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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大明之五好青年txt下载     大明之五好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一一章 砸碎剥削者的狗头

    其实昭义市的民兵区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

    毕竟有新城的珠玉在前。

    已经参观过一次新城杨家庄子的张献忠等人,很明显就能看出这里的民兵仍旧比杨家的有差距,但后者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好到有些仿佛不真实……

    当然,不是说造假。

    那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对于这些陕北来的原本穷鬼们看来,都已经好到仿佛仙境般缥缈,完全就是他们遥不可及的,吃不完的粮食,几乎顿顿有肉准确说顿顿有鱼,生病有医疗所,家家户户都有大牲口。对于他们这些很多都是赤贫的佃户来说,这已经超出他们能想象的幸福极限了,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他们真的都不敢奢望这样的生活。

    毕竟那是杨家的庄户,杨都督真正的自己人。

    但这里不一样。

    这里对他们来说是完全真实的。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点,没有地主的剥削了。”

    杨信趁热打铁地说道。

    “这个词你们明白吗?剥,就像剥白菜一样,一片片全拿走,削,就像削肉一样一块块割掉,你们的收获原本很多,但都被剥削走了。

    士绅会说皇帝收税重。

    但事实上呢?

    大明民田税收最重就在苏松,松江府华亭县民田科则最低一升,最高二斗,其中五升科则的占所有农田的百分之七十三,也就是说实际上就是五升。而华亭县农田哪怕下田亩产也得一石,上田三石以上,平均起来可以算亩产两石,但税平均五升,这是民田的。

    那里还有号称大明赋税最重的重赋官田。

    最低一升,最高四石不过这样的地总共二分,还有三石和两石的各一亩,一石和九斗的各五十亩,实际可以忽略,真正占百分之八十的农田在一斗到三斗,最终可以视为平均两斗。

    这是天下赋税最重的苏松。

    民田税率相当于亩产的四十分之一,单独的重赋官田税率相当于亩产的十分之一。

    那么这个税高吗?

    当然,还有丁银和徭役折银,最终加起来大概六钱,相当于多交一石粮食,那里田赋折银就是一石按六钱算,假使一户三口,一个半丁,十亩地,产二十石粮,种民田需要交五斗加上一石半,也就是两石,十分之一,种那些重赋官田,需要交三石半。

    那么会吃不饱饭吗?

    哪怕重赋官田,一对夫妻一个孩子,一年十六石半粮食还会挨饿吗?

    但事实上他们真会挨饿。

    因为他们还得交租,华亭县民田私租八斗到一石七,平均起来是一石二多,也就是说一户农民得把他们平均两石的亩产,拿出一石二给地主再拿出两斗给官府。他们还剩六斗,但这同样不全是他们的,毕竟官府还得收火耗,各种捐,就是县老爷到任的规也得分摊到他们头上,还得留种子,最终结果就是两石亩产,最多给他们剩下四斗而已。

    十亩地。

    四石。

    不饿死那就见鬼了。

    这才是农民挨饿,吃不饱饭的根源所在。”

    他紧接着说道。

    “那就没人能改了吗?”

    刘国能多少有些苦涩地说道。

    “他们就改了,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地主了,所有的田地都是陛下的,陛下直接在这里每亩地收他们两三成的地租,然后剩下全都不收,没有丁银和徭役折银,也没有各种捐,更不会有县官到任就得交的规费。每年他们只要根据各自土地差异,交最高不超过四成,但实际绝大多数都是两三成的租,然后剩下的全归他们,不需要向任何地主交租。

    于是他们就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同样那些地主也把他们,和主持这件事的我,甚至支持我的皇帝陛下视为仇敌,他们挖地道试图炸死皇帝陛下,一次次不断暗杀我,组织团练向这里进攻,他们都像疯了一样,试图毁掉这里的一切,然后让这些刚刚过上好日子的民兵重新过以前的日子。”

    杨信说道。

    “操他玛,跟他们拼了!”

    刘国能怒道。

    “对,兄弟们跟他们拼,不用怕他们,你们不够有我们!”

    一个荡寇军士兵义愤填膺地对旁边民兵说道。

    “侯爷,那我们那里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张献忠说道。

    所有士兵瞬间把目光盯在了杨信的脸上。

    “我可以向你们承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也过上同样的日子,但你们也必须明白,我也很难,在朝廷没有人支持我,所有官员全反对我,因为他们全是地主。如今就连皇帝陛下也有些动摇,因为他们已经敢弑君,而且许都已经因此造反,皇帝陛下也怕再激起更多士绅造反,实际上现在他们已经差不多算造反了。

    所以我们需要让皇帝陛下相信无论谁敢造反,我们都能带着他们的人头献给陛下。

    这样才能让陛下放心。

    只要陛下还坚持民兵化,那么我保证下一块就是陕北,只要我们把南方士绅的反扑平定,紧接着我就带着你们回陕北,去把你们家乡的地主统统清理干净,让你们的家乡也变成这里一样丰衣足食的乐土。

    那么现在你们该干什么?”

    杨信喊道。

    “杀,杀光那些地主的狗腿子!”

    刘国能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吼道。

    “对,杀光那些地主的狗腿子,带着那些敢造反的地主的人头去献给皇帝陛下!”

    张献忠吼道。

    然后那些士兵们一片吼声。

    这就可以了,话说杨都督也是很有煽动天赋。

    不过他并不是欺骗这些人的,如果江南这边解决,下一个肯定是陕北,倒不是说民兵化,而是这里解决那里也该饿殍遍野了,正好带着这支军队去救灾,然后开始向那些好地方迁移。不过那里民兵化同样也是必须的,毕竟陕北也不能真得变成无人区,那样就便宜别人了,把多数人口迁移,然后把那些好的河畔盆地民兵化。

    陕北有能养活人口的土地,哪怕旱灾也影响不到的。

    不过这样的土地不多。

    而且都在士绅手中,把这些地民兵化就能最大限度维持那里人口,再加上石油产业,驻军,牧业,基本上就能确保控制了,但要说现在恐怕得一百五十万人口,全都留在原地抵御旱灾,这个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没这能力。

    甚至这时候的大明朝,都未必有这样的能力。

    这场旱灾不是一年两年,陕北是持续多年的毁灭性大旱,靠外部救济是无论如何不能解决,哪怕只有一半的粮食缺口,那从外部的运输量也得相当于整个漕运量,就靠毛驴运输队完全就是扯淡。更何况就在同时几乎整个陕西也都在大旱,根本不可能就近调集粮食,甚至整个北方都在饥荒中,杨信也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供养这么多人口。

    更别提还得运过去了。

    杨信估计至少得迁移延安府三分之二的人口,剩下的好地才能保证维持剩下三分之一的正常生活。

    当然,剩下的也必须民兵化均田。

    只要有那些地主在,一样是不可能维持的,因为他们会用囤积居奇来加剧那些老百姓的饥饿,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指望他们。事实上越饥荒士绅囤积居奇的干劲越足,哪怕就是真老百姓造反了,也不会让他们因为害怕而放弃的。都崇祯末年了,那些士绅还不是一样,仅仅因为孙传庭要他们交出侵占的官田,他们就合起伙来坑死孙传庭,话说那时候的孙传庭可真是他们最后的救星了。

    所以不要高估他们的智商。

    明末有个又好笑又好气的例子。

    农民军进攻莱阳,当地豪绅张宏德迫于无奈掏银子组织青壮防御,很快农民军撤退,张宏德一看这没什么危险了,于是带着家奴追着那些青壮要回银子。

    不给就打死。

    然而悲剧的是很快农民军又杀回来了。

    这次那些本地青壮毫不犹豫地打开城门加入他们的队伍,一起攻破张家的大宅子,杀了张家全家,从他家地窖里挖出一百万两。

    这才是标准的士绅。

    就跟为了足够利益卖绞死自己的绞索的资本家没什么区别。

    所以杨信必须在陕北强制性完成民兵化,而张献忠这些人,就是他准备好了去对付陕北士绅的,尽管他现在和陕北士绅关系不错,但也改变不了他要让这些家伙和镇江士绅一样做流亡人士的原则。做流亡人士他们还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要是不改变那就该饥民杀他们全家了,杨都督不是在害他们,而是帮他们,最多只分田地不打土豪。

    参观了民兵庄子的幸福生活,学会了剥削这个词的张献忠等人,仿佛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他们懂了。

    他们知道自己过去为什么吃不饱饭了。

    他们知道了一个词。

    剥削。

    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收获是如何被一层层剥削干净的,同样他们也知道了如何去改变,而且杨都督也告诉了他们会让他们同样过上幸福生活,那么剩下的……

    “走,我带你们去砸碎剥削者的狗头!”

    杨都督振臂高呼。

第五一二章 乡贤们的觉醒

    带着明显精神状态提升到全新境界的反贼们,杨都督正式驾临丹阳。

    而这里已经全面备战。

    丹阳的忠勇军第三军全部完成集结并开始配置重武器,虽然这些预备役都是携带各自武器在乡,但火炮之类是集中在军部的,而且弹药也是集中供应。一万步骑炮三军全部在丹阳按照原本的编制归属到他们各自的将领旗帜下,而军长就是原本的丹阳县长,同样也是原本横林堡的军官。

    至于理论上代替皇帝来管理这里的县监……

    他们不管事。

    自从上次一个县监试图搞事,结果转眼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这里的大小太监们就很懂事了。

    反正他们也不少捞银子。

    既然这样何必自找苦吃,他们只需要安安稳稳地收租收税,地方上爱怎么样怎么样,就算这战争真打起来,他们也无非就是撤离而已。

    他们是皇帝的人。

    他们全是司礼监的外差。

    那些士绅就算能打回来,难道还敢对他们动手?

    总之以刘时敏为首的昭义市上下大小太监们,对于忠勇军的集结备战全都采取无视态度,各自把驻扎的官衙大门一关,任由外面闹去,就连杨都督到来,他们也按照刘时敏的吩咐没有出面。而在这里杨信给忠勇军下达了接管丹徒堡的命令,紧接着副军长就率领两个旅连夜启程,第二天早晨他们就已经接替了原本留守丹徒堡的荡寇军。

    荡寇军主力启程继续前进。

    就在同一天。

    苏州。

    “打,必须得打!”

    沈廷扬恍如腐国议会的议员般挥舞手臂高喊着。

    他周围一堆士绅正襟危坐。

    这里实际上是玄妙观三清殿,这次召集的士绅数量太多,整个松江府和苏州府,甚至就连嘉兴府和湖州府再加上常州府残留部分,还有部分流亡士绅都得到了邀请,范围包括各大书院山长,在籍乡宦,田产百顷以上的家族首领……

    百亩以上的都不够资格了。

    这里得百顷以上的才称得上是真正豪门。

    毕竟这一带都涌现出董大师这种田产万顷堪比藩王的。

    事实上藩王赐田过万顷的都很少,比如德王这样的只有几千顷,刚刚就国的桂王虽然说是万顷,但直到现在才扩了不到五千。

    衍圣公家祭田才两千顷。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百顷良田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世家豪门。

    而召集人是水太凉,他现在俨然在籍的东林党魁首,事实上九千岁也是一直把他当东林党魁首对待的,这段时间朝中忠臣义士纷纷败退,当此国事日非万马齐喑之时,他毅然扛起了正义的旗帜,振臂一呼召集太湖周围的忠臣义士们站起来力挽狂澜,成为这暗无天日的世道里一道璀璨的光辉。

    反正现在这就是他的人设。

    因为人数太多,这些可以说耆老乡贤们,也就像腐国议会般,分成两边相对而坐,为了方便后面的看清,同样用高矮不同的椅子,甚至特意垫高,最终形成阶梯效果。而中间一块空处就是沈廷扬所在的发言席,正面是钱谦益为首的一干大佬们,就连刚刚辞职回来的魏大中等人也都在,虽然魏家田产距离百顷还有些差距,但作为乡宦他也是必须得到邀请的。

    原本还邀请了朱国祯。

    但朱老头心灰意冷,以病重为由婉拒了。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个奸臣,甚至他背后的人,都是蓄谋已久的,他们设计了一个很狡猾的计划。

    他们用故意构陷的抄家,在各地打下一个个钉子,造出一个个民兵区,在我们还没察觉的时候,把一个绞索套在我们脖子上,然后用这这些民兵区引诱那些佃户仇恨我们,用佃户的仇恨悄然勒紧这个绞索。当他们感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再由杨贼来推一把,我们的亭台楼阁轰然倒塌。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

    无数粮食和银子源源不断流进了内库。

    那是粮食和银子吗?

    那是我们的血和肉!

    他们在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看看镇江和武进那些士绅,去年吴采于病故时候,为了能给他买一口棺材吴家到了典当女人首饰的地步,那么你们想变成下一个吗?”

    沈廷扬慷慨激昂地说道。

    他这话有点夸张,吴亮的田产虽然没了,但后来止园还是还给了他,这个老头也是倔脾气,居然还真就回到止园去继续住着了,而且号称宁死不食周粟,所有吃穿用度宁可从无锡买也不买当地的。而他的止园又得维护,虽然他儿子吴柔思在福建古田当知县,但古田那地方就算敞开了捞,吴柔思也捞不出给他爹维护止园的银子啊!

    最后吴亮死后的确靠几个女眷典当首饰才买了口符合身份的棺材。

    但他一死,他家里人就把那些乱七八糟卖了,现在女人在里面种菜养花拿到城里卖,男人靠着旧关系网做生意。

    日子也是很好的。

    毕竟那园子也是五十亩良田。

    当然,对于那些世家豪门来说,吴家的悲剧还是很可怕的,在他们看来吴家完全已经毁了,多么美丽的园林,居然沦落到了种菜,这完全就是堕落,可怜曾经一门四代十进士的耕读世家,就这样被彻底毁了。

    “可他终究是带着尚方宝剑而来,我等若公然与其刀兵相见,那岂不是与皇帝陛下公然为敌?”

    一个老乡贤弱弱地说道。

    “皇帝?那么皇帝是什么?我想请一个人来向诸位讲些东西。”

    沈廷扬举着手中的大同国说道。

    紧接着他向外面一招手,然后何刚带着一个人走进来,看着这个人,那些耆老乡贤们议论纷纷,因为这是个鬼佬,而且是红毛人。

    “这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上海的通商使宋克,我想请他来向诸位讲一讲他们是如何管理自己国家的,虽然我们视其为蛮夷,但有些地方我们还真不如这些蛮夷。”

    沈廷扬说道。

    原本历史上荷兰人在台湾的首任长官,现在代表东印度公司,在上海全权负责通商事务的商务代表宋克,立刻上前一步向这些耆老乡贤们行礼,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时候横行海上,但他在这里还是很恭顺。他在上海已经两年了,他很清楚眼前这里随便挑出一个,家产都堪比东印度公司一年的收入,眼前这些家伙的家产加起来不用全部,估计一半就能买下东印度公司所有的股票。

    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时候总股值也就五百万盾。

    但这里随便挑出一个,家产都有可能上百万盾,甚至就是一个家族赶上整个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都是真正的有钱人。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后,开始仔细介绍荷兰的制度,省级自治,联省共和国,议会构成……

    他们还没有议会。

    这时候的荷兰准确说是三级会议,每个省都有自己的三级会议,各省三级会议派出代表组成总会,数量随便,爱派多少派多少,反正投票权只有一张,而总会以投票决定战争与和平,缔结条约,海军与陆军,宗教与税收。公共事务费用由各省分摊,但是,荷兰省承担百分之五十八,所以别的省不听荷兰省的,只要荷兰省减少承担的费用就能让共和国垮台,最终事实上就是荷兰省管理国家,荷兰三级会议议长也是大议长。

    所以被习惯性称为荷兰。

    各省三级会议推选各省执政。

    不过目前都是奥伦治家族的,刚刚死了的莫里斯亲王拥有七个省里面六个的执政官身份,但现在是他弟弟,他弟弟丢了弗里斯兰省的。

    执政官任命地方官。

    同样是各个地方最有实力的家族担任。

    但因为这时候是战争期间,执政官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战场,所以真正管理国家事务的是大议长,说白了执政官就是三级会议雇佣的雇佣军头子,具体事务大议长管着。

    所以荷兰和西班牙结束战争后,荷兰人民立刻想方设法跟奥伦治家族勾心斗角,最终在威廉二世死后,趁着后者只有个遗腹子,迅速把奥伦治家族踢到一边去,然后被路易十四狂殴时候赶紧又请回来,颇有美国人战争结束解散军队,战争开始着急忙慌拼凑打手的风格。

    而荷兰军队则永远站在奥伦治家族一边。

    因为议会在给钱方面,永远没有奥伦治家族那么慷慨。

    但是,对于此刻坐在这里的大明耆老乡贤们来说,这无疑是真的很美好啊!

