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你不恨吗?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被自己儿子亲自送回来的年轻人,刘信达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个人,是湖南观察使丁太乙的次子,丁昊。而这家伙,正是自己马上就要打的株州的驻军将领。
自己正要打株州,威胁湘潭了,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觉得实在是有些荒谬。
难不成这个小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有三寸不乱之舌,任着他舌灿莲花,就让自己放弃了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吗?
“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布武说呢?”刘信达道:“偏要见我?”
丁晟,丁昊兄弟两人,刘信达都是见过的。与丁晟比起来,丁昊在湖南地界之上,就像是一个隐形的人儿。其貌不扬,矮墩墩的个子配上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没有一个上位者应有的威仪,一说话便是一脸儿的笑容,两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倒是丁晟,有丁太乙七八成的模样,一直是公认的湖南观察使的接班人,待人接物做事,有板有眼,稳重之极。
而丁昊,虽然也在军中任职,但在刘信达看来,如果不是有一个好老子,像丁昊这样的人,只怕难有出头之日。
“因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便是布武兄,我也是不敢透露半分的。”丁昊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刘信达有些生厌,如果是丁晟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会很慎重的对待,但丁昊嘛,在刘信达看来,只不过是故作神秘而已。
明知不敌,所以玩些花样骗得自己不打株州?
开什么玩笑?以为这是春秋战国吗?任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改变大局?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刘信达意义阑珊地道,准备听完这小子的胡说八道,就把他赶走。虽然自己要打株州,但丁昊毕竟是丁太乙的儿子,把他弄死了还是没有这个必要的,自己又不是要与丁太乙不死不休,只不过是要为北唐人的战略服务,顺手弄一点钱财而已。丁昊再不受丁太乙喜欢,他也是人家的亲儿子,真要弄死了,那就变成血仇了。
没必要。
丁昊的眼神落在了刘信达周围几名亲兵以及刘布武的身上,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刘信达大怒:“丁将军,有话就说,你要不说,我就要请你离开了。”
丁昊直起身子,圆脸之上一双小眼睛却是瞪得溜圆:“刘将军,我跟你说过了,这是极为重要之事,我只能跟你说。你是百战老将,总不是担心我能行刺于你吧?再者,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布武兄彻彻底底的搜查了一遍,只差脱了我的内裤了!”
刘信达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好奇心倒是真被勾了起来,说到行刺,不是他小瞧丁昊,这小子真敢打这样的注意的话,死的一定是他。
挥了挥手,刘信达示意刘布武等人全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刘信达与丁昊两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刘信达道:“要是你消遣老夫,你可知道后果?”
丁昊点了点头,道:“刘将军,从你在江西的行动轨迹,我们早就判断出了你要来打株州,事实上,也不是你想打,而是有人要逼着你打,是也不是?”
刘信达没有作声,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些丢脸。
“我们湖南主力,现在被石壮拖在益阳一线动弹不得,这也是刘大将军有信心打我们的主意的底气所在,但是我要是告诉你,现在株州,已经有一支精锐不输于我湖南主力的军队在,您相信吗?”丁昊道。
刘信达呵呵一笑:“你如果愿意这么说,我也愿意这么信。”
丁昊自失地一笑,道:“我知道刘大将军是有些瞧不起丁某人的,丁某人在湖南地界之上,也一直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往往啊,有些时候,这样的人,却能做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来。”
看着对方的模样,刘信达心里却是有些莫名的警惕起来,眼下的丁昊,看起来怎么也跟一个不学无术靠爹混日子的官二代不搭界。
“株州城内没有大军。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我们的大军,都在株州左近藏着,刘谙的部队忙着抢劫,却是没有发现这些端倪。他没有看到我们的军队出城,便以为我们都躲在城内!”丁昊道。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刘信达心里一沉,不由得在心底痛骂刘谙,这个混帐,是吃干饭的吗?
“因为这些人,不是为刘大将军准备的,而是为唐军准备的。”丁昊沉声道:“刘大将军来株州,只不过是过客而已,唐军却想雀占鸠巢,来了,可就不会走了。”
“你想打唐军?”刘信达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跟在我后面的是任晓年,其麾下部将秦宽,刘元等人,无不是百战悍将。”
“凭我一人,自然不行。”丁昊笑道:“但如果加上了刘大将军呢?”
刘信达呵呵一笑:“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仍然选择与你们作战。”
丁昊摇了摇头,看着刘信达道:“看来刘大将军与唐军连年作战,被对方打得一点儿心气也没有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刘信达道:“我只不过是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而已。”
丁昊点了点头:“刘大将军,您不恨唐人吗?您就不想报复一下子?”
这话让刘信达沉默了良久,好半晌才自失地一笑:“恨,怎么能不恨呢?可光恨又有什么用?恨,不需要多少的本钱,但报复,却是要以实力为基础的,实力达不到,想要去报复人,那除了自取其辱,更加丢人之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所以您就选择忍辱负重了!”丁昊笑道:“如果有机会让您能重重地报复一下您心中恨的人,而且并不需要您付出多大的成本,而且事后,你扬长而去,对方却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过逍遥的日子,您会做吗?”
“世间那有这样的好事!”刘信达放声大笑:“丁将军,你说这样的事情,让我怎么能相信?我还不如直接相信我一出门,就有一馅饼直接砸到我的脑袋之上。”
“万事皆有可能!”丁昊郑重地道:“只看我们是不是认真地在做这件事情而已,刘大将军一直没有往这方面上努力,自然觉得根本没有什么可操作性,但有人却一直在谋划,而且这件事情,已经进行了七八成了。”
刘信达盯着对方道:“你说得是谁?”
丁昊一笑,再度道:“刘将军,如果你愿意参与这件事情,那么事成之后,你离开这片土地去到你向往的地方,一路之上再也不会有人拦阻于你,你所过的地方,都会双手奉上金银,粮草,让你不再费一兵一卒平安抵达,你觉得如何?”
“你是在给我说话本讲演义吗?”刘信达冷冷地道。
丁昊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之上,推到刘信达的面前:“这是向真将军写给你的信。”
刘信达手按在信件之上,眼光却是落在丁昊身上。
向真,可以说是被他坑苦了的,在鄂岳与唐军一场大战之中,正是他与石壮达成了默契,刘信达抽身而走,使得向真陷入到了石壮的四面包围之中,最终向真苦心练出来的军队,在鄂岳被石壮与李泌的联军给打得全军覆灭。
只怕在向真的心里,恨刘信达的心思,比恨唐军的心思要来得猛烈的多。
毕竟北唐人是敌人,敌人使出任何的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被自己人背叛,那样的感觉却是最令人难受的了。
“向大将军说,他心中仍然是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但如果你识大体,知大局,愿意与我们一齐联手做好这一件事情,那么他向你保证,从这里你一路向南,都不会再受到什么阻碍。”丁昊一字一顿地道:“从此与你,再不相见,也算是恩怨两清,各不相干了。”
刘信达没有急着拆开信件,而是反问道:“向真一个落魄的岭南大将军,凭什么给我这样的承诺,广西,云南这些地方的节度,凭什么会听他的?”
“因为广西,云南这些地方的节度使,现在正在广州,而且,他们不可能回去了。”丁昊微笑着道:“他们将在广州朝廷之中担任要职。”
刘信达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向真现在已经控制了广州朝廷?向训呢?”
丁昊微微一笑道:“向大帅年纪太大了,人一老,总得有些病痛的,一不小心,中个风啊什么的太常见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内里却只怕是写满了血腥与暴力。刘信达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一些,不让丁昊窥见自己此刻的心潮起伏。
“这么说来,你的老子,也回不来了?”
“向大将军说,家父将在广州朝廷担任侍中一职,同时亦加封王爵之位。”丁昊道。
“即便是你父亲不归来,你有任什么越过你的哥哥去发号施令?”
“我那哥哥是个孝子,所以这些年来啊,不论是军中,还是在文官群中,掌大权的,都是父亲那时候的一帮老人!这些年来,我对这些人可是恭敬有加,孝敬不断的。”丁昊道:“父亲一封信来,大部分问题便解决了,我再在株州打上一场漂亮仗,便更笃定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洪州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内卫在江西的探子的。
洪州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杀得人头滚滚,连岭南军统兵大将向峻都被杀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消息传到了宜春的时候,任晓年以及唐军一众将领们都是惊呆了。
向峻千里迢迢地跑到江西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帮助江西抵抗唐军的侵袭吗?怎么现在江西人连向峻都一并砍了脑壳了。
“岭南军队的将领被砍了脑袋,他们没有与江西军队起冲突?”任晓年盯着那个内卫探子,道。
探子摇摇头:“整个洪州城都被戒严了,城外的岭南军队军营,也是戒备森严,根本就不容人靠近。进入洪州的道路,都被封锁了,便是这个情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辗转了好几道才送出来的,我不是目击人,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如此说来,岭南军队在死了指挥官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着平静。要不然,两支军队干起来,再怎么封锁,也是瞒不住消息的。”任晓年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疑惑不已:“这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钱守义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岭南军也能控制住?这不可能啊!”
任晓年自言自语,可是这屋子里,却没有人能帮着他出主意,刘元也好,秦宽也好,打仗都是一把好手,但猜这种事情,可就不在行了。
“召集所有将领,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猜出点什么!”任晓年道:“内卫那方面,再加把劲儿,看看能不能多探查一点消息出来。”
“明白,我这就去!”探子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匆匆而去。
一帮带兵打仗的,在资源有限,情报有限的情况之下,自然是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论的。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任晓年的身上。
沉吟了片刻,任晓年道:“看起来,应当是钱守义趁着钱文中去广州的机会,发动了一场政变,趁机拿到了大权。至于向峻被杀,而岭南军没有任何的反应,极有可能岭南军孤军远来,在这个地方,没有后援,没有后勤,所以只能隐忍,等待机会了。岭南那边应当不会让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的。”
刘元点头道:“如果钱守义控制了大局,只怕岭南那边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之下,只有可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件事情。”
“有没有可能岭南那边让钱文中回来?一旦钱文中回来,指不定还能翻盘。”秦宽道。
“不可能!”任晓年断然道:“岭南向训又不傻,这个时候如何钱文中回来了,你觉得钱守义就会老老实实的交权么?不,不会的,钱守义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只会引发更多的杀戮,让江西的元气损失的更加多一些。而不管怎么说,江西都是他们南方联盟之中重要的一环,只要钱守义表态愿意留在南方联盟之中,那么钱文中恐怕就回来不成了。”
“这么说来,江西现在是无法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威胁了?”刘元兴奋地道:“现在钱守义恐怕最大的任务,就是想要恐固自己的统治。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顾着我们了,这个时候,我们倒不必再去招惹他,而是集中力量去一心一意地经略湖南。”
秦宽连连点头:“任将军,对啊!大将军行辕要求我们只拿下株州就可。可现在江西方面既然爆发了内讧,根本就抽不出来力量,我们便可以全力发动了,拿下株州,然后再直攻湘潭。湘潭可是长沙的门户了,拿下了湘潭,由不得湖南不从益阳前线抽调精锐回防,那岳阳方面,可就有大把的机会了。到时候,湖南可就是顾得了头,顾不了腚了。”
任晓年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情,我想一想再说,不着急。刘元,你部即刻进驻萍乡,在哪里,把该做的工作,全都做起来。包括大军进驻的前期准备,明白吗?”
“明白了!”刘元连连点头:“您放心,当主力抵达的时候,需要什么,我都会准备好的。”
任晓年点了点头。
众将离去之后,任晓年却是孤身一人坐在大厅之中,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这是一个机会。
对于他来说,难得的机会。
大唐重军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要不然,以他和何塞两个人的出身,也不可能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之上。只要你立下了军功,那么上升的渠道便是通畅的。
只可惜,当年的一念之差,让自己离开了左骁卫。
实际上,也算不得错。在右千牛卫这些年,自己也算是一帆丰顺了。不过三十出头,便已经成为了右千牛卫的中郎将,另一个中郎将虞啸文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比不上自己,事实上自己在右千牛卫之中,是实实在在的三把手。除了大将军李泌,监察官高五福之外,就算是自己了。
说起来,自己当真是该满意了。
可有时候,人啊,就是不能比较。
当曾经与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比自己能力差一些的战友,朋友突然一下子窜到了自己的前头,这心里头,终归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何塞当上了左戏卫的大将军,从内心里说,任晓年是高兴的。他很清楚,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坐到左骁卫大将军的位置上去的。
因为自己当年背叛了左骁卫,在左骁卫最困难的时候,自己选择当了逃兵,而选择去了风头正劲的右千牛卫。
当年在左骁卫的那些老兄弟,是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就像何塞,也在那以后,与自己有些疏远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口一个任大狗的叫自己。上一次在长安,当何塞叫了一声任兄之后,任晓年当真是百感交集。
他很想两人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互相捶击着对方的胸膛,再来一个熊抱,都竭尽所能地想要对方在自己的大力之下服输求饶,然后你叫任大狗,我叫一只耳,何其快哉啊!
但这些,都不太可能了。
要是再碰见,自己得向他行礼了。
现在何塞,已经是右骁卫的大将军了。大唐十二卫,十二位大将军。
作为一员武将,已经快要做到顶了,再往上,就只有军事委员会了。
任晓年当然想更进一步。
不过,当年自己出走左骁卫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在很多人的心目之中,留下了不好的映象。在职位还低的时候,这一点没有人在乎,但走到了这一步,这一点,却成为了自己致命的软肋。
可是当年的自己,哪里能想到,自己能一路走到如今的高位呢!
上来了,就不再想下去。
上来了,就还想更进一步。
大将军的位置,距离任晓年只不过一步之遥。似乎他只要努努力,便能再踏上这一步台阶。
只要自己的军功足够了,那么,前经的那个软肋,就会显得不足为道了。
但这一步台阶,却又是最难踏上去的。
要知道,与自己资历相差无几,同样战功赫赫的人,还是有大把人的。像李浩,李睿,李德这些人,便是如此,而且,他们还有一层任晓年不具备的关系,他们都是密营出身。
同样的,比自己资历深的,也是有人,比方说陈长平,比方说梁晗。
可是位置就这么几个。
任晓年想来想去,接下来可能出空缺的,可能退下来的,便只有王思礼,李存忠,张嘉,以及田平。
薛冲那里不用考虑,左金吾卫已经转为了建设兵团,那不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虽然说自己还很年轻,未来不是没有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却真是很少的。晚了别人一步,以后可就步步都跟不上趟了。
军功!
自己需要更加显赫的军功来证明自己。
任晓年霍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外,推开了窗户,冰冷的雨水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任晓年闭上了眼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
江西内讧,自顾不遐,也就无法威胁到自己的后路了,那么,全军进击,拿下湘潭,并且摆出进击长沙的阵势,必然会引起湖南益阳前线的震动。丁晟将不得不回师救援长沙,那么,益阳兵力不足,石壮便可以趁机进军,以极小的代价,拿下益阳。
大唐拿下了益阳,湘潭两地,便等于锁住了长沙的咽喉,整个湖南落入唐军手中,便指日可待了。
砰的一声,他关上了窗户,大步走到了门边,推开门,叫来了守候在门外的亲兵,“让人马上去找陈文,找到了,让他来见我!”
