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一章 继续摊牌
一帮老家伙全都默然。
“诸位,我和我大爷自始至终的要求只有一个。”
杨信看了看他们。
“让陛下,或者说让我们这个朝廷,能够有足够的银子可用。
在战争时候我们能给士兵发出足够的军饷,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杀敌以报效陛下,在饥荒时候我们能拿出钱粮赈济灾民,不至于饿殍遍野,让那些走投无路的饥民选择造反作乱。
我们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但事实上呢?
朝廷的钱粮从来就没有充足过。
而根源你们都很清楚,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去改,只不过你们没有人敢,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做,那么你们就别怨我们想别的办法,如果你们能让朝廷岁入达到北宋末期的数额,我和我大爷绝对不会再折腾。这不过分吧?大明目前疆域可比北宋大得多,人口同样也多得多,达到北宋的岁入不过分吧?
咱们就按照北宋末期的估计数字八千万贯。
北宋一贯七百七十文。
八千万贯折目前近五千万两。
你们能让朝廷岁入加起来达到这个数,我和我大爷从今往后一家不抄。”
他说道。
当然,他这个对比其实并不恰当。
但即便是把大明目前的岁入,完全折成北宋的标准,其实也仅仅是北宋岁入的一半左右。
两千五百万石粮食是最大头,折北宋钱也就相当于三千万贯,明石比宋石要大不少,但这些粮食里面还有四百万麦子,北宋麦子几十文一斗。剩下就算目前加上海关之类杂七杂八税收也就八百万两,折合北宋钱同样也是一千万多点,最终大明岁入还是北宋的一半。
而以铜钱折算,北宋那八千万贯的岁入更是相当于这时候近五千万两,哪怕北宋一贯是七百七,而大明这时候因为大量铸炮,铜钱已经到了一千二换一两银子,大明以目前各地平均粮价折银,最终加起来其实也就是两千五百万两。
还是一半。
无论怎么算大明岁入都是北宋一半。
面积比北宋大得多,人口比北宋多得多,粮食亩产超过北宋,最后税收相当于北宋的一半。
还把自己搞得快崩溃。
不得不说大明朝也是很奇葩了。
但就算达到北宋的数字,这些老家伙也不敢接啊!
那相当于在目前基础上,再增加整整一倍,就像杨信说的,那真得士绅一体当差纳粮,然后把所有隐田都清查出来,甚至把各家那些奴婢的丁银和徭役折银也交上……
那还了得?
江浙那些顶级世家谁还没几千奴仆?
光这个一年就得交上千两,更别说士绅一体当差纳粮了!
“你们没能力做到,那我和我大爷就不会停下,我们不能让朝廷没有银子最终导致军队一触即溃,各地灾民蜂起,那就只能时不时拎出一口肥猪宰。他们有胆量反抗尽管来,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就是杀人的本事强,诸位想说的话我很清楚,你们不就是想说逼急了江浙士绅武装抵抗吗?
那就随他们便。
我的援朝军在这起案子了结前不会去朝鲜,他们敢闹那我就带着援朝军下江南,那里还有一万忠勇军,昭义市和凤阳屯垦区随时可以召集起十万大军,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从贵州调土兵。
杀人我最拿手了,杀得江南人头滚滚一样也能解决问题。
我正觉得昭义市的民兵区还不够,最好让整个苏松甚至嘉湖杭都变成这样的民兵区。”
杨信很嚣张地说道。
“河间侯误会了,只是一起案子而已,哪有如此严重。”
顾秉谦一脸尴尬地说道。
“严重不严重,不是杨某说了算。”
杨信说道。
“河间侯,别忘了你也有地。”
朱延禧说道。
“是呀,但杨某交税呀,杨某没有一亩隐田,该交的税一分不少,杨某的确赚钱很多,但杨某赚的明明白白呀。”
杨信说道。
说完他就那么昂然地走了。
后面老家伙们面面相觑。
“诸位,我们都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至于别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去吧。”
方从哲叹了口气说道。
然后他也走了。
事实上这些老家伙也都只是象征性挣扎一下,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已经不是朝廷党争能解决的,文震孟这些人身后,是已经忍无可忍的江浙士绅,他们已经对天启动了杀机,而且现在他们手中也有武力。同样天启也被激怒,需要让他们明白这天下谁才是说了算的,所以接下来江南士绅的应对才是关键,他们屈服就忍了,他们不屈服就反抗。
那他们是屈服呢还是……
还是被杨信打到他们屈服呢?
朱国祯和顾秉谦不由得相视苦笑。
杨信没兴趣管他们了,他直接走西安门进宫,天启依然在科学院,而且皇后殿下也在,从张嫣那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可以确定客氏彻底完了。
“陛下!”
杨信上前说道。
皇帝陛下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杨信很自然地和他一起工作。
实际上就是把一堆刚刚加工出来的零件,组装成第一台蒸汽机,不过这时候只有部分零件制造出来,所以这台蒸汽机估计还得半年,这时候大致完成的只有汽缸,剩下都在这座科学院一个个下属作坊制造,而且都是大明能搜集的最好工匠,所以质量上还是可以保证。
“陛下,臣还有两个提议。”
杨信说道。
“说。”
天启说道。
“第一,在皇城周围架一圈新式煤油反射灯,也就是用大型煤油灯,里面加上弧形的反射镜,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而且有一定俯仰角度,这样夜晚任何试图潜入皇城的都无所遁形。”
杨信说道。
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十八世纪巴黎就大量使用反射油灯当街道照明。
而那时候法国人还在用植物油,他现在有更亮的煤油,完全可以让皇城的城墙上架一圈反射灯,这个照明效率比灯笼强多了,而且也不需要考虑现在那些煤油有臭味。里面装上一个弧面镜子,大致上也就有了射灯的效果,有这个足够对整个皇城实现夜晚监控,这样就不用担心潜入,这一点也得小心,对于熟悉环境的人来说,爬城墙真的没什么难度。
咱大清时候因为酒税重,崇文门外的酒贩子背着猪尿泡装的酒,把爬城墙走私当成一项兴旺发达的产业。
皇城城墙更矮。
天启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在皇城周围设立监听站,向地下挖出地窖,让磁窑烧制一种喇叭形状的大缸,安置在里面对着土层,后面接上铜管,并连接到士兵的值房,这样不用非得在地下,坐在值房里面就能听到地下的声音,而且不用紧贴着。”
杨信说道。
天网有了,地下监听网也得有。
过去的瓮听最大问题,在于那些士兵根本不会进去听,尤其是这种冬天谁会傻到一直躲在里面,而且效率也很低,但这种大型的集音装置,然后配上铜管传导就很管用了。声音在地下传导本来就强,喇叭口收集,铜管传到地面的小喇叭口放出,监听的士兵坐在房里烤着火,只要不睡着了都能听到,可以说以后谁敢挖地道,不用靠近城墙就能被听到。
这就可以了。
上面下面完成全面监控。
皇城这一圈城墙绝对没有潜越的可能。
而天启一向不喜欢出去,他这种性格像极了万历,甚至就连一些祭祀之类也是交给大臣代替,这样他在外面遇刺的可能性极低,毕竟就算他出去,也都是突然有事去医院,而且通常很快就返回,别人想动手也来不及布置。
这样剩下就是他的饮食上了,这个问题也没什么,他只要不是生病服药让人有机可趁就行,他服药也都是医院开的,实际上他也很少生病,皇帝陛下现在就喜欢拿显微镜看他身边的细菌,然后研究怎么把这东西弄死。连上完厕所立刻洗手都已经成习惯了,同样除非特殊的阴雨天,每天全身衣服都得换一遍,而且必须是在紫外线下长期曝晒的。
搞得就跟有洁癖一样。
总之杨信感觉目前看已经可以说很完美了。
然而……
“陛下?”
杨信说道。
天启的兴致明显不是很高啊。
“准,兄觉得合适去做即可。”
天启说道。
“陛下有何忧虑?”
杨信试探着问道。
“朕只是觉得,这些人为何如此仇恨朕?”
天启说道。
杨信立刻明白了,皇帝陛下害怕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天启也怕死,这一次幸好及时发现,要是没能及时发现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了?想想那死的不明不白的正德,想想差点被宫女勒死的嘉靖,他爹的那颗红丸有没有隐情也很难说,天启也怕,他知道自己一样是**凡胎,这一次躲过了,架不住有人天天惦记弄死他啊。
说到底他是要坐稳江山,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臣无能,让陛下受惊了。”
杨信赶紧说道。
“朕并无责怪兄之意,毕竟谁也没想到客家会卷入。”
天启说道。
这倒是实话,毕竟谁也不可能想到,客氏居然会被人利用成弑君的刀子。
第四八二章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陛下,您觉得您退让,他们就会视您为圣主明君,从此对您心悦诚服忠心耿耿了?”
杨信笑着说道。
“难道不是如此?”
天启说道。
他虽然不怎么看史书,但终究还是会看一些,而且科学院几个主要负责人终究也是儒家,少不了偶尔给他讲些历史故事,天启虽兴趣不大,但时间久了终究还是能受到影响。很显然他也开始学着思考一些政治上的问题了,之前几年他顾不上想这个,那时候他最重要的是银子,捞钱以维持战局,修三大殿这些才是最重要。现在三大殿修完,战局稳定,银子的迫切程度降低,他也开始思考自己坐稳江山的问题了。
毕竟目前大明各派矛盾越来越激化他也是很清楚的。
以前无所谓。
那些人就算仇恨也是仇恨杨信和魏忠贤,对他最多背地里骂几句,可现在都付诸行动,都把刀对准他了,他就要思考一下是不是该采取点手段缓和矛盾了。
他们一次暗杀失败,万一以后这样不停下去怎么办?自己能躲过一次两次,能躲过八次九次吗?他们一直不停这样暗杀下去,自己总会有被弄死的时候。实在不行就选择退让,安抚一下士绅们的情绪,让自己也能睡个安稳觉。
“神庙够不够退让?”
杨信说道。
天启不说话了。
“苏州织工在士绅鼓动下闹事烧了税所,打伤税监,杀死税吏,神庙选择忍了,税监去要求苏州知府镇压后者说他不管,神庙也忍了,被他下旨处死的葛成被地方官拒绝处死,他也忍了,那葛成至今还活着。云南的税监连税吏被杀死几百,神庙最后也忍了,湖广的税监被打得像丧家犬般躲进楚王府,外面的税吏被扔进长江淹死,神庙也忍了。李三才指使死囚诬告税吏是同案犯,然后连上奏都不上奏直接杀了,神庙也忍了,临清直接纵火把税吏烧死,他也忍了。
那么士绅们说他是圣主明君吗?
没有。
他们说神庙怠政。
神庙想多收一年也就一百万两的税而且自己只拿不到三成,他们就敢把税监烧死淹死。
然后他们还说神庙怠政。
神庙想做事他们喊打喊杀,然后神庙忍了,他们反而说神庙怠政,可是他们有人敢这么对太祖吗?他们敢杀太祖的人吗?咱们抄了总共也就到目前为止几十家,他们就已经受不了骂陛下是暴君,空印案太祖一次抓数万人,他们那时候敢反抗吗?
他们没有一个敢反抗的。
有一句俗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神庙忍让他们。
他们得寸进尺,神庙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直到把神庙逼得连宫门都不出,他们又骂神庙怠政了。
太祖从不忍让他们,需要杀的时候毫不手软。
他们老老实实忍着。
甚至太祖直接籍没他们的土地,把他们阖族押往北方开荒,他们除了哭几声外,都不敢有任何反抗,老老实实去开荒。
陛下,这些人都是贱骨头,不能惯着他们,神庙手中刀不利,不敢对他们动刀,但陛下有臣这把刀,您无需怕他们,应该是他们怕您,您需要的是让他们像畏惧太祖一样畏惧您。”
杨信说道。
天启很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当然,他终究不是他老祖宗,他既然已经开始退缩,那么以后终究还是会撑不住,杨信也不敢保证皇帝陛下能坚持多久,现在只能说尽量忽悠着他能撑多久算多久了。说到底天启终究是皇帝,他和杨信在原则上有着本质区别,天启要的只是他的江山能够稳固,但要说一个皇帝会对老百姓死活有太多在乎就扯淡了。
天启支持杨信仅仅是那些士绅搞得太过分,皇帝连银子都不够花,必须得有个杨信这样的人出去给他捞钱,这钱从士绅那里捞只是因为这样更容易。
从农民身上捞太危险,这一点九千岁很清楚,他估计早就已经跟天启分析过了。
从士绅身上……
尤其是从江浙士绅身上捞,是危险性最小的,这些家伙有钱,承受能力最强,从农民身上捞容易引起老百姓造反,九千岁很清楚这时候农民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一旦继续加大压迫力度,是真有可能引发造反,那时候就麻烦了,但士绅不会造反,尤其是这样隔三差五抄家的方式,那些没有被抄家的士绅,是不会为了保护被抄家的而拼命的。
这和红巾军不一样。
红巾军是针对整个士绅阶层,所以人家立刻搞起团练,但只是针对某个家族的抄家,不会把那些士绅逼到联合起来抵抗的。
可要说天启是为了老百姓那就纯属扯淡了。
但杨信不一样。
杨信要的是用尽一切手段,渡过接下来持续几十年的天灾。
天启需要的话会缓和他与士绅关系。
但杨信没有缓和的余地。
所以,这条路能走多久,现在杨信也没底了,天启既然已经动摇,早晚会在矛盾激化到一定地步,为了息事宁人选择退让。万历的例子并不能真正打动他,因为万历退让的结果是在皇宫当了四十八年安稳皇帝,而天启需要的同样是安稳日子,需要用退让来维持自己目前安安稳稳在科学院搞研究的日子……
那也不是不行。
现在天启还能撑着,只是因为他还年轻,终究不是万历那种可以说老狐狸一样的,他还能够在杨信激励下续一波。
但也仅仅是续一波而已。
接下来杨信又陪着天启继续工作了一阵,然后找了个理由告退,他还没走出科学院,就看见外面一辆马车驶过,车上正是哭得蓬头垢面的客氏……
“万岁爷下旨,在山西五台山给奉圣夫人修了一座尼姑庵,以后奉圣夫人就在那里念经,每年给一万两银子的奉养。
客光先赐自尽。
侯国兴贬为庶民,同样送五台山伺候奉圣夫人,终生不得离开。”
身旁小太监低声说道。
“陛下还是念旧啊!”
杨信说道。
很显然天启还是没忍心杀了客氏。
从这一点上看,皇帝陛下终究还是有些心慈手软,不过客氏也算是画上一个句号了,张嫣不会放过她,过两年天启彻底忘了她,哪天无非就是送一杯毒酒给她。到时候监管太监报个病故就行了,宫里都是这么玩,这个女人要不是太蠢,完全可以有个好结局的。
可惜太蠢了。
她不懂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就算没有这件事,用不了多少年她也一样会失势,她终究没法和年轻人比,那时候张嫣一样会弄死她,以她的年龄,玩这种宫斗可以说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客氏的马车就这样在瑟瑟寒风中驶出了他的视野。
“河间侯,多谢了!”
张嫣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太监吓得低着头,赶紧装什么都没听见,很显然皇后殿下已经兴奋得难以自已,迫不及待要和狼狈为奸的盟友分享胜利喜悦了。
“皇后殿下,您的征战之路还早着呢!”
杨信说道。
当然,准确说是宫斗之路。
“那就得请河间侯继续帮忙了!”