    而且大明比他们那里更简单,毕竟大明没有教士和贵族阶层,但好在大明有各处书院,这样各处书院的山长类似教士,而那些大的世家豪门类似于欧洲的贵族,他们比欧洲的贵族富有多了。这样各县士绅组成自己的议会,派出代表共同组成总会,各县议会自己任命知县,知县从各处乡村掌握控制权的世家大族里面任命官员,可以说世家大族从此稳如泰山。

    但是,这样的话皇帝怎么办?

第五一三章 战斗吧,乡贤们

    的确,这样皇帝算什么?

    “诸位阁下,我们没有皇帝,事实上就是因为西班牙国王试图用他的暴政统治我们,才逼迫我们不得不进行反抗。

    我们反抗了五十年。

    至今我们依然在与西班牙国王的军队战斗中,我们在陆地上战斗,我们在海洋上战斗,我们的战场几乎遍及这个世界,只要西班牙国王还不放弃他的邪恶企图,我们就永远不会放下武器,哪怕需要战斗一百年。而如今我们认为我们过的很好,五十年前我们只不过是一群不得不在国王的勒索中,不停把黄金和白银送到他那贪婪的嘴里的可怜的小商人,现在我们的战舰遍布世界。

    我们不需要再忍受他的压榨,我们不需要再畏惧他。

    相反他需要畏惧我们。

    你们看,我们没有君主,但我们一样过得很好,甚至比有君主统治的时候更好。”

    宋克自豪地说道。

    当然,西班牙军队刚刚夺取他们的布雷达要塞,另外他们其实是靠英国人帮忙,而且还有一堆新教联军在支援他们,他们的独立战争,不过是欧洲群殴哈布斯堡家族战争的一部分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就像美国人一般不会说,没有路易的舍己为人,他们的华盛顿基本上会被吊死这种事情。

    钱谦益做了个请的动作。

    何刚立刻将宋克带出了这间大殿。

    里面耆老乡贤们面面相觑。

    “这些蛮夷无君无父,这个自然是不能学的,可是诸位,咱们这是反对陛下吗?”

    水太凉说道。

    说话间还带着一脸矜持捋着自己的胡子。

    耆老乡贤们立刻就笑了。

    “就是,咱们何曾反对过陛下,我等皆大明忠臣,又岂会反对陛下,陛下乃我等之君,我等皆陛下之臣,这君臣大义可是马虎不得。”

    一个老乡贤说道。

    “对,我等从未反对过陛下,只是奸臣蒙蔽圣听,我等不能坐视太祖的江山就这样被奸臣祸乱,故此欲效法先贤为国除奸,就算如许都那般也是为保住大明,只不过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但我等之心可昭日月!”

    另一个大义凛然地说道。

    然后那些忠臣义士们纷纷表明自己的心迹。

    大家都是忠臣。

    大家都不是反对皇帝,相反这里所有人对皇帝陛下都是赤胆忠心,正因为是赤胆忠心,所以不能眼看着杨信这些奸臣祸乱天下。就算陛下被奸臣蒙蔽圣听,大家也要坚持正义,就像那些铮臣一样,绝对不能向着那些奸臣屈服,皇帝陛下总有认清忠奸的时候。

    当然,这些也就是说说。

    但真要说武力对抗,这个还是得再议。

    毕竟大家都是嘴炮惯了,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宋克描绘的场景的确很诱人,但在这之前许都早已经展示了。

    这些场景的确是好,哪个士绅不想这样呢?

    一想起都心痒难耐。

    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士绅跑到许都那里去参观了,回来之后无不恍如美梦醒来般许久不能自拔,甚至还有人写诗抒发对大同之世的赞美,以至于大同国卖得越来越火。

    虽然这本书早就被封禁。

    但就像杨信最初设计的,这种东西越封禁流传越快,如今江浙各地所有书商,全都在狂欢一样印刷销售而且越卖越好,以至于各个印刷作坊里都开始排订单了。而且据说已经向国外流传,要知道大明对外出口的重要商品之一就是书籍,这样热门书早就已经进入出口名单,去年就已经登陆倭国。

    话说士绅们看着这本书,看着那些对许都控制区的描述,如今再知道连蛮夷都这样做了,那真得已经到了心痒难耐的地步。

    可是……

    得面对杨信啊!

    他那铡刀一样的尚方宝剑啊!

    气氛一下子冷却,很多人的眼前浮现出那柄尚方宝剑。

    “诸位,我实在不明白,若是说之前你们害怕他还情有可原,毕竟我们没有武力与之对抗,可如今我们有数万精锐,那杨信再强,在京口一样被几尊小炮吓得跑到桅杆上。

    而我们有无数大炮。

    惠山堡甚至还有十八斤巨炮,一炮下去别说是他身上的铠甲,就是城墙都能轰塌。

    他的确悍勇,可如今早已经不是武将靠着悍勇横行的时代,几千支斑鸠铳齐射,什么猛将都是死,几十尊大炮齐射,霸王复生也不过是一发炮弹而已,在十八斤巨炮面前神仙与众生皆平等。

    杨信?

    一个小小的妖人而已。

    我们有一堆可以杀死他的武器。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怕他?”

    徐霞客无语地说道。

    这个问题真没人回答他,可就是害怕啊!

    “诸位,晚辈倒是有一策。”

    他旁边一个年轻人说道。

    “公端请讲!”

    钱谦益忙说道。

    这是海宁生员周宗彝,他是浙江团练常安军主要将领。

    这支团练主要就是嘉兴,湖州,杭州三地士绅在后面支持,其中嘉兴士绅为主,而常安军统制是因为钱士升牵连,被革职在家的钱士晋。

    他是原大名知府,钱士升的弟弟,和杨信算是血海深仇,至于部下将领都是年轻一辈,包括他儿子钱旃,复社成员,与张溥算得上生死之交,再就是孙璋,周宗彝等。这些也是原本历史上嘉兴抗清主力,周宗彝和他弟弟周启琦是真正在巷战中与清军格斗战死的,必须得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时候连抵抗杨信的勇气都没有的,也很难指望他们面对清军时候血战到底。

    这就造成了这种尴尬局面。

    目前苏松士绅中少壮派这些武力抵抗最坚决的,基本上都是后来堪称民族英雄的。

    搞得杨都督也很无奈。

    毕竟要是面前都是黄澍这种货色自然怎么折腾都行,可眼前一帮沈廷扬们,这就让他总有一种自己是大反派的感觉,不过事实上以他目前扮演的角色,也的确放到戏文里都是那种董卓之流,甚至现在已经有这样写戏曲来骂他的了。

    冯梦龙就写了。

    而且还特意排演出来把他演成了丑角,据说极受欢迎,不得不说苏松士绅总是这么喜欢自娱自乐。

    “诸公,首先,我们绝对不能与造反二字沾边。”

    周宗彝说道。

    耆老乡贤们纷纷点头。

    “那么我们就不能动目前朝廷在各地的官员,左右他们也没本事碍我们的事,包括各地卫所的官兵,这个想来很容易,无非也就是花一些银子而已。

    当然,他们要是能出头帮我们更好。

    不过以晚辈估计,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胆量,要是他们有这个胆量也不至于让杨信横行至今,更何况毛巡抚还是魏阉的亲信。那么只要他们在就行,他们在就不能说我们造反,这一点我们不能跟许都学,他们把地方官员赶走甚至处死,这个是不对的,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仍旧是朝廷派出官员治理下的地方。

    第二,不能进昭义市。

    从之前在湖溪堡的交战可以看出,目前我们仍旧很难攻入民兵区。

    那我们就不要进攻了。

    就在惠山堡集中兵力阻击杨信,同时其他各地防守红巾军,但要让虎威军佯攻民兵区,不要求他们攻入,就是要他们不断在西边和红巾军零星交战迫使其不能支援杨信。

    第三,派人立刻联络在京城的人向陛下请愿,就说地方恐慌,不敢让杨信越过无锡,大不了再花些银子收买魏阉,收买宫里其他人,甚至那些阉党,让他们劝说陛下下旨让杨信不得继续前进。只要陛下的这份圣旨送到前线,那咱们就算已经和杨信打起来也无罪了,若杨信还敢进犯,那就是他抗旨不尊,咱们就是和他血战到底也是忠臣。”

    周宗彝说道。

    “但就怕咱们挡不住杨信啊!”

    一个见识过杨信手段的老乡贤很是纠结地说道。

    “常胜军,常捷军,常安军,三军加起来近两万人,光大炮就得超过一百尊,这还不算惠山堡的那些大炮甚至还有十八斤巨炮,难道还挡不住杨信的一万两千人?”

    周宗彝愕然道。

    很显然他还是太不了解杨信了。

    主要是他家在海宁,杨信几次到这一带都没去他那里。

    耆老乡贤们的犹豫不决,很明确告诉他是的。

    他们真不自信啊!

    虽然他们的确已经有了全斑鸠铳的火枪队,有了无数大炮,甚至还有炮弹重达十八斤,最远能够打到七八里远,在两里距离仍旧能够有一定精度的巨炮,但问题是所有那些自信能战胜杨信的人,到最后都失败了。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总是用各种令人崩溃的方式,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这些耆老乡贤们现在都有恐杨症了,只要想起面对杨信就立刻心跳加剧。

    失败太多,都输怕了。

    “那么就加上这个!”

    何刚从外面走进来,拿着一支崭新的火枪,不过仍旧是转轮打火,但是一支长枪……

    “这是何物?”

    周宗彝愕然道。

    “能杀死杨贼的法宝!”

    何刚抚摸着枪管一脸自信地说道。

    (今天两章)

第五一四章 陈圆圆的小确幸

    “还弄个荷兰人。”

    杨信无语地看着锦衣卫的报告。

    苏州的士绅大会以举手投票方式最终做出了决定……

    迎战。

    然后他们的大会内容,紧接着就被锦衣卫密探报告给了杨都督。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密探,这场大会是完全公开的,就连大会结果都通过揭帖方式在各地进行公开,毕竟还有绝大多数中小地主在等消息,同样各地已经向着真正报纸化发展的邸报也对此进行报道。

    以此调动起整个士绅阶层同仇敌忾的信念。

    他们不会再退缩了。

    他们要与试图祸乱江南的奸臣战斗。

    当然,战斗需要银子,尤其是收买那些地方官,卫所将领,甚至去京城收买人游说皇帝,哪怕是对团练进行犒赏鼓励,这些统统都是要银子的,这些银子当然还得大家一起凑,所以这种宣传是必不可少。而就在宣传的同时,常胜军正式开进无锡,而常捷军仍然坚守锡澄运河沿线棱堡,而原本还在浙江境内的常安军正式进入南直隶。

    他们这就属于违法了,因为团练是不能出境的,常安军是浙江巡抚主持下组建的,只能在浙江范围内活动,进入南直隶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

    所以他们把旗帜换成了常胜军。

    这样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们以常胜军的名义参战。

    这样三大团练齐聚无锡,除去驻守锡澄运河沿线棱堡的,仍旧有一万三千多人在无锡等着迎战杨都督,实际上他们兵力居劣势,毕竟杨信仅仅荡寇军就一万两千五百人,更何况还有武进和江阴的忠勇军。但士绅们也没办法,他们和忠勇军不一样,人家是完整的预备役体系,忠勇军从一个军变成五个军只需要一道命令而已,但他们不可能这样迅速扩充。

    而且扩充也没用。

    所以他们只能靠质量来对数量了。

    好在他们的军队质量还是可以的,毕竟也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呃,湖溪堡还是失败了。

    不过……

    “都督,这可不太好打啊!”

    孔有德说道。

    他们面前是惠山堡的地图,这座棱堡锁断运河,三面环水,不用登陆就得面对十八斤巨炮,而正面登陆甚至连立足之处都没有,整个棱堡正面全都在炮火覆盖范围。除非绕开正面先从运河过去,然后在棱堡后面登陆从东向西进攻,但这样会被惠山堡和锡山炮台的大炮交叉火力打靶,甚至还会被后面无锡城墙上的炮弹打靶。

    而从北边就只能强渡锡澄运河,然后在完全是水网区和团练交战。

    荡寇军明显不习惯这样的环境。

    尤其是骑兵完全没用了,毕竟这里是真正的水乡,全是一条条棋盘般分隔的水道,骑兵结阵冲不出百丈就得一头扎水里。

    最终结果只能正面强攻惠山堡。

    但强攻……

    好吧,孔有德最有发言权。

    因为大明最早的棱堡就在他们那里。

    六年前第一座棱堡就已经在老米湾建起来,这些年陈于阶在开原带着他们把这座棱堡完全打造成了真正要塞。

    他很清楚多么难打。

    “惠山堡倒是其次,关键还在锡山炮台,只要能打下锡山炮台,就可以将锡山炮台上的大炮调过来,居高临下轰击惠山堡,不过咱们进攻锡山炮台时候会遭到惠山堡从侧面的炮轰。”

    孙应元说道。

    “要么绕过惠山。”

    孙守法说道。

    “没什么区别,从锡山炮台南边进攻,一样还是要遭到惠山堡炮轰,那些十八斤巨炮都是设计好了的,可以不需要瞄准,只要咱们进入某个早就被他们在图上画出的地方,然后把大炮抬高到对应的度数,装填对应的火药,那炮弹就可以落在咱们头顶。

    十八斤重的炮弹。

    哪怕不是瞄准直射,从天上落下来滚到哪里哪里就是死。”

    忠勇军副将陈松说道。

    他是凤阳杨家庄户出身,后来调到贵州指挥土兵,并且带着土兵战场上加入红巾军,包括那些随他一起的土兵,现在也在昭义市定居,有部分依然在忠勇军服役。

    “那就只能强攻了。”

    孙应元说道。

    “强攻就强攻,豁出去三千条命,拼也拼下锡山炮台!”

    孙守法说道。

    然后抱着猫的杨都督出现在他身旁。

    这只倒霉的猫是他在外面随便抓的,不过在吃了几块罐头鱼肉后已经很满足并且打起呼噜。

    “不要老是想着拼,要讲头脑,一座惠山堡搭上三千条命,就目前咱们的兵力能啃下几座棱堡?”

    杨都督说道。

    “可是,都督,没有别的办法终究是要拼的。”

    孙应元小心翼翼地说道。

    “总会找到办法的,咱们如今还没到呢!”

    杨都督说道。

    说完他就那么抱着猫走了。

    然后留下一帮将领们面面相觑。

    实际上这座棱堡的确不好打,主要是之字壕和挖地道都不能用了,在这种水乡挖不下一米就得泡水里,以船运兵强行登陆攻击无异于自杀,唯一的办法的确就是强攻锡山炮台,然后用大炮居高临下轰击。所以杨信很愿意用这场战斗锻炼一下这些新式的军队,因为进攻锡山炮台必然会和团练以惠山为中心展开一连串交战。

    涵盖要塞攻防战,野外步兵合战,甚至于骑兵战。

    需要的话连特种渗透都得有。

    这一战打完,参战双方无论胜败,都真正达到了他们欧洲同行的水平,必须得明白一点,尽管大明这些年雨后春笋般建立起一支支新式军队,但真正这些军队间的交战很少。

    就不久前的湖溪堡。

    但也没有打成真正大战,仅仅是打了一下就分开。

    而这是真正战役级别,不比欧洲刚刚结束的布雷达之战规模小,同样支撑这样的战役对于双方指挥体系,后勤供应体系,甚至就是工业体系,都会带来巨大的提升,可以说这一战打完,这些军队也脱胎换骨了。至于打开惠山堡,这个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想打开很容易,哪天暴雨滂沱时候,他自己拎着刀就能进去攻陷这座棱堡。

    但那对军队没什么用。

    他要的是一支真正能与目前欧洲精锐军团抗衡的军队,而不是一群类似星宿老仙身后那些弟子一样的马屁队。

    抱着猫的杨都督站在大门前,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稻田。

    他还没到武进,这里是武进西边的运河小镇奔牛,他和他的大军正在这里停下吃饭,估计天黑前到达武进,这里和之前在谏壁还不一样,那里准确说算是丘陵和平原的过渡区,但这里就是真正的平原了。已经进入抽穗期的稻田仿佛平铺般环绕着这座小镇,横断其间的运河上一艘艘帆船的桅杆树立,正午的阳光下一片宁静……

    然后一只小手出现在了他的猫尾巴上……

    “这是我家的猫!”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

    “借来玩玩不行吗?”

    杨信低头说道。

    他旁边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花布裙子,头上两个小包,白嫩的小脸蛋肉嘟嘟很可爱,脖子上还带着个小金锁,看得出生活还不错,一只手里还拿着个莲蓬,上面已经少了几个莲子,应该是进了她肚子,这里的治安很好,外面经常可以看见自己跑着玩的小孩。

    “可它要回家吃饭了,我找了它半天了!”