右千牛卫整个编制三万五千人。李泌的中军一万人战斗力自然是排名第一的,其次便是任晓年麾下的这一万人马,虞啸文所率一万大军排第三,至于另外五千人,则是后勤辎重,斥候以及各种技术人员。
单凭任晓年这一万人,想要完成这样一个大的构想,自然是很困难的。但这不是还有一个工具人儿可供任晓年驱使吗?
刘信达,还可以最后再榨取一把他身上的油水。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隆冬中的长安(上)
在南方还只是凄风冷雨,偶尔有雪籽簌簌落下的时候,秦岭以北,却是大雪漫天了。虽然还谈不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但还在外面活动的人,却是大幅度减少了。
不过与正在猫冬的农村不一样的是,长安城内,却还是热闹非凡的。
雪每天都在下,但每天都在清理。
官府专门下达了命令,各家各户门前的积雪,必须清理干净。以确保道路畅通,房舍安全。
王明义主持下的长安城改造工程,却在这个时节轰轰烈烈地开展着。
对于其他人来说,隆冬是一个休闲的时节,对于他这个改造工程来说,却正是赶工的好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大量的农村青壮们涌进了城市寻找一份工作,使得劳动力的价钱大幅度下跌。而许多本来在外地做工程的队伍因为天气原因停工,回到城里之后,老板们也不愿意白白地养着这些大师傅们吃白饭,拿闲钱,自然也是要一涌而上揽工程的。
虽然大的捞不上,这都是有主儿的,但从大老板手里包下一些零星的工程却是可以的。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收支平衡。
徐想的脑袋瓜子嗡嗡地响,因为王明义与郭奉孝两人在他的面前大吵了一架,如果不是他拉着,两个人已经脱衣服挽袖子准备干上一架了。
王明义主持下的长安城市改造,在历经了大半年之后,已经过了最初的红利期了。最开始的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这使得王明义可以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这些临街的房屋,转而已高价卖出去,从中可以大赚一笔。
但长安一百单八坊,第一期王明义筹措了良久,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将十八个位置最好的坊纳入到了改造的范围当中。
而当事情开始之后,自然也就再也瞒不住了。当开始第二期工程的时候,这样的房子,价格已经飞涨了。这使得王明义的暴利时代宣告结束。
而为了维持一定的利润,在接下来的工作之中,王明义只能压缩成本了。可以想象得到,越往后,这些房子的价格会越高,因为已经改造好的第一批房屋,如今已经开始创造大量的价值了,看到了这些,那些拥有这样房子的人,如何会不明白要怎么样才能从中获利呢?
在这个时代里,王明义已经体会到了拆迁的困难性了。
他的下属不是没有使出某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新上任的监察委员会的吴进真不是吃素的,这个贫苦人家出身的高官,最见不得的就是官府欺压普通百姓,让他逮着一个,便是从重处罚一个,弄得王明义苦不堪言,最终只能认栽。
跟吴进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也没有什么人情可言的。
你去了他哪里,还没有说话,厚厚的律法书便放到了你的面前,同样薄不了多少的监察条例就摆在旁边,再多的话,也立时被他噎回到了肚子里。
王明义麾下的好几个拆迁干将如今已经丢了官职,委委屈屈地在王明义手下去做一些鸡零狗碎的工作。
而这些人还算是好的,更有一些在这个过程之中往自己兜里揣了的,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极大的可能,会被吴进整到东北那旮旯去垦荒。
郭奉孝的工部下属是有许多工程队的,要说起来,这些队伍的技术力量那是没话说的,平素他们承建的都是大型的工程,道路,水利都是由工部负责的。这不时值隆冬,外面的工程都停了吗?郭奉孝自然也不愿意让这些人马呆着没事儿干。于是便想在城内的这些改造这中分一杯羹,算是为工部弄一些福利。
不过在这些招标过程之中,工部的这些工程队,无一例外的统统的败下阵来。而赢他们的,全都是民间的那些工程队。
人家便宜。
这让郭奉孝面子上很下不来。
而在王明义看来,你工部的工程队价格上既然下不来,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说的。郭奉孝却认为民间的这些工程队,必然会偷工减料,克扣工人所得,这样既会造成工程隐患又会引发一些民间的潜在的不满,说王明义是鼠目寸光。
作为经济发展委员会主席的徐想,好不容易才劝得自己麾下这两员干将罢兵休战,各自气啉啉的离去之后,脑袋瓜子生疼的徐想,坐在案后一杯水还没有喝完,就又来了一位大人物,而这个人,他还必须得亲自去出迎。
因为这个人,是大唐现的皇贵妃夏荷。
什么后妃不干政,后妃不宜抛头露面在现在的大唐,压根儿就不存在。也没有谁不开眼的提出这件事情。因为皇后柳如烟也好,皇贵妃夏荷也罢,两个人都是跟着李泽一起成长起来的,两人一个在军中,一个在财税系统里,都有着庞大的势力,谁敢提出这个问题,无疑就是在与这两个系统作对,而得罪了这两个系统,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她们两人,都还担任着朝廷的职位。皇后柳如烟负责的事情还好说一些,无非就是一些救助鳏寡孤独,抚恤,救灾,筹款之类的善事,总得来说,就是帮着朝廷收拢人心的活。而夏荷担任的却是金融发展委员会的主席一职。这个金融发展委员会是经济发展委员会的二级单位,但担负的事情,不夸张的说,却是关系着整个朝廷的经济下一步的发展重点。
徐想是大力支持这一项工作的。
因为这项工作做好了,可以轻轻巧巧地便赚取大笔的利润,而这些利润绝不亚于现在朝廷极为倚重的海外贸易。
这便是夏荷筹措了好几年的信用货币的问题。
其实现在各大钱庄,包括武威,博通等大型钱庄,已经开始了使用各自的汇票来解决大宗银钱往来的问题。
武威是朝廷拥有的,自然不必说,博达身后站着博兴商社和通达商社,实力亦是雄厚之极,这两大钱庄开设的分号遍及大唐各地,使用大额的汇票来解决他们的用户之间大量的银钱调集已经非常流行了。
两大钱庄现在彼此之间甚至都尝性性在互认对方的汇票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基础,夏荷认为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了。
徐想反反复复地看着夏荷拿出来的数张纸币的样币,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武威,通达都出现在假汇票的问题,他们的汇票复杂之极,都有人能模仿造假,咱们的这些纸币,这么一点点儿,能够防假吗?”徐想看着夏荷道:“皇贵妃,我们一旦决定发行,可就不是武威,通达这些小规模的汇票能比的了,一旦出现造假,后果不堪设想!”
“专用的纸张,专用的油墨,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防造候的技术。”夏荷道:“不过完全杜绝造也是不可能的。只能严刑峻法,抓住一个,重惩一个。徐主席,一项新政开始施行,问题肯定是存在的,但不能因噎废食,该做的还是要做,问题出现了,我们就解决问题,再解决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完善,如是而已。”
徐想点了点头。“皇贵妃说得是,不过事关重大,怎么慎重也是不过分的。”
“当然,所以这些纸币,我想先在军队之中试用。”夏荷道:“军队的服从性高,内部也有自己的流通渠道,另外,朝廷自己的供销合社,也必须收用,一点一点的来推广。只要我们的军人习惯了用这些纸币,那就好办了。每年要退役那么多人,回乡之后,有他们带动,便可以慢慢地推开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徐想道:“这样发行的规模不用太大,真有什么问题,调整也来得及。”
“另外,官员的薪俸,也将用新币来发放。”夏荷道。“同时,所有的钱庄,不管是朝廷的还是民间,都必须无条件地为百姓兑换相同价植的金银币,以确保纸币的信用。信用是最重要的,只要数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很快,这种携带方便的纸币,将会取代沉重的金银铜币成为市场之上的主流,到了那个时候,便可以禁止金银铜币的流通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朝廷在财政之上,将迎来一个宽松的时代了!”徐想笑道:“钱啊钱,到处都要用钱,各处都在伸手,有时候真正是焦头乱额。所幸这两年陛下没有准备大动干戈地打仗,只有一个吐蕃问题需要解决,否则,我真是要愁死了。”
“没办法,咱们的陛下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做好,自然就让下头的人为难了。”夏荷笑道:“不过要是没有难题,又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皇贵妃说得是!我们这些人,不就是为陛下解决问题的吗?”徐新道:“信用货币的发行问题,接下来我会在最高委员会上作为第一议题提出来,一旦大家无异义,便可以马上发行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隆冬之下的长安(中)
夏荷拒绝了徐想邀请她一起去城外司农寺的新农庄参观的邀请,理由是她下午在财经学院还有两节课需要去上。
对于别人来说那一个个枯燥无味的数字,在夏荷的眼中,却如同一个个跳动的小精灵,可以摆弄着变出无数的花儿朵儿来。
这些年来,经过她的手培养出来的财会人员,可谓是遍及天下,但对于整个大唐来说,这样的专业人员,还是太少了。这些专门培养出来的人才,大都还只是分布在州府一级,往下就很没有足够的人手了。
正是基于这一原因,从武邑搬到长安的财经学院,规模几乎扩大了一倍。而夏荷在财经学院里,是最高一个级别的老师。这个最高级别,当然不是指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所负责的课程。
与夏荷分别之后,徐想离开了他的公厅,带着数名从人,直奔城外的新农庄。
农业,仍然是这个帝国的根本。
让所有人吃饱,仍然是徐想的第一要务。
粮食,从来不怕多。
粮食真的多了,便可以用来生产出许多别的东西,比方说酿酒。
大唐的粮食政策虽然已经放开了,但是酿酒行业,却仍然属于管控行业。只有拿到了政府颁布的牌照的作坊,才能酿酒。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保护粮食。
酒的利润比起卖粮食,可要高多了。
事实上,任何最初级的原料,只要经过一定程度的加工,便能获得更高的利润。
徐想很想赚更多的钱,但在粮食上面,他却不敢这么做。
粮食关乎着稳定。
别看北方似乎不缺粮了,但这只是集中在一部分地区,很多地方,吃饱,仍然是一个极大的难题。一旦大量的粮食被投入到了二次加工的行业之中,毫无疑问,粮食的价格,必然是要上涨的,这会让许多吃不饱饭的人雪上加霜。
国家的储备粮必须要保证满仓满库,一旦哪里出现灾荒,朝廷要能立时拿出粮食来解决问题。青荒不接的时候,要让那些没有饭吃的人有地方借贷。
不过徐想也清楚,光靠管控,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管控只是在延缓矛盾爆发的时间。就像开源节流的财政政策一样,开源,永远是重中之重。只有扩大流水来的渠道,水才会越来越大。节约,是无法让人真正致富的。
而司农司,便是徐想非常重视的一个部门。而这个部门之中,最让徐想看重的,便是农业科学院。
农业科学院里,汇集了大唐最好的农夫,或者说,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农夫了。第一代的那些人,的的确确是真正的农夫,但到了现在,第二代的人,却是一个个能写会算,学会了如何统计,如何分析,如何记录,如何从大堆大堆的实验记录之中,找出他们所需要的。
这里头,有专门研究育种的,有专门研究肥料的,有专门研究如何杀虫的,总之林林总总,分门别类的好多学科,得益于当年皇帝陛下打好的底子,现在的农业科学院,已经进入到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当中。每当发现一个新的问题,往往就会在这里自动地衍生出一个新的学科来,并且有专门的人员去负责。
这几年来,司农寺也算是硕果累累,研究出来的许多良种,为提高大唐的农业产量,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这,也是司农寺卿刘新,有底气向徐想伸手要钱的原因所在。
研究,当然是最耗钱的一个所在。
但研究,也是把钱往水里砸的一个行当。
大量的钱砸进去,有时候连响儿也听不到一个。
徐想除了年初的预算之外,拿不出更多的钱给刘新。但是他允许刘新自己想办法创收。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个新农庄。
之所以说他是新农庄,在李泽看来,刘新的这个搞法,算是开创了又一个新的行当,那就是圈地,建景点,然后收钱卖票。
现在的大唐,无数的大好河山,是任君采撷,任人游玩的,没有人把这些如画河山给封起来之后,建一个大门然后便卖票当山大王。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去玩,当然,危险系数相当高。除了自然的原因,还有无数的猛兽想要大快朵颐。
徐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皇帝李泽。
所谓的新农庄,其实就是一个个的琉璃暖棚。不过现在的琉璃暖棚较之在武邑时候的可是上了档次的,一个个高大的暖棚,每个都占地一两亩地,内里全都种着反季节的菜疏。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许多是司农寺还在培育的新式作物,市面之上并没有销售。
“花了不少钱吧?”看着这规模洪大的新农庄,李泽转头问着刘新。
“差不多十万枚银币!”刘新老老实实地道。
听到这个数字,徐想恨不得往刘新那张老脸上狠狠地来一耳括子。看着新农庄里廖廖无几的游客,一看铁定就是亏本的买卖啊。
“你把钱就拿来搞了这个?”他怒目相向。“要在是武邑这样富足的地方,也许会有很多人会去这样的地方游玩,现在长安左近,有多少人有闲钱?而且这还是一个季节性的东西,一到春天,还有啥用?”
刘新摊摊手:“徐主席稍安勿燥,我弄这个东西,供人参观只不过是顺带着的,赚点小钱贴补贴补柴火钱而已,没指望他能赚钱。”
“那你想干什么?”
“我是想勾引有钱的人来投资这个行当!”刘新指了指那些反季节菜疏。“徐主席可知道这些反季节菜疏在市场之上的价格吗?可比羊肉还要贵呢!”
徐想顿时怔住了。
“不过很可惜,我们这里的这点子菜疏,只能供应给三品以上的官员家庭,别说是普通百姓了,级别低了的官员,有钱都地儿买去。”刘新道。“我很想扩大规模,让所有人在这样的季节里都吃得上新鲜的菜疏,但是呢,我没钱。”
“所以你想让那些有钱的商人进入这个行当?”李泽笑问道。
刘新点头道:“是啊,现在的商人们,没有人注意到还有这个赚钱的东西啊!所以我给他们开辟一条新财源。他们有钱,我有技术,两家合股,商人能赚到钱,我呢,能分到红投入到研究中去,而老百姓能在这样的季节里吃上新鲜的疏菜,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徐新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心中算了一笔帐,倒也的确如此,而且这东西如果在全国都铺阵开来,的确是一门新产业,而且还能拉动琉璃行业的再一次发展。
“就这么一点子事,还需要请陛下过来,让我过来吗?你自己就能作主干了!”徐新有些不解。
“土地啊!”刘新摊了摊手,道:“陛下,徐主席,这样的行当,想要做成规模,真正能赚到钱,就需要有大量的土地,但我们的土地政策就摆在哪里,不许买***方说在长安附近,每人平均拥有的土地,不超过二亩,这如何赚钱?”
“可以租用!”李泽突然道:“当然,国家的土地政策是绝不能变的,但是特殊的用途可以作特别的申请。而租出土地的百姓,除了拿到租地的钱之外,还必须成为租地者的工人。徐想,这个东西如果在全国铺开,那就需要你们制定出一个实施细则出来,不能给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让国家的土地政策沦为了摆设,形成了新一轮的兼并。”
“这些事情,本来就属于司农寺的范畴,刘新,你先拿出一个条阵出来,我们再来讨论,这事儿,倒也不急,反正今年是搞不成了是不是?”
