便可以由中枢牵头来干。这样地方之上投资不多,却可以得到极大的实惠,从而完成在经济之上的一次飞跃。在如今大唐朝廷评价官员以国民生产总值论英雄的时代,谁都不想自己的数据太难看。
想一想,每年年末,当大唐周报头版头条公布他们统计出来的各行省国民生产总值数据的时候,那些排在末尾的与其他行省相差据大的数据之时,某些人的脸色一定是极其难看的。
其三,军队其实是支持的。这件事情,与军队的关系不大,但因为李泽会支持这项动议,那么军队必然会亦步亦趋。
实际上,开这件事先河的,正是李泽自己。靖安军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谓靖安军,实则上便是过去的地方武装,只不过在前朝时期,他们被叫做县兵、郡兵、府兵等等,由地方政府实际控制。
当朝廷强大的时候,这些地方武装力量,当然便只是起到一个维持治安的作用,但当中枢无力的时候,这些地方武装就很难说了。想想过去的那些节度使麾下的武装力量,有相当部分,就是这样的一些地方武装发展而来的。
李泽将其整合,统编,然后成立了靖安军。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从中枢到地方之上,实行了垂直管理,地方之上唯一有权任命的,就是县一级的靖安军指挥使,而到了州府一级,便需要由靖安军的同意,到了行省一线,已经是属于正式的高级军官序列了。正是这一次的整合,使得朝廷将全国的所有军权,统统都收回了,从而使得地方官员,再也无法涉足军事力量。
只不过这一次的整改,是由于李泽牵头,而且事情涉及到了更加敏感的军事力量,所以基本上听不到反对的声音。一路顺风顺水地便完成了。
不过这一次的改革,触及到了地方政府的核心利益,他们要是不抗争,那就奇怪了。
整体上来说,双方的力量对比,还是可以称之为旗鼓相当的。
李泽不准备插手。
哪怕他现在仍然有一言而决的能力。
只要他开口了,地方上的那些代表,有很多只怕立马就会反水同意这一次的改革,但李泽并不准备这么做。
他希望这些人能有自己的判断力。
到底怎么样,是对这个国家更好的,他希望这些代表能做出自己选择而不是盲目地跟随,否则自己就白白地成立这样一个代表大会了。
大唐周报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连篇累犊地宣讲着成立专门的水利部的好处。这便是控制舆论的好处了,从历史之上的黄河之在,一直说到现在,治河治河,历朝历代都在治,为什么一直没有治好呢?为什么每隔那么几年,总是有无数人为此而倾家荡产呢?
看了这些发表在大唐周报之上的文章,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让李泽也不禁为之拍案叫绝,为徐想的这一动作而大加赞赏。
而根据内卫方面的情报来看,在这些文章公开发表之后,原本反对派占多数的山东、河南等地,已经开始渐渐反转了,原因无他,就是去年这些地方,刚刚被黄河泛滥给整治得倒了大霉,老百姓们记忆犹新。
薛平创办的长安周报,则更是毫无顾忌地撰文批判地方反对派们为了一己私利而罔顾国家大事。与受朝廷控制的大唐周报不同,长安周报的批评更另直接,更加犀利,这份报纸,本来就是一份以品评朝廷政策之优劣而闻名的。虽然创办的时间很短,但在国内,名气却是极大。身为当朝议政,长安周报总编辑的薛平,是有名的挑皇帝刺儿的家伙,各地虽然被气得怒火攻心,却也对其无可奈何。
别看平常薛平对于徐想的很多政策大加鞭挞,但在这一件事情之上,他却是大力支持徐想的,无他,薛平从根子上就是一个想要尽力削弱地方权力,加强中枢权力的人。
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下来,徐想一派,慢慢地竟然是大占上风了。不得不说,舆论的力量,在这一次的争论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李泽相信,经过这一次的交锋之后,很多人一定会明白掌控舆论话语权的重要性,说不得下一步,各地的报纸之类的东西,便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地疯长。
李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情。
民可使,由之。
民不可使,知之。
这才是事情的正常状态。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外头的事,更好对付一些
相比起国内这些纷繁复杂的情况,域外的一些事情,对于李泽来说,反而要简单的多。
阿拔斯王朝的老皇帝没了,小皇帝上任。与中原帝国不一样,阿拔斯王朝的皇帝可就不是那么好当的了,这位小皇帝想要稳定住自己的宝座,必然要拿出一些象样的成绩出来,重新夺回对西域的控制权,应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又必须要打上一仗了。刚刚太平了没多久的西域,又要重燃战火,这是李泽真不想看到的。成功在西域的经济建设刚刚起步,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阶段,一旦打断,重新起动又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金钱。
