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海上拼刺刀
“看来他们和我们想的一样。”
杨信看着远处开始变换阵型,逐渐摆出战列线的荷兰舰队说道。
荷兰舰队是从担杆水道直插而来,停在外伶仃岛以北,南丫岛以西,北边依靠大奚山阻挡退潮中的珠江口潮涌,现在正逐渐摆出一条转向南丫岛以南的战列线,目标应该是斜插而过向西进入大潭湾。
然后在赤柱半岛登陆。
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立足之地,那里孤悬香港岛南端,从陆上进攻得翻越十几里的山林。
海上他们有舰队保护。
尤其是大潭湾深处有对他们来说立足必须的淡水。
只要到那里登陆,并且迅速利用当地的森林,建立起一个简易的营地,就可以和杨信长期对峙,现在这样在海上对峙是肯定不行,明军就算不进攻他们没有淡水也撑不了几天,他们必须在香港岛登陆。如果明军对他们阻截,那就直接开战好了,事实上他们就是挑动明军开战,因为目前海上的明军舰队实力明显不如他们,但时间久了他们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明军战舰赶来。
现在打对他们有利。
“总督阁下,是否进攻!”
萨拉查颇为激动地说道。
很显然他期待再次送更多的异端下地狱。
至于他正在为异教徒而战,这个问题忽略掉好了,什么异教徒,明明是仁慈的总督阁下。
“命令陈四进攻,命令方仪凤的水师战舰全速向前横击其中段,命令罗烈的蜈蚣船队跟随方仪凤,至于你带着你的两艘巡洋舰增援方仪凤,其他蜈蚣船队跟着本都督。”
杨信迅速下达命令。
他身后一个火箭兵立刻点燃引信。
紧接着红色信号火箭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炸开。
此刻明军最远的就是陈四的增援舰队,十艘巡洋舰在荷兰舰队西边,正在向着他们逼近,距离虽然远不过还是足够看到这东西,毕竟杨信本身在一座两百六十米高的山顶,而且他这个信号弹是最大号,二十多公里外足够看到蓝色天空中这团红色烟雾。
就在同时信号兵挥动几面很大的旗帜。
这是给方仪凤的命令,后者带领旧水师战舰在长洲与石鼓洲间,距离已经超过十公里,用望远镜不一定可以看见这里的信号旗,所以中间一座岛上还有一个负责转发的。
他们正对荷兰舰队中路。
虽然这样直冲向前战术上并不利,但问题是明军旧式战舰多数重炮都布置在船头,只有这样的进攻威力最强。
至于萨拉查带着他的两艘巡洋舰同样进攻中间。
只要这支进攻力量能将荷兰舰队拦腰斩断,那么从后向前进攻的巡洋舰队会解决剩下的问题,而荷兰人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他们这种战列线向前的确是最容易发挥火力的,但却漏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前锋旗舰和另一艘大舰,再加上很大一部分战舰,会被南丫岛遮挡,而顺风同时顺水的他们,是无法转向救援后方舰队的。
只要切下他们的尾巴,就会形成明军围攻这个尾巴的优势。
当然,前提是能切下来。
这个尾巴也不好切,尤其是最后面还有一艘归国船压阵。
至于杨信带着这里的二十艘蜈蚣船,则从南丫岛与香港岛之间出击,直冲那两艘打头的大舰。
擒贼先擒王。
先把他们的旗舰解决再说。
所有命令发出,杨都督以最快速度冲向山下,紧接着登上一艘蜈蚣船……
“进攻!”
他对着那些划桨的民一招手吼道。
已经成为他死忠,狂信徒的民立刻划动一支支长桨,细长的桨帆船在侧向的海风和二十支长桨驱动下,借助珠江口退潮的海水,恍如电影中的古希腊海战镜头般直冲向前,在他们后面另外十九艘同样的蜈蚣船向前。二十艘蜈蚣船的船头一支支火箭发射槽架起,由广州礼花工匠制造的铁皮火箭尾部同样带着长杆,一个个架在船头滑轨上,恍如长矛般挑在半空。
这是他们的武器。
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每艘蜈蚣船一个滑轨,另外还有四枚备用火箭,全在船舱的暗格里。
他们的战术就是全速靠近目标,一直靠近到二十丈,而且是二十艘蜈蚣船一组共同向前,然后在尽可能近的距离内,朝敌人的船帆发射火箭,这些火箭前面都带着特制倒钩,会在后面的推进剂驱动下撞上船帆并扎进去挂住,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总之发射完就跑。
备用火箭只是意思一下而已。
这东西肯定比不上康格里夫火箭,实际上射程才不到五百米,但却制造极其容易,因为这时候明朝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火箭,甚至包括这样铁皮外壳的,就连射五百米以上的也有,明军武器库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火箭,包括水师战船上同样也有。