    小女孩说道。

    “你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

    杨信说道。

    “我姓邢,叫沅沅,就住在前面!”

    小女孩说道。

    “你让我捏一下你的脸,我就把它还给你。”

    杨信很无耻地说道。

    “可这是我家的猫!”

    沅沅抗议。

    “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你家的,它又不会说话”

    杨信说道。

    然后怀里的猫很不给面子地喵了一声,而且还试图从他怀里挣脱,但紧接着就被抓着后脖子拎起来,可怜的猫一下子没了本事,在那里很可怜地冲着沅沅喵喵叫着,后者急的眼泪汪汪,最后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

    杨都督心满意足地在她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

    而且还捏的很重,沅沅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我再捏左边一下!”

    他说道。

    “你,你耍无赖!”

    沅沅终于哭了。

    但她还是擦着眼泪满足了这个无耻之徒的要求,一边流泪一边忍受着,好在这一次杨都督没有食言,捏完很爽快地把猫还给了她,沅沅抱起猫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痛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话说我那三桂大侄子,这时候应该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吧?然而红颜却才只是个女童。”

    看着她的背影,杨都督不胜感慨。

    好吧,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陈圆圆,据说她家就是奔牛,而且姓邢名沅,至于为什么成了苏州名妓,这个可以参考柳如是,或者说现在的杨如是,不过很显然她已经不会再因为家境问题被卖给哪个私娼了。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小姐,但很显然她算得上衣食无忧,而且奔牛是忠勇军的核心区,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既然这样就让她继续她的小确幸吧!

第五一五章 小鲜肉

    告别了陈圆圆的小确幸……

    实际上人家还哭着回去找她爹来报仇了,然后他爹还是个民兵队长,带着一帮兄弟气势汹汹地到门前,一看他女儿指认的坏人,吓得以最快速度跪下磕头了。

    当然,这个不值一提。

    杨都督的大军在武进停留一晚然后继续前进。

    两天后到达惠山堡。

    忠勇军的。

    而此时对面已经严阵以待。

    增援而来的常胜军驻无锡城,同时分别为锡山炮台和惠山堡这两个关键点加强了五百守军,连同原来的,锡山炮台守军增加到一千,而惠山堡守军增加到一千五。而常安军则驻扎在横山防御侧翼及太湖,那里也有一座较小的棱堡,就在横山北边,这样就锁死惠山西边的横山口通道,至于无锡向北就是锡澄运河沿线常捷军。

    无锡向北全是稻田水网区,而且远离运河通道,杨信肯定不会从那个方向进攻,双方真正交战的中心就是惠山。

    而关键点就是锡山炮台。

    “这塔是保不住了!”

    杨信站在忠勇军惠山堡的东南角眺望龙光塔。

    这个肯定保不住。

    常捷军的锡山炮台就是以龙光塔为中心修建,实际上也类似棱堡,只不过是砖石砌的,毕竟在山上不好堆那么厚的夯土,而且因为高度差距,这边的十八斤炮也够不到那里。

    好歹那也是山。

    虽然只有七十多米,但七十多米那也是山。

    这边的十八斤炮本来就是靠打抛物线才能攻击对面惠山堡,但锡山炮台在七十多米高处,在距离几乎相同的情况下就很难够到了。这样就算砖石墙厚度减少,也足以抵御忠勇军推着野战炮的攻击,更别说他们居高临下,对忠勇军出堡的进攻可以做到全程攻击。

    “都督,末将有办法了。”

    孙应元说道。

    说话间他抬起手指着惠山头茅峰。

    “不错,那就是解决办法,但你们需要和他们争夺,并且阻挡住他们的反击。”

    杨信说道。

    解决锡山炮台的方法也很简单。

    在头茅峰架起大炮轰击,那里比锡山高得多,而且距离不过一千多米,虽然野战炮不可能弄上去,但那些臼炮却可以,剩下就是不断把开花弹居高临下打进锡山炮台。

    反正后者没有反击能力。

    就像因为高度差,这里对锡山炮台无法反击一样,锡山炮台因为高度差对头茅峰上也无法反击。

    但团练会拼死争夺。

    而且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小的堡垒在保护,虽然没有大炮,也必须从几百支斑鸠铳,甚至小型弗朗机的守卫中夺取,要知道头茅峰可不是七十米,这是两百多米的真正山峰。另外为了阻挡团练增援,必须从侧翼绕过惠山,攻破常安军在横山的防御并且在惠山南边的与常胜军进行步骑兵野外合战,总之这将是一场大战。

    那就打吧!

    完美的符合杨信的期待。

    不过……

    “那边来人了!”

    杨寰说道。

    杨信立刻将目光转回运河。

    一艘龙舟上面打着常捷军的旗帜正在迅速驶来,很快就靠上了东边的码头,如今在这一带用龙舟当通讯船已经很普遍了,毕竟这东西吃水浅,而且速度足够快。

    船上一个年轻军官走下来。

    但身上的军服是常胜军的,他们的衣服样式相同,但用颜色分别,常胜军是黑色,常捷军是蓝色,常安军是最廉价的灰色,虎威军是青色,而天雄军是褐色。这些家伙幕后支持者都是纺织业主,就不缺军服,基本上每人每年三身,包括一身棉的,样式倒是和杨信差不多,对襟上衣,裤子,虽说没有绑腿但也都扎着裤腿。另外就是鞋袜同样不缺,不过夏天还是草鞋,不管这东西逼格是否太低,在南方夏天没有凉鞋之前这是最好的。

    杨信现在也穿草鞋。

    而且也都和这些一样,实际上是山棕的凉鞋。

    这个是黑色军服。

    他很快被码头上的荡寇军带过来。

    这时候荡寇军都在下船,当地民兵都撑着小船在帮忙,他们会把荡寇军用小船送到西边的钱桥。

    还是为了避开锡山炮台的重炮。

    那人很快被带到杨信面前。

    “松江陈子龙见过河间侯!”

    他行礼说道。

    “令尊是工部主事陈无声吧?”

    杨信说道。

    “正是。”

    陈子龙说道。

    他爹是徐光启亲信,工部几个主要能用的主事之一,不过这时候的陈子龙还很年轻,实际上才十八,在常胜军里面也只是个参谋。

    这个称呼在团练里面很多。

    都是一帮自负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凑到那些将领身边,常胜军里面一大堆这样的,陈子龙,徐孚远,夏允彝这些都在沈廷扬周围出谋划策,也算是类似参谋制度了。毕竟他们的意见沈廷扬必须认真考虑,沈廷扬能当常胜军统制并不是他家门第高,实际上崇明沈家在松江世家大族里面并不靠前。

    但是,他们是海商世家。

    崇明沈家以航海为支柱,手下有的是能打仗的。

    松江其他世家都没这种条件。

    但问题是他的银子得陈子龙,徐孚远这些世家出,对于大股东们家的这些年轻人要在公司当个秘书,助理什么的,沈廷扬当然不敢拒绝。

    虽然他其实不靠这些人打仗,他打仗全靠手底下的荷兰人。

    “年少有为啊!”

    杨信说道。

    现在的陈子龙也是小鲜肉一枚啊!

    而杨如是才八岁。

    陈子龙,柳如是,陈圆圆,秦淮河上这些标志性的名字,已经越来越多出现在他面前了。

    “在下……”

    陈子龙说道。

    “我与令尊兄弟相称。”

    杨信很无耻地说道。

    “呃,晚辈。”

    陈子龙忍着恶心说道:“晚辈奉命前来向都督禀明当日情形。”

    “这个暂时还不必。

    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得为叔去看过再说,此时你说也无用,等为叔到了你们那边,带着人仔细搜查之后,你们再说也不迟。

    你们放心,为叔一向明镜高悬公正严明,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意外导致,还是别有用心者故意挑起战端,为叔都会查明!

    但此时说也没用。”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话说他来这里可是有正事的。

    他是受昭义市监刘时敏所托,前来调查忠勇军与常捷军冲突,并对双方进行安抚,以避免双方冲突扩大,恢复无锡的和平,同样也是避免这里的冲突引发各地团练与忠勇军的战争。可不是来胡闹的,这是有正经公事的,至于办完这件事之后自然继续沿运河南下,他总不能再折回镇江去江西吧?

    浙江可是军情紧急。

    许都都已经摧枯拉朽般占领温州,到目前为止,大明已经失去半个浙江,另外加上小块江西了。

    “河间侯,”

    陈子龙说道。

    “叔父也不叫一声!”

    杨信摆出长辈姿态说道。

    “叔父,叔父欲带领兵马前去?”

    陈子龙说道。

    “那是自然,为叔办完此事,还得赶紧南下杭州呢!”

    杨信笑着说道。

    “叔父,请恕小侄直言,南京兵部有明令,叔父所部应自江西进军,不得越出昭义市界,纵然叔父亦不能越界,而且严令各地不得放行。如今常捷军奉命守卫此界,自然也要遵从南京兵部命令,叔父若要从此过去,恐怕还有些不妥。”

    陈子龙说道。

    “哈,笑话,为叔总督军务,持尚方宝剑节制各军,有临机决断之权,南京兵部可没权管我。”

    杨信说道。

    “但南京兵部有权管我们。”

    陈子龙说道。

    “贤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敢阻拦不成?虽然咱们叔侄感情亲,可这军务上容不得马虎,军情紧急,浙江危在旦夕,若你们敢阻拦,叔父可要请出尚方宝剑了。”

    杨信说道。

    “叔父,请叔父也不要让我们为难。”

    陈子龙说道。

    “那若我一定要你们为难呢?”

    杨信说道。

    陈子龙犹豫了一下。

    “叔父,小侄只是军中参谋,并无决断之权,若叔父执意如此,小侄只能回去禀明常捷军徐统制,不过以小侄之见倒不如叔父与徐统制面谈。叔父的确军情紧急不敢拖延,但徐统制奉命守卫此地,也不敢违抗南京兵部命令,最好莫过于二位面谈。”

    他说道。

    “可以,我在此等徐霞客!”

    杨信说道。

    谈判啊,话说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谈判的吗?苏州士绅大会已经明确,他们就是要以武力抵抗的,那么双方还有什么可谈判的?

    “叔父,徐统制不便至此。”

    陈子龙说道。

    “那你们想在哪里?难道还要为叔跑去见徐霞客?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虽说是常捷军统制,但这种团练职务不提也罢,说到底他终归不过一个童生,连生员都算不上,还想我一个堂堂侯爵去见他?简直是笑话!”

    杨信说道。

    可怜的徐霞客的确至今还是童生。

    “那就在前面税关如何?”

    陈子龙指着前面那座太监衙门说道。

    (今天两章,这几天温度起伏太大感冒了)

第五一六章 来,让我们谈谈诗和远方

    谈判。

    然后埋上火药炸死杨贼……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谈判地点是太监的税关,紧接着一个营的荡寇军就把那里控制起来,并且对整个税关周围进行了严密排查,完全可以确定底下并没有埋上什么火药。

    也不可能有机会埋。

    毕竟驻守税关的是太监和税吏,而税吏是太监自己雇佣的。

    “侯爷,小的哪敢对不起您啊!”

    税监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是王安的人吧?”

    杨信说道。

    “小的进宫时候的确得了王逆青眼,但随即就送到信王那里伺候,王逆罪行败露后小的受其牵连,被发配到了南京待罪,这次是刘公公需要一个熟悉江南民情的,故此得刘公公提携做了个税监,说起来刘公公是侯爷举荐,小的能有今日也是侯爷的恩典,小的对侯爷唯有一片赤胆忠心。”

    后者赶紧跪倒磕头说道。

    “起来吧,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毕竟王安一都死了那么多年。”

    杨信笑着说道。

    好吧,这也是名人。

    这是曹化淳。

    他是王安的亲信,这些年一直被九千岁扔在南方。

    “叔父!”

    杨寰走过来,向着杨信点了点头。

    而就在同时杨信抬起头看着前面,不足一里外的运河上,一艘稍微大些的排桨船正迅速驶来,而在这艘船的甲板上,徐霞客一身蓝色军服,顶着方巾改造的军帽,看着恍如民初的大帅般傲立船头,话说这样的大夏天他也不嫌热,这位著名地理学家已经完全顾不上诗和远方了,为了保卫桑梓,不得不挺身而出……

    当然,主要是为了家族。

    在徐经被禁锢后,徐家已经沉寂很多年,现在因为他再一次崛起,尤其是李应升家完了之后,徐家更是成了江阴士绅中当之无愧的首领。

    很励志啊!

    “霞客兄,别来无恙啊!”

    杨都督热情地打招呼。

    他这时候已经进入税关,但没有进院子里面,而是在院子北边一棵靠墙的大树下摆上桌子。

    这样就可以保证安全了。

    这里实际上在锡山炮台和惠山堡火力夹击中,所以为了避免双方开战时候殃及池鱼,曹化淳同样在外面修了高墙,虽说厚度不可能比得上棱堡,但足以抵挡那些流弹。而且还高达三丈,虽说是在射程内,但实际上距离两处都得近两千米,那些大炮也不可能故意攻击这里,所以这样高墙环绕的一个小院子就可以提供足够保护。

    而此时杨信就相当于有了两道三丈高墙保护。

    完全不用再担心了。

    “河间侯,您不会是想就这么谈吧?”

    徐霞客站在船头说道。

    就在同时杨寰率领锦衣卫登船,迅速搜查他们身上和船舱里,将所有武器全部收缴,必须得防止他们万一有个真汉子,敢携带火枪当面给杨信毁容,现在大明朝武器的科技水平暴涨,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可以随意浪了,真要是被哪个勇士近距离一枪爆头,杨都督很难相信自己还能复原。

    “为什么不呢?此处树荫清凉,正好欣赏眼前田园风光,咱们一起喝着茶谈谈诗和远方,听说你喜欢四处旅行,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海外风光?”

    杨信放下茶杯说道。

    旁边侍立的曹化淳赶紧给他倒上茶。

    杨寰的搜查完毕,徐霞客在码头下船,他身后并没跟着太多人,就是陈子龙,徐孚远和常捷军的参谋杨廷枢。

    后者是苏州的,同样也是复社核心,目前江浙总共算六支团练,南直隶四支浙江两支,其中除了天雄军和虎威军,剩下四支已经完全被复社控制,几个统制的确不是复社的,包括沈廷扬也不是。但下面的参谋几乎全是,副统制,旅指挥级别的一多半都是,比如常安军虽然统制钱士晋不是,但他儿子是,手下的参谋和旅指挥全是。

    毕竟复社代表着少壮派。

    而少壮派总是代表着昂扬的斗志。

    可以说短短几年时间,复社就掌握了江浙绝对的武力,原本历史上他们的确试图这样做,但因为党争被毁掉了,而这次江浙士绅在杨信一次次迫害下,最终同仇敌忾地选择了复社,可以说是杨信成就了复社,没有他对士绅们的迫害后者不会逼到这条路上。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支持复社以武力和杨信斗争。

    就像过去他们支持东林党。

    说白了谁能为他们代言他们支持谁。

    过去东林党通过朝廷党争为他们代言,但现在东林党已经事实上失败,而且通过党争的路子,也已经被一次次失败证明走不通,复社却借助大同国的思想纲领,提出了另外一条路线,武装斗争的路线,那么已经被杨信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他们自然选择复社。甚至不只是单纯的支持复社,连复社的更高级阶段,也就是许都的直接扯旗造反,以建立大同国来彻底解决问题,也已经在士绅的选项之中了。

    现在就已经到了边缘。

    是复社的朝廷框架内斗争,还是许都的踢开朝廷自立。

    江南士绅们已经站在墙头犹豫着向哪边跳了,这场阻击杨信的斗争,就是因为他们还在挣扎,其实就内心而言,他们已经在向往许都的方式,只不过信心还不足而已,他们还不敢保证自己能胜利,许都虽然目前势如破竹,但那是在杨信没有参战的情况下。

    如果杨信参战,许都就很可能失败了。

    士绅们没那么傻。

    他们不确信自己能够战胜杨信,是不会冒险跟着许都学习的。

    “海外风光?徐某已经顾不上了,桑梓之地都快保不住了,哪还有心去管什么海外风光。”

    徐霞客说道。

    说话间他走到了桌前。

    杨信看了看陈子龙,陈子龙只好上前叫叔叔。

    “霞客兄这话就奇怪了,难道建奴已经打到江南了?难道江南不是依旧太平盛世?看看眼前这片稻花香,我怎么就没看到什么保不住的危险?礼部右侍郎李之藻刚刚被陛下任命为西洋宣慰使,并且在天津启程南下,准备前往欧洲宣慰泰西诸国,霞客兄若有兴趣,杨某送你去跟他一起。”

    杨信说道。

    李之藻的确已经启程。

    葛沽船厂用一个半月时间,就给他造出三艘排水量六百吨,但削减木板厚度的大型巡洋舰,因为是友好访问,而且和葡萄牙船队同行,所以火炮数量也削减到三十六门,同样也不使用短重炮,就是十二磅炮和更小的,主要用于对付沿途必然遇上的海盗。

    大明礼部右侍郎充西洋宣慰使,甚至赐尚方宝剑的李之藻,怀着他对信仰的虔诚和朝圣的热情,以六十高龄远赴欧洲。

    为欧洲人民带去大明皇帝的问候。

    而同行的是近千名从江浙和闽粤招募的信徒,另外还有汤若望和数十名欣喜若狂的传教士,近百名葡萄牙水手,这支庞大的使团是五天前离开的葛沽,估计这时候已经从登州南下,很快就会到达舟山。

    “不劳河间侯,徐某对远涉重洋没兴趣!”