可是这样的事情,不是由自己能控制的,如果不预先做好准备,一旦那些大食人真打过来了,遭殃的还是西域百姓,大唐也会损失更多。
准备战争而不挑起战争,如果对方真想来干上一仗,那就一定要把对方打痛,打疼,打得他们能把这疼记上好几十年才行。
第四兵团如今控制的区域太大,用来维持地方平安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要应对大规模的外来入侵的话,就有些问题了,所以,向那里派遣援军,是必然的。
“李瀚,李德,这一次你们两人前往西域,临时性地编入第四兵团,听从李睿的指挥,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李泽看着身前的两员大将,问道。
李德,是大唐唯一的一支纯骑兵组成的队伍,也是大唐的机动部队,不属于任何一个兵团,由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其实也就是听从李泽的直接指挥。
李瀚,亦是直属于军事委员会的陌刀兵,这五千陌刀兵现在都驻扎于长安城内。
这一次为了预防阿拔斯王朝有可能的入侵,李泽决定直接从这两支直属军队之中调兵,以免影响到其它几个兵团对南方的作战任务。
李德的游骑兵整整一万人,这一次全部调往西域,而李瀚的陌刀军,则出动了一半,二千五百人。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那就好。”李泽点了点头道:“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出我们大唐的威风来。要让对手知道,大唐,不是他们想招惹就招惹的。”
“陛下,末将知道您一直对当年的桓罗斯之战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要是大食人真敢来,我们必然一雪前耻。”李德握着拳头道。
李泽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其次,其实如果能不打,我还是倾向于不打的。毕竟一开打,商路就会断绝,双方就会结下更深的仇恨,这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利的,要知道,我们有大量的货物要往他们那里销售,但反过来,他们能卖给我们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李瀚瞪大眼睛道:“陛下,这还不简单,那就打得他们不得不买我们的东西。敢不让我们的货物过去,那就干他。敢不买我们的东西,我们也干他。”
李泽大笑,还别说,李瀚话糙理儿不糙,不过现在的大唐,国内的货物,也还没有多到国内消化不了的地步,整体来说,现在国内,基本上还是处于一个卖方市场,只要你能把东西生产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像南方这些地方,还有偌大的市场没有开发出来。只不过内需比起外贸来,能赚到的钱更少罢了。
现在大唐向外卖东西,基本上还是处于暴利时期,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让国内所有的货主们,都希望能将货物销往海外。
如果真有一天,国内的生产大发展,而国内的消费市场又趋近饱和的时候,那么向外扩张是必然的事情,到了那时候,才会是拿起刀枪逼迫那些闭关锁国的家伙们向大唐敞开市场的时候。
现在嘛,倒还是有的商量的,只要保持正常的商路不被断绝就好了。
“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你们要听李睿与成功的。”李泽道:“那边离我们这里太远,一来。一去,太耽搁时间了。”
“是!”
“你们去吧,小心一些,阿拔斯帝国也是一个极有实力的庞大的王朝,千万不要小觑了他们。”李泽吩咐道。“在哪里作战,与在本土作战,差别还是极大的。”
“明白了!”
陆临送走了两员悍将,又迎来了另外一位。
水师统领李浩。
“看到李瀚李德了?”李泽问道。
“是,刚刚见到他们了!”李浩道:“也久好了今天晚上要聚在一起好好喝一顿的,这一去,他们在西域,我要去海上,再见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雄鹰长大了,本来就该去天空翱翔,这天下很大,够你们折腾的了!”李泽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这一次支援福建之战,整体感觉还怎么样?”