“怎么能不急?”刘新笑咪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子递了过去:“政策出台,开始招商,弄到土地,开始建设,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只怕一年时间也就过去了,明年这个时候,能让城里的老百姓们在这个季节都吃上新鲜的疏菜,就算是效率高了。”
“你确定有商人会来投资?”
“我只不过放出风去,便有很多的人来观摩了!”刘新指着农庄之内,那些一看衣着就知道兜儿里有几个钱的人道:“这个行业现在没有门槛,没有垄断者,没有大佬,只要有钱,敢干,便能进来。而我们大唐,从来不乏冒险者的。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有我们司农寺在背后背书,竞争者不要太多好不好?”
“但愿如此!”徐想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会特事特办的。”
“这正是我请了陛下和你徐主席来的缘故所在。”刘新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开了花。“这件事儿还有一个好处,我能将研究院里的很多新技术,第一时间推广开来,现在每培育出一个新的品种,包括各地官府和老百姓在内,都不敢冒险啊,有了这些庄子,便是现成的实验田,只要一季成功,接下来的推广就容易多了。就像我们今年刚刚研究出来的一种肥料,就无人问津,包括那些官员们,都哧之以鼻,认为肥料还需要花钱买吗?哼哼,等到明年这些庄子用这些肥料获得大丰收之后,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的脸色。”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隆冬之下的长安(下)
李泽很满意。
各个委员会按部就班的运转着,没有事事经过他这个皇帝,似乎也走得挺顺畅。
章回现在是连轴转着,想在长安见他一面,都是挺难的事情。
医药局,是朝廷收揽人心的一件大事。关中之地,中原之地,收复并没有太久,地方上的官员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恢复经济,安置百姓,这一些事情,是顾不上的,就算是想到了,在他们的议事日程之上,也是排在后面的。
毕竟这些年,这里的百姓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吃饱穿暖,自然是头等大事。
而章回,则一力挑起了这一件事情。
朝廷的拨款自然是有限的。想要将这年事情铺开,却又需要大量的金钱。章回充分利用了他的人脉,获取了大笔的捐款,将这件事情先在关中大地之上做了起来。
一个个的医馆被开了起来,一个个说不上医术很高明,但治个头疼脑热的小病,总是没有问题的医师,开始了坐馆诊治。这些医生,都是拿朝廷俸禄的,而药品,则都是太医局下属的成药作坊制作的,这些医馆,不仅不要诊费,老百姓没钱的时候,还可以先欠着款。
这对于关中之地的百姓来说,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事,一时之间,对朝廷的赞誉不绝于耳。
监察委员会虽然是曹彰挂着主席的头衔,但日常的具体事务,却是吴进在管着。李泽先前还生怕以吴进的性子,一上来就要大干一场,对整个大唐的官场来一次肃清活动呢。
但让李泽有些意外的是,吴进居然突然就变得很沉稳了。最大的动作,就是与淳于越一齐,集合了一大批人,编制了大唐的监察条例,并且将监察条例公开颁发了下去。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监察委员会这才下发了正式的公文。
简单地说,也就八个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从现在开始的三个月时间之内,所有触犯了监察条例的人,可以自行向监察委坦白,可以公开谈,也可以以书信的方式隐讳地谈。而这些主动坦白的人,将不会被追究责任。
三个月过后,监察委将会展开正式的监察行动,而在那之后,被监察委查出来的问题,就会严格地按照监察条例来执行了。
这就给了所有人一个适应,准备的时间。
要说起来,李泽对于自己麾下的这成百上千的官员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至少李泽认为,这些人在大节上是不会有亏的,即便有,也是极少数。但小问题,只怕是寸出不穷的。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吴进还是有一套的。
毕竟,现在的大唐,更需要的,还是内部的稳定。
义兴社一向用不着李泽操太多的心,整个义兴社的运转,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体系,现在义兴社正在深耕着中原以及关中地区,等到义兴社在这些地方完全扎下根来,也就基本上宣告着李泽对这些地方统治的稳固。
而现在的整个帝国的人事权利,就掌握在义兴社手中。任何一名州府级别以上的官员的任命,都必须要通过人事委员会。有了这么一道关口,李泽亦能确保放出去的每一个官员,都是可以信赖的。
军事委员会就不用说了,这是李泽的后花园。大唐十二卫,除了顶在前方有战事的几卫兵马之后,剩下的,正在抓紧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进行着大规模地整编,老兵退役,新兵入伍。而东北大地之上,薛平的生产建设兵团,已经正式拉开了生产序幕,数万大军以战营为单位,分布在广袤的黑土地之上,一个个的农庄,正在拔地而起。
等到这些军人的家属过去了,等到这些军人在那里成家了,生根了,那片土地也就会焕发出勃勃生机了。
情报委员会经过了大力地整肃之后,与过去了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对内的情报监控大幅度削弱,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地方靖安军。而对外的情报工作,却是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大量的精干人员,开始向外散发,不仅仅是对南方,这些情报人员,更是向着海外出发,去开辟他们的另一个战场。
在大唐内部,李泽可没有搞特务政治的想法。这会引起很多人的恐慌的。李泽也没有连自己手下穿什么底裤,在跟自己老婆敦伦的时候说什么都感兴趣的邪恶爱好。
而最为重要的经济发展委员会,现在看起来,徐想还是相当称职的。在稳固现有的成绩的基础之上,一项项新的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逐一出台,步子迈得虽然大,却又不失稳健。
这就是当初他不愿意选曹信的原因所在。
如果是曹信,一定会沿着既有的路子,按着现有的调子,以稳为主。
而徐想更年轻,更敢干,也敢于冒一定的风险,并且此人有着在基层丰富的工作经验,所以又兼顾了如何将风险保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
李泽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自己对于最底层的百姓的生活,还是缺乏必要的认识的。他也习惯于为了达到更大的目标而不惮于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
但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那就是一座山。
那是会压死人的。
而徐想,则在竭力地弥补着这一点。
两人既然在这里遇上了,干脆便让刘新在他的新农庄里安排了一顿晚饭,虽然只是一些素食,但却都是暖棚里种出来的新鲜的疏菜,两人却也吃得尽兴,更重要的是,谈得尽兴。
徐想已经下定决心要推行夏荷的新货币了。
第一步,是在军队和官吏之中推行。这两个团体,本身就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第二步,便是号召所有的义兴社员们开始使用。整个大唐上百万的义兴社员以及他们的家属,这是一个巨大的团体。
当新的信用货币站稳脚跟,贵金属正式退出通用市场之后,朝廷能做的事情,可就更多了。
作为金融方面的大行家,李泽不免为徐想好好地补了一节关于货币的课,让徐想受益非浅。
回到兴庆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李泽没有想到,公孙长明,居然还在等着他。
这让他不禁眉头微皱起来。
不是因为公孙长明这个时候还来找他。而是因为,能让公孙长明在入夜了还非得等着到他回来汇报的事情,就一定不是小事。就一定会是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情。
李泽讨厌意外的事情。
作为大唐的皇帝,作为这片土地之上权力最大的人,他更喜欢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而意外,惊喜,则代表着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在朝着他不知道的方向发展。
这就让人开心不起来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李泽都不希望有什么让自己意外的事情发生。
小书内不管李泽在不在,在这样的季节里,永远都是温暖的,就像在夏季里,这里永远是凉爽的一般无二。
陈文亮不出李泽意料之外,被徐想弄到了经济发展委员会中任职,而陈文亮临走之时为李泽推荐了新一任的贴身秘书,此人也是秘书监出身,武威书院毕业,比陈文亮低上一届,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的陆临。
正在整理文书准备离开的陆临,意外地看到了李泽与公孙长明联袂而来。
赶紧为二人泡好了茶,陆临便坐到了角落的小案之上,磨墨提笔,准备记录二人的谈话。这是他的职责之一。
公孙长明带来的消息,果然让李泽惊喜莫名。
广州小朝廷内部动乱。
向真干掉了他的老子向训,实际掌握了广州朝廷。
这种父子相残的事情,李泽倒不吃惊,因为这种事情,太平常不过了。让他吃惊的是,向真,一个失势的大将军,居然能在不动声色之间,波澜不惊地便完成了这样的一件大事。
“看起来我们有些低估这个人了!”一边看着内卫发来的报告,李泽一边道:“这个人的能耐不小啊,要做到这一点,不但需要长时间的筹划,更需要相当多的人支持。”
“的确是小看他了。他躲进莲花山大营练兵,我们的情报系统便自动地将他忽略了,只作了一些常规的监控。”公孙长明摇了摇头:“现在看起来,我们犯了大错误。”
李泽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公孙长明一眼。
公孙长明又拿出了一份报告:“这是江西来的。两地相隔甚远,但发动政变的时间,却相差无几,几乎是一前一后。”
“江西?”李泽从公孙长明手中接过报告。
“是的,钱守义发动了政变,接管了江西观察使府,他得到了江西观察使留后钱文西的支持,清理了他父亲的亲信部下,一举拿到了所有的权力。”公孙长明道:“更重要的是,在这场政变之中,钱守义还杀了向峻,而更为诡异的是,被杀了统兵将军的这支岭南军,居然保持了平静。”
李泽合上了报告,看着公孙长明道:“这是不是说明着,江西政变之后,也有着向真的影子?”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担心
李泽与公孙长明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么说来,江西已经完全落入到了向真的掌控当中。成为了其麾下可靠的一部分了。”孙泽开口道。
“应该如此。”公孙长明点头道:“否则,双方不可能配合得如此完美。那支岭南军在向峻死后仍然保持着安静,便是明证。”
“现在那支岭南军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季志江!”公孙长明翻了翻手里的情报,道:“岭南老资历将领。从其简历之上看,其人在向真麾下服役长达十年之久。”
“这就对上了。看起来这支岭南军队在出发前往江西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干什么了。”李泽呼出一口长气。“湖南方面可有异动?”
公孙长明摇了摇头:“没有。湖南方面一切正常。石壮所部保持着对益阳方向的军事压力,丁太乙虽然不在湖南,但其长子丁晟坐镇益阳,一切稳定。而我们的驱虎吞狼计划亦在正常进行,刘信达已经离开了萍乡,兵发株州,其先锋部队刘谙所部,已经将株州搅得乌烟瘴气了。而丁太乙的次子丁昊,则率另一部湖南军队坐镇湘潭株州两地,严阵以待。”
李泽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个圈子,突然站定,问道:“还有其他方面的情报吗?”
“有。”公孙长明道:“本来向训是邀请了南方同盟的所有节度使、观察使前往广州城议政的,事发之后,除了梁王朱友贞的特使盛仲怀已经离开了广州城,正在返回益州的途中之外,其它的节度使、观察使仍然被扣留在广州城。”
“伪梁王朱友贞与我们那是势不两立,绝不可能与我们有媾和的可能,所以盛仲怀就能离开!”李泽若有所思地道:“而其它节度使首鼠两端,极有可能在我们与广州之间摇摆,所以向真将他们全都扣下了。看起来,向真的这一盘棋下得很大啊,可不仅仅是为了把持岭南一地,他的目标是整个南方。”
“只怕是眼高手低!”公孙长明摇头道:“就算江西全面支持他,他们也没有碾压其它盟友的实力。即便扣留了这些重要人物,又能怎样?”
“这可说不定!”李泽道:“向真能在不动声色之间突然发动,本身就说明了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有了掌控全局的能力,抑或是可能呢?这样一来,本来散沙一盘的南方联盟,还真有可能被他捏成一个整体。”
公孙长明思忖片刻:“倒也有这种可能。但这需要后续的情报来佐证。陛下,目前我们最好的应对方式,我觉得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先静观其事态的发展,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策略。”
李泽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件事情,大大地出乎了长安方面的预料。鄂岳兵败之后,向真俨然已经如同一条被打得半死的蛇,但陡然之间,这条半死不活的蛇突然昂起了头,丝丝地吐着信子露出了一副狰狞的模样,而且一出手,就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委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领导人的风格,会决定一个集团的行事风格。
比如向训,虽然也是野心勃勃,但行事却更趋向于保守,凡事总是想着要预备几分后路,不把他逼到绝路之上,他也就得过且过,不会无事生非地跳起来咬人几口。
但向真这样的人就不同了。
此人更年轻,而且对北唐有着充分的了解,行事风格更大胆,敢于冒险,敢于拼上一切去赌一个可能。
如果说向训执政南方联盟,那么如果北方不主动动手,他也不会刻意挑衅,因为北方的军事实力摆在哪里,远远地超过了南方联盟。
南方联盟现在的优势,其一就是复杂的地理条件,比起北方要复杂得多。其二,就是南方的宗族势力极为强大,而以宗族势力为基础的这些地方割剧势力内部结构相当稳定。
李泽不愿意在现在有如此军事优势的情况之下向南方发动进攻,所虑的,也就是这两点而已。比方说北方现有的火炮,的确是攻城掠地的利器,但沉重的炮身却极不容易携带,对于野战军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鸡肋。南方的交通条件,比起北方来说,远远不如,如何搬运这样的重型军械,就是一个无法克服的难题。
南北两个区域的作战方式和作战理念,差别太大了,习惯了在北方作战的将领,到了南方,极易水土不服。
就像现在的李泌与石壮两支军队,大量的北方士兵对于南方湿热的气候,就完全不适应。都说北方人不怕冷,但在南方,被冻伤冻病的人,成了军队之中最主要的减员原因。同时,饮食上也完全不习惯。
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克服和习惯的。
而另一个李泽不愿意开战的原因就是宗族势力了。李泽对于宗族势力深恶痛绝,但又不得不承认,以宗族势力为纽带的军队,其战斗力,当真是不容小觑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一支军队之中的所有人,不是亲人就是乡邻的话,他们的战斗力,的确可以上升几个台阶的。
如果现在就开打,北方或者亦能获胜,但付出的代价必然会很大,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对南方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也是得不偿失的。
李泽要一片白地有何用?
草今天割了明年春风一吹,便又能绿莹莹的一片。
人命要是没有了,要想再长成一条汉子,至少也要十好几年。
在如今稳操胜卷的情况之下,李泽更愿意慢慢地来炖这锅菜。
以绝对的军事和经济压力来煎迫南方,迫使他们内部生出变化,然后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全国的统一。
即便是无法避免打仗,李泽也想把这样的战争烈度,限制在一个较低的维度之上。
而类似这样的和平演变的工作,北唐一直都在不懈的努力着。南方的商人,南方的无产者,便是北唐重点经营的对象。在经济之上,北唐也在无声无息地侵袭着。现在,北唐发行的金银铜三类货币,已经在南方成了硬通货,正在一步一步地取代着南方自己发行的铜钱。一旦徐想正在做的纸币流通开来,这件事情就更容易一些了。而做这些的目的,都是在源源不绝地抽取南方的血液。
向训觉得李泽给了他时间让他能打造一支更强大的军队。
殊不知李泽却正在利用这个时间,挖空南方联盟的根基。
双方都自认为得计。
但向真上台,那就不一样了。
“需要提醒前方的军队小心在意,向真是一个不惮于进行军事冒险的人物!”李泽对公孙长明道。
“现在这样的季节,向真即便是想进行军事冒险,也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也无法瞒得过我们的情报系统!”公孙长明道:“当然,必要的提醒,还是应该的。”
一边正在做着笔录的陆临突然停下了笔,看着李泽道:“陛下,今天刚刚收到军事委员会那边转来的一份关于江西方面的军事报告,是李泌大将军发来的。您今天一直在外面,所以还没有批阅。”
李泽转头看着他,“说得是什么内容?”