杨信只是把这东西略作改进,同时提出了一种新战术而已。
不过……
这个战术需要士兵足够勇敢。
他们得在六十米距离,面对敌人的炮火停下,点燃引信并等待这东西飞出。
而就在杨信的蜈蚣船队进入东博寮海峡的时候,方仪凤的水师船队已经开始了冲锋。
这支由上百艘战舰组成的杂牌军表现勇猛。
方仪凤的部下是标准明军水战队形,前面哨船带小弗朗机,二线中船带大弗朗机,两个横队前后错开,最终前方哨船,中间中船火力都能发挥,而中船后面是指挥官座船,这些已经在船首配红夷大炮。一个阵型就是一个攻击组合,总共四个这样的攻击阵型在海面一字排开,而阵型中间是配合作战的民蜈蚣船,这些蜈蚣船仗着速度快转眼超出前面。
杂牌们就这样直冲敌人。
与此同时看到出击命令的巡洋舰队也全速向前。
这支舰队同样摆出战列线,从荷兰舰队后方开始攻击,紧接着就和最后面的一艘大型武装商船交火,因为双方之间距离还超过四百米,巡洋舰没有使用短重炮,只是用九斤长炮和对手的十二磅长炮对轰
转眼间这片拖在最后面的战场反而成了最激烈的战场。
明军巡洋舰,荷兰武装商船,全都打开炮门,用一门门大炮相对喷射火焰。
硝烟在蔚蓝色大海弥漫。
在炮弹交错划过的呼啸中,大明水师迎来第一场战列线对轰。
在他们后面更多的增援战舰出现,除了三艘巡逻崖门的,四艘运输大米北上,剩余十九艘巡洋舰都在珠江口。
都在陆续赶来加入战斗。
紧接着方仪凤的杂牌与荷兰人交火,他们的那些大小弗朗机疯狂对着前方喷射火焰,孱弱的炮弹不断打在荷兰人武装商船上,结果几乎无一例外弹开,倒是后面的将领座舰还能有所收获,毕竟他们的红夷大炮通常也得六磅级别,这种级别的炮弹还是能打动武装商船的。
但他们的对手就几乎全是这种级别了。
被这些杂牌直冲的四艘快船,侧舷加起来四十多门大炮不断开火,最少也得四磅,甚至还有十二磅级别的炮弹迅速在明军中制造杀戮,转眼间两艘哨船就在炮弹轰击中下沉。
但其他的没有减速。
这时候明军水师的勇气并不缺乏。
尤其他们都是本地人,这段时间在杨都督统帅下别的不说,首先这勇气是进步明显。
所有士兵呐喊着,在头顶炮弹的呼啸中开火。
尽管弗朗机威力不足,但终究也是大炮,真被击中荷兰人也得非死即伤,尤其是这东西射速快,一门门不断喷射火焰的大小弗朗机,让四艘荷兰武装商船不得不全力应付。
也就在这时候,一艘艘蜈蚣船展开决死冲锋。
荷兰人明显对它们缺乏警惕,他们并不明白这种连弗朗机都没有的桨帆船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他们看起来真没什么威胁。
最多也就是跳帮,靠近了扔钩子往上爬。
所以荷兰人尽管也分出部分火力,甚至也击沉两艘蜈蚣船,但终究没有真正重视它们。
就这样绝大多数蜈蚣船还是在水师的火力掩护下冲到了十几丈,并调整好船头指向,然后在荷兰人愕然的目光中,一艘艘蜈蚣船上的队长纷纷点燃引信,紧接着所有民水兵无视自己前面正在喷射火焰的炮门,全都离开桨位拥挤到了最后面。
就在六艘蜈蚣船被击沉同时,伴随火焰喷射一枚枚火箭冲天而起。
四艘荷兰武装商船上一片惊恐的尖叫。
然后他们愕然地看着绝大多数火箭都或高或低地偏离他们……
甲板上的荷兰人立刻转为一片哄笑。
然后在他们的哄笑中,两枚火箭几乎同时撞在两艘武装商船的船帆上,下面的荷兰人笑容瞬间凝固,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些挂在他们船帆上,一边不断扭动着一边喷射火焰的东西。
下一刻他们的船帆燃烧起来。
再下一刻他们头顶的火焰轰然炸开……
“冲,冲上去俘获敌舰!”
一艘广船战舰上,方仪凤挥着刀亢奋的吼叫着。
第三四七章 港岛大战
实际上不用方仪凤的命令,前面那些发射完火箭的蜈蚣船首先就以最快速度撞向那两艘荷兰快船。
后者的船帆完全被点燃。
这种欧式三桅软帆船,可以说整个就是一个帆布堆,所有张满的船帆加起来形成一个宽近五十米,高度也几乎差不多的面,撞上的火箭被挂住后,因为推进剂还没烧完,只能顶着船帆向前继续飞,然后被坚韧的船帆拉住,结果就像一个愤怒的公牛般一边向前继续顶一边不断扭动……
那火焰全喷到船帆上了。
甚至临近的帆都惨遭波及。
这东西的确都是用各种乱七八糟材料浸泡有一定的阻燃能力,普普通通带着火团的箭射中并不容易引燃。
但它扛不住火药喷射的上千度高温火焰持续糊脸啊。
而一面船帆被引燃,紧接着就是整根桅杆的燃烧,这些燃烧的船帆不断一块块坠落,带着火焰被风推到临近的桅杆上,然后更多桅杆被引燃,两艘武装快船上那些荷兰人惊恐地尖叫着,看着他们头顶的熊熊烈焰,看着这些烈焰化作火雨坠落……
“杀!”
民首领罗烈亢奋地吼叫着。
他这个名字还是杨都督起的,自从跟着杨都督后,他们这些民完全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甚至他们觉得杨都督就是神。
杨都督就是蛇神法武爷,要不然怎么能下水一刻钟都不出来?