“很好,我们与陆师之间的配合,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李浩沉吟了一下,道:“任晓年的能力,勿容置疑。”
李泽点了点头:“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在国内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就派你们出去吧?”
“情报委员会发来了内参,欧罗巴那边的内战,已经趋近于结束了,我们大唐商人在哪里的黄金时代结束了。”李浩道:“而一个统一且强大起来的欧罗巴,必然会成为我们在海上的一个巨大的威胁,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在确保本土安全的情况之下,在大海之上,将他们完全压制下去。”
“掌握马六甲海峡,关上这道大门,能确保我们大唐的海疆安全,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在陆地之上拥有足够数量的领地。但朝廷现在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以及财力来做到这件事情的,所以才有了义勇军这一说。”李泽道:“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我们将鼓励海商在海外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地,只要这些海商们能在海外凭借自己的能力打下一块土地的话,那么,大唐便承认他们对这块领地的拥有权以及给予他们附属的地位。”
李浩吃了一惊:“陛下,这是要封建海外吗?”
“具体来说,这是向外播洒种子。”李泽笑了笑:“到目前为止,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知道这件事情的,还只有公孙长明一个人。不过你在外头,可以先把这件事情做起来。福建的郑裕他们几个,现在不正是如饥似渴吗?你不妨给予他们一定的支持。”
李浩咽了一口唾沫,“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只怕监察委员会不会放过我。”
“我会促成这件事情的合法化的!”李泽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对国内的很多新兴权贵以及大型的商业财团进行了一轮打击,但光是打压,也还是不行的,得给这些人寻一些出路,让他们走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去往海外的唐人越多,我们以后扩张的步伐也就会更顺利。”
“陛下,这些出去的人一旦生了外心,怎么办?”李浩问道。
李泽淡淡一笑:“只要大唐本土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那么大唐的威势就永远也不可能被动摇,这些人想要在海外过得更好,就必须要依托本土的力量。如果有一天,本土坠落了,腐朽了,即便是这些远走海外的人又打了回来又怎么样呢?不还是我们唐人吗?了不起换一个朝代罢了。”
李浩欲言又止。
“你不必杞人忧天了。”李泽道:“我还年轻的很,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就算我只活到六十岁,也还有三十年的时间来把大唐发展为这世界之上最强大的存在,早前我就跟你说过,大唐,必然要成为这世上的山巅之国。”
“是!”李浩点了点头。
“在马六甲站稳脚跟之后,再以此为依托,大力向外发展,我们水师所到之处,便是我们大唐的疆域,欧罗巴那边的舰队,自今年以来,已经开始大大地活跃起来了,我们的不少船队莫名其妙地遭了殃,说起来是被海盗给打劫了,但我们都清楚,以我们商队的配备以及战斗力,普通的海盗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那边的国家舰队给打劫了,以国家的名义打劫,哼哼,打得倒是好算盘。腾出手来之后,把这些所谓的海盗,有一支给我灭一去,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对方的港口逛一逛。”
“明白了!”李浩兴奋地道。
“在海外,所有的行动,你自己作主吧!以后朝廷每年会给你五到十艘的最好的战舰,其他的东西,就得靠你自己了。”李泽道:“朝廷没有额外的钱给你了,便是这些战舰,徐想也想你拿钱来换呢!”
“陛下放心,我出去之后,不但不会花朝廷一个钱,还会每年为朝廷挣来大笔的银钱的。”李浩握了握拳头,道。
“还别说,我还真指望着你替我挣来钱呢!”李泽笑道:“接下来的几年,国内需要大量的钱财来进行大型的投资以拉动国内的经济发展,南方马上就要回归了,但那也差不多是一个乱摊子了。”
“陛下就看我的吧!大唐水师一定会成为您的骄傲的。”李浩道,以后陆军是花钱的主儿,要是他水师成为了挣钱的大户,他还不扬眉吐气吗?