“李泌大将军的报告之中附了一份任晓年将军的军事计划。”陆临道:“在这份军事计划之中,亦提到了江西钱守义的军事政变,任晓年将军认为,江西事变,使得江西军队无法在短时间内威胁到右千牛卫的后路,因此,任将军决定率所部深入湖南,在驱使刘信达部拿下株州之后再进逼湘潭,如此,可以牵扯到益阳方面的丁晟所部,迫使丁晟抽调主力回援长沙,这样,便可以为石壮将军所部创造出战机。”
李泽眉头一皱道:“任晓年全军出击,谁为他后援?”
“李泌大将军在信中说,任晓年将军因为觉得时间紧迫,所以在发出报告之后已经开始了行动,虞啸文将军的兵马因为正在修整,所以只能紧集结一部分去接管任将军全员出动之后留下的空当。”
“补上这个空当,是不是有一段空窗期?”李泽打断对方道。
“是,十天!”陆临道。
“胡闹!”李泽道:“告诉李泌,稳打稳扎,我们不需要冒险。”
“虽然之份报告是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但因为天气,道路的原因,这份报告是半个月之前送出的,现在只怕右千牛卫早就展开军事行动了。我们这里再把命令送回去,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也得送!”李泽冷哼道。
“陛下,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公孙长明道:“江西刚刚在我们手里吃了大亏,钱守义在江西搞政变,也需要时间来稳固他的统治,我们的大军离开江西,只怕他是求之不得的。”
“话虽这样说,但凡事就怕有意外。”李泽摇头道:“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而言,根本就没有必要冒任何的风险,步步推进,步步进逼就可以了。”
“您有些担心?”
“是的。江西变了天,湖南会不会也变天呢?”李泽若有所思地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反应
李泽与公孙长明抵达太极宫专属于军事委员会的怀德殿的时候,尤勇等一批军事委员会将领已经等候在哪里了。
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刚刚点燃的数个火盆使得屋里还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火还没有烧起来,殿里便显得有些阴冷,但此时,显然没有人关注这个了。
十几名军队正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跟前忙碌着,在他们的身边,有着大批的木制模型,此刻,他们正在将这些模型组建在沙盘之中。
走近看时,他们组建的正是江西湖南交界地方的模型。
这样的沙盘模型,在军事委员会的仓库之中有许多,几乎囊括了整个大唐地域,行走于天下的大唐内卫们,每到一地,重新勘察当地地形,描绘成图,然后送回大唐制作模型是他们的一个重要任务。
趁着这个空当,陆临已经将内卫所收到的关于广州城的向真政变一事与洪州城的钱守义血洗其父亲旧部并且杀了向峻一事,向尤勇等人做了一个通报。
“敌人内讧,这对于我们是好事啊!”尤勇的第一反应,是欣喜不已。“今天收到的任晓年的军行事动计划,我认为还是大有可为的。如果真能拿下湘潭,必然能为现在对峙的益阳前线,带来有益可喜的变化。”
李泽淡淡一笑,看着尤勇道:“尤将军,石壮在益阳一线与丁晟对峙,是因为我们打不赢他们吗?”
尤勇一怔。
当然不是打不赢,而是北唐军队现在不想打而已。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既然是如此,那么任晓年的这一次的进兵企图拿下湘潭,进而迫使益阳抽兵回援的意义在哪里呢?
说话间,那边沙盘已经拼接完毕,李泽走到了沙盘边上,久久地凝视着沙盘。
“陛下,您在担心什么?”尤勇走到了李泽身边,疑惑地问道。
“任晓年所部!”李泽敲了敲沙盘。“按照任晓年送上的报告,他的一万大军几乎是倾巢出动,而在他后面的虞啸文部,想要补上这个缺口,最少也需要十天的功夫,而十天,能发生很多事情。”
“您是在担心钱守义?”尤勇道:“他刚刚血洗了洪州,清理了他父亲的部属,此刻只怕正在稳定局面吧,哪里有余力来做这件事情?”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李泽道:“从向真的这一次事变来看,显然是蓄谋已久,那么,洪州的钱守义,不见得就没有预案。你们瞧瞧,如果钱守义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兵攻占了宜春,就将任晓年所部的后路给切断了。”
尤勇看着沙盘之上宜春的位置,不以为然:“陛下,我不认为钱守义有胆子去堵任晓年的后路,因为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遭到来自任晓年的反扑以及虞啸文的援军的攻击,钱守义有这个本事挡得住来自两个方向上的我军攻击吗?”
“如果只有一个方向上呢?仅仅只有虞啸文一部呢?”李泽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这个季节里,以江西地方上的交通条件,虞啸文所部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在十天之内抵达了宜春,他们能带多少重型装备?我敢说,火炮他们一门也带不了。”
听到李泽这么说,尤勇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您是说任晓年的一万大军连回军反扑的能力都有可能不俱备了吗?”
“如果他在株州,湘潭等地遭遇到了陷阱的话。”李泽缓缓地道。
“不可能!”尤勇断然道:“从目前我们收到的情报看,湖南方面并没有异动,他们的精锐军队,全都集中在益阳一线,在湘潭,长沙,株州等地,一共才有两万湖南军队,凭这两万军队,就想限制住任晓年的一万大军,我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李泽没有理会尤勇,而是从桌边拿起几面旗子,插在了沙盘之上。
“这是湘潭,株州,长沙等地的湖南军队?”尤勇歪着头,瞧着这几面旗子。
李泽又拿起了另外几面红色的,插在了株州与湘潭之间,这一次尤勇看明白了,这几面红旗,应当代表着是任晓年的部队。
“陛下,打株州的先是刘信达的部队。等到任晓年进驻株州的时候,株州的湖南军应当损失惨重,不可能还保持建制了。”尤勇忍不住道。
李泽沉吟了片刻,又拿起了几面黄色的旗帜,这一次却是赫然插在了株州地界之上。
尤勇顿时跳了起来:“这支部队是谁的,从天而降吗?”
一边的公孙长明却是看懂了,幽幽地道:“这黄色的旗帜,只怕是刘信达的。”
尤勇顿时跳了起来。
李泽看了他一眼,道:“料敌以宽,我只是有此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公孙先生,你说是不是?”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的确有此可能。刘信达被我们逼着一路南走,要说此人心中不痛恨我们,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机会坑我们一把,他只怕是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从此之后,他就会远离我们的视线,在他看来,这可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了,我们既然奈何不得他,他为什么不做一把以泄心头之恨?”
尤勇颤声道:“如此说来,刘信达打株州,极有可能便是他与湖南方面一起做的一个局?”
李泽双手按着沙盘,道:“我如此猜测,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向真已经联结了江西,湖南等地,而且能够调动起这两地的军队。考虑到钱洪义在江西已经成功掌权,而丁太乙又被困在了广州城,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局面,那么,他就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将任晓年所部,一口吞掉。”
“向真只怕恨不得喝刘信达的肉,寝刘信达的皮,这样的事情,他能相信刘信达?”尤勇反问道。
“向真这样的人,岂会因为过去的恩怨,而放弃眼前的利益?”李泽摇了摇头。
“对于任晓年所部来说,最危险的,反而不是湖南军队,也不是身后的江西钱洪义,恰恰就是刘信达所部!任晓年再大意,也不会放松对这两支部队的警戒。”公孙长明道:“因为任晓年肯定跟你一样,认为刘信达与向真已经不可能和解。”
“如果任晓年在拿到株州之后,再挥兵进攻湘潭,而在这个时候,刘信达所部突然反咬一口,杀一个回马枪,抢占株州,则任晓年所部必然会失去所有的后勤支援,整支大军将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而此时,准备良久的湖南军队必然会扑上来。”李泽道:“我军战斗力再强悍,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之下,在对当地的地形,气候都不了解,不适应的情况之下,只怕一场大败在所难免。”
尤勇打了一个寒战,“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就算我们以八百里加急,一路日夜不停地派人有往,时间上也根本赶不上。”
“只怕现在,任晓年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李泽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只期望我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就算是真的,也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如果任晓年到时候面对的只是株州湘潭的湖南军队,那么他咬咬牙,付出一定的代价取下湘潭,说不定还能坚守到虞啸文所部已经李泌所部打通宜春前去支援。如果湖南军队不惜一切代价,竟然提前从益阳调兵回援的话,那他就真的麻烦了。”
尤勇猛然捏起了拳头:“陛下,我们应当作出必要的回应。”
李泽转身,离开了沙盘,走到了大殿当中,沉默了片刻,道:“当然要做出回应。尤将军,不管赶不赶得上,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李泌哪里不消多说了,一旦宜春被切断,她自然知道任晓年有了大麻烦,肯定倾巢而出的。八百里加急给石壮,一旦出现上述我所说的情部,他所部,立即全线进攻,给我拿下益阳。”
“是!”
“我们如果有了如此惨重的损失,那么,总得有所补偿才行!”李泽道。
“我马上去办!”尤勇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向李泽行了一礼,转身便向外走去,他身后,一群军事委员会的人员纷纷跟了上去。
大殿里只剩下了李泽与公孙长明,陆临三人。
“陛下,必要的时候,可以起用腾建,或才能给任晓年所部,带来一条生路。”公孙长明轻声道。
“我就担心这件事情如此机密,刘信达根本就不会信任任何人,而是事到临头才揭开谜底,到了这个时候,腾建还能如何作为?更何况,就算你的人员现在就出发,也来不及告知腾建了。腾建所带的兵马,是刘信达的核心部属,腾建能真正掌握多少人?在得不到我们的任何指示的情况之下,只怕腾建不会有任何动作。”
公孙长明叹了一口气:“但愿我们只是虚惊一场。陛下,其实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前线将士,他们不像我们能掌握更全面的情报,他们只知道江西出现了大变,却不知道广州也出了大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作出误判,也是情有可原的。”
“向真是不准备与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了,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双方的大战,就不可避免,必然要提前进行了。”李泽恼火地走到沙盘跟前,看着长沙湘潭一线,突然重重一拳擂下,将这片区域砸了一个稀巴乱。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警告
整整二十箱的手雷,猛火油弹,交到了刘信达的手中,陈文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趟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刘信达不想打湘潭了,比起株州,湘潭作为长沙的门户,城池更加坚固,守军更为精锐,准备也更为充分。
为了督促刘信达继续向前,拿下湘潭,任晓年为其提供了更多的武器,便承诺,在拿下湘潭之后,将给予刘信达五千套制式盔甲以及更多的手雷之类的武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信达在犹豫良久之后,已经答应了。
就在今天,他的先锋队伍刘谙所部,已经纠集了上万人的队伍,已经提前出发,而腾建的左军也随即跟了上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陈文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刘信达所部打仗的标准套路。
刘谙所率领的这些炮灰部队先行上阵,消耗敌人的军械,磨灭敌人的勇气,腾建所部再对敌人进行摧毁式的打击,最终,刘布武部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至于刘信达的本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上阵的。
根据陈文的情报,现在湘潭城内聚集了大约一万五千湖南军队,与守卫株州的部队不同,这支一万五千余人的军队隶属于湖南观察使丁太乙次子丁昊所部,是正儿八经的湖南精锐。
不过在陈文看来,装备了北唐这些最新式武器的刘信达部队,应当不用费多大力气便拿下对手。
因为抛开这些最新式的军械不说,单是刘信达的军队,本身就是一支身经百战的老牌劲旅。即便是刘谙的那支炮灰部队,那也是不折不扣的一群亡命之徒。
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抢红了眼,看到人口众多,经济繁盛的城市,便两眼放光,打起来也是属于那种不要命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那就是典型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打下一地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人类的恶欲发挥的淋漓尽致。在这个地方满足了自己的兽欲之后,然后又盯上下一个地方。
与这支部队比起来,刘信达的本部,左中右三军的纪律却又严明得令人发指,与北唐军队有得一比。
这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部队却属于同一方,对比极其强烈。
坐在火塘边,将火钳架在柴火之上,将一个白面馒头放在火钳之上烤着,等一面烤得焦黄了,翻过一个面儿,继续烤,等到两面都焦黄之后,再拿起来,撕掉外面的那层焦黄的馒头壳,有滋有味地啃着,然后将撕去一层的馒头放在火上继续烤制。
这是陈文的一大爱好。
吃几口馒头壳,再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铁皮酒壶,抿上一小口好酒,浑身的寒意,也就驱赶得无影无踪了。
身边的两个同伴,这两年受陈文的影响,也都好上了这一口。
连接这样吃了两个馒头,一小壶酒也喝了三分之一,陈文感觉得倦意来袭,这些天不停地奔波于两地,可真是将人累坏了。
说实话,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在户外活动。
好在明天就可以回去了,现在北唐军队应当已经开始进驻株州了,到了那里,可以好好地休整一阵子。
等到打下了湘潭,自己这一阶段的任务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应当是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了。
站起身来,准备上床去美美的睡上一觉。
“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回去。乔二,你不是一直想去长安看一看吗?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就带你们去长安逛一逛。”陈文笑咪咪地看着身边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稚气尚存的小伙子道。
“那敢情好!”耳垂被冻伤的乔二正在不停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耳朵,在寒冷的外面还好受一点,一烤火,温度一上来,这耳朵就痒得受不了。“我守上半夜吧!您和陈大哥先睡!”
“行,你小子年轻,精神头儿足!”四十出头的陈哲拍掉手里的馒头屑,也站了起来。
笃的一声响,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陈哲一怔,走过去打开了木门,外头除了呜咽的寒风声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陈哲愕然之余,一低头,却发现门槛的缝隙里,落着一块竹片。
作为老资历的内卫谍探,进入一个地方,必然是要先观察环境,弄清楚自己所处地方的一切细节的,他很清楚,先前并没有这块竹片。
弯下腰,捡起这块竹片,陈哲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左右打料了一番,却是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关上了门,拿着这个竹片,回到了屋内。
陈文也走了过来,从陈哲手中拿过竹片,就着灯火看到上面的四个字,两个人都是面色微变。
竹片之上用木炭草草地写着四个字。
“背叛,陷阱!”
两个对视一眼,神色都是凝重了起来,身上的疲乏,却是在瞬间便被这四个字给击打得无影无踪。
重新坐回火塘边,陈文细细地审视着这枚竹片,显然,写这个东西的人很是仓促,似乎就是随手捡了这么两个东西写了这几个字,然后匆匆地送了过来。
“刘信达的中军之中也有我们的人吗?”陈哲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陈文摇头道:“不是一条线上的,互相之间不得发生任何联系。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一定是非常紧急的情况。”
“背叛,陷阱,指得是什么?”陈哲迷惑地抬头看着陈文。
陈文咬着牙,思索了片刻,其实事情很明显,只不过陈哲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将竹片扔到了火里,看着火片冒起火光,顷刻之间便烧得无影无踪。
还能指什么,一定是指刘信达所部有变。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北唐军队可是在一定程度上将刘信达所部视为友军的,这样的一支部队如果发生了变故,那么肯定是相当危险的。
“乔二,你今晚睡不成了。”陈文突然道。
“校尉,要我做什么?”乔二压低了声音,问道。
“现在大概是二更时分,再过一个更次,你要悄悄地潜伏出去。”陈文道:“出去之后,去株州,找到任晓年将军,将这四个字告诉他。至于到底为发生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让任大将军自己做判断!”