    徐霞客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事,此举还引起荷兰人的警惕。

    毕竟他们和葡萄牙人是敌人,而且这次为了拼凑使团,还在江浙大量招募那些信徒,最虔诚的信徒几乎搜罗一空,连荷兰人都被这个国家有这么多旧教信徒吓了一跳。

    大明与梵蒂冈关系的有解冻迹象,这对荷兰人可不是好消息。

    他们刚刚在这个国家站稳脚跟,这几年飞涨的贸易量,让荷兰东印度公司仿佛陷入了一场狂欢当中,一船船从长江上源源不断运出的货物,通过他们的商船运往欧洲,然后带来巨额的利润。但如果大明皇帝和梵蒂冈成为朋友,那么教廷肯定会对其施加影响,想方设法再次像过去一样,把他们阻挡在正式的贸易伙伴名单之外。

    所以他们正加大对苏松士绅的拉拢。

    徐霞客当然知道这些。

    “你怎么知道自己没兴趣呢?你为什么不试试呢?想象一下,真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真正的三千尺而不是夸张的描述,远方海岛上和大象一样大的巨鸟,广袤无边的草原上,上百万头角马狂奔着越过河流,知道东非裂谷吗?绵延一万多里,最深处近千丈的峡谷。”

    杨信用充满诱惑力的语气说道。

    “河间侯,咱们说正事吧!”

    徐霞客赶紧阻止他。

    “正事,我们之间有什么正事吗?或者说你一个童生,和我一个侯爵之间有什么正事可谈吗?”

    杨信说道。

    徐霞客深吸一口气。

    话说这是他最深的伤痛啊,虽然他因为常年在外旅行,见识在地方士绅中算得上少有可比,才因此被推举统帅常捷军,但童生这个身份,的确是那些内部敌人攻击他的主要武器。

    童生啊!

    快四十的老童生啊!

    “河间侯,这里是南京兵部的命令。”

    他把一份公文直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杨都督微笑着把尚方宝剑放到桌子上。

    “我为什么要理会南京兵部尚书的命令呢?”

    他说道。

第五一七章 舔狗终将一无所有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曹化淳下意识地擦了把头上的汗。

    话说他现在也是欲哭无泪,自从王安倒台后,好不容易才逃过一死,在南京受了多年的苦,才终于凭着和刘时敏的旧交情,得了这个可以说很有油水的好差事,如今看弄不好这是要把命搭进去啊!

    看这剑拔弩张的。

    “河间侯,您为何始终针对我们?”

    徐孚远忍无可忍地说道。

    陈子龙想阻拦他继续说下去,但却被徐霞客拦住了,都到这种地步就干脆有什么说什么吧,反正双方撕破脸已经是定局,没必要再委曲求全,都注定要打了还用得着管什么面子吗?

    杨信同样阻挡住了杨寰等人,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孚远。

    “河间侯,我们无冤无仇,的确,最初杨涟等人是要对付您,可那是他们自己要做的,苏松士绅的确是支持东林党的,可我们在江南,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做什么,移宫之事甚至是在您抓了李三才之后才传到这里。这里没有人和杨涟他们同谋,也不可能有人和他们同谋,光庙在位仅一个月,驾崩的又突然,我们得到光庙登基的消息时候就已经病重。

    我们甚至不知道杨涟得到光庙器重。

    移宫一事与我们无关。

    至于叶茂才主持截杀您,同样我们也没有人知道。

    高攀龙的确知道,在无锡也的确是他幕后组织的,包括雇佣夷人刺杀,这些也的确是钱士升和他合谋的。

    但他们做了什么与我们无关。

    而同样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您该报的仇也都报了,此后几件事包括黄澍所为,对您的刺杀,甚至京城之事,您该杀的人也杀了,该抄的也抄了,我们也都没有阻拦过您。

    甚至您要改革海关,我们老老实实承包海关交税,您要增添那些新税,我们也都老老实实地交,九千岁要派税监,我们也老老实实地忍了,可以说我们一直不停地后退,不停在委曲求全地忍让。甚至为了能让您满意,杨家的那些钱庄商号船队在苏松同样无人敢惹,我们自认已经很卑贱地在您面前,陪着笑脸把您想要的都送上。

    我们都觉得自己像狗。

    我们就像一群拼命向您摇尾乞怜的狗。

    可您为何还不放过我们?”

    徐孚远说道。

    “我只是想向前走去杭州而已,这怎么就成不放过你们了?”

    杨信一脸无辜地说道。

    “河间侯,您到了苏州,不会把文震孟和陈仁锡两家田产改民兵?”

    杨廷枢鄙视地说道。

    “这个还是必须得改的,按照当初抄家时候的说法,冬天里就应该改了,如今这都拖到夏天了,陛下不能失信于民,那些佃户等的可是很焦急。”

    杨信说道。

    “那么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廷枢说道。

    “此事与你们有关吗?”

    杨信说道。

    “对,有关。”

    徐霞客说道。

    “当年河间侯设立无锡民兵区的时候,我们的确也认为与我们无关,可结果却是红巾军,是整个武进和镇江府士绅失去了他们的一切,四分之一的江阴士绅同样失去了一切,那么您把文城陈家上百万亩地,全都变成民兵区后,准备再等几年也让苏州士绅失去他们的一切?

    您把李应升家十几万亩地变成民兵区后,再等几年让我们徐家像吴家那样失去一切?

    您做过什么我们都在看着。

    天也在看着。

    您不要把我们都当傻子。

    您把一条狗逼急了,它也一样会咬人的,我们用摇尾乞怜不能阻止您继续迫害我们,那就只好用我们的獠牙了。

    这是您逼的。”

    他紧接着说道。

    “獠牙。”

    杨信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的,我们的獠牙,这里有一万七千团练,我们有近两百尊大炮,一万支火枪,我们的士兵也不会投降,如果您再继续向前,那么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用这些来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祖先留下的土地。

    河间侯,放过彼此好吗?

    您难道就那么想看着战火在这片土地上燃烧?

    这对您有什么好处?

    就算江南的土地都变成皇田,最后真正得到好处的也不是您,如果您不能打赢我们,那么作为祸乱江南的罪魁祸首,您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好结果?既然陛下已经给了您圣旨,让您去江西,那您为何不去呢?您为何非要来这里做这种注定不会得到好处的事情?您放过我们,您也放过您自己。

    如果您有别的要求,可以提出来。

    我们不想和您为敌。

    如果您的要求我们能接受,那么我们愿意给您想要的。”

    杨廷枢说道。

    “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奴婢也交税?”

    杨信说道。

    “我们可以回去商议。”

    杨廷枢咬了咬牙说道。

    “减租减息,私租不得超过四成,高利贷严格按照太祖的规矩?”

    杨信说道。

    “这与您有何关系?”

    徐霞客说道。

    “我喜欢呀!”

    杨信很纯洁地说道。

    “我们不喜欢!”

    徐霞客很干脆地回答他。

    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可以考虑,反正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包括奴婢交税也一样,他们交多少税还是转嫁给佃户们,但减租减息就纯属扯淡了。

    “你看,我的要求你们又不答应。”

    杨信说道。

    “那是因为您的要求太无理了。”

    徐孚远说道。

    “太祖的规矩无理?说话要负责任,高利贷利息可是太祖定的。”

    杨信说道。

    “太祖可没强行定地租。”

    杨廷枢说道。

    “是呀,但太祖会把你们这样的都杀了,你们就知足吧,你们是没摊上太祖时候,摊上太祖时候你们这样的统统灭门,不灭门也都迁到凤阳去开荒,你们是摊上好时候了,要是太祖不用别的,把你们各家奴婢数量一查,一个个统统都是抄家灭门的罪。这江南士绅一个都别跑,太祖会开开心心地把你们全都抄家然后流放边疆开荒,然后把你们的地分给佃户做为重赋官田,这样算算杨某做的还不如太祖呢!

    杨某杀人还是太少了。

    而且杨某给民兵定的地租也太高了。”

    杨信说道。

    朱元璋真就是这么干的。

    一次迁移十四万豪族充实凤阳。

    这十四万全是江南的世家大族,然后他们留下的土地籍没为官田,就是现在那些所谓的重赋官田,但这些重赋官田并不是归官府,而是归那些耕种的农民然后让他们交比真正民田更高的税。但这些官田是允许交易的,这一点是朱元璋疏忽了的,最终结果就是原本利国利民的重赋官田,反而在土地兼并过程中成为坑害百姓的。

    朱元璋一辈子都在不停这么干。

    随随便便找些罪名,把江南世家大族抄家,把土地变成重赋官田,然后把人强行押到北方开荒,然后他快快乐乐收重税,而那些种地的农民快快乐乐地不用交租,他们都快快乐乐的同时,是那些世家大族在迁徙路上的哭声。

    所以江南豪门世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世世代代以黑朱元璋为乐趣。

    虽然他们后来终究还是变天了。

    但这个仇真解不了。

    “河间侯既然搬出太祖,那咱们的确没有可谈的了!”

    徐霞客说道。

    他既然公开说要跟朱元璋学,那大家和他还有什么可谈的?

    完全就没有互相妥协的余地了,大明太祖是什么,大明太祖那是要在嘴里尊敬的,但任何敢学大明太祖的人都是士绅们的敌人。

    “河间侯,告辞!”

    徐孚远说道。

    说完他第一个走了。

    “河间侯,看来只有战场上见了!”

    杨廷枢说道。

    说完他也转身走了。

    然后徐霞客和陈子龙同样离开,他们没有人行礼,而且徐霞客在上船的时候还回头冷笑了一下,紧接着从杨寰手中夺过自己的佩刀,在半空中很帅气的抛了一下接住做虚砍状……

    “一点礼貌都不懂!”

    杨信很不满地说道。

    “侯爷,这些家伙倒也奇怪,明知道是这种结果,却还跑来自取其辱,简直就是一群蠢货。”

    曹化淳陪着笑脸卑躬屈膝地说道。

    “人啊,总会有些幻想的,咱们需要的是让他们成熟一下。”

    杨信说道。

    不过曹化淳说的倒也不错,这些人的确有些莫名其妙,按说他们不至于不知道谈判的结果,但还跑来谈就真是有些天真了,当然,也可能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毕竟他们的胆子也不是很大,对于和他开战也是很畏惧的,能不打他们还是幻想着可以不打。

    “走,回去准备进攻,既然他们想和咱们战场相见,那就在战场上见好了,老曹,你也撤……”

    杨信起身说道。

    话还没说完,他就愕然转头,运河东岸的稻田中,六团硝烟的灰白色升起,几乎同时伴随着枪声六颗子弹呼啸而至,一颗正中他心脏,撞击在他胸前的防弹钢板上,还有一颗却伴随他转头的动作,一下子撞在他的脸上,巨大的力量瞬间带起血肉飞溅……

第五一八章 天降神兵

    “有刺客!”

    杨寰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而在他的惊叫声中,杨都督随着子弹的撞击仰面倒下……

    然后瞬间又爬了起来。

    “快去抓住刺客,他们的枪只能打一次!”

    他捂住脸吼道。

    而此时的运河边一片混乱,那些护卫的荡寇军匆忙登船,以最快速度冲向对岸,对岸那片稻田里,六个身影突然站起发疯般向东狂奔,而且明显是白人。几乎就在同时,惠山堡上火光闪烁,紧接着炮弹呼啸而至正中一艘渡河的船,整个船连同上面的士兵,在十八斤炮弹的撞击中化为碎片。

    然后锡山炮台的大炮开火,炮弹带着凶猛的呼啸,一下子撞在税关的围墙上,整个围墙都在撞击中猛然颤动了一下……

    “玛的,大意了!”

    依然捂着脸的杨信,看着对面那六个逃跑的刺客说道。

    抓不住他们了。

    因为他们距离这里超过了一百三十米,而且中间还隔着一道上百米宽的运河,实际上这时候他们已经登上一艘隐藏的小船,那些匆忙登岸的荡寇军只能在后面徒劳地开火。

    天空中炮弹再次落下,在运河边打得泥土飞溅。

    “叔父,这是什么枪?”

    杨寰疑惑地说。

    他叔叔没多大事,实际上就是被子弹在脸上豁开个大口子,要不是转头说不定就掠过了,正好转头时候挡在了弹道上,再准一点就可以演笑面人了。

    “线膛枪,在枪管里雕刻出螺旋线让子弹出膛后旋转,飞得更远,打得更准,就是子弹不好装填,得拿锤硬敲下去,这些家伙倒是很会玩,居然连线膛枪都搞来了,搞得老子差点阴沟里翻船!”

    杨信说道。

    说话间他转头看着正在远去的徐霞客。

    然后他拿开手,对着他们展示自己被毁容的半边脸,话说他这半张脸此刻已经可以演恐怖片了,在装填时候严重变形的子弹,把他的脸硬生生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甚至连骨头都擦了一下子。

    而徐霞客笑得很开心。

    很显然这个结果已经可以让他满意了。

    何刚带来的锄奸神兵就是一批线膛枪和枪手。

    这东西很早就有了,最初是在里面雕刻直的膛线,但现在已经进化到略微带点螺旋,不过因为装填困难几乎没有军队使用。

    欧洲目前也就丹麦人少量装备,剩下就是民间打猎了,毕竟对打猎来说,装填困难这种小事完全可以忽略,更准确射杀猎物才是最主要的。何刚就是从荷兰人那里得知有这种武器,才让他们帮忙购买并雇佣枪手,毕竟这东西明显克制杨信,后者鼻子再好使也不可能发现一百多米外的一支待发火枪。

    这一点很重要。

    杨信不是打不死,主要是他一身保护层,斑鸠铳子弹都能挡住,除非他不戴面具时候,一枪打在他没有保护的脸上,但斑鸠铳很显然根本做不到。

    精度悲剧。

    而大炮……

    大炮根本没法伏击他。

    而另一个有效手段就是炸。

    但他的鼻子太灵敏,隔着十几丈都能闻到火药味。

    而线膛枪完美避开这些,精度足以在百米外击中他,多搞几支瞄准肯定能爆头,体型小易于潜伏,而且距离远可以避免被他发现……

    不得不说他们也算挖空心思。

    这一次的确失败了。

    但这不要紧。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找到了真正可以对付杨信的武器,这个甚至比大炮更好使,这一次杀不死杨信,那就不停地狙杀下去,早晚总会有杀死他的时候。

    更何况自己也能造。

    实际上松江的制枪工匠已经在仿造并研究制造膛线的办法,以后会有更多线膛枪被制造出来,然后所有士绅都会拥有对付杨信的武器,可以说此刻杨信那半张血淋淋的脸,代表着士绅们面对他一筹莫展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河间侯,还想继续吗?”

    徐霞客远远喊道。

    “那是自然!”

    杨信说道。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过这样大的伤口,真正完全愈合就需要点时间了,估计今天晚上他就要顶着这张毁容的脸睡觉了。

    “撤!”

    他紧接着说道。

    随即他翻身上马,在部下护卫中向西狂奔而去。

    而这时候双方的大规模炮战已经再次打响,天空中重炮炮弹的凶猛呼啸不时划过,曹化淳也带着手下欲哭无泪地跟着荡寇军登船,一同返回忠勇军的惠山堡。

    而杨信则直接回到钱桥的临时军部,这里与锡山炮台隔着整个惠山,而且早就超出其火力覆盖的范围,从这里向南就是横山堡,但必须通过舜柯山和惠山夹出的三千米长通道。横山就堵在这条通道的出口,这座小山北边是山口,南边是太湖沿岸无法通行的沼泽,接下来这里才是真正主战场。

    包括对头茅峰的进攻。

    至于真正的运河线上反而不需要进攻,需要的只是防御,以惠山堡阻挡团练侧翼进攻钱桥。

    而进攻……

    “交给你们了!”