“去吧,与密营的兄弟们好好地去喝几杯,然后,在属于你们的天空里,去尽情的展翅飞翔吧!”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赠言
当年的密营诸人,到了现在,自然也就有了高下之分。不过只要是还活着的,最不济的,也都能在地方之上混上一个不错的职位。有着这样的一份香火情,走到哪里,自然也是有人给捧着的。
而那些人,只怕李泽到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或者走到他的面前,他能依稀记得一些往事而已了。所以李泽所说的让李浩去与密营的兄弟们喝喝酒,指的也不过是能走到高位的那少数几个了。
只要是这样的聚会,做东的,自然都是大姐头李泌。
在这一头儿上,没人与李泌争,也不敢与她争。而且,领先酒楼这地儿,他们几个虽然也不缺钱,但常年累月的能在这里包上一间房,他们也还真吃不消。
也就曹家这种大户,才不在乎这点儿子钱。
这一次的聚会,来了几个新人,而且还是几个女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葛彩,一个是燕五,另一个则是郑文珺。
她们三人,则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这也代表着她们正是被接纳进了这个小圈子。
葛彩现在是湘潭候夫人。
郑文珺虽然现在只是一个郎将的军衔,但她的公公钱彪,如今可是湖南行省的总督。
而燕五,嫁给了刘岩,现在刘岩被调回到了长安靖安军总部任职,她自然也是跟着回来,到了情报委员会任职。比起前头两个虽然差了一些,但好歹也能进这个门槛了。
密营之中,身负重任的,如今除了在西域的李睿,这一次倒是差不多都到齐了。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李泌出现在门口,屋里正在说着话的一干人,都是齐唰唰地站了起来,但紧跟着李泌进来的几个人,却是让屋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赫然是几个甲士,每人手中抱着一个大酒坛子。
“大姐,这是要干啥呀?”燕九小声问道。
李泌径直走到了上首位,看着诸人道:“自从离开了大青山,这些年来,大家是聚少离多,而这一次,李德李瀚去西域,李浩去海上,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
他们几个,现在真要论起来,可都算得上是皇族,屋里几个姓李的,可都是进了李氏家谱,拜了李氏先祖的,即便李泽在即墨那边祭拜秦王后裔坟墓的时候,他们也是有份的。
既然身为皇族,那么为国戍边,开疆拓土,便也是他们应尽的义务。而且他们率领重兵驻扎在边疆以及海外,里头也有着李泽另外的一些心思。
一旦将来真有什么事情,这些远在天边的人,也让身在长安的李氏后人,会有一个退路可去。
很多事情,当事人或者并不清楚,但作为他们这些人领头羊的李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今儿个有两层意思。第一个,是践行,送李浩李瀚李德远行,还有葛彩,她也要离开长安去江西了。第二个嘛,便是迎新,小五和小十八回来了。以后她们也会长居长安了。”
听到李泌提到自己,燕五与郑文珺赶紧站起来向诸人点头示意。
“所以呢,今儿个我带了这些酒来,不醉不归,我已经安排好人了,等你们都倒了,自然会有人送你们回家。”
“大姐!”燕九想要说话,李泌却是横了她一眼:“小燕九,你今日还敢把你弄的什么解酒丸给李瀚吃的话,小心我饶不过你。”
燕九一吐舌头,“不敢。”
屋里头所有人都是笑了起来。
李瀚酒量本来就挺大,再加上有燕九这个外挂,只要是跟他喝酒的人,无不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李德李浩这些人没少吃这两口子的亏,今儿个众人已是打定主意,要让李瀚难看一回。
“倒酒吧!”李泌挥了挥手。
这样的场合,一向是不允许外人在场的,李泌一声倒酒,燕五和郑文珺立即走到一边,一人提了一个酒坛子,拍碎了泥封,替众人倒酒。
晶莹剔透的酒液倒进酒碗之中,香气立时便在屋里四散。
“大姐,你这回是大出血啊,这是将曹公的窖藏好酒都给弄出来了吧?”李德抽了抽鼻子,欣喜不已:“上一次我去你家里,姐夫就是弄的这种酒与我喝的,不过可只有一小坛。”
“曹家现在是我们大姐当家作主,一点子酒算什么!”李瀚将鼻子凑到酒碗上,深吸了一口,陶醉地晃了晃脑袋。
李泌横了李德一眼:“李德,你贪好杯中之物,这一次去了西域,对上的敌人可不是善茬,切莫因酒误事。”
“怎么敢?”李德连连点头:“这贪好杯中之物,还不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头游荡形成的,在密营的时候,我可是闻酒就倒的主儿,但那些年在外面是没有办法啊!”