怀里抱着猫的皇后殿下颇为妖娆地说道。
她的宫斗之路的确还长,天启又不是只她一个女人,和她同时入宫的选美前三名里面,还有王良妃,不过这个没孩子,还有皇贵妃范氏,也就是皇长女的妈,其实她还有个儿子,比张嫣那个晚一年,也是在杨家医院出生的,但紧接着就在宫里夭折,是不是客氏下的手很难说。
之前九千岁又把收的一个侄孙女任氏送进宫,也就是任容妃,这时候也怀孕,原本历史上她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天启大爆炸吓死的那个。还有李成妃,她也有一个女儿,原本历史上她被客氏迫害的很惨,甚至被贬为宫女,但现在还没到时候,客氏倒台她倒是解脱,她和范贵妃关系很好。
所以张嫣的宫斗之路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才刚刚开始。
之前客氏是她们共同敌人。
这些女人在客氏的迫害下只能说拼命抵抗,互相之间顾不上斗,但现在客氏没有了,那就该这些女人之间战斗了。
尤其是范氏。
皇贵妃可相当于副皇后。
虽然她的儿子没保住,但能跟天启连生两个,也足以证明她在天启那里还是很受宠的,这种事情可做不了假的。
而任容妃肚子里的孩子,同样也是一个巨大威胁,要知道这可是九千岁送进宫的,本来就有将张嫣取而代之的意思,虽然客氏没有了,但九千岁可是依旧如日中天。万一是儿子,那张嫣那个可就有危险了,尤其是在这方面杨信肯定不会帮她,最多也就是个中立而已,相比起来,任容妃倒是和杨家才是一家人,比如黄英和任容妃就不错。
“皇后殿下,我只保太子。”
杨信说道。
说完他昂然地走了。
后面皇后殿下笑吟吟地继续在撸猫……
“你,以后跟着本宫吧!”
她对小太监说道。
“奴婢尊娘娘懿旨!”
后者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四八三章 结案
天启最终还是选择了缓和一下矛盾。
当然,不是在弑君案上,在这个案子上他是不能让步的,他的做法是紧接着抛出了宗室限禄法。
这也是文臣一直想要的。
从这一年开始,各藩俸禄不再增长,每藩就是按照目前的标准,以后成为固定的俸禄,无论再增加多少人口,朝廷都不会再按照增加的人口增加俸禄,你们自己内部去解决,反正朝廷以后就给这些了,这算是象征性给了文臣们一个甜枣,原本历史上其实也是这一年发布的。
只不过原本历史上是被财政逼的,但这一次属于天启主动示好。
当然,这没什么用。
除非现在天启下旨取消昭义市,把杨信踢出朝廷,剥夺他的一切权力,甚至把他千刀万剐,否则士绅们是不会原谅皇帝陛下的,而天启很显然也没有那么傻,所以他在士绅们心目中的形象不会因为宗室限禄法而变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新东林党包括部分旧东林党的言官,依然在不断上奏抨击锦衣卫制造冤狱,把诏狱里至今硬扛着的文震孟等人描绘为被杨信蓄意陷害的忠臣。
然而……
乾清宫外。
“忠臣?诸位,这就是你们的忠臣?看看吧,这就是他们的供词,他们已经招认了所有罪行!”
杨信举着一堆供词叫嚣着。
那些正在堵门求见天启的言官们一片愕然。
魏大中难以置信地抢过杨信手中供词,看着上面那熟悉的笔迹,这是文震孟的笔迹,后者招供了所有罪名,包括弑君谋逆的。
“这不可能!”
他崩溃一样惊叫着。
“白纸黑字,你可别撕,你撕了大不了我再去让他写一份。”
杨信得意地说道。
“我要见他!”
魏大中深吸一口气说道。
“带他去见,不准靠近,不准交谈!”
杨信说道。
他身旁孙云鹤赶紧上前,带着魏大中前往诏狱。
其他几个言官也凑上前,杨信很坦然地把手中供词随便他们看,紧接着袁化中便愤慨地把手中李应升的供词扔给另一个御史,然后阴沉着脸转头走了,走出没几步一个东西掉落脚下。
“袁御史,你的奏折掉了!”
杨信喊道。
原本还准备弯腰捡的袁化中,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这脾气越来越大了!”
杨信笑着说道。
剩下那些言官看完供词,一个个也都沉着脸走了,至于去诏狱看看有魏大中就行了,真要是锦衣卫把文震孟几个打得形状诡异,大不了再来继续弹劾,不过他们也知道,杨信既然敢让魏大中去看,那就肯定是有恃无恐,也就是说文震孟这些人并没受太多的苦,这些家伙很可能就是骨头太软,从上次大义觉迷录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原本堵在乾清门的言官们转眼散尽。
“这个法子倒是真好。”
许显纯笑着说道。
“那也得看对什么人,真正的硬骨头一样能扛住。”
杨信说道。
为了能够迅速获得供词,他不得不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一些应该说是很卑鄙无耻的手段,毕竟有些东西比拷打管用,不过好在效果还是很好的,仅仅用了十天时间,他就轻松摧毁了文震孟这些人的防线,而且还不用打得形状诡异。
就是让许显纯这些鹰犬爪牙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完之后杨信重新整理了一下供词,然后直接去向天启交差了。
而魏大中的诏狱之游,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文震孟几个的确受刑,但要说酷刑折磨就夸张了,实际上他们都很正常,除了精神差些眼神空洞些,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甚至李应升的精神还很亢奋,在牢房里面语无伦次的咒骂着杨信这些奸臣,而且还是在那里边走边骂,看得出身体没什么事,最终魏大中只是回去鸡蛋挑骨头,随随便便上了份注定没用的奏折,指责锦衣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囚犯待遇差之类的。
纯属撒泼。
而杨信根据他们的罪行,拟定的处置方式在天启那里得到批准,只不过皇帝陛下略微修改了一下。
凌迟改成了斩首。
按照大明律这样的无论首从都是要凌迟的。
但天启为了显示仁慈,包括文震孟,陈仁锡,李应升,吴昌时在内一干犯人统统由凌迟改为斩首,不过这时候还不能杀,因为大明死刑处决有时间限制,立春以前秋分以后,这是死刑执行的时间,这个时间以外不能杀。
而且这个时间以内也得避开十斋日。
所以这批犯人的处决得等大半年,实际上这时候才刚过立春。
当然,他们的死刑已经定了。
而原本他们从祖父开始,一直到孙子辈,包括叔伯一系年十六以上的,统统也是要斩首的,但天启改成了流三千里,而且原本流放之前还得杖一百的,这个也免了。至于流放地当然还是挖鸟粪,杨信已经跟刑部签了一个得到天启恩准的协议,就是以后流三千里的,都直接给他,这样朝廷也不用为此而费心了。
只要判处流放三千里的,这个统统都直接给他,然后他会给刑部银子,虽然这项制度遭到言官抨击,但在九千岁控制刑部和刑科的情况下,还是迅速得到了施行。
女眷也得到宽大处理。
原本女眷依照大明律是要籍没为奴的。
但天启还是特意赦免,连同小孩各还其娘家,实际上之前那些类似情况的也是这样处理,所以士绅们其实不是很怕杨信和天启,他们知道这俩都不是那种喜欢杀人的,至少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
当然,这样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他们跳出来时候还能勇敢些。
至于他们的财产肯定归皇帝,无论钱财土地房产商铺,统统收归皇帝,而奴婢释放为良人并妥善安置,田产及其佃户改为皇庄民兵。
这套处置方式已经成了惯例。
而且被士绅深恶痛绝,虽然相比起原本的已经很仁慈,但因为抄没一家就等于皇帝在地方打下了一个民兵区的钉子,所以各地士绅无不视之为暴政,毕竟这样继续下去,皇帝在地方的钉子会越来越多,就像当年朱元璋在各地设立的卫所一样收紧对士绅的绞索。士绅和文官们用了两百年时间,才终于毁掉了卫所,使其成为一具躯壳,但天启和杨信这对昏君奸臣,却用这种方式重建,让士绅们逐渐又回到被朱元璋的阴影支配的恐惧中。
真的。
这比朱元璋还狠。
毕竟朱元璋没有杨信的经济头脑,他的卫所军户生活水平,比起普通老百姓强点而已。
但民兵的生活真的强太多了。
杨信通过这个体系形成内部商业,开各种工厂,这一年光长江沿岸的罐头厂就开了无数,整个民兵区形成自给自足,而且向外扩张的工商业网络,同样两三成的地租也让民兵区哪怕在灾年,也一样能够有余粮,甚至现在连士绅控制区都不得不向他们那里购买粮食,罐头之类。
这真得对士绅统治构成巨大威胁,连苏州不少当苦力的工人都跑了,毕竟做苦力的日子肯定比不上当民兵,就算民兵区没有土地分给他们,还有杨都督开的那些工厂,杨都督的工厂可比士绅的强多了,尤其是罐头厂,那是完全可以吃饱饭的,而在士绅的纺织作坊里,那可真就不一定吃饱饭了。
“说到底,这吃饭最重要啊!”
杨信站在窗口,看着前面正在涌入考场的士子感慨着。
大明新一科的会试正式开始了,聚集京城的五千举子,将开始他们人生的重要时刻,弑君案没有影响士子的情绪,毕竟这是弑君案,敢弑君谋逆就是诛九族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那些犯人自己都已经招供了。
“可关外已经快吃不上饭了。”
他后面的陈于阶说道。
他并不是奉诏进京,而是私下过来专门催粮的,不是找朝廷,他们那里的粮食运输都是杨信承包的,根本就不关户部的事。
实际上这些年他经常这样算是半秘密的方式进京。
“这些年关外越来越旱,冬天越来越冷,种的粮食收获不了几个,也就是地瓜和高粱还能有点收成,而牧区的牲畜越来越多冻死,要不是还有咱们的粮食支撑,炒花那里早就已经陷入饥荒。据逃到金台吉那里的建奴说,野猪皮那里因为没有足够粮食,已经开始杀无粮人,就是那些老弱无用的奴隶,甚至直接杀了当食物。
今年看起来不会转好,而在朝鲜已经没有可抢的,我怕逼急了开春以后他们得铤而走险。
不然就得饿死了。
林丹汗就是被逼急了,他那边已经在饿死人。
他不像炒花一样有金台吉的银子帮助,从张家口买的粮食又经常被哈喇慎部抢劫,只能用这种手段想捞一把,抢哈喇慎部的牲畜至少还能让他渡过冬天最难的这段日子。
说白了都是被饿的。
你在这里觉不出来,但在关外真到了不抢就饿死的地步”
陈于阶说道。
第四八四章 危机边缘
今年……
今年的确对大家来说,都是很艰难的一年。
一六二五年。
原本历史上就是这一年,林丹汗因为饥荒不得不以进攻科尔沁来抢掠牲畜,同样野猪皮也不得不以大举南下抢掠来解决粮食不足,最终到明年年初成就圆嘟嘟的神话。
可以说这是整个塞外都饿疯了的一年。
这种情况下要说野猪皮真得铤而走险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底朝鲜真养不活他。
事实上朝鲜本身就是依赖全罗这个最大的产粮区,从全罗向汉城的粮食运输类似于大明的漕运。
罗州至今在李手中。
而全州遭到屠城后,人口损失非常严重,虽然野猪皮向那里迁移部分建奴,但短时间很难恢复,而他为了恢复兵力,又大量扩充八旗朝鲜和绿旗军,前者总兵力已超过五万,比正牌八旗满洲还多。这些八旗军都是要养活的,就目前朝鲜那点人口和他们抓的那些奴隶,而且还在不断遭受毛文龙袭扰的情况下,真得已经不堪重负了,再遇上这种天灾,除了铤而走险也真没别的选择了。
“有胆子他就出来!
正好让他有来无回,大不了我再去辽东亲自解决他。
至于粮食好办。
牛庄解冻后,我会以最快速度向你那里运至少二十万石稻谷。
炒花那里没有银子那就继续给他贷款,总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他和金台吉,林丹汗那里不用管,他只要不向东搞事就行,向西是卜石兔的活。
金台吉那里,就不要再让他招诱野猪皮的人了。
你得让他明白。
他的银矿就那么大,招诱的人越多分他银子的也就越多,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墙头草,之前投靠野猪皮,现在野猪皮养不了他们去投他,难道他就不怕这些人数量多了,哪天和野猪皮勾结起来,给他来个鹊巢鸠占?那些终究不是他的人,他能保证那些人和他一条心?到时候别出了事,那就悔之晚矣了,他现在的实力足够自保的,何必再继续养这些多余的人?
他很喜欢分银子给别人吗?”
杨信说道。
当然,主要是得防止金台吉生出野心什么的,这些年叶赫部发展可是很迅猛,目前总人口已突破五万,能拉出一万多能打的。
再发展下去就容易生出野心了。
更何况他这些年招诱的,还有不少是原本部落首领级别,这些人本来就是跟着野猪皮造反的,再有那些野心勃勃的,忽悠他学野猪皮,到时候可就是麻烦了。说到底叶赫部当年也不是老实的,只不过到金台吉这一代面对野猪皮的威胁,最终只能选择投靠大明,但要说金台吉对大明皇帝有什么忠心那就是笑话了。
陈于阶点了点头。
这也是必须的。
他在开原的炼银目前来讲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始终无法突破四十万两这个极限。
主要就是人不够。
而人不够的关键在于粮食不够。
虽然他在本地大量开荒,但开荒田也就是种地瓜高粱,最多再种点玉米,但玉米的产量和前两样就根本没法比了,这几年倒是开始种土豆,但这时候的土豆产量也很低。
最终还是得靠关内运输。
而赵率教部本来就是一万五千人的编制,这是完全脱产的军队,金台吉那里采矿肯定对农业生产有一定的耽误,还得补给炒花那里,同样他那里的冶炼工人,配套的矿工,为冶炼挖煤的,统统都得粮食。最终每年至少得运三十万石,实际上他们产出的银子还不够买粮食的,只不过这些粮食里面,有一多半是以军粮名义,然后由朝廷支付粮价和运费。当然,那些士兵更喜欢用粮食换炒花那里的牲畜吃肉,但无论如何,要维持这个明蒙叶赫的三角同盟稳定,每年至少要运三十万石粮食过去。
今年的话三十万石还不够,因为大规模的旱灾将席卷塞外。
粮食减产是必然。
牲畜大量死亡也是必然的。
同样不能再增加人口数量,因为再增加就更不够了。
杨信给他们运粮也不容易,从辽河逆流而上,运输三十万石粮食哪有那么简单,能到开原的小船一艘也就是运不到一百石,一百艘一次都不一定运过去一万石。
实际上总共四百艘。
杨信在辽河上养了四百艘所谓的艚船。
每年它们也就能往返七回,三十万石已经是极限。
实际上杨信在辽东赚不到什么钱,虽然他每年从辽东的确分走大量利润,但这些全都用在养活航运队了。
四百艘运粮船,至少得超过两千船工,这些船工的工资都必须得保证他们养活全家,而且这是逆流而上的运输,沿岸还得有畜力的拉纤队随时备用,另外还得养一批人负责沿线的河道维护。辽河虽然自郑家屯以下都通航,但自然航道的情况下也不是说没有浅滩阻碍,尤其是这样的干旱时代,好在安全不用考虑,要不然这条航线还得军队保护。
而这些全是银子。
更何况他不仅仅是要从牛庄向开原运粮,这些粮食还得从南方一路运输到北方,虽然他一石米在开原四两银子卖给金台吉,但绝大多数利润实际上都填在了这条运输线的维护上。
当然,作用巨大。
这些米让开原,叶赫城,内喀尔喀各部形成牢固的同盟。
无论野猪皮还是林丹汗都对这个同盟无可奈何,毕竟这个同盟维持下去的核心其实是粮食,本身粮食不足的炒花和金台吉都必须依赖杨信,而他们缺乏的恰恰也是粮食。
“还有一件事……”
陈于阶欲言又止。
“我在江浙到底想干什么?”
杨信替他说了。
陈于阶点了点头。
“暂时我不想回答,因为现在我就算告诉你原因,你也很难相信,我只想说你等着看吧,实际上也用不着等太久了,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大用的。”
杨信说道。
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他说从三年后开始,一场毁灭性的天灾会从西北开始,在整个大明游荡数十年,用赤地千里的饥荒毁掉这个国家?
除了自己的女人,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再说就算相信他,难道那些士绅就会为此而改变了?
在他们看来倒是咱大清的方式最简单有效,把无粮人杀光就行,不就是天灾嘛,死个几千万人就解决,到时候他们不死就行了,头可断血可流,士绅的天下不能亡。老百姓造反又如何,镇压不了难道不能借兵剿寇?只要能继续维持他们站在佃户农奴尸骨上的歌舞升平,麻哥都能变圣主明君,咱大元都能让他们念念不忘。
陈于阶也没再多问,他其实就是替那些家乡朋友们问问而已。
他陈家是无所谓了。
反正杨信再怎么折腾,也不会亏待了他的。
至于他家乡的朋友们……
他家乡的朋友们,已经在忍无可忍了。
江阴赤岸。
“让开,想干什么?造反吗?”