    杨信很干脆地对孙应元说道。

    “都督,末将以为应该再分兵,从雪堰渡过太湖直接进攻苏州,另外江阴方向也应该南下。”

    孙应元说道。

    “不,就在这里打,其他各地全部防守,派人去告诉李忠,忠勇军各部全部防守,不要出境进攻,咱们就在这里和团练们打。估计他们也不敢主动挑事,其他方向都维持现状,咱们终究还是以平叛身份南下,忠勇军没有得到圣旨不能出境。”

    杨信说道。

    他必须和忠勇军区分开。

    他是率军南下平叛的,团练阻挡他南下所以才打,但忠勇军没有圣旨是不能出境的,若其他方向也打起来就是忠勇军造反了。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眼下快到秋收了,一旦战事扩大变成整个太湖周围的大混战,那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受到严重影响。这些粮食可很重要,尤其是在失去半个浙江后,天启那里今年一下子少了一百多万的岁入,原本整个浙江一年交两百多万石,而且前线军队消耗也不少,总之今年天启那里岁入会减少。

    再加上山东的蝗灾,要知道济南府一年赋税超过常州府。

    总之今年岁入会大幅下降。

    但影响暂时还没有,因为九千岁那里银子很充裕,而且守诚钱庄还会贷款,总之这些岁入减少不会对大明构成影响。

    当然,还是要尽量控制。

    而上次湖溪堡之战,已经让团练明白他们还打不过忠勇军,如果忠勇军不向外进攻,那么他们同样也不会主动进攻,周围这些会继续维持现状的。而他这里就围绕惠山打,打开惠山堡那些士绅也就老实了,别看杨廷枢这些人发狠,但他们说话不管用,之前苏州开会的那些家伙才是真正说了算的,这些年轻人的确有坚持到底的决心和勇气,但那些真正说了算的老家伙们可没有。

    他们就是用这一战做试探,如果这一战失败,他们肯定会屈服,说到底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杨都督还是很清楚的。

    杨廷枢这些的确硬骨头。

    这一点是经过历史检验的,但历史同样检验出绝大多数是软骨头。

    “刘公公!”

    外面的喊声响起。

    紧接着刘时敏匆忙走进来。

    “这是?”

    他一看杨信的脸立刻吓了一跳。

    “无妨,被刺客打了一枪,明天差不多就能复原。”

    杨信无所谓地说道。

    “侯爷,万岁爷的圣旨,五百里加急送来的,要侯爷继续率军前往江西不得在他处逗留,另外,兵部孙阁老也再次行文,要求侯爷的大军不得进京口,必须前往江西。”

    刘时敏说道。

    说话间他把圣旨递给杨信。

    宣旨程序什么的就不必了,杨都督是什么人。

    杨都督展开圣旨。

    “都督?”

    孙应元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其他几个将领也一样,话说这可是圣旨啊!不过这份圣旨发出时候,应该还不知道忠勇军和常捷军的冲突,毕竟从发生到现在还没十天,这里到京城就算五百里加急,往返也得十天。至于杨信之前提议的通讯塔,这时候刚刚开始建设,以目前速度,恐怕真正实现两京的通讯塔传递得两年后,毕竟这也是一百多座通讯塔。

    “无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刘兄替我给九千岁回信一封,就说让他放心,我会把这边处理好的。”

    杨信说道。

    都到现在了,别说一份天启都未必知道的圣旨,就是天启亲笔写的都没用,抗旨也得打过去,不过这件事天启真得肯定不知道。因为这时候皇帝陛下已经完全陷入蒸汽机的世界无法自拔了,他刚刚把第一台试验型号的蒸汽机制造出来,虽然只运转了几分钟便坏了,但却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这东西是真正的未来。

    这时候天启早就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这份圣旨肯定是九千岁发的。

    但这时候九千岁也拉不住他,杨都督脸上这颗子弹可不能白挨。

第五一九章 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有点意思了!”

    杨信坐在舜柯山顶的太师椅上,端着茶杯跷着二郎腿说道。

    他一身蟒袍头戴黑色大帽,头顶上还打着青罗伞盖,两旁锦衣卫手扶着刀柄侍立,很有电影里阉党大反派的气质,四周荡寇军持枪警戒,而且警戒圈扩大到两百米,整个舜柯山顶到处都是巡逻的荡寇军……

    真不能浪了。

    线膛枪的出现对他是巨大威胁。

    哪怕这时候的线膛枪依旧很烂,但一百五十米内还是能爆头的,美国那些刁民造英王反的时候,肯塔基步枪就已经可以做到在两百米范围内狙杀,没朝华盛顿开枪那家伙据说后来被四百米外的肯塔基步枪子弹射死。而肯塔基步枪的前身是耶格步枪,耶格步枪就是这个世纪的产品,现代一杆十七世纪的耶格步枪测试九十米距离散布精度十五厘米,也就是说一个训练有素的枪手,在九十米的距离内可以轻易把他爆头。

    之前的远了些。

    为了潜伏他们藏在一百三十米外。

    但六支步枪仍然有一发子弹算准确命中,至于他脸上那下属于意外。

    真不能浪了。

    科技的进步已经开始让绝世猛将们退场了。

    他们的时代已经落幕。

    “看到没有,他们看着比咱们有气质!”

    杨信说道。

    他前方一里宽的山间平原上,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会战即将打响。

    不过对头茅峰的强攻已经开始了,孔有德率领一个旅的荡寇军,在八尊臼炮支援下强攻常捷军的堡垒,后者只是用木头和石头砌的小型寨子,毕竟在一座海拔接近两百米的山头上修棱堡成本还是太高。再说这座堡垒只是掩护锡山炮台侧翼的,徐霞客那帮人也根本没想过,杨信会从这个方向进攻,而且还带着可以抬到山顶的臼炮。

    这东西在二茅峰架起轰击头茅峰的堡垒后,坐镇横山的钱士晋就知道他必须得进攻了。

    然后常安军出击。

    这支拥有两个步兵旅加上五百骑兵的军团,在雇佣的荷兰军官帮助下,在这片一里宽五里长的狭长山间平原上,布置出了标准的荷兰旅级阵型。

    准确说是三线阵。

    最前面两个营组成前锋,每个营就是一个方阵,中间长矛两边火枪,火枪每四十人为一队,队与队间留出通道,也就是说他们学的是最新的,因为这是荷兰人后来改进的,不需要每列之间都有通道。另外长矛兵前面还有六十名火枪手,这样的两个营加起来,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的临时团,莫里斯体系的标准作战单位最低是营,但实际作战时候通常都是两个营组成一个临时团出动。

    而在前锋后面才是真正的主战力量,四个营组成的巨大线列,几乎完全横断了一里宽的山间通道。

    后面还有两个营。

    总计八个营组成前二中四后二的三线阵。

    至于大炮都在砸前锋两旁的山坡山,依靠高度俯瞰战场,而且骑兵结阵在旁边为它们提供保护,这支骑兵明显中毒太深,居然看不到长矛,应该是纯粹玩欧洲的骑兵轮射那一套,这时候荷兰人还抱着这一点,实际上欧洲骑兵都这样,就连骑兵对攻都是拿火枪玩轮射,只有古二爷被翼骑兵教育了之后才开始改变。

    但大明的新式骑兵基本上没有这么傻的,全都是曹文诏那套,冲步兵时候用火枪,骑兵对攻就是长矛先撞一波,撞在一起后拔枪糊脸。

    此刻算是整个常安军全部出动了。

    这支嘉湖杭士绅组织的团练就八个营,每个营五百五十人,剩下还有一支五百人的骑兵,至于辅助部队没有,他们又没准备出境作战,在本土作战运输之类统统交给士绅们。

    很显然钱士晋要全力以赴,在这里安慰他哥哥的在天之灵。

    “听说他们那边雇了个荷兰人,还是上过这种学校的,跟着一个夷人名将学过打仗,还带来了那个名将写的一本兵书。”

    杨寰说道。

    “呃,还真有莫里斯的学生?”

    杨信多少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过莫里斯的军校好像培养了一千多学生,有一个在军中不得志的,拿本莫里斯操典跑到大明混饭吃也不是没有可能,说到底荷兰人就那点军队,莫里斯一辈子就想凑个两万四千人的完整版三线阵都没能如愿。

    不过眼前这个三线阵摆的还是有模有样。

    而且所有长矛兵全是半身甲,火枪兵全是胸甲,而且是胸前带着折线有一定跳弹效果的,其实火枪兵完全没必要,不过不给穿又心里发慌,所有就连杨信也都给配上。反正就一点五毫米,防弓箭而已,倒是长矛兵真正重甲,他们的半身甲都是两毫米甚至更厚,基本上免疫弓箭,至于火枪……

    那个听天由命吧!

    “说来咱们的队伍的确没他们整齐。”

    杨寰说道。

    荡寇军也已经列阵完毕。

    荡寇军的营级组合与常安军没有区别,不同的只是杨信没有布三线阵,而是把主力全都压到一线,只在后面留下两个营的预备队,常安军需要考虑一旦兵败的撤退问题,杨信根本不考虑这个。

    他后面是民兵区。

    常安军后面是无数正盼着他打赢的佃户。

    这一点有着原则上的区别,不过他的一线也略作修改,有两个小长矛阵前出类似古二爷的线列,主要是战场过于狭窄,他无法摆的太宽,再说这两种阵型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实际上所有这个时代的阵型都不是决定性的,最落后的西班牙方阵也一样还在欧洲使用,吕岑战役古二爷阵亡时候,他的对手帝**一样还是摆出的西班牙方阵。

    这年头最关键的是不怕死。

    “拿过来!”

    杨信伸出手说道。

    杨寰赶紧一招手,旁边士兵立刻抬过一个巨大的铜皮喇叭。

    杨都督扩音器升级了,以前那个小喇叭效果太差,所以又专门制造了这样一个巨型的,专门放在一个木头架子上,而且下面设计了俯仰结构,可以调节角度对准某个方向。然后杨都督走到喇叭前,先是调整一下角度,对准山下直线距离大概四百米外的荡寇军阵型,再深吸一口气恍如包租婆般大吼一声……

    “兄弟们!”

    他的吼声瞬间震撼山林。

    一大群鸟被惊得飞起来。

    下面列阵的士兵们纷纷转过头看着山顶……

    “哨长,侯爷说啥哩?”

    荡寇军队长刘哲好奇地问他们的哨长李锦。

    已经晋升哨长的李锦,拿着杆斧枪站在阵型前方,背后还插着两面小旗,这是用来联络的,旁边还有一个扛大旗的旗手,同样也背后插小旗,这套旗语必须单独学习,一个哨也就四个懂的,另两个是副哨长和训导在队伍后面压阵,这是荡寇军的规矩,正职必须在部下的最前面。

    李锦举手示意他别说话。

    杨都督声音哪怕经过扩音,传播到这里也很缥缈了。

    在一片雅雀无声的注视下,李锦侧耳倾听着,那声音继续在他们头顶缥缈着。

    突然他露出一脸的兴奋……

    “侯爷说了,平定江南后就带咱们回家分田地!”

    他高喊着。

    然后整个队伍瞬间一片欢腾,所有士兵发出亢奋的吼声,然后他们的吼声又传播到别的哨,那里同样一片欢呼,沸腾的欢呼声不断传递,越来越多的士兵因为这个消息而欢呼起来。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对面常安军的炮兵阵地上一尊尊大炮喷出火焰,呼啸的炮弹立刻打在阵型前方……

    “别怕,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李锦举起斧枪吼道。

    就在同时这边的大炮开火,在隆隆炮声和头顶的炮弹呼啸声中,这些第一次真正参战的士兵带着恐惧等待着,蓦然间一声凶猛地呼啸,李锦本能地向旁边躲了一下,就在他躲避的同时,一枚两斤炮弹撞在了长矛阵中,一下子打得血肉飞溅,甚至连第六排都有人随之倒下。

    “稳住!”

    李锦吼道。

    此刻他不但没有恐惧,反而体内仿佛觉醒了什么般,充满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杀戮念头。

    刘哲带着人迅速抬出死尸和伤兵,后面有救护的士兵从空隙挤过来,抬着担架把他们抬走,紧接着替补的士兵从后面赶上来,所有人依旧都在那里等待,而双方的炮战继续。不过双方都没有投入骑兵,这样的地形上骑兵除了正面撞击阵型外没有别的可做,但常安军骑兵有限,撞也没用,荡寇军骑兵数量倒是比常安军多得多,但这样的环境使用骑兵硬撞……

    实际上不是这样环境,也很少会有骑兵硬撞这样的步兵阵型。

    骑兵的任务很简单,阻挡敌军骑兵的侧翼进攻,或者进攻敌人的侧翼,胜利后依靠速度绕过阵型攻击其后勤补给,失败那就只好被别人切断后勤。

    骑兵战的确是致胜关键。

    因为骑兵失败并溃逃就意味着一支军队失去了后勤,失去了侧翼,甚至大炮都很难保护,那么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真正的战斗最后还得步兵打。

    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就是这命!

    “传令,前进!”

    山顶观战的杨信说道。

第五二零章 排队枪毙

    “前进!”

    李锦手中斧枪一挥发出渴望杀戮的吼声。

    然后他迈步向前。

    而在同时,同样的命令在他两旁也纷纷响起,那些和他一样的哨长队长们举起手中斧枪,带领着他们的部下迈步向前,而一个个旗手扛着旗帜吹响铜号,整个由一个半步兵旅组成的庞大线列迈着整齐步伐向前。

    对面的常安军没有动。

    只有他们的大炮在持续不断地喷出火焰,炮弹不时在前进的荡寇军中制造着死伤。

    但……

    但实际没什么大不了。

    这年头的大炮那精度就是渣,炮弹更多是制造恐慌。

    毕竟看着那一枚炮弹呼啸而至瞬间就打倒一堆人,甚至看着自己身边同伴血肉飞溅,支离破碎,这种恐惧很容易摧毁意志,但对于荡寇军来说这没多大点事。

    “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李锦吼叫着。

    “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士兵们同样吼叫着。

    庞大的阵型迎着炮弹向前,步伐整齐,气势如虹,倒是他们的敌人明显有些不稳,毕竟常安军一样要承受荡寇军的炮弹,而他们明显没有什么信仰支撑,就算有也是银子。所以常安军里面那些躲在后面的高级军官们不断许诺更高赏银,好在他们的信誉还是可以的,在炮弹的呼啸声中常安军也稳住了。

    很快双方进入交战距离。

    常安军首先开火。

    最前排火枪手扣动扳机,在火光与硝烟喷射中子弹飞出,紧接着收起枪转向通道后撤,第二排士兵拎着支架猛然插在地上,架起斑鸠铳瞄准开火,然后同样收起枪和支架随着第一排向后,早就进入第二排位置的原本第三排士兵上前开火。

    训练有素,动作整齐。

    说到底士绅们也快称得上是养兵千日了,嘉湖杭士绅在常安军身上花了一百多万两呢!

    不会没有用的。

    一百多万两就是扔太湖里,也能砸出不小的水花呢!

    而就在同时对面荡寇军也停下了。

    “开火!”

    子弹呼啸中李锦吼道。

    他这时候位置可是极其危险,虽然他这种军官都是四分之三甲,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盔甲挡住斑鸠铳子弹的希望渺茫。

    在他的吼声中,那些士兵同样扣动了板甲,密集响起的枪声中,同样的火枪同样的子弹以同样的频率飞向对面。李锦举着他的斧枪继续站在最前方,在子弹的呼啸甚至炮弹撞击的泥土飞溅中岿然不动。

    他就是这个哨的镇山石。

    他在最前方的形象,是这个哨士兵面对子弹和炮弹不退缩的保证,他倒下了,这个哨的训导官会从后面赶来代替,训导官倒下了,副哨长会来代替,这个哨的最前面,必须时刻保证有最高军官在。而此刻整个阵型前方已经弥漫开的硝烟中,那些军官们全都是这样,全都在自己队伍的最前面第一个面对敌军的子弹,而那些士兵则按照平日训练,默默地不停完成着十轮射的过程。

    尽管他们中间不断有人倒下,甚至还不时有炮弹呼啸着贯穿他们的阵型。

    死尸开始随处可见。

    但活着的仿佛机械一样重复着他们装弹射击回转的程序,在枪林弹雨中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和对面都能差不多看清面容的敌人进行着这种类似排队枪毙的交战。

    “开火,继续开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跟着侯爷平定江南,回去分田地,咱们也像路过的那些民兵一样,就是咱们死了咱们的亲人也能像他们一样。”

    他继续吼叫着。

    “兄弟们,跟着侯爷血战到底,跟着侯爷分田地,跟着侯爷再也不用伺候那些地主老爷,跟着侯爷咱们世世代代不再受穷!”