所以自认为跟着神仙的他们真正悍不畏死,这一轮进攻的四十多艘蜈蚣船沉了十艘,但这些民依然毫不退缩,再说他们也不在乎沉船,对这些水上生水上活也在水上死的船民来说,沉船落水就跟回家一样,只要没被炮弹打死,他们轻松游到附近那些岛上。
在罗烈的吼声中,他们身后二十名卢亭桨手拼命划桨,伴着头顶子弹飞过的呼啸声,这艘蜈蚣船一下子撞上了一艘荷兰快船。
甲板上几个荷兰人立刻对着他们开火。
两名卢亭桨手被子弹击中倒下,但剩下的视若无睹般,迅速抛出一根根带着钩子的绳索,就在此时另外三艘蜈蚣船相继撞上,在不断响起的撞击声和荷兰人的惊叫声中,罗烈第一个开始向上爬。
但那些卢亭速度比他更快,这些在大奚山等地海岛山林生活的岛民类似海上棚民,经过了几个月营养补充和训练后,身体素质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他们恍如一群猿猴般拽着绳子,在头顶荷兰人的射击和长矛攒刺中飞速向上。尽管不断有人惨叫着坠落,但其他依旧恍如未闻,转眼间就有人登船,手中都是三棱锥的他们动作极快,紧接着就有荷兰人倒在他们的三棱锥下……
“杀光这红毛!”
罗烈吼叫着爬上甲板,手中短枪一枪打在一名荷兰人胸前。
后者倒下的瞬间,他夺过其手中长矛,毫不犹豫地刺进另一名荷兰人身体。
在他后面悍勇的民水兵们蜂拥而上,迅速淹没了这艘快船。
而此时后面的方仪凤所部水师战舰,也恍如决死冲锋般撞进荷兰人的战列线并将其拦腰切断。
后面的荷兰武装商船不得不转向,但顺风顺水的他们转向就意味着减速,而他们后面的明军巡洋舰可不会转向,保持原本航向的巡洋舰舰队就这样拉近到了两百米……
“开火!”
甲板上指挥的陈四,在四周炮弹打出的碎木飞溅中吼道。
他前面的炮手立刻将火绳杵进了短重炮的点火孔,伴随前方火焰喷射,这门短粗的大炮骤然后退,然后被绳索和下面炮架共同拉住。
不过陈四不管这些。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荷兰武装商船。
这艘同样是归国船的武装商船,长度超过十五丈,中层甲板上十几门重炮把他的巡洋舰打得可以说千疮百孔,甚至就连大炮都被摧毁四门,但现在轮到他的重炮发威了。实际二十四斤重的巨大炮弹瞬间掠过不足两百米海面,就在对面一门大炮喷射的火光中,凶猛地撞在炮门上方,下一刻伴着碎木的飞溅,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以为距离近,陈四甚至能用望远镜看到里面的一片狼藉,被掀飞的大炮,被打得横七竖八的死尸,就连里面被打断的柱子都能清楚看见。
他满意地抬起头。
对面那个荷兰舰长正愕然地看着他。
下一刻这艘巡洋舰尾部的另一门短重炮发出了怒吼,巨大的炮弹掠过甲板,瞬间撞在后桅的桅杆上,那桅杆几乎毫无抵抗力地折断……
“继续!”
陈四得意地吼道。
而就在同时,他后面一艘巡洋舰的舰首火焰喷射,那里的短重炮同样开火,但夸张的一幕出现,那枚炮弹在击穿与其交战的荷兰快船后,竟然从另一边穿透而出,带着被撞碎的木板坠落大海。
被切断在后面的十艘荷兰武装商船立刻陷入混乱,同时再次转向试图远离这些恐怖的巨炮。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
“快投降,降者免死!”
陈四得意地吼道。
他是用倭语,这些荷兰人之前都是去倭国做生意,他们肯定有人懂倭语。
不过对面的荷兰武装商船很显然没准备这样认输,他们依然在转向试图远离,但两支同样航向的舰队,已经靠近了再想拉开距离就难了。
而且他们转向也无路可去,因为转向就得向之前航向,而明军水师和蜈蚣船队正在与四艘武装商船混战。甚至已经有两艘被占领,在接管的明军水兵控制下正在海面上调整船身向另外两艘开火,这片战场完全堵死了前方,一旦进入就肯定会被拖住,然后在追上的巡洋舰攻击中被重炮轰碎。
唯一的选择是从另一边绕过去。
但那里是大奚山。
那里有一堆大大小小岛屿,不熟悉水深的他们很容易搁浅。
他们就这样被堵在这边,而他们的主力却因为风向和水流,只能在前面看着他们被困。
无法转向。
当然,这里的战斗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杨信正在被南丫岛阻隔的东博寮海峡乘风破浪……
他甚至不知道外面的战况。
因为南丫岛阻隔,他根本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而他前方的南丫岛尽头处,荷兰舰队的旗舰刚刚露出一个船头,至于其他那些战舰,则被南丫岛阻隔同样看不见。
“再快些!”