乔二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校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办?”
陈文看了陈哲一眼,突然一笑道:“真出了什么事还能怎么样?脑壳掉了碗大个疤,干我们这一行的,随时要准备死得无声无息。”
“那我不走,让陈大哥走吧!”乔二道。
“乔二,你年轻,跑得快!”陈哲摇头道:“我年纪大了,这样的季节里,腿脚本来就有些不方便了,潜行出去,连匹代步的牲口都没有,我能跑多远?好生准备吧!”
“我去找刘信达喝酒。”陈文站了起来,从包裹之中又翻出了两个铁皮酒壶,还拿出了另一个扁扁的小盒子,“陈哲,你在屋里头睡觉吧,鼾声可以大一些。我想,肯定还是会有人关注我们的。我们得给乔二打打掩护。”
“明白。”
陈文站了起来,推开了大门,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陈先生,这大冷天的,您要去哪里?”没走几步,黑暗之中便有一人钻了出来,笑嘻嘻地向着陈文躬身道。
陈文一举手中的酒壶,道:“睡不着,且去找刘大将军喝上几杯,这几个月来与刘大将军来来往往,却是觉得甚为相得啊,可惜哟,这一别,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实在是舍不得。非得一醉方休皆可。”
说完,也不管这人的表情,大笑着提着酒壶,径直走向刘信达所居的木屋。
听到禀报的刘信达有些愕然,还不等他搞清楚什么状况,陈文已是提着两个酒壶走了进来。
“刘大将军,我想你肯定也睡不着,所以来找你喝上几杯。”陈文将手里酒壶丢在桌上,道:“独家珍藏,就这两壶了,正宗的北方二锅头。您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毫无疑问,都是假货!”陈文笑着坐下,“一人一壶,如何?”
刘信达掂了掂酒壶,道:“怕不有半斤?陈先生,你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了?”
“独酌无趣,那两个家伙太无趣,所以只好来找刘大将军你了。”陈文笑着又摸出一个扁盒子,打开,里面却是整整齐齐的一排用白纸卷着东西。
“这东西,您一定没有见过!”陈文笑着从中抽出一根,转身从火塘里举起了一个烧着的柴棒子,却是将那纸卷叼在了嘴里,就着柴棒子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一股烟雾便从嘴里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刘信达愕然问道。
“这叫卷烟!”陈文笑道:“这玩意儿可是从遥远的海外弄回来的,现在我们大唐司农寺还在培养呢,没有大规模种植,最是提神醒脑不过了。每每疲乏的时候,抽上一根,立时便神情气爽。”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刘信达也从盒子里摸出一根,点燃之后猛吸一口,顿时呛得大咳起来。“这这,这什么玩意儿?”
陈文一笑:“初时不习惯,慢慢地就离不得他了。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的确是好东西,陈大将军要是习惯了,也会觉得他好。来来来,陈大将军,可有下酒菜?”
刘信达点了点头:“陈先生既然有雅致,下酒菜自然是有的。”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最后的努力
陈文显得异常的兴奋,或者说是亢奋,滔滔不绝,但酒却喝得极慢。
刘信达却也显得极有耐心地倾听着陈文的讲述。
因为陈文说得都是大唐内部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刘信达还真是不清楚。
“刘大将军,可惜你没有去过我们德州。”手里拿着一个咸菜疙瘩,陈文咬了一口,道:“那里,曾经被我们的皇帝陛下称为帝国的心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唐帝国无数的产品都是从哪里生产的。”
刘信达微微点头。
“那种浩大的场面,但凡见过一次,就一辈子也难以忘记。”陈文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矗立在河边的大型作坊日夜不停地工作,你是没有看到啊,厚厚的铁板。”陈文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觉得有些薄了,又拉大了一点距离,才接着道:“水力锻锤轰隆一声砸下去,吧唧一下,它就变薄了。”
刘信达脸色微变。大唐的工业生产能力,正是他们在战场之上永远占据优势的原因之一。像北唐的士兵,只要走上战场的,每个人都能装备上最好的盔甲,而他经过多年努力,也不过是让他的核心部队装备上了甲胄,像刘谙的部队,能着甲的少之又少。
一套盔甲太贵了。
“这种给士兵们打制的盔甲,我们在德州的作坊,一天便能造上百套出来。”陈文自豪地道:“现在又建起了这样新的厂坊,刘大将军,你知道吗?我们的军队已经用不了这么多啦,怎么办呢?往外卖。当然不是卖给我们的敌人,而是卖给海外的那些人。高丽人要,倭国人要,现在甚至在往欧罗巴卖。那价格,啧啧!”
“欧罗巴是什么地方?”刘信达忍不住问道。
“很远很远。”陈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嘛,咱们的远洋船队,一年也就只跑一趟。以前呢,往哪边卖的是茶叶啊,瓷器啊,丝绸啊,现在又加上了武器。我听说,他们哪边儿,屁大一点儿的地方,就敢称自己是王。这王多了吗,就免不了打来打去。打得是一片稀乱啊,咱们的甲胃质量好,武器锋利,咱们的弩箭发射速度快,破甲能力强,在哪边可是极受欢凶的。”
“一年只能跑一趟?”刘信达瞪大了眼睛。
“是啊,要不是因为太远了,咱们的皇帝陛下早就派军队去抢过来了。”陈文摇头道:“太远了,不划算,所以就只跟他们做生意,有钱赚就好了嘛!”
“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深谋远虑,的确是人所难及!”这一点,刘信达是衷心佩服的。
陈文呵呵笑道:“其实还有些东西,刘大将军肯定是更感兴趣的,就是咱们的火炮,是不是?”
陈文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现在刘大将军正在使用的手雷,其实只不过是我们在制造火炮过程中的一个附属产品。”
“火炮的威力我自然是知道的。”刘信达坐直了身子,“我的部下腾建,麾下上万人马,不就是在鄂州城遭到了火炮的袭击,因而溃散了的吗?”
陈文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大炮射程之内,无坚不摧。”
“可是这东西,却有着致命的弱点!”刘信达忍不住道:“太过于沉重,运送不便,在地形复杂的地方,便不好使了。除非是两军对峙,攻坚,才有用处,而在运动战中,这玩意儿反而会成为对手袭击的目标。”
“刘大将军是行家啊!”陈文拍手赞道:“的确如此,所以啊,我们的大军,装备这东西并不多,陆军就是嫌这种东西太沉重,一匹马拉着走还费劲,路稍微差一点儿,就玩完儿。所以,这东西,现在大量地装在咱们的战船之上。潘大将军炮轰广州城你是知道的吧?”
刘信达点头。
“在船上,就不存在重不重了。”陈文笑吟吟地道。“可是咱们的武研院费了老大劲儿,花了海量的银子弄出来的这东西,陆军不肯大量的要,他们岂不是要亏老本儿,所以啊,他们现在卯足了劲儿地想要把这东西弄小,弄轻,据我得到的消息,说是现在已经发展出了不少的类型,重量已经大大减轻了。”
陈文倒是没有说谎,只不过现在武研院陷入到了瓶颈当中,小了,轻了,威力便上不来,威力稍大,砰的一声,先炸膛了。所以陆军还是看不上。不过刘信达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听到陈文这样说,脸色又是变了几分。
陈文摇头晃脑地道:“大唐的强大,外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谓的南方联盟,哈哈哈,居然想螳臂挡车,嘿嘿嘿,咱们不是不能拿下他们,只是陛下有好生之德,说咱们都是大唐人,能不打打杀杀的,就别打打杀杀的,想要通过另外的方式逼得南方自动溃散,真要惹脑了我们陛下,大军齐出,也不过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罢了。”
“哪有这么容易?”刘信达摇头道:“陈先生,你不带兵打仗,不知道这里头的艰险。两军交锋,可不仅仅是一方强悍,一方稍弱,便一定是强的一方能赢的。这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太多,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但总之,一场全面的对峙,看得可不仅仅是军事。”
陈文扁扁嘴,“经济,军事,不外如是。可是两个方面,南方联盟到底那一方面能占上风呢?”
刘信达微笑不语,南方的确是不占上风,但北方想要速胜,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就像刘大将军想要去的南诏,交趾,占城这些地方。”陈文似乎喝得有些上头了,哈哈笑着道:“刘大将军以为到了哪里,就真能避开我们大唐了吗?”
“大唐军队连哪些地方也想要?”刘信达动容道。
“要不要的先两说,反正咱们的水师是如何的强悍,刘大将军是见识过的。陆路上一时过不去,水路上有谁能拦得住我们!”陈文傲然道:“即便是在那些地方,也有我们的人在活动。今年,咱们就从占城弄到了几十万担的稻米回来了。刘大将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啊,就算跑到天边,也躲不过我们大唐的影响力的。”
刘信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房门一响,一名将领出现在门口,看了陈文一眼,径直走到了刘信达的面前,俯耳低声说了几句话。刘信达一怔,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挥挥手,让这名将领退了下去。
陈文又点燃了一支烟卷,看着刘信达,吞云吐雾。
刘信达沉默了半晌,才道:“陈先生,你今日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大唐是如何强大的事情,是想劝我吗?”
陈文眼瞳微缩,一口烟子吸了进去,却再也没有吐出来。看着对方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是的,刘大将军,我想最后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变刘大将军的心意。背叛大唐,意味着便是大唐永远的敌人。不管将来刘大将军走到任何地方,大唐都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信达嘿嘿一笑。
“背叛?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唐的人了。我从来都不是。”
“即便不是,你也应当知道大唐的力量,刘大将军,悬崖勒马,未时为晚。我今晚上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强大的大唐,不是你能够抵御的,也不是这天下任何一股势力能够抵挡的。与大唐为敌,下场一定会很凄惨。”陈文道。
“可是我想试一试。”刘信达冷笑着道:“我想试试我能不能在大唐的淫威之下活下来,而且活得很好。陈先生,刘某人也是有自尊的,也是有傲气的。刘某人不是一条狗,不是一条让你们想怎么驱策,就怎么驱策的狗。我的家,本来在山东那儿,可被你们一路撵着,赶着,有家不能回。现在反而离家越来越远了。刘某人一族,本来是当地堂皇大族,现在却被你们逼成了流寇一般的人物,你说说,我心里的这股恨意,如何才能消除?”
陈文看着对方,淡然道:“大势所趋而已,刘大将军,我们谁不是狗,便连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常常说,他愿意成为大唐千万子民的一条狗,一头牛,当狗,为大唐子民看家护院,当牛,为大唐子民耕田拉磨。”
刘信达摇头道:“陈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想要干什么的,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要走了,远离你们这些人的控制,即便你们想要找到我,那也是你们击败了向真之后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我早就到了目的地了,哈哈,你们的水师的确很厉害,不过我可以不去海边啊,我去山里,我去内陆,你能奈我何?等我在哪里站稳了脚跟,你们就算来了,我又怕什么?”
“你这是要自寻死路了。”
“也许是吧!不过这应该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陈先生,你却马上就要死了。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有耐心听你说这么多吗?因为这些日子来,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反正要死了,不妨便好好地陪陪你。对了,你的那个手下是叫乔二的吧,他已经死了。”刘信达道。
陈文低头闭目,好半晌才摇摇头,又从卷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卷,就着先前的烟屁股点燃了,重重地抽了一口。
“或者我还有个办法!”陈文笑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勇士
这一刻,陈文笑得很有些古怪,甚至说很有些邪气。
刘信达在这一霎那,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多年以来的沙场生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第六感觉警靠着他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他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极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气味。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的他,大喝一声,猛然一反手,便抓住了一直站在他身后严阵以待的两名亲兵,将两名亲兵扯到了自己的身前,同时,他整个人也是一个倒翻往后退去,百忙之中,还不忙一脚踢翻了桌子,挡在了自己和陈文之间。
也就是这一刻,陈文站了起来,双手箕张,扑向了刘信达,他想抱住刘信达。
桌子挡在了他与刘信达之间。
而两名亲兵被推到前方的同时,也是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刀,两柄刀几乎同时扎进了陈文的胸膛。
陈文的动作定格在了原地。
而刘信达在后翻出去之后,根本就没有停留,而是一路向后翻滚,砰地一声,撞破了木板壁,竟然是冲出了屋子。
屋内,传来了陈文凄厉而又愤怒地嗥叫声。
“刘信达,我**啊!”
这一声怒吼还没有落地,巨大的爆炸之声已是传来,瞬间,整个木屋被夷为了平地。巨大的气浪滚滚而来,刚刚半蹲而起的刘信达又被掀翻在地,骨碌碌地向后翻滚了好几圈,才呈一个大字形平铺在了地上。
他努力地仰起头,看着先前自己与陈文把酒言欢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陈文,两个亲兵,都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堆破壁烂瓦与袅袅升起的青烟以及熊熊燃烧的火焰。
躺在地上的刘信达怔怔地看着这一堆废墟,心中一阵阵的凉气嗖嗖地冒了出来。
陈文知道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所以他专门来找自己作最后一次的努力,想要劝说自己回心转意,而与此同时,他又做好了刺杀自己的准备,一旦劝说失败,就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他一直在抽那盒卷烟,不是因为这个天杀的喜欢这卷烟的味道,而是他希望以卷烟的味道掩盖炸药引线燃烧时的那股琉璜的味道。而燃烧的烟卷可以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之下,点燃他藏在身上某个部位的引线。
他差一点点儿就成功了。
自己的反应只要再慢上那么一点点,那么现在,他刘信达就只剩下一堆碎肉烂渣了。
“大将军!”几名将领涌了上来。
刘信达突然觉得脸上凉嗖嗖的,伸手一摸,顿时疼得大叫起来,一片崩飞的木片,插在他的右脸颊之上,摊开手掌,满手的鲜血。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右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道,凭着经验,他知道,自己的右腿肯定已经断了。
他愤怒地仰天嗥叫起来。
“大夫,大夫快过来!”有人在大叫着。
好一阵子的混乱过后,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包扎好的刘信达坐在一张椅子上,似乎有些神不守舍。
“大将军,陈文的部属,都已经全部毙命了。”一名将领带着血迹走了过来,躬身道。
刘信达点了点头,眼睛却仍然落在正在清理废墟的士兵身上。
片刻过后,一名士兵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捧着一个人头。
“陈文!”刘信达咬牙切齿地道。只剩下了一个脑袋的陈文,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似乎还在对着刘信达怒目而视。
身边的将领看着刘信达的模样,唰地抽出刀来,一手从士兵手中抢过脑袋,另一只手挥刀就要劈下去,似乎是想将这个脑袋斩成碎片。
“住手!”刘信达却是断然喝止了。
刀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是一个义士,一个勇士,一个英雄!”刘信达却是仰天长叹了一声:“刘某人打了一辈子仗,服的就是这种人。挖个坑,将这个头颅葬了吧,弄一块木板,写上勇士陈文之墓!”