    他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李锦看着那边,和他同名不同姓的贺锦正在吼叫着。

    很显然不只是他这样想。

    几乎同时一颗子弹打在他肩头。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这颗子弹在板甲上擦过,但撞击的力量仍然就像狠狠打了他一拳,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一名正要扣动扳机的士兵吓得急忙枪口一晃,伴随枪口火焰喷射,一颗子弹几乎擦着李锦脑袋掠过。

    “玛的,差点打着老子!”

    李锦惊悚地说道。

    紧接着他仿佛多么好笑般大笑起来。

    “这厮倒是颇为悍勇。”

    山顶上杨寰举着望远镜说道。

    能在这种场合笑起来,那不是足够悍勇就是傻子,但李锦能当到哨长肯定不是傻子,那就只能是悍勇了。

    “死不了就升他营补!”

    杨信说道。

    营长都是他的亲信旧军官,这批新兵就是李锦和罗汝才俩哨长,这还是因为原本的哨长被杨信调走另有重要任务,而营补就是接下来营长副营长之类出缺让他补上,这已经算是蹿升很快了。

    “叔父,要是解决了这边,您真带他们去陕北分田?”

    杨寰小心翼翼地说。

    “答应了就得给他们办到。”

    杨信说道。

    杨寰没敢再问。

    话说他叔叔越玩越大了,不只是江南要祸害,就是北方也要祸害,实际上这次攻破惠山之后,这江南士绅恐怕紧接着是一片哭声了。

    不过……

    这关他屁事。

    跟着他叔叔官越做越大,银子越来越多才是真的。

    而他叔叔依然在看着下面的死亡对射,双方相距其实并不近,古斯塔夫雷霆不是一般人能玩的,那得需要非常勇敢的士兵,要是从目前杨家的庄户里面征召,杨信相信能让他们顶着子弹靠近到二十米糊脸,但这些人就只能玩轮射了。同样对面的那些团练们也只能玩轮射,那么这就看谁更能承受伤亡了,谁的伤亡承受力高,谁就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那么……

    “敌军开始逃跑了!”

    杨寰惊喜地喊道。

    常安军输了。

    “伤亡率百分之十五,这就是团练的伤亡承受能力了,上次湖溪堡是这个比例,这次他们还是这个比例,他们也就能承受这些了。”

    杨信说道。

    这个已经不错了。

    至少对得起士绅们花的那些银子了。

    要不然还怎样?像忠勇军那样伤亡近百分之二十还不动摇?话说那些团练兵身后可没地需要保护,人家就是混口饭吃,而混口饭吃的第一前提是得有命在。

    雇佣军就这样。

    几乎同时常安军后方旗帜挥动。

    原本结阵在炮兵阵地前方的常安军骑兵终于出动,但荡寇军后面早就盯着的骑兵同样出击,而侧翼一个步兵营迅速调整方向,将他们的枪口对准了冲向自己的骑兵。

    但后者因为居高临下的冲锋速度很快,转眼间就靠近到三十米距离,两翼火枪手以最快速度后撤,原本在长矛阵前方的火枪手同样转身挤到那些长矛兵中间。后者前排支起长矛,密密麻麻的长矛林组成恐怖的拒马,不过那些冲到跟前的骑兵也没有直冲,全都举起手中短枪开火然后调转马头。

    不过一些因为惯性没有完成转向的则直接撞在了长矛林上。

    撞击的力量立刻让长矛折断。

    但也同样让那些战马甚至马背上骑兵的身体被刺穿,而在他们后面那些骑兵一批批冲过来,不断用短枪开火然后掉头返回。

    这时候荡寇军骑兵赶到。

    因为地形限制,无法展开大的骑兵阵型,孙守法亲自率领的骑兵相比迎战他的常安军骑兵并无优势,毕竟他们是在一条狭长的山间平原,而且后者本来就占据地形优势。而那些常安军同样毫不畏惧,马背上紧靠在一起的他们像他们的师傅一样,穿着明晃晃的板甲,一手拎着缰绳一手举着马枪,迎头冲进到开火距离,紧接着对准荡寇军骑兵扣动扳机。

    后者纷纷坠落。

    但剩下的却没有拔枪,而是继续夹着长矛加快速度。

    常安军骑兵继续轮射。

    一组组骑兵并马向前,在近距离开火并迅速掉头,然后……

    木有然后了。

    加速到极限的孙守法不会让他们们继续玩下去的。

    夹着长矛的荡寇军骑兵瞬间撞上了这些火枪骑兵,没有长矛的后者转眼间被一支支长矛刺穿并坠落马下。

    一马当先的孙守法在刺落一名骑兵后,连自己的长矛都懒得拔出,直接拔枪对着一个慌乱逃跑的扣动扳机,后者惨叫着坠落马下,然后孙守法这才拔出自己的长矛。他身旁夹着长矛的部下不断狂奔而过,对面火枪骑兵完全崩溃,全都掉头抛弃步兵甚至炮兵逃往后方,就连那些原本进攻荡寇军步兵的火枪骑兵也同样加入逃跑行列。

    然后炮兵傻眼了。

    在对着冲向自己的荡寇军骑兵打出一轮霰弹后,那些常安军炮兵直接一哄而散全都钻了山林。

    而他们的逃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已经开始出现逃跑的常安军步兵瞬间崩溃,无论火枪兵还是长矛兵,统统一片混乱的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步兵进攻!”

    杨信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身旁信号兵挥动旗帜,密密麻麻的长矛阵型开始向前……

    (今天两章)

第五二一章 缴枪不杀,荡寇军优待俘虏

    “进攻!”

    终于等到命令的李锦,斧枪挥舞发出亢奋的吼声。

    紧接着他冲向前方。

    在他身后此前一直默默承受子弹和炮弹的长矛手,同样发出亢奋的吼声,在那些军官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高举着他们的长矛向前,硝烟弥漫的天空中无数长矛组成了一片恐怖的密林,伴随他们的脚步向前缓慢移动着,而在他们对面子弹依旧不断飞来……

    常安军的中军。

    常安军排的可是三线阵。

    溃败的只是前锋,也就是最前面的一个临时团,但后面还有构成阵型核心的另外两个临时团,这种阵型还是很科学的,实际上目前欧洲的将军们,没有哪个敢把他们的军队都投入一线,都是布置几条战线。而荷兰人的标准就是他们号称的复活罗马三线阵,一线不是核心,二线的中军阵型才是核心。

    此刻这种布置暂时挽救了他们,当前锋阵型崩溃后,中军阵型开始真正迎战荡寇军。

    “稳住,稳住,平定江南,回家分田!”

    李锦继续鼓舞着士气。

    子弹依然在他身旁不断呼啸而过,身后密集排列的长矛阵型中,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其他人双手举着长矛,默默绕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向着对面敌人以整齐的队形前进,很快越过了原本常安军前锋的位置。这时候因为距离的拉近,对面射来的子弹更加精准,但李锦仿佛有什么在保佑般,尽管已经成为最醒目的目标,但子弹却没有一颗击中他……

    实际上连那些正在前进的长矛手都没多少人中弹。

    这种靠信仰的鬼东西能有屁精度,再说火绳枪射击不是燧发枪,因为都带着燃烧的火绳,为了避免引燃别人的火药,另外也是为了给这种十几斤重的庞大火枪留出足够操作空间,基本上都得间隔一米。

    一个营级攻击面,一轮射击打中几十个就很美好。

    而长矛兵全是重甲,两毫米表面渗碳锻铁,对于火绳枪子弹本来就多多少少有一定的抵抗力。

    而且长矛兵进攻的也是长矛兵。

    火绳枪是从两翼射击,本身就是有一定距离,真正有威胁的就是长矛兵前方那些散兵性质的火枪手,但他们的数量有限。

    在不断承受的死亡中,荡寇军终于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对面所有火枪手打完最后一轮子弹,以最快速度撤到长矛兵中间,就在同时两边长矛手的长矛端平,一手托前一手压后,密密麻麻的两片长矛林就这样放倒隔着近十米开始互相靠近,然后就像两个相对插入的刷子般,一根根挤进了对方长矛林。那些吐口唾沫几乎都能够到的两军士兵们,在这样的距离用手中长矛乱糟糟的互相刺着对手的脸。

    而那些跟随的原本火枪兵们,迅速拔出他们的匕首,斧头,短刀,甚至还有人拿三棱锥的,就像是潜伏草丛下的猛兽般,弓着腰甚至干脆手足并用爬行向前……

    李锦就在其中。

    他的斧枪更多是指挥官的象征,但实际上这样的交战没用。

    当几百支长矛密密麻麻戳脸时候,长不能够到敌人,短不能带着钻长矛林的斧枪只能扔到一边。实际上他也没必要加入战斗,毕竟作为一个哨长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冲锋,但他终究还是难以抑制战斗的渴望,这属于性格问题。

    此时的李锦干脆拎着两把三棱锥,加入了长矛下的进攻,但因为身高限制他不得不四肢爬行,刚爬出两步就撞上了对面爬过来的敌人。后者一看他的四分之三甲,那几乎就是两眼放光,很显然杀死一个哨长级别的,赏银还是很可观,紧接着伴随一声兴奋的喊声,旁边另一个也冲过来,第一个手中匕首直刺李锦的咽喉。

    李锦转头躲过。

    紧接着另一个人的小斧头到了。

    原本想刺第一个的李锦只能转手刺过去,他此时没法两手离地,身高超标的他在这样的地方连跪都不行,头顶可是几百支长矛在互戳。紧接着两人的双手相撞,力气大的他一拳撞得后者斧头脱手,虽然砸在他身上但却没砍入,而第一个的匕首却趁机再次刺向了他肋下,李锦虽然躲过但却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惨叫一声,咬着牙一锥子扎进用斧头那个的脖子。

    紧接着拔出。

    后者的鲜血立刻喷射,甚至喷到使匕首那人脸上。

    原本正在收回匕首的那人惊叫一声,李锦始终撑着地的那支手突然抬起,按着他的脑袋,随着自己失去支撑的倒地同时按倒,紧接着那带血的三棱锥刺进这家伙的后背。

    他随即拔出三棱锥,继续向前爬过两具死尸。

    而这样的战斗在长矛林下到处都是,上面是无数长矛的互刺,下面是那些爬行中互相杀戮的,这些精心训练出的精锐们,依靠他们个人的武艺,在这片高度不超过一米的战场以野兽的姿态厮杀。他们互相在咫尺之间攻击着,伴随那些匕首锥子之类的刺杀,斧头之类的砍砸,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喷涌出的鲜血在地面汇聚。

    李锦在刺杀第三个对手后,终于爬到了对方的长矛兵面前。

    一个看到了他的长矛兵惊慌地弃矛想拔出自己匕首,但五米外一个荡寇军长矛手的轻微动作,就让一个矛头刺进了他的眼睛。

    在他垂死的惨叫中,依然爬着的李锦抬手一锥子扎进一名长矛手的腹部,后者低头看着他,同样惨叫着后退,但因为他的后退,对面正在和他纠缠的长矛手右手一动,原本被阻挡的长矛一下子扎进他脖子。李锦没有看头顶,他拔出三棱锥紧接着刺进旁边一条腿,他都没看这条腿属于哪个,径直拔出然后爬向不远处另一个,但就在同时里面一个人突然扑出,一下子把他压倒,手中小锤头一下子砸在他后背。

    他的后背可没有保护。

    再说就算是有保护,也扛不住这种锤子的重击。

    李锦被砸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那人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锤子,就要对着他的脑袋砸落,但就在这时候,正在鏖战中的常安军长矛兵突然开始撤退,那人举着锤子愕然抬头,几乎同时一支长矛刺进了他的脖子。

    那人的手无力地松开。

    他手中锤子坠落,正好砸在李锦后背。

    原本已经半昏迷状态的李锦反而被砸醒了,他猛然翻身把死尸摔落,然后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天空……

    “这家伙不会死了吧?”

    山顶的杨都督拿望远镜看着李锦。

    这个人表现还是很好的,也不愧是原本历史上的一只虎,而且李自成的这个侄子还识字,勇猛善战,识字,头脑好使,完全是以后优秀军官的材料,就这么死在战场还是有点可惜的。

    这时候常安军已经全线溃败,不只是李锦这边,另外一处营级阵型也在崩溃,剩下两个营同样摇摇欲坠,甚至他们的第三线也就是后卫也开始撤退,很显然那里坐镇指挥的钱士晋及那些参谋们,终究还是胆子小了点。

    实际上这时候他们仍旧有希望,因为常胜军肯定在赶来增援。

    如果他们能够坚持住,等到常胜军投入战场,仍旧有翻盘的机会,但这些文人雅士们,终究不是李锦这种人,他们实际上都不敢站在阵型前,这也是团练们很快撑不住的原因。主官站在最前面和主官躲到后面,对于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来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紧接着追击的荡寇军就把李锦淹没,不过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管他们的哨长死活,急于追击的他们全都直接走过,很快李锦的身影再次在杨信的视野出现,不过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叔父,头茅峰拿下了!”

    杨寰说道。

    杨信的望远镜迅速转向头茅峰。

    而被他放弃的李锦正恍如诈尸般,在四周堆积的死尸中坐起来。

    不过很显然那一锤子挺狠,他都已经站不起来了,好在这时候一队寻找伤员的救护兵发现了他,立刻抬着担架走过去。

    而杨信的望远镜则对准了头茅峰,这座相距四千米的山峰上,已经飘扬着荡寇军的旗子,实际上还是龙抱日月,很显然孔有德攻克了那座堡垒。这也是必然的结果,后者没有真正的大炮,就是小弗朗机一类,不可能撑得住二十四磅臼炮甚至动用了开花弹的轰击。剩下就是把臼炮再架到这座堡垒,然后用开花弹不停射向下面一千米外的锡山炮台,不过首先得阻挡住团练的反击,虽然常安军已经失败了,但最精锐的常胜军可没动。

    所以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为横山堡横在前面山口,荡寇军不打开这座堡垒,是无法阻挡惠山南边向山顶反攻的。

    “传令,一鼓作气,进攻横山堡!”

    杨信说道。

    紧接着他又想了想……

    “再传令,缴枪不杀,荡寇军优待俘虏!”

    他说道。

第五二二章 孔圣保佑,战无不胜

    张献忠在狂奔的战马上举起短枪,与两旁同伴尽量靠拢,然后直冲向对面的长矛林。

    这是最后还在坚持的常安军阵型。

    整整一个步兵营在荡寇军步骑兵的围攻下,收缩成防御阵型,所有长矛兵全都向外支起长矛,那些后撤到他们中间的火枪兵,依然在不时对外射出子弹。这也是战场上所有常安军里面打得最顽强的,尽管周围的其他几个营全都已经溃败,就连他们的骑兵和炮兵也都逃跑,他们依然就像克罗鲁瓦战场上最后坚持的那个西班牙方阵一样面对围攻。

    张献忠开始瞄准。

    手中的转轮打火短枪并不轻,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种武器,因为它的射程实在是太短。

    十丈以外几乎不能准确打到什么东西。

    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保证有可能击中目标,仅仅是有可能击中,而要想真正保证命中率,甚至得靠近到五丈以内,在这个距离内如果不是在马背上,差不多能保证八成以上命中率,当然,在马背上就很难说怎样了。

    随便摇晃一下就偏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和弓骑兵交战时候,几乎不可能在后者之前射击。

    而且就算射击也打不中。

    但他们仍然必须得用这个。

    因为现在随着新式盔甲都已经成为各军标配,弓箭已经毫无意义,尤其是通常也就五斗的骑兵弓,根本不可能射穿新式盔甲,锻铁表面渗碳然后用脚踏机械抛光,中间故意制造出折线,哪怕建奴的重箭,也根本无法射穿步兵和骑兵普遍穿的六厘厚新式铠甲。

    箭头都会撞变形。

    但这种短枪可以,它可以在七丈左右距离就击穿这种铠甲。

    所以骑兵们没有别的选择。

    狂奔的战马上,张献忠一手缰绳一手持枪,就像训练时候一样,紧盯着前方长矛林,密密麻麻的长矛以不同姿势斜支在地上,组成一片对骑兵来说死亡的陷阱。

    陷阱中不时有硝烟喷射。

    他不断估算着距离,他两旁一匹匹战马上,几乎并排向前的部下同样举着枪指向前方。

    “开火!”

    他骤然间吼道。

    紧接着他扣动扳机,而就在同时其他部下扣动扳机。

    打完子弹的他连看都没顾上看,紧接着甩开短枪瞬间拔出第二支,其他人也是相同的动作。

    “转向开火!”