杨寰颇有些色厉内荏地喝道。
在他身后的古老大宅,一群哭喊的男女老幼正在被押出,而在里面的庭院中,是一个个装满的箱子,而在外面的码头上,是一艘艘正在装满的小船。
这是李应升家。
他家祖上其实是色目人,胡元时候驻这里的将领,后来投降大明就这样一直繁衍至今,至少两百多年过去后,李应升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祖上的模样。相反李家还是江阴最顶级儒学世家,家里藏书无数,不得不说这也是很令人感慨,他爷爷还是王阳明的弟子呢!
李家在案发后第六天,就被杨寰带着人封了门,包括李应升几个叔伯家,现在只是得知李应升定罪后,正式对这里进行抄家。
“李应升弑君谋逆,而且已经招供定罪,本官奉旨前来抄家,你们不要胡闹,袭击锦衣卫是犯法的!”
杨寰继续色厉内荏地呵斥。
他的确色厉内荏。
因为此时在李家外面,是整整一个营的团练,甚至连战车都在两旁布置好了,一辆辆战车的盾墙后,那些扛着斑鸠铳的士兵冷眼相待,在盾墙后面,甚至还有一队骑兵,马鞍上挂满了短枪。
而对面是大炮。
四门小型的千斤红夷大炮虽然炮口没有对准他们,但需要时候也仅仅是转头而已。
这是江阴团练,或者说常捷军。
“杨佥事,我们只是来看看,看看不犯法吧?”
他对面徐弘祖或者说徐霞客说道。
的确人家就是看看。
穿着一身欧式半身甲,带着短枪和刀在那里看看,而在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长矛林,一个个同样穿着欧式半身甲的步兵举着长矛整齐排列成方阵,而在长矛方阵两旁,是身上只有胸甲的火枪手。
“我警告你们,别乱来,我们可是锦衣卫。”
杨寰底气不足地说道。
“哈,锦衣卫!”
徐霞客鄙夷地说道。
就在同时他身后长矛方阵骤然爆发出一声整齐的怒吼,紧接着所有长矛以整齐的动作下压,无数矛刃在冬日的暖阳下一片寒光……
第四八五章 最后底线
当然,徐霞客并没攻击锦衣卫。
攻击锦衣卫可是犯法的,常捷军作为一支在应天巡抚支持下,以保护地方防范盗匪为职责的民间治安力量,是肯定不会犯法的……
至少不会公然犯法。
“就这么算了?”
吕宫看着离开的船队说道。
杨寰终究还是带着李家抄没的三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价值十几万两的各种贵重物资,另外还有近百名犯人安全离开赤岸,尽管实际上也是逃离。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应该在这里留下人清理李家田产,然后将其改造为皇庄的,但杨寰终究还是没敢,他怕自己活不到明天晚上……
这是肯定的。
徐霞客带着常捷军过来就是警告他的。
杨寰还是很懂事的。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他能力的范围了,除非他叔叔亲临,否则没人能搞起来,徐霞客用刚才那嚣张的行为明明白白告诉他,苏松士绅容忍的底线是什么。抄家可以,敢把这些家土地民兵化就是战争,苏松及周围三万多全副武装,就连板甲都已经部分普及的精锐已经严阵以待。
“不然又能如何?真得公然进攻锦衣卫吗?那样不是正好给了杨信的借口?李仲达终究是弑君谋逆,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等无论如何,这忠字是不能变的。”
徐霞客说道。
他并不知道吴昌时的计划。
他并不是复社的。
实际上复社直到目前为止,仍旧只能说是一个小团体,只是江浙士绅中少数最激进,对于大同国和郑最崇拜的,以文学为名聚集起来。最初只是张采,吴昌时,杨廷枢等一帮人发起,然后迅速接受了郑的大同国思想,并且开始真正研究大明制度的根源问题。然后越研究,越觉得郑的大同国最合理,可以说是解决昏君暴政的良药,这样就开始在年轻士子间真正扩散开。
尤其是在各地大办团练后。
他们也看到了士绅完全有能力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现在阻碍他们实现理想的,只是天启和杨信这对昏君奸臣了。
如果没有他们呢?
那以目前江浙团练的实力,完全能够控制南京,江浙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官军,再说就算有,也一样是要听士绅的,那时候就可以逼迫皇帝接受他们的大同国改造。说白了这就是一群刚刚开始进入政党雏形,除了热情什么都没有,在空想的政治理念支撑下的冒险主义者,很像原本历史上那些刚刚接受某种思想,并且瞬间沉沦的热血青年。
就像不负少年头还不负少年头时候一样。
在这次弑君案之前,他们甚至在江浙也没有太大的名气。
老牌士绅们并不在意他们这个小团体,江浙文人社团多如牛毛,同样郑的大同国在老牌士绅中也不是说很受欢迎,这些老古董的思想还停留在高攀龙这些人的时代。可以说这些人在士绅中,也算是非主流,甚至不乏老古董们把他们直接视为叛经离道的狂徒。
毕竟他们的确有些叛经离道。
哪怕以苏松士绅的开明程度,对于大同国这套,也是很难在这么短时间接受的。
当然,他们正在思考中。
而且这种思考会随着昏君奸臣的恶行而一步步加深,到最后他们终究会支持的。
而且这时候荷兰一些议会制和联省自治的思想,也已经开始流传,既然荷兰就是这样,而且据说还很好,那么大明为什么就非得拘泥于大一统的君主一言九鼎呢?大明为什么不能以土地定选举权,士绅推选官员自治呢?
但现在还到不了这种程度。
总之复社就是这样一个以一本充满争议的书为核心的,少数年轻激进士子组成的小团体。
之前根本没多少人在意他们。
但这一次可以了。
完全可以说一炮打响,他们让整个江浙都为之惊叹,复社这个名字一下子妇孺皆知。
但要说江浙士绅都支持他们同样也是过于夸张了。
毕竟弑君谋逆这种事情,在士绅中也有点骇人听闻,他们并不在乎锦衣卫抄这几家,他们在乎的是皇帝趁机将这几家的田产变成民兵区。
徐霞客就是来示威,吓唬杨寰阻止他们这样做,同样用这种态度来向皇帝示威,但要说对锦衣卫动手是肯定不行的,示威,让皇帝感到恐惧,那时候在朝的新东林党官员,包括顾秉谦这种阉党在魏忠贤那里进行活动,最终使皇帝因为顾虑停止对这几家土地民兵化。
这才是他们真正目的。
说到底士绅们终究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抄的又不是他们家。
相反如果能够阻挡住天启对这几家土地民兵化,他们还可以趁机瓜分这几家的田产……
好吧,这样很无耻。
但是,他们真会这样做的啊!
当然,主要是他们害怕把杨信这个恶魔再招来。
杨寰不值一提,要说杀个锦衣卫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目前士绅掌握的团练,就是真杀了锦衣卫也没事,皇帝在江南又没有能够奈何他们的军事力量。可问题是皇帝手下还有杨信这个凶残的打手啊,单纯江南那点官军,甚至加上红巾军也没什么大不了,士绅的武装更强,可只要杨信一来,那就什么都别扯了。在这种情况下士绅更愿意选择有限度的容忍,只要能阻止对这些家土地的民兵化就行了,这是他们的底线,单纯抄家没什么大不了。
“如此要我等何用?”
吕宫不满地说道。
“长音欲引杨信再乱江南否?”
徐霞客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吕宫愕然了一下,紧接着很是不满地拂袖而去。
他又能怎样呢?
他这时候已经算是寄人篱下,他家的地早被分了,就靠着世家子的空头招牌,另外还有在常熟,无锡的几处店铺维持生计,他哪有资格让徐霞客这种有屋又有田的实力派士绅做什么啊!他是肯定想闹大,他不怕现在团练立刻发动进攻,一举荡平那些抢了他屋抢了他田的贼寇,恢复他吕家过去的好日子,可现在他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啊!
他恨恨地上马,直接返回了最近的常熟,然后到了钱谦益家,寄居于此的蒋煜把他迎进去。
钱谦益倒是早已预料到。
“看看吧,这就是满朝衮衮诸公却斗不过一个杨信的关键,我们自己就不能齐心协力,遇到事情一个个就想着自保,甚至互相拆台。过去咱们没有兵,的确不敢跟他们斗,可如今咱们已经有兵有将,结果还是不敢跟他们斗,简直就是笑话。”
他鄙夷地说道。
实际上他这时候正庆幸,如果他没有被罢官在家,说不定也会被文震孟拖进去……
他自认还是很英勇的。
在他看来像这样的义举,只要自己在京城,肯定是要参与的,然后他也会落得文震孟的下场,不过这样算就不应该庆幸呀,庆幸岂不是对不起文震孟这些义士,像自己这样正义凛然的人怎么能这样呢?
总之钱谦益此刻心情也很乱。
“想当初他徐家算个什么?不就是个科举舞弊禁锢的,如今倒也抖起来了!”
吕宫愤然说道。
很显然他至今依然不能释怀。
“这样要他们有何用?苏州士绅一年七十多万两银子,养着他们六千人马,难道就是要他们吃闲饭?需要他们动手的时候却畏缩不前,这样他们对得起那些银子?”
蒋煜同样愤然说道。
话说他们这批可以说武进流亡士绅最盼望的就是打起来,反正他们已经没什么可损失的了,打起来也没什么顾虑,输了他们也不在乎,红巾军把苏州士绅打土豪分田地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在苏州又没田地。但如果赢了,那他们就可以趾高气扬地回到武进,告诉那些穷鬼,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那时候他们就可以恢复过去的辉煌了。
所以他们都想打起来。
但很显然苏州这些士绅们也没那么傻,不打起来还能维持现状,打起来一旦把杨信招来,那可就真得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算了,事已至此,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钱谦益说道。
这时候钱府的管家走进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何事?”
老钱说道。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管家说道。
然后他将手中一份拜帖捧给钱谦益,同时用目光向他示意了一下,示意他这件事没那么单纯,后者低头看了看拜帖上的名字,紧接着眉头就皱了一下。
“牧斋公?”
吕宫疑惑地说道。
钱谦益看了看他和蒋煜,突然将手中的拜帖对着他们展示。
吕宫二人一看上面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然后瞪大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钱谦益。
“请!”
后者说道。
那管家赶紧出去,很快带着两人走了进来,这两人都是短褐,看着就像两个普通农民,而且看得出精神都颇为憔悴,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旅程。
“二位义士,请受钱某一拜!”
钱谦益立刻迎上前,一脸庄严地躬身行礼……
第四八六章 正义永不倒
来的当然是张名振和许都。
他俩逃出生天的过程没多么惊险,就是在张家湾找到一个实际上是他们一伙的商号,然后由后者提供马匹和银子一路狂奔南下,以每天一百五十里的速度直接跑到胶州,在胶州雇了一艘胆子够肥的走私船……
胶州走私也很繁荣。
只不过这种走私与海外贸易无关。
主要是些沿海士绅的商船在山东与江浙之间往返,运输南方物资北上,准确说其实是国内贸易,也是走私,不交税的肯定是走私了。理论上也是归杨都督管的,因为登州海关总理山东沿海各口关税,但杨都督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他一年无非就是五万两承包费,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这时候山东沿海贸易跟南方也没法比,就算是真得认真去收,一年能不能收五万两也很难说。
这样还不如落个清闲。
要不然就得花钱在这一带维持一支缉私队了。
杨都督本来承包登州海关就赔钱,如果再养缉私队岂不是赔得更多?
索性听之任之,只控制好登州一带的海外贸易就行了。
实际上杨都督也不会真赔钱的,因为他在登州的那些罐头厂,捕鲸,甚至在附近开矿,比如说石墨矿之类,这些统统都是银子。
他只是收税亏本,但其他业务可都是赚钱的。
既然他没兴趣管,那胶州沿海士绅还不撒欢了,不仅仅是胶州,整个山东沿海南边到处都是干这个的。
金口都已经因此迅速变成繁荣的小镇。
而张名振等人就是在金口以重金雇了一艘走私船,绕开锦衣卫在运河还有河南一带的搜捕,直接出海乘着还在刮的北风和洋流,顺风顺水仅仅五天就从金口到了太仓,不过他们回来也没用,因为江南同样在搜捕他们,尤其是许都家,这时候都已经被锦衣卫封门了。
所以他们只能来找钱谦益。
因为按照文震孟等人计划,就算成功也肯定要暂时躲避。
哪怕成功了,接下来还得一番政治上的恶斗,而在恶斗结束前他们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弑君终究是需要严惩的,而在文震孟计划中就是让他们来钱家躲避。
文震孟向他们保证过钱谦益不会出卖他们。
而且许都同样认识钱谦益,甚至他们两家也算得上世交,虽然太仓本地还有张采是复社的,但这时候复社的几个主要成员都已经被锦衣卫盯住,他们是不敢去找的,这样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来找钱谦益。
“二位义士快请上座!”
钱谦益满脸笑容地说道。
“世叔,小侄岂敢,更何况义士二字更不敢当,小侄无能,不能为国锄奸反而累及亲友,实在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许都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京城罹难的义士也是为大义献身,他们的鲜血是不会白流的。”
钱谦益拉住他的手说道。
“许兄,那杨贼说诸位意图弑君……”
吕宫说道。
张名振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钱谦益举手阻止。
“造谣而已,诸位义士乃锄奸,锄奸乃忠君报国,诸位义士岂会弑君,不过是杨贼栽赃陷害而已,把原本只是普通案子做成逆案方便他残害忠良,这种事情一想就明白,这些年他不都是这么干的?那些被他抄家灭门的忠义之士,哪个不是被他构陷以谋反之类罪名,如今不好做成谋反,就做成谋逆而已,剩下无非伪造些证据然后屈打成招。
什么挖地道炸皇宫。
都是他自己造的,用来构陷以谋逆而已。
二位义士放心,江东父老无人会信这种鬼话,诸位义士就是挖地道炸那杨贼而已,只不过被杨贼伪造成了炸科学院。”
钱谦益说道。
“对,就是那杨贼构陷。
小侄及罹难的诸位义士,从未做过弑君谋逆之事。
小侄等人挖地道就是炸那杨贼,至于为何会说地道是炸皇宫的,这个小侄也根本不知道,想来就是杨贼暗中做了手脚。”
许都立刻说道。
他已经迅速明白了钱谦益的用意。
他们不能是弑君谋逆的逆贼,只能是为国锄奸的义士,反正江南百姓也不可能去京城钻进地道亲眼看看,目前只是锦衣卫发布的告示说他们弑君谋逆,但像锦衣卫这种阉党爪牙说假话还不是很平常的。什么挖地道炸皇宫,都是杨信为了陷害忠良编造的,就算真有地道也是他后来挖的,绝对不存在什么炸皇宫,这只是杨信又一次陷害忠良而已。
这就可以了。
这就可以用来在江南为他们洗白了。
说弑君谋逆的确是太骇人听闻,老百姓也不会支持逆贼,但如果是为国锄奸失败被奸臣反咬一口,蓄意栽赃构陷的忠义之士,那就光辉灿烂了。
“我就说嘛,诸位义士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个杨贼太恶毒,为了能够报复诸位义士,竟然出此毒计以陷害诸位义士家人。”
吕宫愤慨地说道。
“二位义士接下来欲何往?”
他紧接着说道。
许都和张名振互相看了看。
“如今锦衣卫正在四处搜捕,我等无论留在何处都是连累旁人,故此欲归东阳依家乡父老,东阳一带山高林密,就算藏身也容易些。”
许都说道。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只是锦衣卫如今定然已去东阳抄没贵府,此去万一遇上岂不是危险?”
吕宫说道。
“许某无能,累及家人,就算能再见家人一面也好。”
许都伤感地说道。
张名振同样也很伤感,他是南京锦衣卫籍,家人都在南京,他是肯定不敢回南京去见家人了,不过他真不知道炸皇帝,虽然他的确参与此案,但他真得只是以为炸杨信,所以刚才吕宫问的时候,他还想对自己进行辩解。不过到这一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孑然一身,估计他家这时候早被抄了。
虽然他家其实也没多少可抄的。
“我倒是有一计。”
钱谦益突然说道。
“世叔有何计?”