“遵命!”这名将领提着陈文的脑袋,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将领围了过来:“大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刘信达咬牙切齿地道:“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吧!我这几下子,可不能白挨,总得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湖南,益阳。
丁晟结束了一天的功夫,有些疲乏地回到了后院之中。与石壮当面对上,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在益阳,湖南观察使府几乎是精锐尽出,五万战兵分布在上百里的战线之上,与北唐军队对峙,而在五万战兵的身后,是多达十余万的民夫,青壮,正是不停歇地为这些军队运送着各种各样的后勤补给。
这对于整个湖南观察使府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经济负担。对峙这大半年,湖南观察使府已经捉襟见肘了。不得不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再一次地向百姓加征赋税。
湖南人彪悍善战,性子狂野,可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在官军控制严密的城市周边,平原之上还好说一些,但在大山之中,乡野之内,反抗已经此起彼伏了。税吏,成为了湖南观察使府中最为危险的一个职位,因为谁也不知道今天下乡去收税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以致于每一天这些税吏在早上出门之前,都会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要么被走投无路的暴怒的乡民干掉,要么,因为完不成任务,被上峰以失职干掉。他们别无选择。
每一个税吏,都会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队伍下乡去收税。
与其说是收税,不如说是抢劫。
这样的日子是不可能持久的,这一点,丁晟清楚,他的老子丁太乙更清楚。但在石壮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他们又不得不如此。
所以,丁太乙才在湖南情形如此紧张的前提之下,仍然千里迢迢地奔赴广州城,想要与向训好好地商量一下,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局面。其实,丁太乙就是想要去打一笔秋风,弄一大笔钱粮回来。而且,他希望能够得到贵州,云南,广西方面的援助。
这些援助,自己这样去向这些地方讨,肯定是讨不到的,就算不要脸地去求,最多也是给个三瓜俩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作为顶在最前线的湖南观察使府,丁太乙觉得自己有资格向他们讨要钱粮,要不然自己崩了,他们就能有好处吗?
他是这样想的,但这些地方的节度们可不见得这么想,在没有看到真正的危险之前,谁也不认为自己是接下来要倒霉的那个。
所以丁太乙不得不来,他希望这一次的广州城的会议,能让各方面达成一个共识。自己顶在最前面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自己是湖南观察使呢?自己出人出力也就罢了,但那些在后方的现在还安全的节度们,就得出钱。
丁太乙走了,丁晟则留了下来苦苦地支撑着局面。
北唐士兵的挑衅,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
小股的斥候,越过边境线简直如同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便当。
但丁晟对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最严格的命令,那就是不理会。
只要北唐军队的大部队没有来,那就不要理会。小股斥候过来,也就是耀武扬威一番罢了,自己掉不了一块肉,要是自己的那支部队忍不下这口气去截杀了这些北唐斥候,对面的北唐军队只怕立刻就会找到借口大举来袭了。
梁晗,陈长平这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这些机会呢。
太难了!
丁晟将脚泡在热水盆中,美艳的小妾蹲在地上,一双柔软的小手正在温柔地摩挲着自己的双脚,按摩着脚上的穴位。
屋里很温暖,小妾也穿得很暴露,从上往下看去,能将对方单薄衣裳之下的峰峦叠起看得清清楚楚。丁晟知道小妾的心思,自己好像有个把多月都没有碰过她了。不过眼下,自己哪有这个心思。
他只能闭上眼睛,装作没有看到对方殷切的眼神。
脚上陡然一阵刺痛,那是失望的小妾在手指甲戳他的脚板心呢,丁晟也只是咧嘴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之声,丁晟有些恼火地睁开了眼睛,他讨厌这样的脚步声,因为只要有这样的脚步声传来,必然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必须他出面处理了。
而这些日子来,总是有寸出不穷的意外事情,在等着他解决。
“少帅,少帅,不好了!”啪啪的拍门声传来。
“什么事不好了,北唐人打过来啦!”丁晟怒吼道。
“少帅,驻扎双江口的卢元将军,带着那里的五千骑兵,突然离开了。”外头的人的声音里透露出无比的焦灼。
哗拉一声,丁晟一下子跳了起来,打翻了水盆,赤着脚跑向门边,地上小妾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洗脚水浇了满身满脸。
“你说什么?”丁晟猛地拉开了门。
“卢元,卢元将军带着五千骑兵,离开了双江口,只是派了一名亲兵过来传信,说是接到了观察使的命令,让他立即赴湘潭。”
丁晟目瞪口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行动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手令,丁晟目瞪口呆,一时作声不得。
自己父亲的笔迹他自然是认得的。而且上面的用印,也是父亲的私印。知道这个印章的人极少,除非是极其心腹的手下,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印信的作用。而卢元,恰好便是其中的一个。
“见令即刻出发,归于丁昊指挥!”整个命令的最后,特意用朱砂笔写出来的一行红字,深深地刺痛了丁晟的神经。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远在广州城,还发出了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指令。难道他不知道,卢元带着湖南最为精锐的五千骑兵离开了驻地,就将益阳防线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吗?
如果是提前知会自己,自己还能有所布置,可现在突如其来的抽调走了这样一支兵马,让自己怎么办?对面的石壮觑见了这样大的一个破绽,岂不是会喜出望外。要是他不乘虚而入,那才是怪事呢?
“少帅,要不要马上去追卢元将军回来?”
丁晟阴沉着脸摇了摇头:“这是父亲的亲笔指令,卢元那个老货,不会理会我的。去了也是白去。你马上集结益阳城中的预备部队,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双江口,希望在对手发现这个破绽之前,将这个防御上的缺口堵起来。”
“少帅,预备部队的战斗力,那里能跟卢元将军相比,而且对面的可是陈长安。”前来禀报的将领愁眉苦脸地道。
“别说是陈长安,便是石壮亲临,也是堵上这个口子,否则让北唐军队插了进来,整个益阳防线便要崩溃了。益阳守不住,便只能退守长沙,半个湖南就没有了。”丁晟怒吼道。
不提丁晟这边因为卢元突然率军离开而气急败坏,另一边的洪州,钱守义也已经迅捷地展开了军事行动。
他用最血腥的方式,清理了洪州。
对于父亲的老部下,他只有两条道路供他们选择,要么去死,要么归顺。
因为钱文西的加持,使得绝大部分的钱文中的老部下选择了归顺,对于他们来说,这并没有太多的道德上的障碍,效忠老子和效忠儿子,大略上差别并不是很大的。而那些死心眼儿的人,也没有想到,钱守义当真是说到做到,稍有犹豫,便是一刀下去做了一个了断。
钱守义也是没有办法,他没有时间跟这些人磨蹭,他的时间是有限的。
任晓年率领大军走了,但北唐虞啸文部补上这个缺口,只需要十天时间。
也就是说,十年之内,他们要是不能消灭掉任晓年所部的话,等待他们的,绝对又是一场烂污仗,考虑到北唐军强悍的战力,到时候估计便要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一次,他们赌上了所有,追求的,可不仅仅是消灭掉任晓年这一支北唐军队。
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右千牛卫。
也只有打掉了整个右千牛卫,才能让北唐军队在南方元气大伤,才能让南方联盟重新建立在起在鄂岳一带的军事优势。
重新整编过后的整整四万江西军,加上季志江率领的一万岭南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宜春方向扑了过去。
而此时,北唐任晓年部留守在宜春的部队,仅仅只有一千人。
便是这一千人,也不是战兵。而是隶属于任晓年所部的后勤轨重,野战医院,工程技术等兵种。
宜春现在屯集着任晓年所部的近五万石粮草以及各类后勤补给,作为总理后勤的振武校尉程广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源源不断地将这些后勤物资发往前线。保证前线军队的一应供给在这样的季节之中,不会短缺。
这些天来,他几乎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主要还是难以征集民夫。宜春连接遭遇战火,附近的百姓大量逃亡,想要征集到足够的民夫,实在是太难了。
一着急,便容易上火,嘴上长了两个大泡的程广志,最后一遍巡视了仓库之后,终于得闲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喝上一口茶,再舒舒服服地泡上一个脚,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第一阶段的粮草发送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虽然过程不是太完美,但完成了任务比什么都强。
民夫最后几乎是强行征集而来的。这个时候,他程广志也顾不是什么纪律之类的东西了,比起让前线的士兵挨饿受冻,让这些本地人吃点苦头,也算不得什么。哪怕战后他因此受到监察官的问责,他也不在乎。
反正一大把年纪了,打完了这一仗,自己大概也就要退役了。
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朋友们,在失去了升迁的希望之后,这一次基本上都退下去了,拿着退役金回乡去过舒服的日子了。
虽然说有些不舍在军队之中的日子,但想一想回去之后,日出扛着锄头牵着老牛去耕种自己的田地,日落之后躺在自己的葡萄架子下抿几口小酒,看着老婆在院子里喂鸡喂鸭,听着几头大肥猪吧唧吧唧地大口地吃食,也是一种极不错的享受。
打了小半辈子仗了,求什么呢?
不就是求一个这样安稳祥和的日子吗?
前些日子老婆来信了,说家里的大小子看上了邻村的一个丫头,已经托人去说了亲,就等着他回家之后,两家就可以结亲了。
晃眼之间,儿子都要成亲了,程广志抹着自己下巴上的大胡子,不由得欣慰得笑了起来,儿孙绕膝,离自己不远了呢。
可惜啊,自己离将军的位置就差一步之遥啊。要不是前年受了伤,再也上不得战场,捞不着战功,说不得今年的晋升,自己就能更进一步了。而转到后勤来之后,像自己这样的一些大老粗,做起来实在是有些吃力。
那些军队后勤发下来的大大小小的表格,看起来实在是吃力,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有时候,真想让程广志提刀砍人。
没办法,他只能用上勤能补拙这一招。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努力来弥补这方面能力的不足。这些年来的变化真快啊,新进来的那些新兵,个个都识文断字,特别是那些从军校毕业而来的前来实习的军官,一个个都了不得啊。
也亏得有了这些人,自己才能把这个差事一直做到现在才没有出什么疏漏。
但程广志却也有了觉悟。以后的军队之中,像自己这样识不得多少字的大老粗,只怕真要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
火塘之中的铁壶里的水沽嘟咕嘟地沸腾了起来,程广志决定先给自己泡上一壶热茶,然后一边喝热茶一边泡脚。
茶当然算不得好,只不过是一些最便宜的茶沫子,但程广志还就好这一口,一大把茶沫子丢进去,泡出来的茶又苦又涩,他却是乐在其中。别人都说喝了这样的茶压根儿就睡不着,他哧之以鼻,什么叫睡不着,那是没有累着。像自己,喝得再多,往床上一倒,照样还是鼾声如雷。
刚刚冲好了茶,正准备把铁壶里的水倒进木盆里,房门却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自己的副手,那个来自武邑军校的小家伙,几乎是拖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家伙闯了进来。
“程校尉,敌人来了!”
程广志一楞,站直了身子,看着有些惊慌的副手,不满地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程校尉,江西敌军来袭。足足有五万人。前锋一万人,距离宜春,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了,最迟明天就会抵达宜春!”浑身湿透的这个家伙,语气断断续续,如果不是被扶着,只怕就要站不稳了。“我是驻江西内卫,得知消息之后,一路抄小路过来,但敌人斥候四处巡逻,截杀,我们一路出来的有五个人,只怕另外的几个,都是凶多吉少了。”
程广志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将军不是说江西方面内讧,儿子抢了老子的位子,杀得血流成河,根本就没有精力管这边的事了吗?怎么一转眼,就杀过来了呢?
想到这里,一个激凌,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说有多少人?”
“五万人,江西军四万,还有一万岭南军,钱守义倾巢而出了!”内卫大声道。
程广志虽然现在在干勤务了,但却是一个老军伍,一听这个数字,脸色就变得惨白。这根本就是冲着他们的主力部队来的。
在屋里连转了几个圈子,看着那内卫似乎要昏过去的模样,一把将手里的茶缸子塞到了他的手里,一边对副手道:“传我的命令下去,全军集合。”
“程校尉,我们一千人,只怕守不住宜春。”
“守个屁!”程广志怒道:“连给敌人塞牙缝儿都不够,集合我们所有人,准备离开宜春。”
“宜春这里还有五万石粮食,那么多的军械物资!”副手颤声道。
“集合所有的骡马,不有我们的人,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程广志吼道。
“烧掉?”副手有些呆滞。
“不烧掉,难道留给敌人吃,敌人用吗?”程广志怒道:“不但要烧掉我们带不走的东西,这城,也给我烧掉。绝不能让敌人占据了,到时候我们的救援部队来了,还得攻这座破城!还有,马上派人去给任晓年将军送信,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钱守义脸色铁青,看着仍然余火未熄的宜春城。
从整个城池的燃烧程度来看,这场大火应当是昨天晚上就烧起来了,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接近了尾声。
程广志将宜春城破坏得很彻底。大量的无法带走的手雷,火药包,被他安置在了城池的一些关键的地方,大火起时,爆炸也便随之而来,一段一段的城墙被摧毁,倒塌,整个宜春城成了一片废墟。
轰隆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爆炸,将钱守义胯下的战马惊得一声长嘶,扬蹄欲走,却被钱守义死死地勒住了嚼子,只能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不已。
片刻之后,率先进城的钱守义部将胡胜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少帅,什么都没有了,城里本来是有大量粮食的,现在都烧成了焦炭,敌人,昨天晚上就走了。”胡胜道。
钱守义久久地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原本的打算,立时便有一半落在了空处。
奇兵突出,夺取宜春,同时也夺得北唐军屯集在这里的粮草,武器,这是对北唐军队的双重打击。根据先前的情报,驻守在宜春的只不过是一个校尉而已,率领的也只有千把后勤辎重人员,应当能轻易拿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校尉的这名北唐军官,居然有如此魄力,在没有得到上峰任何指令的情况之下,一把火就把几万石的粮食烧成了灰烬,让无数的军火利器,也就只听了一个响儿。
“胡胜,率你部全部入城,用最快的速度修缮城墙以及各类防御措施,要多少人,我给你多少人,记住,你只有十天,不,你只有八天。”钱守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对方道:“八天以后,北唐虞啸文部,必然会抵达宜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主力部队正在围攻任晓年,如果宜春守不住,让虞啸文闯了过去,两支北唐军队合拢,那就更难对付,极有可能打成一场烂仗,哪我们所有的谋算,就全都落空了。”
“是!”胡胜点头道。
钱守义不再说话,一拨马缰,往回奔去。
离宜春城不远的江西主力部队,正在扎营,原本想进入宜春城内修整以逸待劳的想法,因为程广志的这一把火,全都成了妄想。
“季志江!”找到了正在指挥扎营的岭南将领季志江,钱守义径直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怎么办?”看着不远处青烟袅袅升起的宜春城,季志江也是满脸愁容。
钱守义冷笑一声道:“有城池要守,没有城池,难道就不守了吗?季将军,咱们整整五万人,你带两万人走,除了你岭南本部之外,我把所有的骑兵都给你。”
季志江点了点头,末了又有些担心地道:“没有了城池,三万人对上虞啸文的一万虎贲,你可有取胜的把握?”