“你知道轻重便好。”李泌看向了李浩。
李浩站了起来。
“李浩,当年在密营之中,能与我相争的,也就是你了,你不论是武艺,才情还是谋略,都是一等一的,但一直被公子摁着,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浩点了点头。
“我性属有缺陷,公子在打磨我。”
“你知道就好。你与李睿是一样的,但李睿比你更能吃苦,这是你所不及的。”李泌道:“当年公孙长明劝你去水师,便是公子的安排。”
李浩呆了呆,他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李泌扫了诸人一眼:“在场的人,怎么用,用到哪里,公子心中都有一盘大棋,多年以前,李浩你将来要去哪里,公子便已经有了打算。好在你去水师后,没有让公子失望。以后我们这些人中,恐怕要数你的前程最为远大了,希望你好自珍惜公子这些年来对你的培养。”
李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李泌突然跟他说这些,他还真有些不明白。
“我在公子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知道的事情,也比你们多上许多,但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不过李浩,你记住,等到大唐一统天下之后,大唐的军事重心,便会往海上转移,你出去,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公子给了你自便之权,这是让你充分发挥你的能力,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大姐请说。”李浩赶紧道。
李泌一笑:“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听到大姐这两个字,是你真心真意喊出来的。还记得在密营的时候,你与我一直争老大来着。”
“现在是心服口服,大姐的气度,我无法比拟。”李浩连连摆手道。
“李浩,你这一出去,当真应了一句,天高皇帝远,公子再厉害,对你也是鞭长莫及了。”李泌冷冷地道:“所谓权势迷人眼,以你的能力,在海外纵横捭阖,不是一件难事,在海外开疆拓土,也是易如反掌,但是,如果你敢背叛大唐,背叛公子,就算你远在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你。这屋子里的人,便算是穷尽天下,也会来找你算帐。”
听了这话,李浩冷汗都下来了。
“大姐,我要是有这种心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毕竟,人都是会变的。”李泌道。“希望你牢记今日的话,我相公曾经跟我说过,人心之恶,乃是本性。之所以人心会向善,只不过是因为种种的约束和不得已,而你去了海外,这种种的约束得不得已却已经荡然无存了。”
屋里诸人,听到这些话,人人倒都是神色凝重起来。
这话,说得很重了。
李浩苦笑:“大姐,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只不过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
李泌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李德,李瀚。
燕九赶紧道:“大姐,李瀚就是一个憨憨儿,他老实着呢!”
李泌倒是被燕九逗得笑了起来。“西域虽远,却也还在王法的管制之下,我倒不担心他们几个。李德,李瀚就是两个钯耳朵!”
李瀚怕燕九,而李德的老婆是柳如烟的贴身丫头柳小蝉,一向也是唯老婆之命是从。与曹璋一般无二,在长安一向是众人的谈资。
“小五,小十八!”李泌看向了两个新人。
燕五与郑文珺第一次来,就碰到了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已是有些胆战心惊了。
“小十八,你长安来,其实就是你公公想在长安有个奥援,同时替湖南行省多谋取一点利益而已,这无可厚非。小五儿,你们夫妻两个从东北归来,不管是刘岩还是你,都是手中有实权的,长安这地儿,魑魅魍魉多着呢,把眼睛擦亮点儿,千万不要坠进了一些有心人的圈套,真要掉进去了,可不是说爬就能爬出来的。”
“这不有大姐在吗?我们一切都听大姐的就好了。”郑文珺赶紧道。
李泌摇头道:“真要让人盯上了,还得靠你们自己,我连自家的小叔子都没有看住,遑论你们了。你们慢慢会明白的,长安,可不比你们以前呆的地方。”
“葛彩,你我就不多说了,你心有中执念,一定要去江西,去了也好,打完了这一仗,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来。”李泌道。
说完了这些话,李泌一拍桌子,“好了,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接下来,你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用酒来说话,大家喝完了这一顿酒,下一次想要再聚在一起,指不定我们就白了头,掉了牙,再也不能这样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