负手而立的杨都督说道。
他身后二十名桨手拼命划桨,在背后退潮的水流推动下,恍如竞赛的龙舟般,以超过十五节的速度在海面劈波斩浪,另外十九艘同样的蜈蚣船也在以同样速度向前,指挥划桨的鼓手不断敲击着鼓点。而对面的荷兰战舰终于露出全身,他们同样看见了这边的蜈蚣船队,紧接着还远隔近一里路的这艘武装商船上,一个个炮口火焰喷射,转眼间呼啸而至的炮弹,就在海面打出一道道水柱。
蜈蚣船队毫不退缩。
站在船首的杨都督就是他们的信仰所在。
速度极快的他们,转眼间拉近到了不足百丈,而荷兰舰队的其他战舰依旧没有看到,南丫岛同样也是一座几公里宽的大岛,被遮挡在后面的荷兰武装商船没这么快驶过,杨信和这支蜈蚣船队就一个对手。
伴随鼓手敲击的鼓点,所有桨手继续跟随节奏划桨。
距离在不断拉近。
但荷兰人的炮弹命中率也在不断上升。
很快一艘蜈蚣船被击中。
船首被击碎的它立刻减速下沉,船上水兵毫不犹豫地跳入海水,然后直接潜入水下,紧接着后面蜈蚣船在他们头顶掠过,直到所有蜈蚣船全都过去,这些已经在水下几分钟的水兵才纷纷从水下冒出,迅速游向最近的南丫岛。就在这时候前面的杨都督突然跳入海水然后消失,尽管不明白他去了哪里,但剩下的蜈蚣船根据他之前的命令,依然坚定地迎着荷兰人炮火拼命划桨,驱动他们的战船在海面狂飙。
距离继续拉近。
荷兰人的炮弹命中率直线上升。
很快又有两艘蜈蚣船被击中,但那些民水兵毫不畏惧……
也没必要畏惧。
除非很倒霉被炮弹正中,否则无非就是沉船而已,但他们的家本来就在海上,尤其是那些卢亭们,民间传说可是入水变成鱼的。
他们真不在乎这点危险。
蜈蚣船很快进入百米,但这时候原本的二十艘也变十五艘,同时他们对面的炮火越来越致命,不过这些蜈蚣船终究太小太快,而荷兰人的大炮在起伏不断的战舰上轰击这样目标根本就没什么精度可言。他们的攻击成功率最终还是得靠人品,如果是一艘侧舷相对的同样战舰,这样距离的确很容易,但这就是些小快艇而已,哪怕这样距离也没那么容易打中。
就在又付出了两艘蜈蚣船的代价后,剩余十三艘蜈蚣船终于冲到了发射距离,紧接着十三支火箭腾空而起。
而在一艘蜈蚣船的船底,一个恍如梭鱼般的身影也脱离,然后如同鱼雷般全速向前……
第三四八章 海怪来袭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荷兰人的旗舰上,雷约兹看着头顶喷射的火焰发出一声咆哮。
下一刻那火焰轰然炸开。
紧接着火雨从天而降,他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抱头惊叫着在甲板上四散奔逃。
这场战斗完全出乎他预料。
原本在他看来,拥有目前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以东能够集结起的最强舰队的他,会轻松给予这些对手一点教训,让这个古老的帝国以一种更尊重的姿态欢迎他。但现在,失败的人明显是他,他的战列线被一群垃圾般的老式战舰拦腰切断,他的四艘快船正在上百艘这样战舰围攻中,而且已经升起滚滚浓烟。他的九艘快船和一艘强大的归国船,在明军主力舰的进攻中仓皇逃窜,甚至慌不择路地冲向岛屿区,而他带着十艘原本可以解救他们是战舰,却因为风向和水流无法掉头回去救援……
更准确说是因为他的指挥失误。
是他的战列线战术,造成了舰队目前的困境。
“将军,我们必须掉头!”
高文律尖叫着。
“如何掉头?继续前进,去香港岛先登陆再说!”
雷约兹喊道。
他掉头也没什么用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登陆,至于后面的舰队没那么快覆灭,这些快船上都是海上老手,他们应该有办法摆脱明军攻击。
“将军,下面有声音?”
一个军官突然从甲板的舱口钻出然后惊慌地说道。
雷约兹愣了一下。
“是底舱!”
那军官说道。
雷约兹看了看海面,完成攻击的桨帆船队已经撤退,而且后面另一艘战舰也驶出,想来这些疯子一样的桨帆船不会再攻击了。水手们正混乱地扑灭船帆引起的火焰,虽然这枚火箭造成一定损失,但对于一艘大型战舰来说,这点损失可以承受。
他和高文律紧接着钻进船舱,在下到火炮甲板的瞬间,几个水手惊恐地从底舱冲上来……
“漏水了!”
“船底有海怪!”
……
他们混乱地尖叫着。
“该死,你们在说什么?”
高文律抓住其中一个水手喝道。
“怪物,海里有海怪,它把我们的船撞破了!”
那水手语无伦次地喊着。
雷约兹一脚把他踹开,紧接着冲进了底舱,一进去就看见舱底一道水箭恍若喷泉……
“快堵住!”
他高喊着。
高文律和刚才叫他们的军官,急忙拿着木楔子和锤子冲过去,另外两名士兵拿着叠在一起的麻袋,直冲向那道水箭试图将它压住,但还没等他们成功,水箭就骤增成了水柱。然后恍如从地下钻出的骷髅爪子般,一只手从那喷泉中钻出,就在同时喷泉向四周绽放,然后那只手一把抓住了一名水兵,后者惊恐欲绝的尖叫着,却被这只手硬生生拖着脚拖进来喷泉,紧接着惨叫一声,整条腿都消失在船底。
鲜血被挤压向四周飞溅。
那倒霉的水兵就那么造型诡异的卡在船底,不停惨叫着寻求帮助,但四周无论雷约兹还是其他水兵,全都惊恐地看着他……
“咚!”
骤然见一声巨响。
所有人吓得同时哆嗦一下。
然后同样的巨响,以极短的间隔在外面不停响起,紧接着第二道喷泉骤然从船板间挤出……
“有人在下面凿船!”
高文律发出一惊恐欲绝的惊叫。
就在同时,那名士兵似乎感觉到下面没有了拉扯的力量,他本能地向外拔出腿。
“别动!”