许都说道。
“钱某算起来与令尊也是多年好友,虽然令尊已经不在,但此时钱某也不能坐视杨贼残害许家,要说别的的确做不到,但却可以帮贤侄想办法救出家人,我记得贤侄交游颇为广阔,能为贤侄出死力的朋友不少吧?”
钱谦益说道。
“回世叔,的确有一些。”
许都说道。
“那就好办了,钱某出银子购置一批武器,贤侄先去联络你的那些旧友,只要有个三五百人,带足了武器弹药,想来救出贤侄家人足矣。目前锦衣卫只是封门而已,而抄家这种事情都是杨寰去,接下来杨寰还得继续抄文,陈两家,估计就算去东阳也得一个月后。这期间足够咱们准备,而且我记得杨廷枢也是你们复社的,他在常捷军中为将,另外常胜军中的何刚也是复社的,他与贤侄乃是生死之交?”
钱谦益说道。
“小侄与何兄的确可称生死之交。”
许都说道。
他和何刚的确交情很好,原本历史上何刚就是因为陈子龙没能救他,和陈子龙划地绝交,不过这时候何刚早就被锦衣卫盯上了。
“那就好办了,让他再找些人跟你一起。
长音,由你负责与何刚联络,你不是复社的,锦衣卫不会注意你,武器也在松江装船,连同何刚给你找的人一同运往绍兴,别去宁波,那里恐怕已经被锦衣卫盯上。
贤侄你们立刻回去召集你的那些朋友到绍兴等着,到时候接了人和武器之后回东阳救你的家人,救出以后直接在附近山里找地方隐藏。
我会以书信告知浙江的朋友,让他们在士绅间传播真相。
以后他们定然会帮你们的,剩下就是在山里等待时机,这天下总有拨乱反正的时候,你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这些奸臣不会一直猖狂下去!”
钱谦益激动地说道。
此刻的他仿佛全身正义的光辉笼罩一般。
“若是锦衣卫继续追捕怎么办?”
张名振说道。
“怕什么,你们在那里召集忠义之士,我在这里给你们募集军需,购置武器弹药,浙东一带崇山峻岭,易守难攻,那锦衣卫又能奈你们何?你们不是觉得郑谦止那些对吗?那就自己控制块地方,然后照着他那套做,看看是不是真的管用就是了。”
钱谦益笑着说道。
许都的眼睛一亮,的确,他们完全可以这样做啊。
如果真能在浙东建立一个类似大同国的地方政权,别说他们自保了,就是实现理想都完全可以,说到底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既然不能通过朝廷实现自己理想,那就直接抛开皇帝好了,反正地方士绅肯定支持,大不了不造反,就是用武力控制地方,逼迫地方官员服从他们。
美得很啊!
就算朝廷想进攻他们也没人。
江南的官军忽略不计,地方官员绝对会乐意看他们教训那昏君,杨信的家丁装备低劣不值一提,所以目前皇帝在江南能调动的就忠勇军,后者敢动那旁边三万团练立马杀过去血洗昭义。
唯一的问题是……
第四八七章 士绅闹革命啦
唯一的问题当然是杨信了。
但这种事情总不能害怕他就不做吧?
要那样的话大家还闹个屁,干脆去抱紧他的大腿不是更好?既然选择了正义事业,选择了与昏君奸臣势不两立,那就要拿出勇气来,不能因为害怕而屈服于恶势力的淫威……
当然,主要是大家都不好意思明说。
说一堆忠臣义士,被杨信一个人吓得畏首畏尾,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总之计划就这样迅速确定,许都和张名振立刻在钱家的帮助下,前往各地召集他们那些义士,或者也可以说是绿林好汉,江湖豪杰们,这个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好歹那也是原本历史上喊一嗓子上万人跟着造反的,这个号召力拉起一支千把人的队伍没啥难度。
东阳,义务一带本来就民风淳朴
张名振也一样。
作为江宁大侠他也有的是好朋友,实际上南京一带常年数万生活无着的军户在那里游荡,之前有个官员特意上奏朝廷,要求对这此进行整顿,这里面总会有一些忠义之士。
而钱谦益负责给他们造势。
洗白他们的身份,什么弑君谋逆,全是奸臣栽赃陷害,人家就是为国锄奸失败的忠臣义士。
京城的地道?
杨信搞的鬼,他挖了陷害忠良的。
反正隔着两千多里,在这种地方士绅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士绅们肯定不希望他们中间出了弑君谋逆的,无论这些人干过什么,都必须洗白成锄奸失败的忠臣义士。这个很好操作,钱谦益以私信通知遍及江浙的朋友,就说他从京城得到的内幕消息,文震孟等人是被屈打成招的,这样他那些朋友就可以摸着良心恍然大悟了。
然后他们再继续扩散。
在各地书院,通过那些学生瞬间就能扩散开。
甚至让他们的家奴在民间传播,最好编成添油加醋的故事,增加一些喜闻乐见的玄幻色彩,让这些人的形象更加坚贞不屈。
在地方印刷小报在民间散发,在城墙上直接贴揭帖。
这个他们早就驾轻就熟。
江浙士绅玩这个都是有套路的,编戏曲演都很平常,不要小看这时候士绅搞舆论战的能力,他们不是清末还没被洋人教育前,那些已经退化到除了压榨佃户和八股文其他什么都不懂的,这个时代的士绅头脑极其灵活,他们要是真心想把黑洗成白,那就真得能把黑洗成白。
而吕宫去联络复社。
这时候复社也不是没有军事力量的,无论常胜军还是常捷军,都有复社成员实实在在掌握军权,何刚还是常胜军的副统制。
为了区别于官军,显示自己民间义军的性质,目前四大团练在各自军号下面,分别采取团都哨队伙五级,前两个对应官军新军的旅营,而军的统帅就是统制和副统制,团指挥,不是指挥使,都是都头,哨以下都一样,哨长队长伙长,而统制,指挥全是有功名的,都头往下就是雇佣的武将。
实际上就是那些大家族里面科举无望,转而开始在武举上努力,但至今还没考上武进士的,这一带不仅仅是文科举,武举一样很流行。
这些大家族并不傻。
只有文官没有武官同样也是不行的。
这些人则成为团练的中层军官,从都头到哨长基本上都是,而队长伙长之类就是宗族里面的亲信了。
体制类似湘军。
就是靠着宗族维持起来的。
何刚是常胜军副统制,统制依然是沈廷扬。
同样何刚也是复社在松江的核心,原本历史上他是史可法心腹,可以说左膀右臂级别的,一起死在了扬州。
他会解决所有需要的。
军火,盔甲,懂目前团练战术的骨干,甚至需要的话,他都能给许都这些人雇佣荷兰教官,实际上直到现在,常胜军里面还有六十多名荷兰教官,就连沈廷扬的头号幕僚或者说参谋长,都是一个荷兰人。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于常胜军可以说是全力支持,在广州他们面对葡萄牙人,始终无法打开局面,但在松江他们却打开了一个新天地。
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一切。
背靠长江和运河两大航运动脉的上海港,可以供他们选择的货物甚至比广州还要多。
荷兰东印度公司把这里视为他们的未来。
同样他们对这里的士绅可以说满足一切要求,据说已经在从国内找真正经历过大规模会战的军官,还有懂真正荷兰式棱堡的,至于目前常胜军几乎快要普及的半身甲和胸甲,也是这些荷兰人的杰作。正因为这种合作,上海的地方官员甚至默许他们在浦东盖房子居住,不过就是得送礼贿赂,而且还要每年都送。
而这种情况下,如果打着反抗暴政的旗号搞几个荷兰佣兵,就像他们在欧洲反抗西班牙国王统治一样,支持许都这些人反抗大明皇帝……
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都督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但他在京城也遇到了麻烦。
科学院。
“你为何非要把那里变成民兵区呢?要说咱们已经有昭义在,只要维持住这块地方也就足够了,他们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你再激他们岂不是要打起来?”
九千岁说道。
杨寰已经迅速报告了抄李应升家的遭遇。
很显然九千岁也有点撑不住,他也看到了危险,而对他来说目前就已经差不多可以满足了,大明的岁入正在稳定增长,而三大殿修完之后,少了这一块花钱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略微有剩余。这还仅仅是岁入部分,并不包括他和杨信两个集团捞的银子,而这部分是钱庄存银主体,就算朝廷岁入不够,需要花钱时候也可以从钱庄补充。
总得来说他不用担心银子不够了。
那么这样的日子就很好了,完全可以这样一直下去。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招惹那些士绅,后者现在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至少目前来讲江南军事实力最强的是他们。
“大爷,您不觉得越是这样,越要迅速解决他们吗?”
杨信说道。
“他们就是红巾军逼的,四个团练每年两百多万两,他们不可能真正长久这样维持着,只要维持目前的局面,咱们向他们保证,不会向外扩张,那么用不了几年他们自己就撑不住了,咱们不需要解决他们,这些人花钱也肉疼。”
九千岁说道。
他还是很清醒的,知道根源问题。
“但复社和大同国呢?”
杨信说道。
“你是说他们利用这些团练?你太高看那些士绅了,他们哪有这胆子,都是些好日子过惯了的,咱们只要不动他们的好日子,复社也罢大同国也罢,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这些守财奴谁会为了一本书,为这些没影的东西掏银子?更何况还得冒抄家灭门的险,他们还是被逼的,要说起来其实红巾军这件事有些得不偿失。
大爷不是说你做的欠妥,而是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
但做了就做了,咱爷们还不至于会怕他们,会因为他们受不了就得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再继续这样就有些欠妥了。”
九千岁说道。
他并没有被杨信忽悠住。
“大爷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一下子毁了朝中这些反对咱们的人根基,反对咱们的多数都是那里的,若是把那一带都变成民兵,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些世代簪缨的科举世家,算是一个釜底抽薪之策。
可如今他们也已经被打服了,已经不敢和咱们作对了。
顾秉谦就是。
剩下哪怕以前那些反对咱们最凶的,也都开始闭上嘴了,浙江巡抚还要给大爷修生祠,说是浙江士民所请,苏州那边这次也没闹,人家既然已经向咱们服软了,那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到底咱们斗来斗去,也就是为了朝廷岁入不足他们捞的太多,而如今他们已经服输了,咱们的岁入也够了,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斗下去了。
咱们继续对他们不依不饶,反而让别人看不惯咱们。
这几年就是咱们北方的士绅,对红巾军一事也都不满,还有人说你要跟着贾似道学,甚至有人说你以此收买人心,学那王莽。
虽说大爷知道你没有这样的心思,万岁爷也只是置之一笑,可你也把自己搞得成了众矢之的,以前还有几个士绅说你好,如今无论文臣还是士绅,都把你当成祸国奸臣。
就是孙承宗对红巾军一事也很不满。
要不是万岁爷压下来,他都想着调满桂的骑兵南下了。
这江山是万岁爷的,咱们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对待起万岁爷的恩情,再说他们已经对万岁爷动手了,现在收手也就算是咱们退一步,他们也就不会再继续铤而走险,可要是再逼他们,就很难说他们会做什么了。”
九千岁继续说道。
“先看看吧!”
杨信不置可否地说道。
说完他直接走向正在叫他的天启。
九千岁在后面叹了口气,话说他也算是为大明操碎了心。
第四八八章 孤家寡人
话说杨都督现在也算是孤家寡人了。
没人支持他了。
九千岁都不支持,天启同样也已经动摇,实际上就连杨夫人都不支持他继续下去,毕竟对杨夫人来说,救世主这种职业太夸张了,如果真有饥荒的浩劫,那杨家能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再饥荒也饥荒不到杨家。
真的。
只要整个北直隶的人还没饿死干净杨家的地就不会干旱。
至于饥荒导致战乱……
杨家的堡垒恍如铜墙铁壁,甚至得知这一点后,杨夫人已经下令所有庄子都修简易版棱堡了。
她不认为战乱会影响杨家。
再说杨家还有船队,南边还有好几处产业可以随便迁移,这时候就连那些土兵也已经完成向台湾的迁移,今年第一批垦荒田就能产粮。虽然和土人冲突不断,但好在那些土兵全是杀人放火的老手了,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影响他们,实际上他们更喜欢主动去招惹土人。毕竟哪怕土人也还有点油水,抢粮食,抢牲畜,一万五千全副武装的彪悍山民,正在恍如西进的天命昭昭般让凯达格兰人流血流泪。
再不行就去那里。
杨家有的是退路,既然这样就更没有义务做救世主了。
这是朱家的江山又不是杨家的。
说到底这年头的人对这种事情承受力比杨信高,杨信觉得饥荒饿死人是天大的事情,但这时候的人对于饥荒饿死人视为正常,大明这些年哪年也没少了这种事情。
万历四十五年山东饥荒一样饿殍遍野,虽然依靠方从哲和亓诗教的强力赈济最终没有酿成大乱,但涌入运河两岸谋生的饥民,方汀兰也不是没见过,别说饥荒了,就是平常年景运河边饿死的人也没见少。说到底在温饱彻底解决前,人们早就被现实锻炼得心如铁石了,通常只要不是饥荒降临到自己头上,最多也就是感慨唏嘘一下。
这一点杨信属于另类。
他在江南的赈灾和徐州的灾民安置都被视为收买人心。
甚至连中立派官员都这样认为。
就是因为他的赈灾以这个时代标准来看很夸张,完全超出必要,不是说他赈灾夸张,而是他赈灾时候对灾民过于无微不至,超出朝廷官员们认为的赈灾。
现实就是这样。
“现实就是这样,说到底都是一个词,饿的。”
王象乾感慨道。
已经快八十的他,刚刚风尘仆仆结束在独石口的调解赶回,不过他调解的效果并不理想,林丹汗依然占据喀喇慎部的地盘不肯走。
这个老家伙属于目前大明的蒙古问题专家,当然,比杨都督差一个级别,但就目前朝廷而言,除了杨信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蒙古事务了。他可以说跟蒙古各部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从万历十几年,就在宣大跟顺义王体系的这些部落打交道,而且始终控制得很好。
“虎汗穷饿之虏,除了抢掠他已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说道。
他还是用林丹汗的旧称。
在大明官方以前就是将林丹汗的呼图克图称为虎墩兔,察哈尔部则称插汉部,似乎大明官员就喜欢给他们名字里加兔,卜石兔,赶兔之类的。不过因为杨信习惯于他知道的那些现代称呼,而且在称臣纳贡后,也需要对他们尊重些,于是官方也改成了他习惯的,比如卜石兔改成了博硕克图。
“这不是他作乱的理由,喀喇慎的确有抢劫他粮食的事情,但他可以找陛下申诉,陛下会给他做主,仅仅因为喀喇慎部有些不守规矩的,他就恃强凌弱,杀喀喇慎部三千多人,这就是他的错了。”
杨信说道。
“草原那么大,难道养不活他们那么点人口?放牧应该不像种地一样容易遭灾吧?”
天启疑惑地说道。
“陛下,他们有白灾和黑灾,前者是暴雪,暴雪持续覆盖地面,牲畜在冬季无法找到牧草,只能依赖秋天囤积的草料,但实际上他们不可能在秋天有工夫囤积足够草料,最终结果就是牲畜大量饿死。
而且因为气候严寒,雪基本上是不化的,一层层累积,整个草原冻成冰壳子。
牲畜走过很容易被划伤。
而在他们那里,划伤之后也就是等着冻烂。
至于黑灾就是相反。
也就是草原冬季的旱灾,整个冬天几乎不下雪,牲畜找不到水喝,再加上瘟疫泛滥,造成大量死亡,这个甚至比白灾还狠。
无论白灾还是黑灾,对他们都是几乎毁灭性的。
咱们看来草原上似乎就是牛羊成群,但实际上一户牧民家里也就几十只羊,顶多十头左右的牛,再加上几匹马。甚至他们吃肉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因为牲畜经常生病,一病很可能死一多半,所以他们必须尽量保持牲畜数量,平常不到不得已是不会宰杀吃肉的,就是挤奶喝。
所以他们宁可用牲畜换粮食,因为牲畜可能一场瘟疫之后死一多半,但换来的粮食却不会生病。
草原其实也很穷。
他们最大的问题在于更寒冷,陛下去年测的最低气温是多少?”