“把握本来就不在我这里!”钱守义道:“我的任务,就是拦住虞啸文,我知道我虽然人多,但打起来,必然处在劣势。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但是我并不求胜,只求不败而已。如果你们的速度够快,能够在野地里尽快地消灭掉任晓年,再回师宜春,这一战,咱们便能大获全胜了。”
“我部两万人马,丁昊麾下近三万人,再加上刘信达所部近两万人,近八万大军围攻任晓年一万人,而且这一万人用不了几天就会断粮,如果我们还打不赢,那还打什么,大家都趁早些投降李泽算了!”季志江挥了挥拳头:“最多五天,我们就能回来,到时候,光是骑兵,就超过两万人,看看那虞啸文跑不跑?”
钱守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战,不只是我们江西,连湖南也是赌上了所有。季将军,如果这一战败了,江西就完蛋了,湖南那边,也放弃了岳阳,如果不赢,那就真是竹蓝打水一场空。刘信达还可以跑,我们能跑到哪里去?”
季志江深以为然。
这一战要是败了,岂止是湖南,江西,岭南又如何能保?向大将军刚刚掌握了大权,如果不能用一场胜利来回击所有的质疑,大局,便要立时崩坏了。
大树一倒,猢狲们又何以求生?
程广志带着千余人以及大批的骡马在泥泞的道路之上艰难地向着株州方向前进。骡马的身上,驼着一袋袋的粮草,而每个人的身上,则都挂满了手雷,猛火弹之类的军火。别的武器,程广志都不要了,现在想来,那些还没有开封的武器,现在只怕都已经哪场熊熊的烈火之中化为了一滩滩的铁汁吧。
民夫,程广志全都放走了。
因为现在,他自觉没有能力再控制这些人,万一在到株州的过程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单靠他这点人手,是无法控制得住局面的。
即便这支队伍只是一支后勤辎重,而且里面还掺杂着野战医护营的人,程广志作为一个老兵,仍然在前面放出了探路的斥候,后面留下了观察情况的留守。
从昨天半夜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整整三个时辰了,所有的人都疲乏不堪,便连那些骡马,都不大肯迈蹄子了。
但程广志不敢停。
人就是这一口气儿,要是一泄,只怕想再鼓起来,那就难了。以前在打仗的时候,程广志亲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所属的队伍在连续的高强度行军之后抵达战场,指挥的将领没有给他们任何时间的休息,只接便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而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早到那么一点点时间,所以他们有了一些休息的时间。
听起来,似乎敌人更有优势。
但两方一交战之后,情况却完全相反。
北唐军以一面倒的优势击败了对手。事后,程广志还专门请教了随军的医师,这才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现在,情况也差不多。
要是一歇下来,只怕就再也走不动了。
“不要停,实在不行了,揪住骡马的尾巴。不要坐下来,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每走一步,便离株州近了一步。”程广志扯开嗓子大吼道。
其实,他比所有人更累。
因为他的身上,比别人挂着更多的武器。
想起那些不得不被自己销毁的手雷,猛火油弹,粮食,以及各类根本没有开封的武器,程广志便心如刀绞。
前面一声惊呼,一名女医师倒在了泥泞之中,程广志紧走几步,将这名女医师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满身泥水的女医师,程广志也只不过冲着她点了点头,这名女医师的身上,除了挂得满满的各种药包之外,竟然还挂着好几枚手雷。
“向前!”
程广志吼道。
“向前!”眼里蓄满了泪水的女医师,艰难地向前走了一步。
一匹快马自前方而来,马上的骑兵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突然他的双手停格在了空中,整个人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掉了下来,而奔驰中的战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仍然笔直地向着他们奔来。
在战马的后方林子里,另外几匹战马窜了出来,似乎是没有想到前方居然有如此大队的人马,他们勒住马匹,观望起来。
程广志一颗心向着无尽的深渊地沉了下去。
那是刘信达的骑兵。
程广志曾经亲自去向他们交付过武器,自然识得这些人马。
对方本来是大唐军队的一条狗,但现在从他们毫不犹豫地便射杀了己方的斥候,这条狗,反咬主人了。
“停止前进,列阵,准备战斗!”程广志声音苦涩地下达了命令。“构筑圆形防御阵,杀掉所有骡马,以骡马尸体以及粮袋来构筑阵地。男人向前,女人居中。”
千余人的队伍,在呆滞了片刻之后,开始迅速地按照程广志的命令行动了起来。士兵们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了骡马的脖颈,然后将骡马按倒在地上,一袋袋粮食被码了起来,能用来构建阵地的所有材料,全都被用上了。
而在程广志等人构筑阵地的时候,远处的骑兵已经越来越多。
程广志默不作声地将一些树枝树干聚集到了一起,从身上取下一枚猛火油弹,拧开了盖子,将内里的猛火油浇在了上面,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这堆树枝。
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一股股的浓烟也随之升起。
程广志站了起来,将腰间的刀猛然插在身前,厉声道:“为了大唐,杀敌。”
千余人,包括所有的女人,看着程广志,异口同声地吼了起来:“为了大唐,杀敌。”
程广志拔刀,高举向空中:“为万世,开太平!”
“为万世,开太平!”
提刀走向正前方,程广志看着各就各位的同伴们,点了点头:“兄弟们,程某人很高兴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来生再会!”
在程广志的吼叫声中,对面马蹄声响,百余名骑兵纵马冲了过来。
很显然,对面的敌人,并没有将一支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唐兵看在眼里。
“手雷准备!”程广志大声喝道:“点火,听我号令,一,二,三,抛!”
一枚枚手雷从这个圆形的防御阵内飞了出去。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她们有大用
战斗异常激烈。
战斗却又异常短暂。
前前后后,不过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但是躺倒在战场之上的尸体以及那些活着的人,却都见识了什么叫做殊死一搏。
刘布武付出了死亡重伤超过三百人的代价,将对面的这支唐军后勤辎重队给尽数歼灭了,除了死掉的,受伤的,剩下被他俘虏的不到三十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女子。
其实战斗一开始,刘布武就后悔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支普通的北唐军队后勤辎重人员,特别是当他看到对面的队伍之中有着近百人身着特殊白色服装的人之后,便更加地相当然了。
因为身着这着服饰的人,是北唐军队之中一个独特的编制,野战医护营。
刘布武以这支队伍是护送个医护营的,顺带着带了一些粮草,他没有想到,这支队伍之中,居然拥有如此之多的手雷,猛火油弹,早知道如此,他患了失心疯才会正面发起强攻呢。只需要远远地尾随着,找准机会,一个突袭,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最终,却变成了一场强攻。
当第一批进攻的百余名骑兵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之后,刘布武就不可能退却了。
对面的士兵,战斗技巧其实并不出色,甚至绝大部分人都可以有战斗技巧,但他们的勇气,却让人叹服。
刘布武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举着点燃了引线的手雷,从那简陋的掩体之后冲出来,或高呼着口号,或闷不作声地义无反顾地冲向奔腾的战马。
这些人当然立即就死了。
但他们手里的手雷也爆炸了。
更可怖的是,不少人将多个手雷的引线串到了一起,点燃之后冲了出来,这样的集束手雷爆炸开来威力极其恐怖,波及十数丈方圆范围。
当第一匹战马冲进了这个简易的防卫圈之后,战斗其实就已经宣告结束了。当这名刘部的骑兵倒下去的那一刻,更多的骑兵从他撕开的口子里冲了进去。
一旦双方交裹在一起,精锐的训练有素的队伍立时便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战斗,变成了一场屠杀。
除了偶尔的北唐士兵的自爆之外,他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从战果之上来说,刘布武自然是大获全胜,不但全歼了当面的所有北唐军队,还缴获了成箱成箱的手雷,猛火油弹。
但从自己的损失上来看,刘布武又觉得自己失败了。
他的右军,拢共也只有二千骑,面对着一群北唐的后勤兵,就折损了三百余人。那些受伤的,活下来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了。
有的看起来表面上什么伤痕也没有,但从他们大口大口地吐血便可以知道,他们的内腑受了重创。像这样的重创,在以往的战斗之中,刘布武已经见得很多了,那是被手雷这样的武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震伤的,与外伤相比,这样的伤,更加地让他麾下的医师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痛苦之中死去。
还有一些被猛火油灼伤的,能活下来的也不过是运气极好的十之一二罢了,看着那些痛苦哀嚎的受伤的部下,刘布武的心头就是一阵烦燥。
如果有后悔药,这个时候他想吃上一大碗。
难怪父亲说,自己还远远比不上腾建。如果是腾建,可定不会这么莽莽撞撞地便冲上来。
耳边传来了女子的尖叫之声,刘布武回头,看见一个士兵正将一个女医师拽在手里,另一只手却是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那女医师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但在对方铁钳一般的手里,却是毫无反抗的余地。
刘布武大怒,几步冲了过去,举起手里的马鞭子,没头没脑地向着这名士兵抽了下去。
“王八蛋,你精虫上脑吗?”
挨了几鞭子的士兵蔫蔫地丢下了这名女医师,女医师跌在泥泞之中,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蜷成一团,却还是抬起头,仇恨地看着刚刚救了她的刘布武。
“我知道你是医师。”刘布武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受伤的士兵处:“你可以为救治他们吗?”
女医师看着他,突然一张口,一口唾沫喷向了刘布武。
刘布武侧身避开,制止了身边愤怒地想要抽刀砍杀女医师的亲兵,道:“瞧,你们也还有受伤没死的。我答应你,救我们一个人,我就允许你们救一个自己人。这交易如何?”
那名女医生楞住了。
“告诉你的同伴们,如果你们答应,这些受伤的北唐兵,我不会杀他们。”刘布武道。
女医师思忖片刻,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了被捆起来的同伴。
“将军高明。”片刻之后,看到被俘的那些医师们开始救治两边的伤员,刘布武的亲兵恭维道:“北唐的这些医师手段高明,这一下子,可有不少兄弟能从阎罗王那里捡回一条命来了,等救治完了,咱们再将这些北唐人一刀砍了,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刘布武眼睛一翻:“刘某人说话算话,说要放了这些伤兵,就会放了这些伤兵。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吗?”
亲兵一楞,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完事了,咱们就拔营启程。”刘布武道:“这些医师全部带走,北唐的这些伤兵嘛,就不必理会了。我说到做到,会放了他们,但却没有义务照顾他们。”
亲兵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天气,这些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留在原地,不出一夜,一个个便都冻死了,感情将军并不是要放了这些人。
“将军,这些医师脾气都犟得很,只怕不易驯服!”
刘布武冷笑:“再犟,也不过是一些女人而已。现在难以驯服不要紧,等我们远离了这个地方,到了遥远的南方,到了南昭,交趾,占城这些地方,她们还能怎么办?听说那些地方都还没有开化,是烟瘴之地,这些女医师到时候对我们用处大得很。”
亲兵连连点头:“将军深谋远虑。”
“少拍马屁了。这些女医师,你亲自带人给我盯紧点儿。别让有些混帐有机会欺负她们,这些人都是我们宝贵的财产。”刘布武道:“告诉兄弟们,想要其他女人,我刘某人会给他们,但这些人,不行,要是他们不守规纪,莫怪我军法从事。”
“知道了。”亲兵道。“保管让这些女的全须全尾的。”
刘布武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医师太少了,这些人对我们来说有大用,再者不是都说了吗,医才父母心,学医的人啊,心都软得很。我们这一路上千里万里,总是能让这些人为我们效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就能救你一命呢!我们这些人,不怕死,不怕血,但病要来了,可不是勇气能解决的。”
因为两边的伤员都要救治,一直拖到天快要黑了,才总算将还能救的,进行了一个最初步的治疗,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在痛苦之中死去了。
北唐的数十名伤员被聚集在了一起,哭泣的女医师们在他们的中间点燃了一堆大火,然后便被刘部士卒们强行架上了一匹匹战马,然后整支队伍拔营,向着株州方向而去。
株州,任晓年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稍作整理驻扎之后,其部便一分为三,任晓年为中军,刘元为左军,秦宽为右军,三箭齐发,直奔湘潭。而留守在株州的,又只剩下了大约一千人的后勤辎重军以及临时在株州征召组织起来的青壮。
腾建所部,已经抵达到了湘潭附近,按照先前的计划,当是由刘谙所率领的先锋部队,先行向湘潭发起攻击。然后由他率领精锐部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不过这一次,腾建觉得不会这么容易,毕竟湘潭的驻守将领是丁太乙的次子丁昊,这里守卫的兵卒,也是湖南军队之中的精锐。
这一仗,不好打。
或者他们只是打上一打,象征性地完成了任务之后,就立即撤退,将这块硬骨头交给唐军自己来啃。
这是他临出发前,刘信达面授机宜之时,这般说的。
既然只是象征性的攻击,腾建也就懒得组织大家来商讨怎么攻击了。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保存实力,也是极为重要的。等到了南诏交趾之类的这些地方,手里没有实力,说什么都是白扯。
要想自己在哪里有一片天地,不一直是被刘信达呼来喝去的附庸,那么,手上就必须有自己的力量。
手上的这支左军,经过不停地战斗,不间断地吸血,现在腾建有把握能掌握一半之数,剩下的到了时候,多的是手段分化,拉拢,或者处理掉。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信使匆匆而来。
“腾将军,刘大将军紧急命令!”信使翻身下马,双手呈上了信件。
撕开信件,粗粗浏览了一遍,腾建脸色已是大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信使,厉声质问道。
信使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腾建道:“腾将军,我不知道啊,刘大将军只说按此命令,立即行动。”
腾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刘谙将军哪里呢?”
“信使是一同出发的,现在也应该到了!”信使回答道。
腾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只有一条路,向前!
刘元心里有些发毛。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湘潭安静得诡异。
刘谙的部下是一些什么样的角色,刘元心里很清楚,但现在这支部队进了湘潭,似乎转了性儿一般,居然变成了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了。
最开始的时候,刘元还没有在意,但时间一长,这个味儿就不对了。因为像刘谙这样的部队,短时间内控制一下纪律是可能的,但长时间的能把持住,就必然说明会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将身上的雨衣裹紧了一些,看着在凄雨冷风之中向前挺进的部队,刘元的心里远没有脸庞之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的平静。
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刘元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片刻之后,数名斥候押着一名衣衫凌乱的男子走到了他的跟前。
“将军,抓倒了一个探子。”一名斥候毫不客气地在男子的膝弯里踢了一脚,被扭着双手的男子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来自哪里?”刘元看着平静的男子,问道。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探子,如果是敌人,此时要么表现出惊慌,要么便是愤怒抑或是仇恨。这些年来,刘元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两军交战之前,像这样的探子,被抓,被杀那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了。
不仅仅是敌人,也有自己的。
斥候,总是在不停地补充人手。作为军中危险性最高的一个兵种,他们是最精锐的,拿着最高的薪饷,也干着最危险的活计。
“刘将军,卑职隶属于内卫江西区第二大队第三小队,卑职叫牛金。”
男子一开口,便让四周的人都被惊着了。
“凭证!”虽然也很惊讶,但刘元仍然冷静地问道。
男子扭了扭身子,身后的几名唐军斥候立即松开了手,但拔出来的刀却没有还入鞘中,眼光也仍然死死地盯着男子。
男子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被双臂,伸手取下了腰间的一根牛皮带子,用力一撕,将牛皮撕开,从内里掉出了一枚薄薄的铭牌,从地上拾起了铭牌,男子递给了刘元。
仔细审视了一下铭牌,刘元点了点头,将铭牌还给了男子:“牛金兄弟,辛苦你了。”
听到将军承认了对方的身份,周围的几名唐军斥候纷纷还刀入鞘,刚刚踢了他一脚的一名唐军带着歉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不好意思了。”
牛金笑了笑,抱拳还了一礼:“无妨,兄弟们好身手,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你们给干翻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哈哈一笑。
看着牛金不说话,刘元却是挥了挥手,让四周的唐军散去,独自留下了牛金。
“是出了什么事吗?”刘元问道。
牛金点了点头:“刘将军,从九江开始,我就一直潜伏在腾建的身边,昨天他突然找上了我,真是吓了我一跳。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腾建也早就被我们的人策反了,不知道是那位厉害角色出的手,当真是让人叹服。”
“他说了什么?”