    他吼道。

    几乎同时他调转马头,胯下战马在狂奔中迅速转向,就在转向的一刻他扣动扳机,火枪的后坐力让他在马背猛然一晃,而他的部下也在同时完成转向开火,但其中一个因为转的稍微慢了些,连人带马横着撞在了长矛阵中。

    在战马的悲鸣中,这人还想挣扎着爬起来,但紧接着就被无数长矛刺死。

    张献忠催马离开。

    在他身后第二组骑兵到达并开火……

    “不行,这样打不开他们!”

    他对刘国能说道。

    “不然怎样?”

    刘国能也很纠结。

    他们其实攻击的只是一个面,这个营的常安军四面都是骑兵在围攻,孙守法很显然想靠骑兵攻破这个阵型,毕竟他们骑兵也是要抢功劳的,而杨都督对有功的奖励可是很慷慨。而常安军收缩起来后很难打,虽然不像西班牙方阵一样是四方形,但收缩后仍旧变成一个四面支起长矛的密集刺猬,而步兵就夹在长矛中开火,虽然射击速度比正常慢得多,但一样也在不断向外投射火力。

    骑兵以这种火枪轮射,很难短时间攻破这个阵型。

    “要是咱们的长矛再长些就好办了,直接用长矛冲阵!”

    张献忠捡起插在一旁的长矛说道。

    他们的长矛就不到一丈。

    他们的训练中没有长矛冲步兵阵型的内容,攻击步兵就是火枪轮射,只有在骑兵对攻时候才拿起长矛,这套战术是杨都督结合东西方搞出来的,欧洲骑兵的火枪轮射在骑兵战中不如长矛冲击。

    这个是实战检验出来的。

    紧接着张献忠的目光盯上了地上一杆被丢弃的步兵长矛,他扔开自己的随即下马捡起来,然后重新上马试图和自己的一样夹在肋下单手持矛,但向前冲了几步很快就放弃了……

    太重。

    这东西得二十斤呢!

    拿动肯定没问题,使用也勉强能行,但拿着这么一个东西,向前伸出还得骑马狂奔,这个根本稳定不住,要知道步兵拿这个也都是只能双手使用。

    “还是老老实实按着规矩来吧,规矩是这样,那肯定就有这样的道理,咱们按照规矩做就行”

    刘国能一边给自己的短枪重新装填弹药一边说道。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英勇正在赢得山顶上杨都督的赞许。

    欧洲开始流行这种奇葩的战术,很大程度上就是没有骑兵愿意硬撞步兵阵型,长矛阵与火枪组合后,让骑兵冲击步兵阵型的死亡率骤增。除了翼骑兵还保留长矛冲击战术,其他各国几乎全都相继抛弃了骑兵冲阵,都改成手枪砰砰砰,就是因为骑兵不愿意冒险。

    实际上就算是真的冲击结果也未必会成功。

    翼骑兵也冲不开瑞典步兵线列。

    翼骑兵的确多次击败瑞典,但他们击败的是骑兵,事实上翼骑兵没有冲开过瑞典步兵阵型。

    “都闪开,让他们尝尝这个!”

    后面亢奋的喊声响起。

    他两人愕然回头,就看见他们的营长带着一队士兵,拖着两尊大炮赶来,很显然这是常安军炮兵阵地上的,这种两斤炮整个加起来也就几百斤,一匹马拖着都能在平地机动。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对面那些常安军一片哗然,紧接着就开始陷入混乱,尽管在阵型中指挥的军官还试图挽回士气,但之前面对骑兵依旧能够坚持战斗的士兵们,却仅仅因为两尊大炮的出现而一片恐慌。

    他们的确不怕骑兵的围攻。

    骑兵这种短枪砰砰砰的攻击,并不能真正对他们造成太大杀伤。

    别说命中率悲剧,就是被打中了,那些长矛兵的重甲也能把伤害减弱,毕竟这是短枪不是斑鸠铳,两毫米表面渗碳锻铁有一定的防御效果,除非很近,但很近开火的骑兵很容易转不过头,然后直接撞在长矛上。

    可以说骑兵没有压倒性优势。

    至少这些步兵筋疲力尽前骑兵打不开。

    但是……

    有大炮就不一样了。

    “稳住,不就是两尊小炮,怕什么!”

    人群中指挥官英勇地高喊着。

    张献忠催马上前。

    “河间侯有令,缴枪不杀,荡寇军优待俘虏,河间侯一诺千金,说优待俘虏就肯定优待俘虏!”

    他吼道。

    “别听他们的,咱有孔圣保佑,战无不胜,一定能打赢,常胜军就要到了!”

    里面的指挥官高喊着。

    好吧,他们的确是这样在士兵中宣传的。

    毕竟他们也需要士兵有一点信仰加成,宣传别的不符合他们审美,最终他们也只能用孔圣保佑了,这一点常安军格外严重,据说出兵前都要首先在孔圣面前饮壮行酒,由那些德高望重的耆老乡贤给他们端酒,一起喊几句孔圣保佑的口号之类。不过也有不一样的,比如常胜军里面荷兰人在鼓吹他们的,多多少少也有些信的,但问题是也有信旧教的,甚至天雄军里面还流行拜玉皇大帝,话说为了能够获得信仰加成,他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然而……

    “开炮,老子看看孔圣如何保佑你们!”

    后面营长吼道。

    两尊迅速完成架设的两斤炮骤然喷出火焰。

    此刻它们距离这些常安军不过几十丈,哪怕里面装填的是实心弹,两枚以超音速撞进去的实际两斤半重铁球,还是瞬间带起一片血肉飞溅,巨大的撞击力量甚至砸出好几条断腿。

    “孔夫子也不管用啊!”

    张献忠笑着说道。

    然后那些等待冲锋的骑兵们一片哄笑,在他们的哄笑声中那些常安军士兵毫不犹豫地放下武器。

    “把双手举过头顶,走到那边排队!”

    张献忠喊道。

    然后这支原本常安军里最顽强的队伍,恍如垮塌的沙子般,一群群举着双手从阵型里面走出,包括那些伤员也被同伴架出来,反正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能支撑到现在真得很对得起自己良心了,这时候战场上就还剩他们了,其他包括那些将领都跑了。

    投降就投降吧,反正河间侯还不至于杀俘。

    就这样转眼间只剩下了那个指挥官,他傻了一样看着这场景,站在一杆孤零零的旗帜下,站在那些死尸中间,拿着把刀满眼的欲哭无泪。最后他咬咬牙把刀放到脖子上,很显然他想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可看看张献忠等人那种看戏的目光,他瞬间就泄了气,悲愤的长啸一声,还是把刀放下了。

    “我就看不起你们这样的,要自杀就自杀,你这都放脖子上了还拿下来,下回是不是投河还得嫌水太凉啊!”

    张献忠鄙夷地说道。

    那人没有说话,悲愤地把刀扔在地上,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走了出来。

第五二三章 策反

    “叔父,常胜军到了!”

    杨寰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南边,正好俯瞰横山堡的位置,而追击的荡寇军也止步于山下,因为再向前就进入横山堡的火力覆盖。这座棱堡尽管没有十八斤巨炮,但九斤也就是十二磅级别的火炮还是不少的,居高临下锁断整个横山口,背靠后面太湖岸边沼泽湿地。

    而溃逃的常安军除了一部分逃入横山堡外,剩下绝大多数全都撤到横山口以东。

    不过他们损失惨重。

    死伤倒不是最多,实际上总共在战场上也就收了不到四百具常安军的死尸,另外还有六百受伤来不及逃走干脆投降的,至于被俘或者主动投降的倒是一千多。

    也就是说总兵力才五千多人的常安军,这一次损失近半。

    很惨的。

    杨信举着望远镜,静静看着横山口东边。

    常胜军赶到增援了。

    这支总兵力五个荷兰式临时团或者说十个步兵营,另外再加上一个骑兵营和一个重炮营的军团,是目前这些团练中战斗力最强的,他们也是最早荷兰化的。而常胜军的核心也是崇明沈家的沙船水手,或者也可以说走私团伙,崇明沈家世代海商,要说过去不走私就是笑话了。所以他的士兵战斗意志肯定超过常安军,训练时间同样更长,甚至不少人打过仗,军官里面荷兰人也最多,可以说荷兰军官都配到了哨一级。

    那个据说是莫里斯亲王军校毕业生的军官就在他那里。

    算是沈廷扬的参谋长。

    堪比正牌常胜军。

    “孔有德那里开始了!”

    杨寰说道。

    杨信迅速转向头茅峰,那里硝烟正在升起,甚至用望远镜能够看到天空中隐约的烟迹,这是臼炮开花弹带起的,也就是说孔有德开始轰击锡山炮台了。

    接下来不用说,就是常胜军反攻头茅峰了。

    而他需要做的是……

    “开炮!”

    杨信说道。

    在他前面的阵地上,四尊臼炮对着天空喷出火焰,紧接着炮弹直冲天空。

    但不是开花弹。

    他的开花弹可不多,这些都是在北方带来的,必须集中起来给孔有德轰击锡山炮台,所以这边就只能用臼炮打实心弹了,不过这些臼炮不是真正用来打开横山堡的,真正的大炮正在运向这边。

    此时在刚刚结束战斗,甚至鲜血都还没有完全干涸的山谷中,一头头耕牛正在自己主人驱赶中,颇为艰难地迈步向前,在它们后面是四尊重达五千斤的巨炮,或者说十八斤巨炮。这些沉重的大炮,在民兵驱赶来的耕牛拖拽和后面民兵的奋力推动下,沿着一条不时需要铺设圆木的道路一点点向前移动。

    它们太重了。

    而江南的土质又太过于松软,不铺东西根本走不了。

    在这些大炮设计中的阵地处,同样也是无数民兵,只不过他们都在地面高度以下,这些就近征召的后备役民兵正奋力挖掘,从横山堡火力覆盖范围之外开始,一条专门为大炮设计的交通壕正在向前延伸。

    为了轰塌横山堡的外墙,这些大炮必须得尽量靠近,但横山堡居高临下,可以轻松用炮弹杀伤运输大炮的,想要把这四尊大炮运过去,只能挖一条倾斜向前的壕沟。至于说这些大炮从沟里推上去就不需要了,只要在它们前方挖出攻击面,在壕沟里面一样可以射击高处的横山堡,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在它们的阵地前方修筑护墙。

    这就是欧洲攻击那些棱堡的主要方式。

    挖出倾斜甚至之字型交通壕,曲折向前延伸,不过不是一战那种,这种实际上要宽得多,当延伸到一定距离,就转向挖掘与棱堡平行的战壕,然后大炮通过这个体系运送到前沿。

    二十四磅是最有效的。

    这是西班牙人在荷兰的教训,他们通常四十八和二十四两种重炮,但二十四是最有效的。

    另外还有重型臼炮。

    发射六十八磅实心弹向下砸。

    实际上还有很多,因为单纯大炮轰塌城墙,并不能保证攻破棱堡,所以这个完全靠战壕支撑的进攻体系还得延伸,一直延伸到最前沿,挖到和守城方近距离对射的位置。然后就是李云龙那套,不过不是手榴弹,也有手榴弹,所以杨信也制造了一堆马尾手雷,真正更受欢迎的,在近距离互射的武器是枪榴弹。

    好吧,应该可以这样称呼。

    实际上就是一把枪管奇粗,但却有很短的火枪,里面装一颗手雷点燃引信用枪打出去。

    效果……

    听天由命吧!

    至于挖地道也是主要手段,但实际上并不容易,因为守军最防的就是这个,甚至三分之二的工兵会死在他们挖掘的地道里,守军会用向地道灌硫磺毒烟来对付。

    沃邦本人并不喜欢爆破。

    他的标准攻城战术就是不断掘进的之字壕,之字壕连接平行壕,平行壕架大炮,一道不够继续向前,而且之字壕也不只一道,最终一般会在目标周围挖出三圈平行壕,用几条之字壕贯通,最里面一圈都能直接挖到棱堡护坡下。

    当然,杨信不用这么麻烦。

    他不信横山堡守军在城墙被二十四磅炮轰垮后还能死守。

    而且他还有别的招。

    “你们都是什么出身?”

    杨信站在那些投降的团练面前说道。

    后者的确受优待。

    受伤的都得到医治,剩下的都蹲在那里守着一口口大锅,锅里煮着看似猪食,但却充满浓郁香料气味的咸饭,杨都督就喜欢用这种东西来喂养他的士兵。

    米。

    鱼罐头。

    菜。

    现在又加上蝗虫粉。

    所有这些倒进大锅,煮的稀烂然后一人一碗抱着碗吸,每到开饭时候那声音恍如养猪场,但这东西却是士兵们最爱的,有米有肉,盐分足香料足甚至还加糖,这全是他们过去视为奢侈品的啊!

    现在这些降兵也一样。

    他们多少有些畏惧地看着杨都督。

    “都坐下,我就是来跟你们聊聊家常而已,我就是很奇怪,要说昭义市目前是什么样子,你们这些人不会不知道的,上次我到这一带救灾时候你们也都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我就很奇怪了,你们为何为那些地主老爷阻挡我呢?

    别说你们都是地主。

    你们要是地主,也不至于干这种卖命的活。

    若我猜的不错,你们中一大部分得是地主的佃户吧?

    你们就不想分田?”

    杨信说道。

    他又开始蛊惑人心了。

    “回侯爷,小的是族长找的,小的是织户,靠纺纱为生,家里没有田地,就靠买棉花纺纱卖纱吃饭,族长说来当兵不但比我纺纱赚的多,而且还能光宗耀祖。”

    一个降军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这些年你赚了多少军饷?”

    杨信说道。

    “回侯爷,小的当了两年,一共赚了七十二两,但因为做错事,又被罚了五两,还剩下六十七两。”

    那人说道。

    “那你日子过得该不错啊!”

    杨信说道。

    “回侯爷,也就是能让一家吃饱饭罢了,家里女人带着小孩在纺纱,这两年棉花价格涨了不少,布价却被广东布压得涨不上,纺纱没赚到钱。虽说粮价靠侯爷压着,灾荒年间也没涨太多,但一个女人三个孩子,这两年吃饭也不少,还得交税,还得交各种捐,就是给九千岁修生祠,小的们也都是得交一份捐的。

    算算其实也剩不下。”

    那人说道。

    “那你们呢?”

    杨信问剩下那些。

    “回侯爷,小的是佃户,一家人种了二十亩地,但因为是同族的,都是些好的水田,小的兄弟俩,族长说不出一个当兵,那就用十亩下田换走十亩水田,小的只好出来当兵。”

    一个说道。

    “回侯爷,小的是借了阎王债还不上了,才当兵还债的。”

    一个说道。

    “小的是家奴。”

    一个说道。

    ……

    一帮降军纷纷说道。

    这些人绝大多数是因为宗族,要么是家奴,这个奴不是伺候人的,而是农奴,还有是撑不下去的机户也就是家庭纺织业主,也就是像施复那样的,只不过没有施复那样成功。实际上这种才是正常,施复那样说不定是冯梦龙写的爽文,毕竟老冯是写书赚钱的,一个这样的励志故事,无疑在苏州这种地方会很受机户欢迎。

    “那么你们想不想过那些民兵一样的日子?”

    杨信说道。

    这些降兵全都沉默了。

    要说不想是假的,话说这两年民兵区每年光买布得多少,光这一项就能猜到人家的日子,毕竟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是不会关心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好看的。实际上他们也都根本不用去看,这两年那里的情况早就通过那些商贩传得很明白了,民兵区控制着运河,每年南来北往的商贩哪个不走他们那里。

    “那你们为何要阻挡我呢?”

    杨信说道。

    “侯爷,您到了我们那里,真得会一样分田地?”

    一个降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看看我的脸,看看我脸上的伤疤,那么你们觉得我会放过那些组织团练,打我黑枪的家伙吗?”

    杨信阴森森地说道。

    话说他脸上的伤还没彻底复原呢!

第五二四章 顺民与刁民

    团练降兵们并没因此而表现得多么激动……

    “你们是不相信我?”

    杨信说道。

    “侯爷,小的们都知道侯爷是青天大老爷,真正为民做主的,上回侯爷赈灾时候小的们都看着,要不是侯爷逼着那些大户不准涨价,就那灾荒他们能把米价涨上三倍,小的们家里还能吃饱饭全靠侯爷。

    可侯爷不是天子啊!

    侯爷也得听朝廷的,朝廷自然是听那些大户的。

    就算侯爷想分田,朝廷不准侯爷又能如何,上次抄了那几家,不就一直悬着?而且这两年那些家地有不少都被别的大户抢占了,衙门也不管,就算苏州的公公也不管。

    侯爷就算真想为老百姓好,可侯爷总不能公然不听朝廷的吧?要是一道圣旨把侯爷召回去,难道还指望别人也能和侯爷一样继续来分田?侯爷要是有权做主,要说小的们当然听侯爷的,哪个做佃户的不想分田地?可这天下终究是朱家的,侯爷终究也得听当今天子的。”

    那个织户小心翼翼地说。

    剩下的那些降兵也纷纷附和,很显然他们也不傻。

    杨信又不是皇帝。

    他说分田就分田了?到时候不用多了,一道圣旨就解决,皇帝就是召他回去,然后再让别人带兵,那他还能抗旨不尊?