雷约兹尖叫着。
但那士兵还是在下面海水的硬顶中瞬间拔出腿,然后被顶得一下子翻到在一旁,紧接着之前那道喷泉以更壮观姿态带着碎木冲天而起,两道喷泉让中间木板终于承受不住几百吨的压力,瞬间在雷约兹等人绝望的目光中飞起。原本两道喷泉合二为一,以一种恍若巨浪的姿态撞击在舱顶木板上,下一刻在喷泉中一个诡异的身影恍如爬出坟墓般,把脑袋伸了进来。
雷约兹崩溃般拔出短枪,对着这个身影就是一枪,但后者恍如未觉般一下子蹿出。
紧接着一道水箭射出。
同样正在举枪的高文律被水箭撞在胸前,立刻向后倒飞出去,而那身影在喷泉中仿佛悬浮着,不断发出一道道水箭,转眼间底舱里就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他这才从里面走出,用威严的目光看着雷约兹等人。
好吧,杨都督其实让蜈蚣船决死冲锋的目的,就是把他送到尽可能近的距离,他需要一个尽可能近的攻击距离。
他就在蜈蚣船底。
这样也不用担心被炮弹击中,当蜈蚣船冲到几十米距离后,他立刻脱离船底,然后全速从水下游向这艘武装商船,到底下后立刻用他的鹤嘴锤凿船。这种武装商船的木板通常也就才几英寸厚,一级战列舰水线才两英尺,这样的算起来也就是十几厘米,十几厘米厚的橡木还能撑他几下?连凿带撬转眼就能抠出一个窟窿,而这些木板都是专门的钉子固定在船肋上的,本质上就是一块块条状板,他两边抠断剩下自然就被水压挤飞了。
这艘武装商船至少六百吨。
这样的排水量压在海水中,然后出现一个窟窿,结果肯定就像捅个窟窿的堤坝,紧接着就是一道冲天而起的喷泉。
“谁是雷约兹?”
杨都督站在喷泉的背景上,看着面前吓傻了的荷兰人。
一帮人目光立刻转向将军阁下。
后者惊恐地看着他,后面的火炮甲板上几个士兵从舱门钻下来,一个个混乱地举枪,杨都督顺手抄起之前那个士兵直接丢了过去,那些士兵惊叫着立刻缩回去。杨都督径直走到了雷约兹面前,后者已经爬起,但还没等站直身子,杨信的手就已经像抱脸虫般掐住他的脸,然后举着一下子按在一根船肋上,随手向后猛然扭了一下。
将军阁下原本挣扎中的双臂瞬间无力地垂下。
后面那些一片颤栗。
“谁是他的副手?”
杨信转身说道。
一片手指指向了高文律。
“现在你接管这支舰队,然后命令所有战舰停止战斗,升起白旗等候我的处置,我可以保证,最后会放你们回巴达维亚。”
杨信说道。
高文律深吸一口气,然后朝一名军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爬上去直奔顶层甲板,向后面的战舰发出停止交战的命令,这个大明的将军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完全没有敢与他战斗的勇气,再说向他这样尊贵的人应该不会食言……
当然,食言不食言的,反正现在不能跟他打。
这完全就不是人。
是神还是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人肯定打不过他。
“那么你们谁来告诉我,你们所说的有人邀请你们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信问高文律。
“尊敬的将军阁下,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何没有人通知您,但我可以用性命保证,我们并没有对您说谎,我们的确是接到贵国商人转达的邀请才来。而且鄙人刚刚在你们的官员带领下,前往广州与你们的官员进行谈判,而且得到了他签字的协议。”
高文律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到过广州?”
杨信意外地说。
“是的,将军阁下,我刚刚从广州回来,我们之前先到了廉州外海,一个你们的官员到海上见了我们,并且带着我登陆,进入廉州城见到了你们的知府阁下。随后知府阁下派人护送我和这位官员,还有一名由李旦的船员充当的翻译,到达广州并在一座官衙见到一位红袍官员,我向他赠送礼物并签订协议。
他说贵国皇帝陛下允许我们和葡萄牙人居住澳门一样,在香港岛居住并与贵国贸易。”
高文律说道。
同时他赶紧叫一名军官去取来那份已经被雷约兹收好的协议,话说他们对这份协议可是很重视,那军官匆忙拿来后,高文律紧接着将这份协议捧给杨信。
杨都督看着协议立刻笑了。
“将军阁下,您看上面还有那位官员的官印。”
高文律陪着笑脸说道。
“你们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杨信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这难道不是协议?”
高文律愕然说道。
“这当然不是协议,你见到的人是广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相当于高官,不过高官之前被我以叛国罪逮捕所以他代理,他的确是大明在广东的最高行政官员。
但这却不是协议。
我可以给你们翻译一下,他说你们这些葡萄牙商人,不要因为我的收税而闹事,他会为你们向皇帝陛下检举揭发我的罪行,那时候皇帝陛下就会撤我的职,你们就可以重新和过去一样做生意了。另外你们愿意向皇帝陛下每年捐献一万两助饷,并捐献五十门大炮的行为,可以看出你们对大明忠心,大明皇帝不会亏待你们,以后你们要保持这份忠心。
这就是这份你们所谓协议的内容。
至于官印的确是真的。
但内容真不是你们所说的协议。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被你们的翻译骗了,或者说你们被李旦的人骗了。”
杨信笑着说道。
第三四九章 杀猪啦
“这,这不可能!”