杨信说道。
“零下二十二度。”
天启说道。
“呃,这么冷?那么陛下的感觉如何?”
杨信说道。
他的确没想到这么冷。
这已经接近现代有记录的最低了。
“寒风刺骨,踏出房门就觉得恍如置身冰窟,有种连指头都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朕记下的似乎是一年比一年冷,前年最低是零下二十一,大前年开始有温度计,最低是零下二十,照这样看今年会更低。”
天启说道。
“这倒是,这几年运河封冻的天数越来越多,去年直到二月中旬才解冻,整整冻了一百多天,今年至今还冻着。”
九千岁说道。
“林丹汗的察罕浩特再降十度,他那里不是最冷的,漠北蒙古的硕塞那边还得再降十度,但他们那里还不是最冷的,野人女真北部气温能降到最低零下五十度。冬季里别说是在外面活动了,就是在外面泼一盆水出去,还没等落地就成一堆碎冰,而这还不是有人居住的最冷之处,这就是为何这些人体格强,因为不强的都已经冻死了。”
杨信说道。
皇帝陛下拿起一个温度计,惊愕地看着……
好吧,他的温度计上根本就没有零下五十度这个刻度,这上面最低就标注到了零下二十五度。
“的确就如河间侯所说,他们所争的东西其实都很简单,就是和咱们的贸易,从咱们手中换粮食,虎汗进攻喀喇慎部,也就是因为喀喇慎部在张家口外,他的贸易必须经过喀喇慎的地盘。”
看着明显歪楼的皇帝陛下,根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的王象乾微笑着说道。
“那就去告诉他,朕给他做保,以后喀喇慎再抢他的东西,朕会给他主持公道,但谁的地盘就是谁的,他必须从喀喇慎的地盘撤出,否则朕就得替喀喇慎主持公道。过去喀喇慎部归顺义王管,这种事情属于顺义王失职,朕可以原谅他,之前的罚奉也会重新给他,但如今喀喇慎部已经封爵并划分了牧区,直接归理藩院管,那么朕也会负起责任。”
天启说道。
大明理藩院已经正式成立。
实际上这样一个机构也必须得有了,毕竟封了那么多蒙古王公,必须得有一个专门与他们打交道的,而第一任理藩院尚书就是老王。蒙古总督什么的暂时还没设,主要是这样得在草原驻军,那牵扯就比较大了,但设立理藩院就是天启一句话而已。
也不仅仅是蒙古,以后包括乌斯藏在内,所有此类事务,统统交由理藩院负责。
包括朝鲜。
老王也没多说什么。
皇帝陛下的话就是圣旨,林丹汗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敢不听那就揍他。
反正卜石兔已经带着西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和永谢布部联军到达,而满桂也已经出独石口,就连东土默特部也出满套儿,他们和喀喇慎残部共同组成联军在独石口外。而炒花和赵率教部已经进入察哈尔部牧区,随时可以直接杀到察罕浩特,可怜的林丹汗那蒙古大汗的美梦,正遭到大明皇帝和蒙古人民的迎头痛击。
他就像个笑话。
如果他退缩,那就更是笑话了。
可如果他不退缩,那就会在两面夹击中惨败。
最后还是个笑话。
总之他无论怎么选择,最后都是一个笑话。
但同样无论他怎样选择,大明皇帝作为草原裁决者的身份都随着这件事正式确立,至少内喀尔喀,东西土默特,喀喇慎,永谢布,鄂尔多斯,依附喀喇慎和东土默特的朵颜,都已经通过这件事正式承认了大明皇帝的共主身份。
“建奴那里会不会也同样因为饥荒而出山劫掠?”
天启说道。
“陛下,建奴已经在杀自己的老弱病残来减少粮食消耗了,而且还在以这些老弱病残为食,若是今年塞外的旱灾没有变化,那么咱们真就得防备野猪皮铤而走险了。”
杨信说道。
“果然是豺狼之性。”
天启冷哼了一声说道。
第四**章 九千岁的春天
林丹汗最终还是选择了理智。
他撤军了。
而且他还必须上一份请罪的奏折,为自己擅自越界并攻击喀啦慎部的行为向大明皇帝请罪,然后大明皇帝陛下仁慈的赦免了他,并且在得知察哈尔部正闹饥荒后赏赐两万两银子赈灾……
当然,贸易是另外一回事。
作为大明的顺化王,他本来就是可以自由到各口贸易的。
只不过他向独石口和张家口贸易,必须得走喀啦慎部的地盘,向东到开原的贸易,必须得走内喀尔喀的地盘,这两家都不是那种不会抢他物资的,实际上也不能说是拉西乞卜故意坑他,草原上本来就是盗匪横行,尤其是热河山区,常年活动着数万乱七八糟的土匪。
逃亡的蒙古牧民,汉人军户,明军里面的逃兵,内地逃犯,乱七八糟都活动在长城外的崇山峻岭。
本来就是互相抢。
拉西乞卜就是个盟主而已。
他就算想管也没那本事,所以蒙古部落到关口互市,通常都是集结起来以类似军队的形式,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也会兼职马匪,所以大明皇帝陛下又单独给他们进行了一项改革。就是命令开原兵备道陈于阶负责,将原本只到老米湾的辽河航运,继续向上游进入西辽河,然后在西辽河上尽可能靠近察哈尔部的地方筑城以便于顺化王互市。
也就是郑家屯。
这样就将明军驻屯区正式越过边墙深入到了牧区。
当然,这对林丹汗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意思,他是缺地方贸易吗?他明明是缺用来买粮食的银子。
他又不是炒花,炒花那帮有金台吉的支援,有杨信的贷款,当然不会缺银子买粮食,可他只能用牲畜交换,而草原上饥荒的根本原因就是牲畜越来越少。现在他都已经没法维持一户至少一匹马了,甚至不少牧民都没有马只能骑着牛,这次幸亏在喀啦慎抢了一波。现在别说杨信把航运进到郑家屯,就是再向前直接进到开鲁,他买不起终究还是没什么用。
当然,这就不关大明皇帝的事了。
大明皇帝裁决了察哈尔部和喀啦慎部的冲突,为喀啦慎部主持公道,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而且用赏银赈济察哈尔部灾民,并且命令河间侯负责在原开平卫城修建一座寺庙,以便为草原臣民祈福。至于僧人就派人去乌斯藏找摄政索南群培专门邀请一位大德高僧,同时也算是重新确立关系,实际上万历年间乌斯藏还有来朝贡的。
正好现在理藩院建立起来了。
就由目前在炒花那里日子过得很幸福的高僧,派人随朝廷的使者一同,其实那位高僧也是从乌斯藏来的,而且还是奉索南群培的命令。
这些年他们那里也很乱。
他们那里也不是一家,黄红花白也在互斗,军事实力最强的藏巴汗就不是他们一家,直到信他们的固始汗击败藏巴汗,才真正确立他们的老大地位,这样大明皇帝的示好,无疑就是他们很欢迎了的。至于重新确立关系,这个不值一提,他们很清楚,大明不可能派兵去他们那里,而且他们本来就在藏巴汗阴影下,迫切需要一个外部支持。
而土默特等部,炒花等部也是信他们的。
这样大明皇帝敬重他们,土默特等部信奉他们,他们在面对藏巴汗时候立刻就底气足了。
总之乌斯藏那边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而此时南边锦衣卫依旧在抄家中,杨寰率领的抄家团在抄没李应升家之后紧接着依次抄没文震孟,陈仁锡,吴昌时等家,在抄家过程中没有遇到抵抗,不过也没有进行民兵化……
但也不说不进行。
目前就是原本各家的佃户继续耕种。
无论是否进行民兵化,都到秋收以后再说,这期间暂时按照民兵对待,也就是今年不用交各种税,但按照民兵的地租标准交租,同样也是实物地租,这样实际上就不可能种棉花了,民兵的地租不收棉花。
为了便于对他们进行管理,由昭义市派出太监连同苏州织造府共同管理这些田产。
实际上仍然是准民兵化。
但因为有一年的缓期,所以士绅们虽然有些忍不下去,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
主要是皇帝明显已经看到他们的愤怒。
已经在犹豫。
而他们也的确开始向九千岁示好,包括浙江巡抚在杭州迅速给几千岁建起了第一座生祠,顾秉谦也在不断游说九千岁,这一次朝中阉党,新旧东林党,更是罕见地一致上奏反对这几家民兵化。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民兵化过程中造成很多冤假错案,使得地方士绅不安,刁民多以此欺凌缙绅,比如民兵就经常武装抢水源之类。
总之就是明确告诉天启,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了。
已经士绅不安了。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而这期间河间侯保持沉默,毕竟他不沉默也没用,朝中又没人帮他,他作为一个孤家寡人,这种时候还说什么,他一开口整个朝廷都围攻,既然这样索性闭上嘴吧。倒是因为害怕刺激他,他上奏的京城警察制改革,在朝廷得到了顺利地通过,毕竟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杨信能对民兵化这件事保持沉默已经可以了,如果连警察制改革也阻拦,很容易让他发飙的。
所以警察制得到通过。
废除原本的五城兵马司,在京城设立警察总局,原本文官想把这个职位变成文职的,但九千岁要以内官掌管,正在捋他毛的文臣最终还是忍了,警察局类比内官各局设立掌印太监一员。五城设立五个分局,各设管理太监一员,各坊分别设立派出所,以内侍为所长,至于下属人员就是雇佣了,实际上就是原本五城兵马司的那些。
增加的只是巡捕。
这个由原本巡捕营那些改编。
最终就是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在城内人员合并,原本分别负责白天和夜晚的,变成无论昼夜都是警察局的。
这样就不会互相推卸责任了。
而总局设立骑警队和防暴队,从亲军卫军户中雇佣,仿照援朝军训练,前者五百人后者两千人,这样实际上就相当于内官掌控京城,九千岁手中的实力大幅增强,至少在京城已经可以肆意横行了。但文官们还是保持沉默,毕竟这种时候他们得依靠九千岁,只有九千岁能拉住杨信,而且出了弑君案,皇帝陛下肯定要加强对京城的控制。
至于以后……
以后再说以后吧,实际上现在很多忠臣义士都萎靡不振了。
毕竟他们对未来也很茫然,至少目前看,他们真得没有战胜阉党希望,甚至这些天不少实在心灰意冷地都选择了辞职。
比如魏大中就辞职了。
而黄尊素和方逢年虽然没有卷入谋逆,但也同样被革职,黄尊素还直接被削籍也就是永远不能再做官了,至少目前来看,大明持续这些年的阉党与清流恶斗似乎阉党已经可以宣布胜利了。就连首辅叶向高也提出辞职,只不过九千岁还假惺惺挽留中,但他滚蛋也是时间问题,而他滚蛋后朱国祯这个一直并肩战斗的肯定也辞职走人。
孙承宗这个首辅已经不远了。
另外作为对南方人的示好,九千岁已经准备让徐光启入阁,另外还引入他的亲信黄立极,以此维持内阁的五人,这个也是北直隶人,这样新的内阁就是三个北方人两个南方人,其中还有一个南方人是正牌阉党。
但无论怎样,大明朝廷的主导权,已经完全落入北方人手中。
而在这些纷纷扰扰中,河间侯继续沉默中,在上了警察制奏折和改革方案后他就不再管了,而是迅速和天启一起,把皇城的照明和监听两大体系完成,另外就是继续训练他的援朝军。这支军队已经初具战斗力,实际上就是上战场也已经足够了,尤其是那些骑兵,已经有了真正精锐骑兵的样子,甚至皇帝陛下都在杨信保护下亲自去检阅过。
而且在朝鲜王的再次请求下,皇帝陛下已经决定五月正式出兵。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很显然杨都督终于认输了,他终究没办法一人敌天下。
在皇帝不支持,九千岁不支持,满朝文武全都反对,地方士绅口诛笔伐,仿佛整个大明都在阻挡他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在这场一人敌天下的战斗中,他只能选择认输。
他不认输又能怎样?
强行民兵化?
除非他自己跑去江南,否则根本没法做,但皇帝不会允许他私自南下,更不会允许他带着军队南下,而南方的杨寰没有这个能力,杨寰敢这么做,苏州士绅就能让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无非就是盗匪袭击而已,把人杀光,发生了什么还不是地方官随便说。
总之在上下齐心协力中,大明的衮衮诸公们,最终还是心情愉快地享受到了他们第一次胜利的喜悦。
然而……
有一种人叫猪队友。
第四九零章 大明之莱克星敦
东阳画溪。
“玛的,虚惊一场!”
杨寰站在满载的小船上,看着远去的人群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抄家有惊无险,虽然难免遭到围堵谩骂甚至扔烂白菜,但终究还是没有人敢于公然攻击锦衣卫。
好在他也习惯了。
这些日子他基本上都是这样度过的。
实际上他也明白,只要不搞民兵化,那些士绅不会失去理智的,单纯抄个家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东阳这个地方还是特殊些,这一带算是浙江民风最为淳朴的,毕竟戚家军就是这一带的。包括他刚刚离开的这片乡村,戚家军的核心就来自义乌赤岸,距离他此刻所在处不足二十里,嘉靖年间为争夺银矿械斗,死亡上千人足以证明此地民风之淳朴。
在这种地方抓人,而且还是抓地方上的望族,他也提心吊胆啊。
“佥事多虑了,他们还敢造反是怎么着?
卑职算是明白了,这些世家大族也就那么回事,吓唬人他们有胆子,真动手全缩回去了,这些日子咱们抄了这么多家,不都是这样虚张声势,最后还是看着咱们抓人抄家?
不过这许家油水不多啊!
好歹也是个按察司副使家,还有个当尚书的兄弟,居然就才几万两家产,这地方还是穷啊,看看文家一下子就抄了上百万,那才是世家。”
旁边手下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他们的确在文震孟家抄了上百万,毕竟那也是文征明家。
实际上他们在之前几家哪家也没少于几十万,太湖东岸这些世家都是几百年传承,几百年的富可敌国,随随便便拎出一家来,家产低于十万的都不好意思见人。只要能有一万亩良田,一年光收租就不只两万两,毕竟他们的地租通常都是一亩地一石半以上,而且这是一季的,就目前江南粮价,一万亩良田真是随随便便年入两万两以上。
但实际上苏州士绅根本不靠土地。
一座半个城市都是纺织工的城市谁会只靠种地为生?
但许都家财产的确不多,总共抄了不足十万,他原本历史上就是因为地方官故意嫁祸并索贿一万,还说他藏匿吴昌时家产十万两,正好他老妈病死,各地朋友上万人会葬,有人见此声势趁机诬告他谋反,地方官昏头昏脑地派兵抓。结果冯龙友,戴法聪二人为保护他和官兵打起来,都到这种地步了当然也就刹不住,干脆打出诛贪官旗号,迅速控制东阳,义乌并包围金华。
正好朱大典罢官在家。
他儿子和许都是好友,出城谈判许都撤军。
之后就是官军围剿,陈子龙就是围剿的主帅,他和许都都是复社的,许都干脆找他投降,说愿意为国效力,他也想办法维护。
但巡按御史左光先,就是左光斗的弟弟,与当时东阳知县交情很好,为了掩盖许都被逼反的事实,隐瞒他实际上是自首的事实,强行将他和同时自首的六十多人全部斩首。
不过整个事件说到底其实还是党争的延续。
许都被逼反的关键,其实他还是他和吴昌时的关系,或者说朝中那些吴昌时和周延儒的政敌,对他们在外面这些亲信的穷追猛打,尤其是许都实际上那时候就已经是复社中掌握军事力量的希望了。他的那上万朋友,都是在陈子龙和何刚,徐孚远这些人支持下,准备用来组建团练的,何刚在他起兵前,已经在京城向崇祯举荐他了。
甚至崇祯看到他的名字时候,他就已经起兵了。
所以这件事里面,有没有那些政敌知道这一切,故意激他造反,然后清除这一支可以说复社武装的可能,这个后世就很难知道了,但一个地方官,这样陷害逼迫一个前兵部尚书的侄孙,这的确有点不太合理。
尤其是事后左光先匆忙杀死他的行为,同样也有些不正常。
“这种地方能有几万两还少啊!整个东阳才多少田地,整个东阳县的地加起来都没董其昌家多呢,许家就算是世家还能多少,更何况东阳头号世家是王家还轮不到他许家。”
杨寰说道。
说话间他脚下小船进入山林。
而在他们身后数十艘同样的小船,载着许家的家产和男丁,在这条风景如画的河流中排成蜿蜒的长龙,顺流向前准备穿过二十多里的山林,然后进入东阳江继续一路顺流直下的航程。
很快他们进入一片峡谷。
因为太阳偏西,整个峡谷一片幽暗。
“减慢速度,别拖得太远!”