    要是别人带兵,有哪个会和他一样?

    说到底这天下姓朱而不是姓杨,分田这种事情太大,根本不是他能做主的,皇帝说了才算,而皇帝肯定和那些士绅一伙。

    昭义市是老百姓自己造了反,而官军挡不住,虽然传说杨信就是杨丰,但后期杨信可没公然加入,是那些士绅的团练自己打不过人家,在江阴连沈廷扬都差点被活捉,还是靠杨信调停最终双方停战,包括在宜兴也是。

    士绅们是真打不过了。

    这才被逼不得不承认现实,要是士绅能打过,直接反攻夺回武进,那杨信还能真得上战场?

    但现在不一样。

    许都已经拿下半个浙江了,那些士绅已经告诉皇帝,逼急了他们会一拍两散的,那么皇帝不可能再继续纵容杨信。

    把整个钱塘江以北分田?

    皇帝是想逼得天下士绅全造反吗?想想就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不需要你们相信,接下来你们会相信的。”

    杨信说道。

    这个结果也让他很意外。

    不过这也很正常,这些团练多数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宗族近支,佃户也一样,家奴也是投献的,说白了他们本身就是士绅控制地方的基础。

    佃户和佃户不一样,地主会把最好的地租给自己近支族人,甚至遇上饥荒还会对他们救济,而远支的那些则会得到好坏搭配,但仍旧可以保证能够吃上饭的地。真正佃户的最底层,是那些异姓,这种以宗族为基础的金字塔结构才是江南乡村,所以朱元璋就喜欢一下子把全族押走,因为他知道这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这时候的世家大族在地方上一声令下可以对抗朝廷,但朱元璋时候想反抗的根本没人搭理。

    但朱元璋是皇帝。

    他就是抄家灭门,老百姓也视为天经地义,他是皇帝,他有权想杀谁就杀谁,想怎样就怎样,他的十二冕足以让老百姓听他的,但杨信只是一个大臣而已。

    他爱护百姓又怎样?

    顶多也就是个加强版海瑞而已。

    海瑞没能改变什么,他这个加强版的改变了一些,但大明想要真正改变靠加强版海瑞是不行的,所以对于这些并没有真正到吃不上饭的程度的来说,他们宁可等,坐观。打仗时候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投降,反正投降也不会死,那些士绅们也不会因此对付他们的家人,他们又不是没有为士绅打过仗。

    “侯爷,跟这些贱骨头谈啥,他们在江南的好日子过惯了,回头让他们在陕北住几年就清醒了。”

    李锦说道。

    他们不存在这个问题。

    一则他们相信杨信,那些训导官的作用还是很明显,而这些来自杨家庄户的训导官,几乎全都是杨都督的狂信徒,他们的近乎宗教式宣传再加上亲身经历,足够让这些陕北来的士兵相信杨信。

    二则就是陕北来的了。

    他们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的饥寒交迫,一片亩产几斗的土地和几石的土地上人的渴望幸福程度不同,后者再苦也不至于吃观音土,前者可是稍微有点灾荒就得吃观音土。这些来自陕北的士兵,对于幸福的渴望让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无论杨信有没有能力做到,他们都愿跟着去争取,他们没有等待的余地。

    杨信兑现不了又能怎样?

    就凭现在这支强悍的军团,回陕北自己干都行。

    大不了学红巾军。

    先回去自己闹起来,然后在杨信帮助下逼迫朝廷承认现实,陕北有几十万青壮可以加入,就目前朝廷在西北的军队,说起来不够这支军团自己收拾的。

    这些士兵心里有数。

    杨信做这些肯定会遭到朝廷甚至皇帝阻拦,他只要不想公然造反就很难继续下去,但他不想公然造反,这些士兵会代替他。

    红巾军已经做出了很好的示范。

    既然红巾军能靠着最初得的一帮农民,连火枪都没多少,就用长矛怼得四周士绅无力抵抗,那他们这些精锐士兵为什么不能?真要是在陕北搞起红巾军,然后威胁西安或者太原,朝廷还能怎样?皇帝还能怎样?要么同意由杨都督去给他们主持分田,要么他们继续让更多地方卷入,让整个西北一片战火,最终更多地方举起红巾军的旗帜。

    他们早就想好了怎办干。

    他们没准备全指望杨信。

    自己就是一支强悍的军团,为什么非得指望别人?好日子从来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的好日子自己不去争取,就想靠别人赏赐?连拿起刀枪干都不敢还想分田地?话说这些西北汉子们还没那么驯顺,需要用刀枪为自己实现理想的时候,他们是不会介意杀人放火的。

    “你的伤怎样?”

    杨信说道。

    “回侯爷,肋下被拉一道口子,已经包好了,就是背上挨了一锤头,差一点把骨头打断了,不过小的身体壮实硬抗住了。”

    李锦赶紧说道。

    他那一锤砸在后心,撞击的力量让内脏受震动,最初时候的确差点废了,但缓过劲之后,已经能够自己拄个拐杖行走了,说到底他身体壮,本来就是猛将的体质,当兵以后天天吃饱就锻炼,现在一身肌肉,那抗打击能力还是足够。

    “安心养伤,养好之后继续带着你的兵,但给你升营补!”

    杨信说道。

    李锦赶紧行礼感谢。

    “侯爷,小的有个叔叔,是当驿卒的,这次伤亡了些兄弟,肯定要招一批新兵,小的想让他也来当兵。”

    他说道。

    这次荡寇军阵亡两百多。

    实际上方阵时代战斗,死伤一般不会很多,吕岑战役这种堪称欧洲战场总决战级别的大战,双方投入五万大军,最后战斗死亡加起来也就总共才十分之一多点而已。而且绝大多数死亡实际上是在阵型溃败后骑兵追击中,但这一次荡寇军是胜利方,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另外还有三百伤员,其中有一百完全失去继续战斗的可能,按照杨都督的规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将作为杨家的庄户到新城去。

    所有的都是。

    所以之前跟着杨都督打仗受伤或者阵亡的家属,都被接过去,这也是那里这些年人口增长的主要来源,同样也是杨家目前开垦出的四十万亩地的主要耕种者。

    同样也是那些工厂的主要工人。

    这次总共损失也就是三百人。

    这些是肯定要招募新兵的,而招募新兵肯定也是从陕北,实际上不只是李锦,很多军官都开始想把自己家乡的亲人弄来了,毕竟在荡寇军中真得前途无量。

    “你叔叔,年纪大了吧?”

    杨信说道。

    “回侯爷,比小的其实还小几岁。”

    李锦说道。

    “那就让他来吧,如今陕北的情形当驿卒也没什么前途,过来后冲着你的面子,正好给我当个亲兵!”

    杨信说道。

    “谢侯爷栽培!”

    李锦激动地说道。

    这时候罗汝才已经送来了第一份陕北的灾情报告,大雪对延安府各县都造成严重损失,但还没到真正大量饿死人的程度,主要就是这些年地瓜在当地种的多。毕竟这是夏天,就算突然下雪,地面是暖的,那些地下的地瓜不会受影响,只不过冻烂些叶子而已,雪水浇灌后天气回暖立刻长势更好。甚至一些遭灾绝产的,也开始从这些地瓜上剪秧子补种,六月遭遇雪灾,紧接着插秧后到十月差不多还能收获一茬地瓜。

    明年肯定种的更多。

    毕竟这个经历了饥荒的考验。

    至于那些士兵的家人已经开始发钱发粮,他们不会有人饿死的,现在整个陕北到处都是对河间侯歌功颂德的声音。

    “好好干,以后有你们的好前程!”

    杨信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第五二五章 逼上梁山

    李自成就这样进入荡寇军的后备名单……

    他肯定会来的。

    一个驿卒有屁前途,既不能升官又不能发财,最多混口饭吃,但在这里他侄子可已经是哨长,虽然没有朝廷的官衔,但实际上需要的话,一个千户是可以的。

    总之加入荡寇军绝对前途无量。

    此时已经入夜。

    杨信回到他在山顶的指挥部,坐在初秋的夜风中看着依然在战火中的惠山。

    头茅峰上臼炮开花弹的火光不用望远镜都能隐约看到,一道道掠过天空划着抛物线坠落的火光,在同样可以看到的锡山上化作爆炸的火焰,让那座醒目的龙光塔时隐时现。这座塔已经挨过不少炮弹,实际上孔有德主要轰击的就是这座塔,他想用炮弹轰塌这座塔。

    锡山炮台的中心就是它,一旦倒下肯定砸到不少守军,甚至炸起的碎砖都能落下砸人。

    但很显然这座塔挺结实。

    而在这个炮兵阵地向西,沿着头茅峰,二茅峰,三茅峰这条山脊线是不时可见的火把亮光,那是连夜向头茅峰运输弹药的民兵,他们从钱桥开始用人力和背篓,背着弹药沿山路向上斜插海拔近三百米的山脊,再沿着山脊的小径到炮兵阵地。

    杨信的确只是出动荡寇军参战,总共兵力不过一万两千五百人,但实际上后方在这一带动员了三万后备役民兵,他们就像支前队一样,担负所有辅助任务,光给孔有德运输弹药的就五千多人。

    他们需要把孔有德一个旅在头茅峰作战的一切都用背篓背过去。

    不过绝大多数还在下面。

    还在日夜不停地挖掘向前延伸的战壕体系,这时候四尊二十四磅炮已经到达前沿,就等着战壕体系挖通然后进入其中,避开横山堡的炮火一直推进到一里甚至半里,然后开始对这座棱堡的轰击。

    而常胜军至今还没反攻头茅峰。

    估计目前还在混乱中。

    今天的开局对他们来说,很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话说他们为此准备了近三年,花了无数银子,甚至连外援都有了,可以说一下子跑步进入现代化,自认为胜券在握,结果一开战还是失败。

    感情上很难接受啊。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还得调整战略,在常安军惨败,甚至损失近半后,他们目前的兵力已经居劣势,至少以目前在无锡的兵力,很难再主动进攻发起大规模野战了。也就是依靠横山堡阻挡这边向南进攻,然后想办法夺回头茅峰阻挡荡寇军炮轰锡山炮台,不过现在轮到他们仰攻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他们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过杨信一时间也打不过去。

    横山堡的位置太好,这座建在山上的棱堡连挖地道都不行,而所有试图走横山口过去的,都会在那里的炮口瞄准下。

    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攻。

    剩下就是孔有德部坚守头茅峰然后这边等着战壕体系挖通,用二十四磅炮轰开,再集中精锐强攻,直到守军投降,总之他需要点时间。

    倒是京城那边还得有些麻烦,很显然孙承宗也罢九千岁也罢,都不会支持他继续祸乱江南的,甚至天启也不会,这一次他弄不好真要面对天启的阻拦,皇帝陛下明显已经准备收手,而且还有北方的野猪皮,一旦秋收结束他肯定是要出来抢粮的,不抢粮他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麻烦也很多啊!

    甚至刚刚得到消息,李旦病死,不过这次不是死在平户,而是他自己老家泉州,他儿子李国助和干儿子郑芝龙已经在争夺他遗留的产业。

    “叔父,曾知府求见。”

    杨寰说道。

    “带过来吧!”

    杨信说道。

    很快常州知府曾樱就被带过来。

    “仲含兄是来祝贺官军大捷的吗?”

    杨信说道。

    他俩也是老相识了,用不着太客气。

    “是河间侯的大捷吧?”

    曾樱见没人给他搬凳子,干脆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

    “荡寇军难道不是官军?虽然荡寇军不是隶属五军都督府,但也是正经的官军,杨某率领官军南下遭遇地方乱党阻击,力战竞日,俘斩数千,岂非大捷?”

    杨信说道。

    “团练这就成乱党了?他们可是有南京兵部的命令。”

    曾樱说道。

    “啊?难道南京兵部谋逆?”

    杨信很夸张地说道。

    “难道不是河间侯抗旨?”

    曾樱说道。

    “称不上,杨某持尚方宝剑,本来就有临机决断之权,再说这是常捷军和忠勇军冲突,杨某不得不来,说抗旨就过分了,陛下的圣旨发出之时还不知道这里出了事,杨某也是心忧地方,担心双方冲突酿成大乱,很显然杨某做的很好,如今双方都已经停止交战!”

    杨信说道。

    曾樱深深地看着他。

    “河间侯,若你打开惠山南下,会如何继续行程?曾某是江西人,在苏松各府无寸土,如今算是以一个旁观者身份,来请河间侯给句实话。”

    他说道。

    “怎么着?有人想退缩了?”

    杨信说道。

    很显然白天的战斗已经让部分士绅又动摇起来,毕竟他们也就那点勇气了,如果常安军打赢,甚至哪怕打成平手,他们也还能勇敢些,可惨败就是另一回事了。常安军惨败,那么常胜军当然也有可能惨败,他们花那么多银子,结果却必定失败,那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说到底这也是他们的日常操作,真不能指望他们做事时候横下一条心的,犹豫不决,左顾右盼,临阵退缩都是常态。

    曾樱没有说话。

    “他们想怎样?如果我南下只是把那几家民兵化,他们就羞羞答答地放行?”

    杨信说道。

    曾樱默默点了点头。

    “看看我这脸,看看我这伤痕,看这里,看这里!”

    杨信就像某广告里的戳着自己水嫩肌肤的女人般戳着自己脸说道。

    “我很想哄着他们,暂时答应然后先过去再反悔,反正大不了事后我不承认,说是你自己胡说的,那些士绅又没本事咬我,最多他们咬死你。但我这个人不喜欢骗人,而且不喜欢坑人,所以只能请你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下刀吧!这次他们一个都别跑,我要把苏松嘉湖杭五府士绅一锅端,把湖州以东钱塘江以北所有地全变成民兵区,他们不是敢买线膛枪打我黑枪吗?那就得准备好承受我的报复!”

    杨信很是狰狞地说道。

    “河间侯,别忘了你还是大明之臣!”

    曾樱深吸一口气,多少有些骇然地说道。

    “对呀,就因为我是大明之臣,对陛下一片忠心,所以才要把这些地方的田地全都变成皇田,一劳永逸地解决陛下缺钱的问题。苏州府六百万亩良田,这还不算隐田,加上隐田估计得八百万,过去号称苏湖熟,天下足,一亩地就算给陛下出七斗租,整个苏州府还六百万石呢!五府加昭义市一年两千万,有这些民兵皇田,大明从此不用再提什么缺钱。

    看看,我不够忠心吗?

    五府加昭义市,人口超过一千万,青壮超过三百万,十丁抽一可得三十万精锐。

    大明的兵也有了。

    只要我做好这件事,大明从此钱粮永不缺乏,精兵永不缺乏,那么我作为一个忠臣,真正的忠臣,而不是那些自诩的,我为何不去做?”

    杨信说道。

    “河间侯,你就不怕天下大乱?”

    曾樱说道。

    “乱则斩,谁作乱就杀谁,杀个一百万自然也就没人作乱,更何况如何乱?杨某现在打过惠山,在无锡城振臂一呼,不用我动手,那些佃户农奴们自己就把士绅解决,那么你觉得谁能作乱?那些士绅吗?难道他们自己扛着火枪上街?还是把各书院学生编成军?笑话,他们煽动不了百姓还乱个屁,他们作乱?他们作乱连军队都不用,那些百姓会自己把他们绑到杨某面前。”

    杨信说道。

    曾樱无言以对。

    他知道杨信说的没错,现在无锡城里就已经民心不稳,大量贫民正在串联,以至于常胜军两个营不得不留在城里戒备,这也是士绅有点撑不住的主要原因。

    他们怕不用等杨信打过惠山,无锡老百姓自己就动手了。

    “河间侯,你这又何必呢?

    你想要钱,他们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地,他们可以分几十万亩良田给你,你想要他们交税,就是士绅一体纳粮他们也能同意,只要你不再坚持分田地,其他都好商量。

    分田地你又没好处。

    你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相反还会逼得他们跟许都学,甚至把自己变成天下之敌,河间侯算得上人杰,为何非要意气用事?就算你要为百姓,也不需要分地,让他们减一些租,他们也不是不能同意,松江那边就减了一些,他们也不是非要硬撑到底。

    说到底你们无冤无仇。

    就算有人刺杀你,那也只是他自己所为,这些士绅都不知道,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呢?”

    曾樱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杨信叹了口气,然后用真诚的双眼看着曾知府……

    “不行,我就要分他们的地,他们奈我何?”

    他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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