高文律崩溃一样尖叫着。
而且还以很夸张姿态,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杨都督没兴趣理他。
目前算是真相大白,有人故意利用语言不通这一点,诱骗荷兰人过来同时诱骗李叔元接见,最终让荷兰人相信这个骗局的真实性,然后他们猜到自己会阻止,这样荷兰人就会因此与自己开战……
说白了就是借刀杀人。
而这个人是谁很好找,谁带荷兰人去见李叔元的谁就是主谋。
主谋之一。
他一个人完不成。
因为这里面还得有李旦的人,只有李旦的人能联络荷兰人,也就是说还有倭国这些大明走私集团参与,这些家伙被他的收税逼得想出这样一个诡计。
这算不上夸张,原本历史上澎湖之战就因为无法与荷兰人沟通,福建巡抚南居益派人找李旦,李旦派出郑芝龙充当翻译,最终才让郑芝龙搭上荷兰人。至于利用语言不通两头骗对这些海商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朝鲜之战不就是沈惟敬两头骗吗?荷兰人没有懂中国话的,中国官员也没有懂荷兰话的,李叔元甚至不可能分辨出荷兰人与葡萄牙人之间的区别,后者带着厚礼上门,剩下那还不是翻译随便说。
杨都督直接走到火炮甲板,那些荷兰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后面高文律跟出。
“带着你们的人,先在博寮岛锚泊然后登岸,此事的确不能说完全是你们的责任,至于你们以武力对抗责任在雷约兹,他已经被我处死,剩下的暂时停留博寮岛等候处置。
但不得擅自离开。
你们可以到屯门购买日常所需的粮食之类。
但不得踏足他处。
我会派遣士兵到博寮岛看管,至于你们想同大明直接贸易,这个我会一并上奏,最终如何需皇帝陛下做决定,包括如何处置你们,总之在皇帝陛下的旨意到达前,你们必须住在博寮岛上,敢私自离开即视为逃跑,我的战舰会击沉你们。
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皇帝陛下很开明,最后你们无非是缴纳一笔罚款,然后就会得到释放,不过你们首先需要写一份向皇帝陛下请罪的东西。另外向皇帝陛下贡献一些金银,先准备十万杜卡特,再准备十万给我,朝廷大臣那里也需要有人为你们说话。
这些想来你们也都懂。
在请罪书上,可以向陛下提出能够获准进行贸易,我会给你们翻译成我们的文字。
至于居住地……”
杨信看着后面海上的战场。
这时候旗舰上命令已经发出,荷兰人也有自己的旗帜信号,虽然不能说真正旗语,但这时候海上各方都有类似的联络方式。
后面原本还在向前越过南丫岛的那些武装商船,正在纷纷减速,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更详细的,已经放下小艇过来询问,至于这艘旗舰,实际上已经坐沉在南丫岛了,毕竟这里水并不深,稍微一沉点就坐沉了。后面那艘大型战舰正在靠过来,甲板上的荷兰人正在和那边喊话,至于远处主要战场,短时间还无法得到命令,尤其是巡洋舰那边的战场,实际上依然激战,而且以杨信的视力可以看到有一艘荷兰武装商船已经沉没。
而那些蜈蚣船重新回来。
“让你们的人分别登上这些船,去战场通知各舰停战。”
杨信说道。
高文律默默安排人登上蜈蚣船,接下来这些蜈蚣船会迅速赶往战场通知各舰停战。
荷兰人也不敢打了。
目前局势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是明军占据优势,而他们就算能逃出,也绝大多数带伤,这种情况下很难保证葡萄牙人不会趁机下手,说到底他们的真正敌人不是大明,他们其实更愿意获得合法贸易权。
“至于你们想要居住地,这个恐怕不太好办,葡萄牙人情况特殊,实际上是当年贿赂地方官员,在皇帝陛下不知道的情况下居住,之后他们还算恭顺,皇帝陛下也就允许他们继续居住了。不过我倒可以帮你们试着提一下,毕竟你们从北大年到这里也的确太远,总之我对你们并无恶意,我是支持贸易的,当然,你们必须得老老实实交税。”
杨信说道。
他买下香港岛就是为了这个。
一边葡萄牙人,一边荷兰人,而且两家还是死敌,就像兔子给傻大木和狮子卖军火一样,以后就可以操作价格了。
至于驱逐荷兰人……
开玩笑!
谁会驱逐送银子上门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每年向大明输入数百万两银子呢,虽然这些家伙和西班牙人守着银矿不同,但他们控制香料产地,他们可以从倭国赚银子然后送到大明来。同样过去只有葡萄牙这一个代理商的时候,大明的海外贸易很难掌控价格,但有了荷兰这个竞争者就很好办了。
他们不会与葡萄牙人同盟,两家在海上完全不共戴天。
“总督阁下,若早知道如此,我们何必这样麻烦。”
高文律激动地说。
“你们也是太傻了,如果想贸易直接到天津就行,我就在天津管理那里的海关,而且欢迎所有商人,你们已经航行到平户,到那里也只不过几天而已。只要你们去请求贸易,我肯定是欢迎的,为何非要受那些海盗们欺骗,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我们双方都受了不小的损失。
不过我的损失你们得赔偿。
我损失的战船,死伤的士兵,这个到最后计算一下,你们都必须给出赔偿。”
杨信说道。
荷兰人的船上都带着银子。
就算不带银子也带香料,这艘船底舱光银子就一堆大木箱呢,虽然没有葡萄牙人那么财大气粗,但一百万银杜卡特总是有的。
这个至少得榨出一半才行。
至于他们这些船就不用了,毕竟人家还得贸易,大明的货物还需要这些船运走,这些船值钱的无非也就是些橡木而已,但他这几年早就囤积了一堆橡木,只不过明年第一批阴干的才能使用而已。除此之外这些船真没什么价值了,就沿海使用来说甚至还不如他那些巡洋舰,这样的船对他来说没什么意思。
“总督阁下,您能否尽快一些,毕竟很快冬天就会到来。”
高文律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没问题,最多也就是半个月而已,你们放心等着就行,半个月后我肯定会给你们结果。”
杨信说道。
至于结果还不是他说了算。
天启也罢九千岁也罢,甚至内阁那些老家伙,在这种事情上肯定得听他的,到时候无非就是荷兰人把贡献送上,把实际上给九千岁的打点也送上,然后杨都督那里的赔偿到手,剩下就是他们自己采购货物。然后由天启下旨,让荷兰人以后可以居住香港岛,这样他就可以每年收租了,第一年可以少点,先收一万吧,荷兰人可以自己盖房子,可以自己修港口,等他们都弄好了,再把租金提高到五万。
什么?