杨寰警惕地说道。
就在同时下游一艘小船逆流而来。
一个艄公撑着船唱着歌,在并不宽的河面上缓缓而来。
杨寰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按在两把短枪的握柄上,随着他的靠近缓缓抽出,不过那人明显并不理会他,两艘船不断拉近距离,可以看到船篷里面一个女人背对这边而坐。
杨寰松了口气。
有女人就没什么了。
很快那艘船和他的座船错身而过。
“玛的,老子都快被吓出病了!”
他自我解嘲地说道。
说话间他转头想看后面的船队,但就在转过头的瞬间,那船舱里的女人也抬起了头,一张丑的让他失神的面孔瞬间进入视野,而这张面孔还在冲着他笑,露出满口大黄牙……
“敌袭!”
杨寰蓦然惊叫一声。
就在同时那张丑脸下面火光喷射。
杨寰在双手短枪同时扣动扳机的瞬间,借着子弹的后坐力,一下子倒着跌落河面,还没等落下就感觉胸前遭到狠狠一击,而在他的视野中,是那名手下脸上被子弹打血肉飞溅。紧接着杨寰坠落河水,在子弹撞击下一时间无法恢复的他直接沉入水底,不过他并没真受伤,他里面和他叔叔一样,都是生丝制成的软甲而且同样额外插钢板,子弹正好打在钢板上。
那是一支斑鸠铳。
但不是装一颗子弹,而是和小型火炮一样装三颗。
这样威力就很弱了,打没有防护的可以,但却没有什么穿甲能力。
初春的河水让他一下子清醒,他急忙向上跃出,但下一刻一个冒着烟的东西出现在他视野。
这个比拳头还大一圈的圆球在甲板上因为火光喷射而旋转着。
“狗日的!”
杨寰悲愤地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以最快速度下沉,下一刻爆炸声伴着硝烟撞击他的耳膜。
而他瞬间闪过的视野中,一道道硝烟从右岸山林的绿色中喷射,然后他就重新沉入了水下,得益于他叔父对锦衣卫的水性操练,在水下憋了一口气的他顺流拼命向下游动,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重新浮出,然后转头看着身后。身后已经是战场,右岸大批伏兵从山林涌出,甚至在岸边架起斑鸠铳,用密集的子弹阻击后面的船队。
而那艘小船正撞在第二艘船上。
伴随手雷爆炸的火光,这艘船上的士兵纷纷跳入河水。
同样后面船上那些反应过来的士兵,也拿出了火枪开始还击,刚才那个大黄牙举着一颗手雷,一脸亢奋地刚想扔出,就被子弹击中倒下,那颗手雷正好落在自己船上,艄公吓得急忙跳下,紧接着那艘船上就炸开,甚至里面剩余的手雷也被炸飞,在半空中炸开一团团火焰。
硝烟弥漫中那些士兵奋力抵抗。
他带着的其实是一支忠勇军,也就是昭义的原本红巾军,这几次抄家都是直接从那里调兵跟随,而这些士兵足够英勇,就连落水的几个也在游向岸边,准备反击敌人的火枪手。
“反击,把这些反贼……”
杨寰亢奋地吼叫着。
忽然间他感觉身后似乎有些异样,还没喊完的他愕然回头。
三艘稍大些的船正并排在身后,每一艘船的船头都有个黑洞洞的炮口,最近一艘船的甲板上,一个年轻人冷冷地看着他,就在同时手点火杆的火绳杵进了一门中号弗朗机的炮口,下一刻火焰喷射,一枚炮弹呼啸着从杨寰头顶掠过,一下子打在一艘官船上,碎木飞溅中两名正在还击的士兵立刻倒下。
而就在同时另外两艘船上同样的弗朗机喷出火焰。
在炮弹的呼啸中,那年轻人伸手从同伴手中接过短枪,对准被惊呆的杨寰扣动了扳机,子弹正中杨寰胸口……
“锦衣卫,锦衣卫就不能杀了?”
许都冷笑道。
他前方的杨寰脸朝下半沉在河水中,顺流从他身旁漂过。
这时候前方被阻击的官船已经靠岸,船上士兵纷纷弃船登岸,然后躲进另一边的山林中,毕竟许都这边人数众多,实际上足有近千人埋伏在山林,这种埋伏意味着当地士绅肯定知道。而且连弗朗机都上了,总共也就三百多人的忠勇军只能选择溃败,他们就是来抓人而已,又不是守卫家园的战斗。
“带上钱财,撤退!”
许都看着前面已经开始占领那些官船的手下喊道。
他并没注意到在,这时候已经漂到后面的杨寰以极快速度抬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装死。
第四九一章 谋反集团
装死的杨寰最终逃过一劫。
靠着很好的水性,他一直就那么漂出一里路,才悄然钻进岸边一处草丛哆哆嗦嗦地恢复了一下,同时眼看着袭击者的撤离。
后者没有向南,而是直接进入东岸的山林……
他的老巢应该在诸暨。
缓过一口气的杨寰,紧接着钻进山林中找到了溃逃的忠勇军。
此战死了六名锦衣卫,五十多忠勇军,而且丢失了所有犯人和抄没的近十万两财物,可以说损失惨重,同样也是锦衣卫这些年吃的最大亏,受到的最大羞辱。无论是为了避免受罚还是找回颜面发泄怒火,他都得找出这帮人然后统统把他们千刀万剐……
他当然知道是谁。
这个只要不傻就肯定能猜到。
要不是胸前防弹钢板保护,恐怕都得死两回的杨寰,拎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北衙理刑官的牙牌,带着一帮残兵败将杀气腾腾地闯进义乌县城把县令给揪出来。紧接着在后者卑躬屈膝地伺候下,通过驿站向南京送去加急的报告,当然,不是报告南京锦衣卫掌印,而是直接报告他婶婶,他婶婶才是说了算的。就在同时他在义乌坐镇,开始命令义乌,东阳,诸暨三县,甚至金华府协助调查,并且寻找那些死亡部下的遗体,装进棺材送往昭义。
至于搜捕……
他搜捕个屁,人家多少人?
就他这点人就算知道在哪里,难道还敢去抓不成?
不过他到底是锦衣卫精英,紧接着就通过收买本地无赖,迅速查到了这些人很可能进了会稽山。
可会稽山很大啊!
而就在同时,南京的陇孝祖收到她侄子急报,并直接以逆党作乱通知了南京兵部,这时候许弘纲刚刚因为许都案被撤职,新的南京兵部尚书商周祚还没从广东赶来,代理的左侍郎谢启元对此嗤之以鼻,直接以土匪抢劫扔给浙江巡抚……
土匪抢劫就不关他的事了。
土匪抢劫是地方官职责,浙江巡抚再扔给金华知府就行,最多也就是惊动兵备道。
逆案?
简直笑话。
当然,陇孝祖也没指望他。
陇孝祖直接通过南京守备太监以五百里加急送北京,同时自己去找刘时敏,后者立刻下令一个旅的忠勇军海运宁波增援杨寰,但这个旅在宁波被宁波海关缉私队包围。
后者虽然称缉私队,但实际上是一个五千人的庞大缉私队,名义上是宁波包税公司养着缉私的,但实际上是浙东士绅集资的。目前浙江两支团练,一支是湖州士绅组建防止忠勇军南下的,但实际上是钱塘江以北士绅集资,浙江巡抚主持,一支就是这个缉私队,这个是钱塘江以南士绅集资,他们主要是作为苏松直隶士绅的后援。
同时镇压地方那些心里长草的刁民们。
话说在这一点上都很敏感。
朝廷要是让他们交税养活朝廷的军队他们是不干的,同样要是让他们交税武装地方官军他们也不干,可一旦出现佃户们造反,或者说佃户们要求改民兵区,那他们组建团练的行动效率就很令人惊叹了。
完全不在乎花钱。
一个团练兵三两银子的高薪他们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就在缉私队包围忠勇军时候,浙江巡抚匆忙赶到宁波,严令忠勇军必须撤离,否则以叛乱处置,而且命令宁波海关水上缉私队的战舰用大炮瞄准。带队的太监最终灰溜溜撤退,而且因为担心在海上被喂鱼,这支忠勇军先撤到舟山,等待杨信的几艘武装商船到达才一同返回……
这也是必须的。
忠勇军可是士绅们的眼中钉。
在海上真打沉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而就在忠勇军增援锦衣卫时,江阴团练一支巡逻队与忠勇军巡逻队发生交火。
实际上他们经常交火。
双方那些在控制区边界巡逻的士兵经常互相打几枪,但这次是真正战斗,双方共投入上百人,隔着锡澄运河拿斑鸠铳互射半个时辰,期间一度增兵到数百人。至于原因说不清,忠勇军说是团练先开火,团练说是忠勇军先开火的,总之各说各话,互相指责,好在没有酿成更大冲突。
但刘时敏还是吓得赶紧放弃了给杨寰提供支援的念头。
他知道人家的意思。
人家告诉他别他玛胡乱管闲事。
而这时候,南京守备太监的五百里加急奏折到了京城……
“丧心病狂!”
杨都督怒道。
“此事不一定是许都吧?
说不定是杨寰带的银子太多,真的引起了土匪觊觎,那一带山林密布土匪还是不少的,许都此时哪还有胆子再露面。”
顾秉谦笑着说道。
“顾阁老,说这个您自己信吗?”
杨信鄙夷地说道。
脾气很好的顾秉谦只是捋着胡子微微一笑。
“就算是许都等人潜逃回去,勾结土匪救走自己家人,也无需太过小题大做,让浙江巡抚和锦衣卫继续搜捕就行了,几百土匪而已,这种小事何须劳动河间侯和大军。”
孙承宗笑道。
他已经正式接任首辅。
叶向高和朱国祯已经告老,不过九千岁对他们还是仁至义尽的,叶向高以太傅,朱国祯以少师兼太子太师致仕。说到底他俩的辞职,也代表着东林党向他的彻底认输,内阁剩下朱延禧和孙承宗一样,都不能算是纯粹的东林党。作为北方人,他们更多算清流,不屑于与阉党同流合污的,但说他们是东林党就夸张了。
朝中大臣目前算正式的旧东林党的也就是都察院那几个。
但在内阁九千岁已经胜利。
“小事?”
杨信很夸张地惊叫着。
“孙阁老,许都逃走时候就是张名振和十几个同伙,手中恐怕连饭钱都没有,不但在锦衣卫的围追堵截中轻松逃回浙江,而且手下突然多出上千装备精良的党羽,连忠勇军都被他们打得惨败。
杨寰说的很清楚。
他们手中不但有大量斑鸠铳,甚至连大炮都有。
您觉得这是小事?
您觉得十几个逃犯,几个月工夫突然拥有一支比官军装备还精良的军队,并且袭击锦衣卫,造成上百人伤亡是小事?他们的人是哪里来的?他们的武器是哪里来的?他们又是如何在各地搜捕中,将这样一支军队带到浙江腹地的?如果没有人给他们提供资金,为他们购买武器,帮助他们到达东阳,就凭他们十几个逃犯能做到这些?
浙江有一个谋反集团。
许都这些人只不过是这个谋反集团推出来的,而这个谋反集团不但活的好好的,而且在江浙还有很强的实力。
强到能迅速给他提供一支军队!”
杨信说道。
话说这简直就是在邀请他带着军队南下啊,必须是逆党作乱,必须是谋反集团。
“河间侯,你不要总是什么事情都往谋反上扯,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谋反的人?许都据说一向勾结盗匪,这些人自然就是他过去勾结的盗匪,至于武器还不容易,浙江沿海随便找个走私商就能解决,就是他勾结土匪救自己家人而已。”
朱延禧无语道。
“随便诸位怎么认为,杨某看来此案就是逆党所为,而且杨某认为逆党还有更大的阴谋,杨某这就去面见陛下奏请率军南下讨逆!”
杨信说道。
说完他直接起身走了。
后面阁老们面面相觑。
“益庵兄,你速去找九千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南下,此时江南才安稳下来,他一去指定又闹起来,必须让九千岁明白,不能再让他闹下去,咱们大明经不起他折腾了。”
孙承宗对顾秉谦说道。
顾秉谦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去找九千岁了,黄立极想了想,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为?”
孙承宗很直接地问徐光启。
“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故意想挑起事情,此事容易查,既然用的是斑鸠铳,那么多数就是松江产,这时候广东船很少北上,佛山那边产的没这么快到他们手中。更何况这么短时间他们也训练不出人来,最大的可能是有人给他派了懂的,常胜军和常捷军里面不少复社的,何刚与许都是生死之交,他可是常胜军副统制。
此事也很容易查。
但似乎没有必要去查。”
徐光启说道。
这种事情他猜都能猜出来,肯定是有人资助许都,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好说,但这个人在江浙绝对有相当强的能力。
这个人还不是文震孟一类,必须得是真正大佬级别。
“的确不用查了。
但需赶紧去信让他们收手。
这种非常时期就别闹了,好不容易安稳了些,他这些天就是等,等一个南下的理由,一个能让陛下同意他带兵南下的理由,而陛下对许都这些人又是切齿痛恨,他们却让这些人再跳出来,这是嫌陛的火不够大,怕陛下不会放出杨信?
一群蠢货!
光想着抢回他们的地,也不想想这样陛下会如何想!”
孙承宗恨恨地说道。
说话间他还扶了扶头上的官帽,完全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第四九二章 猪队友永不停歇
杨信的企图终究还是被阻止……
虽然天启的确被气得火冒三丈,但在皇帝陛下看来这终究只是一群逃犯的垂死挣扎,完全没必要动用杨信这个级别的大杀器。
而且就目前局势看也不适合让他南下。
“这种小事交给浙江巡抚即可,兄还是准备赴朝鲜之事。”
天启说道。
“臣遵旨,只是臣害怕地方上剿匪不力,让这些人成了气候啊,浙东那一带山高林密,一旦其退入山林很难对付,浙江那边目前几乎无可用的官军,倒是可以让浙江巡抚调动团练,之前浙江士绅就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常安军,原本在湖州一带驻扎。”
杨信说道。
让团练去打许都似乎也挺不错。
“常安军是地方团练,地方士绅凑钱养活的,朝廷若调用这军饷谁出,倒是忠勇军乃司礼监所属,正好可以调动南下。”
宋应星忍不住说道。
“什么士绅的朝廷的,都是陛下的!”
杨信义正言辞地说道。
“以臣之见就别用这些乱七八糟了,朝廷在浙江又不是没有官军,就算官军战力差些,总不至于无一可用,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让朝廷那些官军将士何以自处?无非就是银子而已,只要有银子都能打,团练能打无非也就是军饷高一些而已。”
武之望和稀泥。
“阳纡公所言甚是。”
九千岁赶紧笑着说道。
让忠勇军去他也是不答应的。
虽然他这时候对忠勇军这件事已经有些后悔,这件事做的有些草率,没想到士绅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但忠勇军这件事的好处太明显了,如果今年不遭灾的话估计光这一块民兵区,就能给他或者说皇帝带来三百万石粮食,超过以前整个苏松常镇四府加起来的。这样的地方已经到手就不能丢,话说整个运河过去从南向北的漕运才四百万,这一块地方的收获加上杨信在天津供应的,几乎就相当于过去的漕运量了。
最终结果就是京城的粮食价格始终维持低位,而京城乃至冀东一带老百姓无不对他歌功颂德。
同样民兵们对他更是视为活菩萨。
他是要脸的。
对他来说钱财已经不值一提,权力已经到顶,又没有儿子,目前追求的就是能让人说他好,要不然原本历史上各地给他建生祠,用各种方式吹捧他,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
那么他就不能抛弃忠勇军。
如果他抛弃忠勇军,不但利益上严重受损,而且还得在民间落个不仁不义的恶名,所以他是不会调动忠勇军的,一旦忠勇军南下,苏松那些团练肯定会立刻进攻血洗昭义的,他还不至于那么傻。
但调动团练也不行。
人家士绅出钱养活的打手,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凭什么给他用啊?