“事情很急,腾建也不愿意写信什么的,只是将事情大略地跟我说了说,事情紧急,当晚我就以被派出来送信而离开了大队,一路之上就来寻你们了。”牛金道:“刘信达与湖南的丁昊已经勾结起来了。湘潭,是一个陷阱,在哪里,丁昊已经准备好了圈套等着你们猜进去,而刘信达所部,此时,只怕已经抢下了株州,我们的后路,已经被断绝了。”
刘元心里一跳,脸色一下子便变了。
“腾建,刘谙,都已经接到了刘信达的命令,他们都已经沿着计划好的路线后撤了,而他们最终都会回到株州。”牛金道。“以便断绝我们后撤的道路。”
“宜春?”刘元一下子想到了株州后面的宜春,如果宜春不出问题,那么虞啸文的部队在数天之后便能抵达,这么大的漏洞,刘信达这样的老将不会不考虑到,除非他们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消灭这支多达一万人的唐军精锐。
牛金摇了摇头,“腾建说,宜春,现在已经被江西方面攻下了,至于到底有多少江西军队也进入了这一战场,刘信达在命令之中并没有说。不过腾建猜这一次的布局如此精妙,时机掐得如此之准,明显便是冲着任将军来的,只怕江西方面也出动了不少的人马。”
刘元只觉得心砰砰的跳着几乎要蹦出腔子,如果宜春也丢了,如果江西方面也有人马加入到了对己方的围剿之中,那么,这一次只怕真是有难了。
这与最早时候得到的江西方面起了内讧的情报完全不一样。
“牛金,还要辛苦你了,我派人与你一起,骑上快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任将军。”刘元道。
牛金点了点头:“刘将军,你们不能再向前走了。每向前一步,便离对方的陷阱更进一步,现在回头,全力以赴地去打击株州,说不定还能将株州抢回来,腾将军说,他们尽量地慢一点,也会想办法拖慢刘谙所部回防株州的时间。”
刘元却是缓缓地摇头:“我不能停下来,哪怕是慢慢地向前走,我也要走。秦宽在右翼与我并进,如果我停下来不再前进,他的兵马并不知道这一情况,仍然在按着原来的速度前进,必然就会一个人突出去,这个时候,如果湖南兵马抓住了这个机会,先将突出去的秦部一口吃掉,我们会更危险。”
说到军事指挥问题,战略战术方面,牛金显然就与刘元不在一个层面了。
“现在虽然危险,虽然我们在一步一步地走向陷阱,但我们三部之间,仍然保持着畅通的联系,即便敌人有所动作,向打击某一个方向,那也必须同时防着另外两个方向的我们的人马。这就让我们有了一定的机会,只要我们三部汇合到了一起,那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刘元接着道。“你马上出发吧!”
“卑职听令。”牛金拱手道。
“你既然出来了,是不是也回不去了!”刘元突然问道。
“回不去了,等到完成了送信的任务,我便会成为一名战士!”牛金笑道。
刘元用力地拍了拍牛金的肩膀,召来另外数名斥候,让他们陪着牛金一起去寻任晓年,同时又派出人手去通知秦宽。在秦宽还没有得到消息之前,他必须要保持前进的步伐。而他与秦宽之间,足足有两天的距离。秦宽与他和任晓年之间,各有一天的距离。
等到牛金与斥候们离开,刘元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之后,这才命令亲兵召集麾下将领。
接下来,全军将进入临战状态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斗就会爆发。
这只怕会是自己从军以来,最为艰险的一场战斗了,艰险到刘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的。
刘元很清楚自己部队现在的状况。全军只携带了三天的粮食补给,其它的补给,都是从宜春,株州方面先送到任晓年本部,然后再由任晓年那里发送到左右两翼。
既然宜春,株州方向已经丢掉了,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补给现在全都没有了。在这样的季节里,食物,将成为唐军最大的敌人。
唐军自然是勇敢的,但如果一个个饿得东倒西歪,这仗,还怎么打?
任晓年将军哪里,只怕现在已经察觉到一些什么了,哪怕没有牛金,他也一定会发现不对了。因为后方的粮食,是每天都会有一部分送达的,如果一天没有到,肯定就出现了某些问题,两天不到,绝对就是出事了。
等到牛金抵达,任晓年就会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他这位总理前方的中郎将需要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刘元不同意牛金全军停止前进的建议,不仅仅是因为担心秦宽成了一支孤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后退是没有出路的。
现在,他们距离湘潭,比距离株州要近得太多了。
对于刘元来说,现在他宁可加速前进,直扑湘潭,不管敌人有什么陷阱,自己只要像一把尖刀一样,一举戳穿了对方的这个所谓的包围圈,那么,敌人的陷阱,也就只是一个笑话。
拿下湘潭,那就什么都有了。
补给,粮草啥的,湘潭城里肯定有,只要自己能拿下湘潭。
所以同前,是唯一的出路。
即便是知道中了敌人的奸计,对于刘元来说,也不存在后退的可能性。
勇往直前,用强有力的铁拳砸破敌人所有的阴谋诡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小伎俩,都将失去颜色。
在与本部所有的将领们取得了共识之后,刘元非但没有降低速度,反而立即提升了行军的强度,三千人的这支唐军,如同一支利箭,直捣湘潭。
而此时,在湘潭,丁昊的第一支援军,由卢元率领的五千湖南骑兵,已经抵达了。
在另一个方向上,季志江率领的江西,岭南两支队伍,也越过了株州,在刘信达所部的目送之下,尾追着唐军而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判断
石壮接到陈长平的八百里加急快报的时候,正带着他的身边的一帮亲卫们出早课。虽然是寒冬腊月,但一帮子昂藏大汉却是一个个赤着胳膊,整个人都冒着腾腾的白气,倒恍若是一般天神下凡一般。
郑文珺拿着公文走进来的时候,石壮正在玩石锁,大几十斤的石锁在石壮手中就宛如一个玩具一般,上下飞舞,惹得周围一帮亲兵大声喝彩叫好。
看到郑文珺,石壮粗壮的胳膊猛地向上一颠,停在他胳膊上的石锁便飞了起来,手掌一推,石锁稳稳地飞向了他身侧的石平,石平一声大喝,扎稳了马步,两手顺着石锁飞来的方向一托一拖,已是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十八岁的石平,如今已经比他的父亲要高出了一个头,那一身健壮的肌肉,也是丝毫不逊色于石壮。
面对着一群**的大汉,郑文珺连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径直走到了石壮的跟前,低声道:“陈长平将军的加急公文。”
石壮接过火漆密封的公文,哧拉一声撕开,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却是严峻了起来,将公文还给了郑文珺,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道:“你去通知钱总督,我随后过来找他议事。”
郑文珺点了点头,转身欲行,石壮却又叫住了她,笑道:“告诉钱总督,我去他哪里吃早饭,上一次他送我的醪糟鱼,大大地准备一盘。”
郑文珺脸上露出了笑意:“可要准备酒?”
“那就不了。”石壮摇头道:“这一次,事儿有点大!”
郑文珺先是一愕,接着便略显紧张地匆匆而去。
石壮如果说事儿有点儿大,那只怕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石壮转过身来,拍了拍手,一群还在舞刀弄棒的汉子立时便停了下来,呼喝声中,在石壮面前站成了整齐的数行队列。
“今日到此为止,石平,通知在岳阳的所有将领,从即时起,全军进入最高级别的备战状态。”石壮道。
“要打仗了吗?”不仅仅是石平,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石壮拍了拍裸露的胸肌,笑道:“都长胖了,肌肉也有些松驰了,是该活动活动了。”
等石壮洗漱完毕,带了数名亲卫直奔总督府之后,湖南总督钱彪早已经是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候着了。
说起来是早餐,但桌上琳琅满目的竟然有十好几样。石壮点名的醪糟鱼更是准备了两大盘。
石壮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直接据案大嚼,边吃边笑道:“钱督,要是让长安的那些监察官看到我们两人的这顿早饭,只怕便要痛心疾首的上折子说我们穷奢极侈了。”
钱彪亦是大笑:“要是什么都按照这些家伙说得来,那我们还活不活了?咱们又没有贪渎,也没有盘剥,都是自己的薪俸所得,有条件吃得好穿得好,为什么不吃好穿好一点?咱们这些人不吃不用,那些卖粮卖菜的人,又怎么能赚得到钱?难不成我们将钱都藏在家里,然后天天穿麻衣,吃粗粮,就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好起来?”
“说得对极了!”石壮笑道:“那些御史言官没有在地方上为官的经验,大部人都是读书读迂了的那种。不过呢,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认死理,倒也能起到一些警醒作用是不是?”
“那倒是。”钱彪点头道:“不过吴进此人,可一点儿也不迂,精明得很。”
“这家伙在放长线钓大鱼。”石壮道:“这家伙啊在憋大招,别看他现在执掌下的监察委员会似乎一个劲儿地在最基层动手,但他只要一发力,只怕就会技惊四座的。”
钱彪哈哈一笑,还别说,吴进这个人上位监察委员会副主席一职之后,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还真是如芒刺在背。
说起来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做官做到他们这个地步,你硬要说他们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大公无私,这简直就是天方夜潭。作为地方大员,一举一动不知牵涉了多少人和事,有时候真真正正的是身不由己。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往自己兜里揣。可有时候,不往自己兜里揣就没事了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而已。
普通人讲黑与白,是与非。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在黑与白,是与非之间,却还有另外的一块区域,只不过是不能宣诸于口罢了。
“今日大将军过来,是有什么公务吧?”钱彪笑问道。
“你儿媳妇儿给你透风儿了?”石壮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拿着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问道。
“她只说了陈长平有紧急公文来。”钱彪道。
“双江口的卢元突然率五千湖南骑兵跑了。”石壮两口便将一个馒头吃完,拍拍手,看着钱彪道:“陈长平一边发兵占据双江口,一边向我发来了紧急公文。”
钱彪一怔:“这事儿怎么听着透着一股子诡异啊?卢元是湖南老将,丁太乙的老兄弟,他这一跑,就将益阳防线撕了一个大口子,等于将益阳拱手送给了咱们,所谓何来?说是这老东西背叛丁太乙,我可不敢信。”
“送我们这份大礼,自然是有所求。”石壮吐出一口气:“还记得一个月前我跟你说过的任大狗给我写来的那一封信吗?”
钱彪现在虽然转成了文职,但也是带了半辈子兵的人,一听之下,顿时明白过来了:“他们的目标是任大狗的那一万右千牛卫。不过仅凭湘潭的那些人马,再加上卢元这五千骑兵,就能一口将任大狗吞下?任大狗要是这么没有用,只怕早就变成任死狗了。”
“是啊,为什么呢?”石壮看着钱彪。
“除非他们还有别的后手!”钱彪敲着桌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钱彪,看了半晌才试探地问道:“刘信达?”
石壮重重地点了点头。
“极有可能是刘信达与他们勾结在一起了。”石壮道:“若非如此,很难解释敌人的行动。而且我还更担心的是江西方面。”
“不是情报显示江西方面出现了内讧了吗?他们还有精力管湖南的事情?”钱彪奇道。
“钱总督,如果只有湘潭兵马再加上刘信达,有可能吃掉任大狗,但是虞啸文所部会眼睁睁地看着任大狗被吃掉吗?所以必然还有一支人马作为殂击虞啸文的援兵存在着,这支兵马从哪里来?只能是江西。想要挡住虞啸文的这一万大军,需要多少江西兵?起码翻个倍才有可能。”
钱彪深以为然。
“所以说,这一次针对任大狗的行动,实际上是江西,湖南两方面的联手之作!”
“还有岭南。”石壮道:“别忘了,江西现在还有一支岭南军队,而且江西湖南两地,都没有人有能力能完成这一次操作,这需要此人有绝高的地位和人望以及魄力。”
“以益阳为代价,换消灭任大狗?”钱彪摇头道:“这不太能理解。”
“当然不止是任大狗。”石壮眯起了眼睛,“如果操作这件事情的是我,那么任大狗就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我的目标,必然是整个右千牛卫。”
钱彪顿时坐直了身子。
“你想想看,右千牛卫一共三万五千编制,控制着整个鄂岳以及江西九江等地区,现在兵力,已经很分散了。”石壮道:“任晓年现在深入到了湘潭地区,虞啸文还在九江,而李泌的中军还在鄂州。”
以手指蘸了茶水,石壮在桌上随意地划出了右千牛卫现在的军力布署。
“任大狗跳进了陷阱,虞啸文肯定要全力救援,李泌必然也会全军出去,作为虞啸文的后续部队。那么,如果我有绝对地把握在一定的时间内拿下任晓年,然后再集结所有的部队反扑虞啸文,你说结果如何?”
“虞啸文很可能也要遭殃!”钱彪神色郑重地道。
“对,虞啸文也要遭殃,然后整个右千牛卫就只剩下李泌的中军一万五千人了。”石壮的指头重重地一戳,“此时,南方联军再全力以赴,猛攻鄂岳,李泌守得住吗?一旦守不住,鄂守就失掉了。即便我们拿下了益阳又如何?对方重新拿下了鄂岳,还干掉了我们一个卫,从战略层面之上,他们已经大获全胜了。我们这一年来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一切又回到了一年前的.asxs.。”
“所以?”
“所以,我们就准备干一票大的。”石壮道:“益阳我想要,任大狗也不能让他成为任死狗。必须将他从这阎王殿里捞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全体动员了吗?”钱彪有些吃惊:“可是我们没有接到最高委员会的通知,军事委员会也没有命令下达。而之前,中枢的意思,并没有准备在这个时候与南方发生全面冲突。而且,大将军,所有的这一切,还是基于你的个人判断。”
石壮微微一笑道:“我想,皇帝陛下掌握的消息会更全面,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但路途遥远,想要将命令送到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我们坐等命令先到,那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唯一可做的,就是收拾残局了。一个益阳,怎么能弥补我们如此大的损失呢?这事儿,钱总督敢不敢跟我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