他们自己盖的房子?
懂不懂什么叫土地所有权?香港岛是杨都督干妹妹的,荷兰人盖的房子又不是盖在空气里,他们走路都得踏在杨都督干妹妹的土地上,喝的水都是杨都督干妹妹的。
收租那是天经地义的。
好吧,杨都督就是这样计划的。
高文律丝毫不知道,这个家伙正磨刀霍霍计划着割自己的肉。
接下来随着那些蜈蚣船全速驶入战场,分别带着杨都督和高文律的命令通知那些交战的战舰,战场上的炮声逐渐落幕,一艘艘荷兰武装商船升起白旗,在明军战舰押送下前往博寮岛。实际上就是南丫岛,这时候这座小岛就叫博寮洲,这个名字据说唐朝时候就已经有了,英国占领后因为形状像个y字所以被称为南丫岛。
而就在此时,九龙半岛的一座山顶一个精干的五六十岁男子,正默默看着这场大战的落幕……
“李公,机不可失啊!”
他左后方的李崇问说道。
“对,杨信这些船多数带伤,他们已无再战之力,咱们调集人马直接突袭澳门,弗朗机人再趁机动手,足以干掉杨信的人马,只要没了这些爪牙就剩杨信自己还不是老老实实滚回北方。”
他右后方的余腾苍说道。
“李公,若李公能除掉杨信,要官有官要银子有银子。”
张溥在后面说道。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老夫是生意人,只会做赚钱的生意,稳赔不赚的生意不做,老夫不想做官,老夫也有的是银子,还不想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蠢到给别人当枪使!”
说完他转过身径直走向山下,护卫他的上百手下立刻跟随,后面李崇问等人默默看着远处尘埃落定的战场……
“这就是李旦?被杨信吓破胆了吧?”
张溥冷笑道。
李旦突然转回头看着他。
“差点忘了,我去见杨信还需要一件礼物,张公子,你就不用老夫过去拿绳子捆了吧?”
纵横海上数十年的大明最后一个真正海盗王笑着说道。
第三五零章 大明之民主典范
广州。
“李右布政使,你的案子发了!”
带着士兵在一片畏惧目光中,昂然闯入布政使司的杨都督,对着前面正要出门的李叔元说道。
这时候香港海战已经彻底落幕。
陈四的巡洋舰队用短重炮轰沉三艘荷兰武装商船,其中包括那艘归国船,方仪凤的水师舰队以火箭烧毁两艘,杨信自己凿沉旗舰,剩余十八艘武装商船全部升起白旗,锚泊在南丫岛,在明军战舰的监视下等候处置。
不过明军损失也不小。
光蜈蚣船就沉了二十五艘,另外水师还沉了十六艘战船,至于那些巡洋舰却无一沉没,水兵伤亡加起来超过一千,尤其是巡洋舰因为木板材料不如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伤亡数量反而超过看似损失最惨的蜈蚣船队。后者尽管损失的船数量最多,但伤亡反而是最少的,主要就是这些民和卢亭们水性太好,落水后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游到岸边的。
方仪凤的水师伤亡最多,甚至连他本人都受了重伤。
不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士兵水性差,落水之后的死亡率最高,毕竟水师也不是说经常游泳训练的,甚至不会游泳的都有,这些人沉船的结果和民是完全不同的。
总之这就是香港海战的结果。
而战斗结束刚刚在屯门登岸,杨信立刻把事情丢给手下,然后自己一个人狂奔向广州,刚刚天亮就进城并召集士兵赶来。
“都督,下官犯了何罪?”
李叔元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是什么?”
杨信拿出他的那篇雄文。
李叔元腿一软,直接趴在了他脚下……
“都督,下官一时糊涂,受了那些夷人利诱,下官该死,求都督大人大量放过下官吧!”
他哭嚎着。
“很显然你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那些人给你的那份东西呢?”
杨信说道。
李叔元赶紧让老仆去取,很显然他的确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自己的这篇雄文落在杨信手中,杨信一看自己要弹劾检举他,故意上门来抓他栽赃陷害严刑拷问。紧接着那老仆取来那份所谓的请愿书,同时很懂事的把那箱珠宝取来,李叔元陪着笑脸双手捧给杨信,杨信把珠宝交给后面的手下然后打开了那份请愿书……
“你知道这是什么?”
杨都督说道。
“回都督,那些夷人说是他们向陛下请愿的。”
李叔元堆着谄媚的笑容说道。
“请愿?李布政使,你接见夷人就不自己找个翻译?那翻译说他们是弗朗机人你就信了?广州懂澳门夷人话的多了,澳门夷人懂咱们话的也多了,为何派个不懂咱们语言的来,你就没想想其中有古怪?”