这样还是让官军吧。
而且这样还能让那些地方将领捞些好处。
至于杨信……
杨都督还能怎样,他只好继续忍着呗。
“你也别多想了,如今这样不是挺好吗,他们也认输了,咱们也可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真闹起来对咱们也没多少好处,他们要是动了手,那咱们就算能解决也得花银子,陛下还跟着生气,这样算是皆大欢喜。”
九千岁拍着他肩膀说道。
话说站在他和他认为的杨信立场上,这的确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很显然他这个做大爷对杨都督还是不够了解,不知道后者的真实目的,在他看来杨信无非就是想对东林党赶尽杀绝,而赶尽杀绝的最有效手段,当然是毁了他们的根基,他们的根基就是太湖周围这片大明的钱袋子。这一带那些每一科都至少几十个进士诞生的科举世家,他们才是东林党源源不绝的根基,把这一带民兵化以后世家都完了还有个屁东林党。
原则没问题,就是手段激烈了些。
不过也实现了目的,这一带士绅吓得认输了。
可他们认输已经可以结束了,毕竟赶尽杀绝逼得人家拼命,那样反而给自己增添更多麻烦。
这就是九千岁的心理。
“我就怕没这么简单啊!”
杨信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些人不是那种山贼流寇之流,看看这本书,他们是有想法的,他们所谋者大啊,他们这套东西明显是在跟荷兰人学,这套大同国明显就是在效仿荷兰的联省自治。目前荷兰人还在跟西班牙战争,他们原本是归西班牙国王统治,就是造了西班牙国王的反,然后用这种方式自己建国,已经与西班牙国王打了五十多年了,西班牙国王都已经奈何不了他们了。
我就怕他们也这么干啊!
万一许都这些人打败官军,在浙东也搞出这样一场造反怎么办?
您也知道,那些士绅其实更喜欢这个,他们并不喜欢皇帝,大明一直都是南方在补北方,这些南方士绅早就不想掏钱养活朝廷,万一许都做大和他们勾结起来在南方像荷兰这样搞个共和国怎么办?”
他掏出那本大同国说道。
“这就是一本书而已。
纵然这些人被迷得昏了头,那些士绅也不会跟着发疯的。
你还是太高看那些士绅了,这些都是守财奴,都没什么胆子,平常嘴上吹的天花乱坠,遇到生死关头一个个全躲开,他们连与咱们撕破脸都不敢,哪有胆子公然谋反?你别觉得他们都是杨涟,左光斗这样的,顾秉谦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士绅。”
九千岁笑着说道。
然后他就转向了司礼监。
“这套鬼话有点哄不住了啊!”
杨都督看着手中的大同国感慨着。
很显然九千岁头脑并不糊涂,对士绅的认识还是很准确的,同样也不会被杨信的夸大其词哄住。
现在就看许都能不能给力些了,话说杨都督现在只能默默祝福许都,祝福他们能够在大明真正建立起他们的理想……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自言自语着。
的确没什么问题,许都不会让他失望的。
诸暨。
“孙副使,您这些兵能干什么?”
青山绿水间,全副武装的杨寰一边骑着马一边无语地看着身后。
他终于查到许都藏身处了,通过收买各地上的无赖,另外再用民兵化哄着许家几个英勇的佃户,他终于查到许都和会稽士子郑遵谦是生死之交,而郑家在诸暨南边,绍兴与金华两府交界山里有一处产业
然后他又通过侦查迅速确定了目标,立刻通知金衢严兵备道孙枝芳和台金严参将袁大年,带领大军前来围剿,两位地方官都很给面子,毕竟这也是袭杀锦衣卫的要案,而且杨寰还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在锦衣卫里面也是仅次于掌印的大员级别。然后他们带着在金华,衢州,严州等几个千户所纠集的三千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山林中。
但一进山,官军们就原形毕露了。
一个个破衣烂衫,盔甲同样破破烂烂,武器上锈迹斑斑的卫所兵们在山路上恍如放羊般走着,看着不像是去剿匪,倒像是已经被土匪打败了,而且数量明显不对,很可能有大量士兵已经逃跑。
“杨佥事,这时候卫所兵不都是这样,再说几个逃犯盗匪而已,拿火枪打几下就崩溃了。”
孙枝芳很无所谓地说道。
杨寰忧伤地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神枪和三眼铳,他很怀疑这东西怎么让一支有斑鸠铳甚至弗朗机的盗匪崩溃。
后面手下朝他使了个眼色。
杨寰减速两人并骑。
“佥事,这不对呀,咱们已经跟他们说了贼人有斑鸠铳和弗朗机,他们还这幅模样来围剿,这恐怕不是蠢吧?孙枝芳可是吴江人,袁大年台金严参将,看他身边几个家丁的武器,也不是那种不懂斑鸠铳是什么的,这些人可是一样带着短枪的,他们会不知道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没用?”
那手下低声说道。
杨寰脸色一变,他可是精明得很,之前是习惯性的思维使然,让他没什么怀疑的,但说破之后就立刻清醒。
他看了看后面的队伍。
后面的队伍依然恍如放羊,只有他自己的人保持队形,而袁大年在数十名家丁保护下,正在远处不紧不慢,但却完全堵塞了并不太宽的山路,看见他回头还友好挥手致意。紧接着杨寰朝他一笑,然后向那手下招了招手,后者心领神会地和他一起掉头,杨寰带着他迅速逆着队伍向后,同时向跟随的一百多忠勇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停下并且开始掉头……
“杨佥事,您这是去哪里!”
孙枝芳喊道。
“我那边有些事情去处置一下,孙副使和袁将军请先行一步!”
杨寰头也不回地喊道。
说完他反而加快了速度。
“呃,那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孙枝芳笑着说道。
然后他的右手向左袖子一伸紧接着抽出,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右手里面多了一个小圆玻璃镜,然后对着旁边的山林晃了一下,下一刻那片山林的绿色中骤然喷出了一道道硝烟……
第四九三章 气氛突然就招核了
“这些狗东西!”
杨寰悲愤地看着自己周围子弹击打的砂石飞溅,就在同时胯下战马悲鸣一声倒下……
好在他随即爬起。
“佥事,快走!”
那手下伸过手喊道。
但这话刚说完,一颗子弹正中他脑袋。
杨寰愕然地看着他的死尸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而这时候整个队伍彻底崩溃,虽然子弹多数都落在忠勇军附近,但后面的官军还是纷纷尖叫着掉头逃离,因为袁大年和他的家丁堵塞道路,这些崩溃的士兵立刻开始拥挤,而袁参将很英勇地挥舞着刀催促迎敌,他身后那些见势不妙的官军却已经转眼跑光了大半。
“下马进林子!”
杨寰吼叫着。
那些被子弹重点照顾的忠勇军立刻冲向一旁山林。
杨寰拔出短枪泄愤般向对面打了一枪,然后看着完全没遭到任何攻击的孙枝芳。
“杨佥事,到下官这边!”
后者朝他喊着。
杨寰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拉起一个受伤的手下,同样钻入了山里中。
这时候对面的山林中,无数伏兵的身影出现,而孙枝芳带着他的家丁很干脆地向前继续冲向群山深处,尽管他们就在敌军攻击范围,但却没有一颗子弹射向他们,倒是他们还在煞有介事地用短枪射击,子弹飞向哪里就不知道了。而袁大年看到他们都跑了,自己也终于掉头加入逃跑行列,而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官军干脆跪倒在路边投降。
他们就是本地人。
这些都是金华,衢州几个千户所的。
他们很多估计和许都或者许都手下都认识,根本就没想过抵抗,后者也没真正攻击他们,许都部下攻击的目标就是杨寰和忠勇军。
至于杨寰……
他被包围了。
许都在这边同样也有伏兵。
人家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他们赶到山林,然后等着收拾他们。
“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看着四周汹涌而来的伏兵,杨寰拔出刀一脸狠厉地吼叫着。
而他身边大概七十来个忠勇军和锦衣卫,同样扔掉不便于山林作战的长矛拔出了刀……
已经逃远的孙枝芳,捋着胡子满意地看着后方。
“同元公,这边请!”
就在这时候路边的山林中钻出一个青衫的士子,上前躬身行礼说道。
“郑生员有劳了!”
孙枝芳说道。
“同元公,许都的意思是干脆趁机占领义乌和东阳,然后招募更多人马,最好将整个金华拿下,另外再从淮王府弄一个宗室,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那时候整个浙江尽在掌握。”
后者说道。
这是会稽生员郑遵谦。
原本历史上许都造反时候,他准备跑去一起,但被他爹锁了起来,后来起兵抗清但死于和郑彩的内斗,他爹郑之尹是上一科进士,原本历史上郑遵谦起兵抗清时候已经主动跑到杭州投降并剃发,回去跪着求他儿子别连累家族,老老实实给咱大清当牛做马就行了。
“别胡闹,你们打下金华岂不是连累本官?更何况清君侧可以,找个宗室出来是想让陛下真正雷霆震怒?你告诉许都,他们不要多想,就老老实实在此,钱粮无需担忧,但万万不可攻略他处,本官以他们为国锄奸,乃忠义之士,故此相助,但不是要他们祸乱地方的。”
孙枝芳说道。
他们打下金华绝对没问题。
从金华到衢州的官军都在这里呢。
但他可是金衢严兵备道,那样的话他是第一责任人。
但这些人在这一带山里当山大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相反他还可以借着清剿之名捞一把,毕竟官军不能用就得另外招募,然后军饷购买武器什么的全都是他这个兵备道的。而且许都这帮人也很有用处,以后需要做些脏活,正好就可以借他们的手,比如说要是哪个阉党奸臣在这一带当地方官,或者税监之类的到这里,那就可以让他们负责弄死了。
但他们攻城略地就严重了。
流窜山林是土匪。
但攻城略地就是造反了。
“同元公,就如今那昏君再保他作甚?”
郑遵谦愤愤地说道。
这时候黄尊素已经回来,他的削籍在绍兴士绅中引起极大愤慨……
他肯定不会说事实,而这时候所谓弑君案的真相,早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在江浙泛滥开,江浙士绅当然肯定愿意相信这个真相,而黄尊素的削籍,更是成为杨信陷害忠良的罪行之一,黄尊素被绍兴士绅俨然奉为圣贤一般。他这个人可是东林党里面和汪文言齐名的智囊,当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总之现在绍兴士子无不切齿于杨贼同样迁怒于昏君。
这一带本来就是大同国泛滥的重灾区。
话说这一带可是正版,黄宗羲虽然现在才十六,但他的思想能出现,绝对不是凭空想象,肯定就是在周围有一群已经开始有这种倾向的师友,他得有一块诞生他这种思想的土壤。而浙东这块诞生了黄宗羲的土壤,面对由他的思想改版来的大同国,当然就仿佛干柴遇到烈火。
“胡闹,尔等欲谋反乎?”
孙枝芳怒道。
郑遵谦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你们不要胡闹,老老实实在这一带待着,我们自有计较。”
孙枝芳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现在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这些人,他们明显并不是那么听话,这局面好像有点要失控,甚至弄不好还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郑遵谦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默默把孙枝芳带到了出山的小路上,然后目送孙副使离开,紧接着返回到战场。
不过这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绝大多数官军都跑了,但也有很多留下做了俘虏,至于他们丢弃的武器盔甲之类无数,当然,这些破烂也没多大价值,许都的手下可是装备精良,光斑鸠铳超过五百支,他们还不至于看得上这些破烂。实际上要不是在山里携带不方便就是大炮都能弄来,宁波海关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而且价格也不贵,过些日子南方那些商船纷纷涌入,那就更是随便买了。
至于运输同样不值一提。
宁波海关包税是一个合股的公司,郑家在里面就有股份呢,事实上只要交了税,海关才不管你买的是什么,哪怕军火人家也不管。
“怎么样?”
正在清点俘虏的许都问道。
郑遵谦摇了摇头。
许都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
“咱们何必管这些人,他们无非就是舍不得高官厚禄,既想锄奸又怕冒险,畏首畏尾,结果斗了这么多年,还是被阉党奸臣压得死死,如今反而给魏阉建生祠以献媚,听他们的有何用,难道等着那些阉党奸臣自己被天雷劈死?照我说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根本不用理会他们,打下金华衢州钱粮全都有了,到时候招兵买马十万大军可得。
咱们就照着大同国那套。
不要那些贪官污吏,地方有田地的有功名的推选官员,自己治理地方。
咱们也不是造反,皇帝还是皇帝,就是如今朝中奸臣把持,咱们不服,咱们不听那些奸臣的管辖,就像荷兰人一样,咱们自己管理自己地方。”
郑遵谦说道。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很有想法的。
实际这是地方士绅的普遍心声,虽然说皇权不下县,地方士绅控制地方,但终究还是要忍受那些贪官污吏,真正顶级世家当然不在乎,但中小地主要说不受官员的气也是不可能的。这几年尤其严重,主要其实就是税监逼得,那些地方官为了满足税监的要求,不可避免加重对士绅的勒索,而且还有遗产税,印花税这些乱七八糟新税,士绅们也可以说怨声载道。
而京城东林党的全面认输,还有地方官改成拍九千岁马屁,更是让士绅们对于这个朝廷彻底失望。
这种情况下大同国的地方自治就很有市场了。
如果说之前许都这些人还没有什么清晰的政治理想,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在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靠着武力实现理想后,他们那颗年轻而且充满热情的心立刻怦然跳动。
未来好像很美好啊!
就在同时张名振拎着刀从林子里面走出。
“杨寰呢?”
许都问道。
“逃走了,不过挨了我一刀,估计也跑不出多远,下一步怎么办?要我说干脆就去攻取金华,左右已经做了这种事,干脆就闹得大一些,打出清君侧旗号扫清阉党。”
张名振很有些豪情壮志地说道。
郑遵谦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许都,许都犹豫中……
“这还犹豫什么?”
张名振很不满地说道。
“侯服兄说的对,正好一鼓作气,此刻官军新败,正是丧胆之时,咱们收编这些俘虏可得两千人马,义乌东阳鼓行而定,金华目前更无守军,乘船顺流而下明日即可在金华同饮庆功酒。”
郑遵谦激动地说道。
许都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拔刀砍在旁边石头上……
“兄弟们,打下金华,清君侧!”
他高喊着。
第四九四章 共和国的曙光
“年轻真好啊!”
杨都督由衷地感慨着。
许都等人打败了围剿的官军,金衢严兵备道孙枝芳,台金严参将袁大年仅以身免,锦衣卫指挥佥事杨寰下落不明,三千官军溃败,然后许都驱使被俘官军为前锋,突袭攻下义乌和东阳。斩民愤极大的东阳县令,礼送爱民如子的义乌县令,并在义乌举起清君侧的义旗,开仓放粮同时以家财招募义勇,第二天就顺流直下突袭金华。
孙桂芳还没回去。
袁大年兵败后收集残部退守诸暨。
金华知府仓促迎敌,但临时拼凑的青壮不战而溃,许都轻松攻破金华并斩杀同样民愤极大的金华知府,在金华成立大同军。
然后仿效荷兰议会制,由各县秀才及拥有百亩以上土地者共同组成乡贤会推选知县,虽然包括张国维,朱大典等三县籍官员家属都拒绝参加,但此举仍旧得到士绅欢迎,并且有大量乡贤踊跃参加……
年轻真好。
一帮年轻人无所畏惧!
他们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节奏快得令人惊叹,仿佛早期穿越者附体,但在金华,东阳,义乌三地的确跑步进入了议会制!
此举很有效。
兰溪望族之首徐家,在与许都谈判之后为避免家乡遭遇战火,率领兰溪士绅恭请准备讨逆的知县离开,后者最终只好走人,紧接着许都象征性攻陷兰溪。所谓象征性就是城墙上对着外面打了一枪,然后就任由许都进城了,而且这个好办法被汤溪士绅学会,于是紧接着许都攻陷汤溪,总之短短七天时间,许都一举攻陷几乎整个金华府。
这效率简直令人惊叹。
金衢严兵备道孙枝芳紧接着督促袁大年反攻义乌。
然后惨败。
这次是真的惨败了。
袁大年被张名振率领的义务东阳两县大同军一战击溃,紧接着张名振又顺手攻下或者说象征性攻下诸暨。
这时候大同军已经真正成了气候。
他们已经武装起两万青壮。
“找到杨寰了!”
许显纯走进来说道。
“他在哪里?”
杨信说道。
“他被孙枝芳卖了,后者肯定预先通知了许都,在他们去抓捕时候设伏袭击,随行都是卫所兵,直接不战而溃,杨寰被张名振砍了一刀,靠着忠勇军拼死保护才逃出。他和残余二十名忠勇军逃到嵊县,没敢露面直接逃往舟山,在舟山登上一艘路过的快船跑到南京,在镇江时候通过刘公公送来的密报。
许显纯说道。
很显然杨寰也成了惊弓之鸟。
“居然还玩起坑杀来了,这些人玩的越来越大了。”
杨信说道。
许显纯把杨寰的密报递给他。
“走,去见陛下!”
杨信起身说道。
然后他俩刚到科学院就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孙承宗。
这时候孙承宗也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许都会来了这样一个神助攻,清君侧都喊出了,自己都组建政权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啊,这胆子也太大了,这是不把天启彻底激怒誓不罢休啊!
“孙阁老,养虎为患啊!”
杨信沉痛地说道。
“河间侯多虑了,许都不过是一时侥幸而已,更何况这是十几天前的,不出意外浙江巡抚此时已经收复金华平定逆党。河间侯不用担忧,情况如此危急,浙江巡抚必定调动团练,许都不过乌合之众,只要常安军或者宁波缉私队出动,剩下也就是摧枯拉朽。”
孙承宗强颜欢笑地说道。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杨信笑着说。
孙承宗没再搭理他,迅速进了科学院的大门,他俩一前一后进去,刚进了旋磨台,就看见天启脸色不善地盯着面前一份东西……
“孙阁老,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压抑着怒火说道。
“陛下,出了何事?”
杨信赶紧问道。
天启一言不发地把眼前那东西推给他。
这是一本书。
准确说是一个小册子。
名字叫丹忠录。
好吧,这其实是钱谦益散播的那个弑君案真相,原本这东西只是在江浙传播的,但昨天一个来找皇帝陛下献宝的人带着一本给了皇帝。
这本仓促编出的小册子上,作者用纯粹演义小说的方式,描写了以吴昌时等人为首的忠臣义士们,为了恢复大明朗朗乾坤,不惜冒死锄奸,最终失败然后罹难的故事。
而且内容里面充满了喜闻乐见的玄幻色彩,比如南苑大爆炸则被描绘为天怒以神雷击杨贼,但杨贼妖法厉害,最终扛住了雷劫渡劫成功。
还说杨信乃是西山一具古代将军的僵尸成精,被雷劈的时候都现出了原形……
那真是青面獠牙。
左手架着一只九头雉鸡,又手牵着一只九尾狐,身后还背着个吞天巨蟒,整个就是西山一窟妖,文笔还颇有三言二拍风采,也不知道是冯梦龙执笔还是凌蒙初大作。
不过应该不会是凌蒙初。
他是朱国祯幕僚,一直在老朱手下很受重用,朱国祯告老后他也跟着一起回去,这位因为三言二拍和冯梦龙齐名的小说家,其实一辈子都没中举,最后以副榜贡生到老才得着个县丞。最终升到徐州通判,然后在徐州抵抗流寇而死,死的还是很刚烈,不肯投降,又不想因为注定徒劳的抵抗连累百姓,跟流寇约定不杀百姓,然后绝食,估计年纪也大了,油尽灯枯吐血而亡。
“陛下息怒,跟这些东西不值得生气。”
杨信哭笑不得地递给了孙承宗。
“这些狗东西还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看看他们这书上写的,一口一个昏君,一口一个无道,朕就不明白了,朕喜欢科学有什么不对?朕自继位以来建奴被打得龟缩山林,贵州叛乱转眼平定,地方上遭灾朕立刻拿出银子救济,朕虽不敢比那些圣君,但至少大明在朕手中没比之前更差。
朕的确信任你和忠贤,可那是因为你和忠贤从没令朕失望过,朕的确从来不上朝,可大明有内阁诸位阁老,难道他们在治理国事上,不是比朕更清楚?
难道非得到朝堂上,每天看大臣们吵架才算好皇帝?
那要内阁何用?”
天启怒道。
他明显有点被刺激得狠了。
他其实还是挺在意自己形象,这种宅男因为不管外事,自认为自己有点不负责任,觉得面对老百姓时候有点理亏,所以更希望自己就算不负责任老百姓也没意见。
而且这些年他也的确觉得就算自己不负责任,大明也并没有比以前更差,甚至还得说是更好了。
毕竟事实也是如此。
可这本书却如此评价自己……
如果内容是真的他也认了,可整个这本书就是一个纯粹的谎言,还有比他更清楚弑君案的吗?也就是说这是纯粹编造谎言抹黑诽谤自己,虽然主要是杨信,但事实上以他的头脑一看就明白,纯粹就是以任用杨信这样的妖邪,在民间制造自己是个无道昏君的形象,大明已经妖魔当道,国将不国的,这他能不火大吗?
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他是一个皇帝。
“陛下,臣会立刻彻查。”
孙承宗尴尬地说道。
他现在已经在心里骂娘了,这些猪队友真是猪一样蠢,他实在不明白这些混蛋到底要干什么,杨信这边好不容易才拉住,他们却跳出来不断撩拨。
“不用了,交锦衣卫吧,对了,孙阁老有何事?”
天启说道。
孙承宗直接过来并不正常。
这也就是现在科学院不是乾清宫那样有制度,否则孙承宗都不能直接来见他。
孙承宗刚要说话。
“陛下,孙阁老是为了这个。”
杨信说道。
天启接过南京送来的密报,本来刚刚平复一点的脸色瞬间就青了,同时很明显地深吸一口气,孙承宗看着在一旁很想擦把冷汗。
“大同国,清君侧,他们居然还真敢干啊,再往后呢,是不是以后朕的太子继位,也得跟荷兰那个什么执政一样由议会批准?
啊,咱们这边不叫议会,改成乡贤会了。
秀才,土地百亩以上者,这不就是士绅吗?朝廷任命的官员被他们杀了,驱逐了,然后士绅凑在一起自己选官,那他们还要朝廷,要朕做什么?干脆连朕都不要学威尼斯这些搞共和国好了,仅仅七天攻陷整个金华府,他们倒是很受拥戴啊,这样看是不是一个月就能拿下整个浙江,明年这时候就兵临京城了?”
天启说道。
他还是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许都这样的速度肯定不是军事上多么能打,而是地方士绅都欢迎,也就是说这个大同国的政治理念深得士绅之心,那么不尽早掐死,说不定还真就重演荷兰……
皇帝陛下可是熟知欧洲历史,同样也清楚荷兰是怎么建立的。
“陛下,不过是些盗匪而已,此时想来已经平定了。”
孙承宗咬咬牙说道。
“上次你们也说是盗匪而已吧?”
天启似笑非笑地说道。
孙承宗不说话了。
“朕等半个月,半个月后那里还没解决,那就让河间侯带着援朝军南下吧,朕还不想让朕的土地上,出现第二个国家。”
天启说道。
第四九五章 放纵的狂欢
半个月。
半个月也撑不到啊!
五天后天启就得到浙江巡抚潘汝桢进剿惨败的消息。
潘汝桢率领浙江总兵何斌臣部八千大军,辅以临近调动的宁波海关缉私队五千人,水陆并进反攻金华,但单独一路的后者反攻诸暨失败,转眼又逃回绍兴固守。他们的败逃让张名振缴获枪炮弹药无数,随即转头用缴获的大炮三炮轰开浦江,然后带着义乌矿工为核心的大军一昼夜奔袭百里,突然出现在了何斌臣背后……
后者正在进攻兰溪。
但刚刚被乡贤会刺激得满脑门子热血的兰溪士绅,与驻守兰溪的大同军并肩作战坚守兰溪。
当然,主要是何斌臣攻击能力太差
明朝镇守总兵手下哪有什么能打的兵,就是自己养一批亲信家丁,再养部分杂兵维持编制吃空饷,真正打仗了赶紧出钱招募炮灰,何总兵八千大军里面真正能打仗的不足八百,剩下全是连武器都没配齐的炮灰。而且炮灰也都是些最劣质炮灰,他驻守的是镇海城,宁波一带商业繁荣,舟山还有杨信的工厂,好男儿谁去当兵,还能跑去当炮灰的也就是些地痞无赖。
主要目的是跟着抢劫。
但要说让这些人强攻城池就夸张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何总兵,突然遭到张名振率领三千装备精良,光斑鸠铳就上千支的义乌矿工们背后偷袭,可以说瞬间就炸了营,八千大军转眼崩溃,据说光争夺船只逃跑就淹死一百多。
好在何总兵突围成功。
但他的八千大军跑到严州府时候,数了数还有不足两千。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杨都督愕然说道。
“何斌臣其实是被宁波团练给卖了。
那些团练根本不是去进攻诸暨,而是专门去给张名振送枪炮弹药的,他们五千堪比新军的精锐,光红夷大炮就带了十二尊,斑鸠铳超过三千支,另外还有足够打一个月的弹药,到达诸暨后一炮未发就在半夜炸营。
说是遭到张名振偷袭,但逃回绍兴后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反而将所有大炮弹药和两千支斑鸠铳扔在了诸暨,这些全都被张名振拿去武装起部下那些还在用刀矛的矿工,而何斌臣手中所有斑鸠铳和鸟铳加起来都未必有一千支。一边是装备精良,弹药充足的矿工军,一边是拿着神枪三眼铳之类破烂的都督所说炮灰,这场仗他还能怎么打,他能逃出来也就是手下还有一百多家丁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
团练都是士绅自己养活的,怎么可能为朝廷出力。
要是我没猜错,他们丢弃的枪炮弹药,很可能是许都给钱的,他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以这种方式给张名振送去而已。”
许显纯笑着说道。
事实上他猜的肯定是正确的。
但许都未必花了钱,这个结果很显然是宁波绍兴一带士绅故意的,他们就是故意让许都做大,许都的那套是他们都喜欢的,他们同样希望能加入,但目前的许都实力太弱,如果他们贸然加入,那么朝廷进攻时候许都未必能守住他们那块地方。所以他们需要许都更强一些,而他们负责给许都走私军火,等许都的实力强到足以对抗朝廷了,那他们就可以在某个恰当时机加入,一同在乡贤会的蓝天下过好日子了。
他们不会与许都真打起来的。
张名振占领诸暨后,诸暨几个世家大族在他礼送下,堂而皇之地离开诸暨前往绍兴,而他们的产业丝毫不动,只是留下管家打理,只不过一家送了些银子和粮食给他做军需。
剩下什么都不变。
地还是他们的地,店铺还是他们的店铺,奴仆还是他们的奴仆。
唯一的改变就是他们不在诸暨了,他们不屑于从贼,但打理他们产业的管家怎么做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而且他们族人里面肯定牵连不到他们的,还直接参加了乡贤会作为他们的代言人确保他们的利益不受损。
同样绍兴,宁波等地士绅在诸暨的产业,一样也还是他们的,同样他们也有人作为代言人加入乡贤会。
实际上就连金华的守诚钱庄都没动,但被许都接管成为大同军的,另外还有就是一些阉党和勋贵,宗室,在那一带的产业都被大同军接管了,包括杨家在那里的商铺。再就是朝廷的,比如说卫所的土地,那些军户被许都很干脆地下令除籍为民,原本他们耕种的土地归他们,所以这些军户对他同样感恩戴德。
这是张名振坚持的。
出身南京锦衣卫籍的张名振很清楚军户想要的是什么。
总之他们对本地以及周围各地士绅的利益不动。
抄没以杨家为首的阉党,勋贵,宗室及朝廷官有产业,然后用这些产业来扩充他们的军队,比如许都在金华的守诚钱庄,一下子就控制了十万两白银,这里面只有极少一部分是本地士绅存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方便阉党在金华一带做生意运过去的。
光这一笔就够他们支撑一个月。
而且纪律严明。
抢劫之类严厉禁止,许都原本历史上就是这样,敢抢劫者斩首示众。
大同军迅速展现出一个符合所有士绅标准的大同之世,仿佛在实现他们一直不断追求的理想,隐约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看到了一个真正属于士绅的盛世。
这样杨信反而不着急了。
他为什么要着急呢,让这些家伙都站好队不是更好?
“走,去见万岁爷!”
杨信心满意足地起身说道。
“也该让都督带兵南下了,玛的,再闹下去咱们损失大了!”
许显纯说道。
他在金华也有一处店铺被抄了。
实际上这时候以九千岁为核心的阉党们,也都在杨信带动下转向工商业,许显纯在各地也有大量商铺,这些商铺都是以守诚钱庄为核心,守诚钱庄开到哪里这些商铺就跟到哪里,然后由钱庄提供汇兑,信贷等服务,最终编织出一个庞大的商业网络。
大同军抄的全是他们的钱。
杨信没说话,直接起身去了科学院。
结果毫无悬念,被这场惨败气坏了的天启,直接下旨由他带兵南下,正好这时候也快到五月了,援朝军经过近半年的训练后,无论步兵还是骑兵都已经堪用了。
九千岁没有再反对,都这样了必须迅速镇压。
孙承宗和内阁也没再反对。
他们知道反对也没用,除非能够迅速解决许都,但既然潘汝桢的围剿惨败那也就不可能迅速解决,因为周围根本就没有可用的军队,就算从江西调动军队过去也没用,江西的兵就比浙江的强了?除了九边,剩下的都一样,除非调忠勇军或者那几支团练,可九千岁反对调动忠勇军,而且调忠勇军的结果只能是让南直隶那边也打起来,而团练就更不可能了,甚至就算调过去结果说不定更遭。
他们同样知道真相。
浙东士绅能故意给许都当运输大队长,苏松士绅为什么不能?
浙东士绅欢迎大同军这套,苏松士绅也一样欢迎啊!话说谁不欢迎?哪个地方的士绅不喜欢这套?不要朝廷派遣的地方官,不用再担心贪官污吏,自己凑在一起选地方官,不合心意的就换掉,贪赃枉法的换掉,这种好事哪个士绅会不喜欢?他们巴不得许都真得清君侧成功,然后整个大明都这样呢!
这种情况下真不敢指望团练。
杨信南下虽然有把那几家民兵化的危险,但这种时候顾不上这些了,孙承宗这些人终究还是自认为忠臣的。
当然,主要是他们都很清楚,大明实际上就是在南方养北方,南方士绅都这么干北方就完了,都玩大同国这一套了,谁还交税给朝廷,没有南方的税收和漕运支撑,这京城得饿死人,朝廷官员连俸禄都发不出。当年元顺帝时候没了南方漕运,京城最多一次饿死三十万,靠着张士诚救济才撑住,虽然现在有了杨信的垦荒区也没用。
真正支撑京城的,还是那每年四百万石的漕运。
这件事已经在变质。
对于这些头脑清醒的北方大臣来说,他们可以帮助南方士绅斗杨信,但南方士绅不能试图撇开他们单干,这已经是原则问题了,许都之所以能在仅仅一个多月里把浙江搞得天翻地覆,说白了就是南方士绅不想再延续旧的制度。旧的制度是南方养北方,或者说养北直隶,山西的税还是很高的,但北直隶田地面积超过南直隶的三分之二,每年需要交的田赋仅仅后者的十分之一。
现在他们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是肯定不行的。
南方都这么玩,京城这帮子谁养活?
最后还不是把负担加到北方,再说杨信放出去祸害的也是南方,获利的依然是北方,但不把杨信放出去,南方这些家伙就要抛弃北方了。
必须得放出去。
必须得让河间侯率领他的大军再次出动,为大明平息这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