杨信说道。
“下官,下官一时糊涂了。”
李叔元说道。
“糊涂?我看你是被这箱珠宝迷了心窍吧?结果把自己全家搭进去,你现在好好给我听好这东西是什么!这是荷兰也就是红毛国东印度公司驻爪哇巴达维亚总督,感谢大明皇帝租借香港岛给他们,允许他们与大明通商,并且允许他们的舰队驻扎香港岛,允许他们自由出入广州的感谢书。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份条约。
而且上述内容是你代替皇帝陛下做出的决定。
李布政使,我说吴中伟私通倭寇的确是诬陷的,但你私通红毛人,而且假传圣旨,出卖大明国土给红毛人,这可是证据确凿的。
李布政使,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杨都督说道。
李叔元瞬间就傻了。
紧接着他清醒过来……
“都督,下官真不知道这些,他们是李崇问带来的,那李崇问是佛山监生,李家是佛山头号大族,他族兄是吏部郎中,下官真没想到他会骗我,他带着那夷人说是受不了都督收税,想让下官给他们奏明陛下,下官看到这些宝石一时间也就花了眼,可下官真不知道那是个红毛人啊!”
李叔元抱着杨信的腿哭嚎着。
“先铐起来,暂时带着镣铐理事,说不定陛下还会饶你全家!!”
杨信说道。
毕竟广东政务还得有人主持。
紧接着那些士兵上前给李布政使戴上镣铐,接下来在圣旨到达重新任命广东布政使前,李布政使只好戴着镣铐做官了,这期间再表现不好,那就指定是抄家灭门了,表现好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走,去佛山。”
杨信说道。
“快,去给都督带路,传令各县,发现李崇问立刻解送澳门。”
戴着镣铐的李布政使在后面吼道。
杨都督没兴趣管他的怒火,在一个布政使司小吏带领下,他带着兵直奔佛山,四十里路而已,那些每天跑圈的士兵速度快的很,仅仅一个半时辰多点,杨都督就已经到了佛山。这座目前大明最大的钢铁基地没有城墙,但繁华之处丝毫不输广州城,遍地都是烟囱,到处都是运输生铁和铁器的小船和车辆,甚至空气都比广州明显差了不少。
李崇问家很好找。
不过杨信目标也不是李崇问,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在家,但这样的大罪那是要抄家的……
“我能抄李待问家吗?”
杨都督问道。
“都督,李待问与李崇问虽然同族,但按律不在缘坐之列,李待问兄弟五人,他是其父八十时候婢女所生,且是遗腹子,目前兄弟五个就只剩下老三和他,在乡的是他三哥李征问,剩下都是侄孙辈,与李崇问就更远了。”
随行的小吏小心翼翼地说道。
“八十,遗腹子?他爹身体真好。”
杨都督惊愕地说道。
“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不过据说他爹临死前留个扇子给他娘,就是因此才被认,小时候也被看不起,不过中进士后就不一样了。”
小吏笑着说。
八十,遗腹子,留扇为证。
这简直就是传奇啊,想象力都赶不上了。
杨都督感慨一下。
“抄李家,五家一个不留,连同李崇问一支,统统封门!”
杨都督说道。
“这个罪名呢?”
小吏说道。
“我说抄就抄,要什么罪名?还要罪名?来,给他们编一个,就说窝藏李崇问与其合谋。”
杨都督说道。
他身后士兵立刻涌向前方陇西里的牌坊。
李家聚族而居,李待问兄弟几个都在这里,整个一个营的士兵涌入,紧接着在带路的衙役指点下,迅速冲向一座座大宅,整个陇西里瞬间一片鸡飞狗跳,然后一帮子青壮突然涌出,一个个拿着武器混乱地阻挡……
“这还蓄养私军?”
杨信愕然道。
“都督,这是佛山忠义营,李家带着当地士绅凑钱养着防盗的。”
那小吏说道。
“架着斑鸠铳,推着弗朗机防盗?”
杨信说道。
“这个,本地盛产这些火器,自然因地制宜。”
小吏说道。
“谁指挥他们?”
杨都督说道。
“本地士绅自治的嘉会堂,朝廷在佛山并无官员,这里属五斗口巡检司,但地方上就是士绅自治,李待问之前回乡时候,在此地联合一些乡宦,共同组建了嘉会堂,一切地方事务都是嘉会堂商议,嘉会堂设忠义营维护地方,这些都是朝廷准许的。”
小吏说道。
“这制度很先进啊,这都快赶上大同社会了,话说荷兰人也不过如此啊,咱大明居然还有直接跨越到民主的地方?这要是让他们发展下去,岂不是要连议会都出来了?话说南海县,广州府,布政使司,这么多官府,就这么看着眼皮底下出这种地方却不管?”
杨都督不无感慨地说。
谁说咱大明制度不先进,看看这佛山完全迈入议会时代。
这时候英国都赶不上这里。
“都督,程知府和李布政使都认为这是地方善政,不需要管,甚至还应当在各地推广,若能这样由地方士绅共同管理地方,可以省下朝廷很多费用,要是大明都能如佛山这般,咱们大明也就是像都督说的,可以天下大同了。其实小的也觉得未必是好事,之前南海县的一项税从当年张江陵做首辅时候就开始收,结果前两年被李待问和嘉会堂这些反对,最后南海县只好取消了。
这些士绅权力太大了。
更何况他们手中也有了兵,官府想做什么都不敢,就怕激起民变到时候不好收场,就是衙门来抓人,那些官差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打了黑枪,虽说士绅自己管地方的确省了很多麻烦。
可衙门以后也就不敢管了。”
那小吏说道。
看得出他还是很有一些想法的。
这时候前面那些青壮已经在和士兵对峙了。
但这些青壮手中全是火器,而且全是重火绳枪,一排斑鸠铳架在大街上,中间甚至推出小弗朗机。
而士兵的武器就完全不够看了。
一堆长矛轻火绳枪,对着前面一堆重火绳枪,首先这气势就输了不少。
杨都督无语的走上前,然后从一名军官手中夺过短枪,毫不犹豫地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都想干什么?造反啊?”
他喝道。
第三五一章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都想干什么,造反吗?”
杨都督那巨大的嗓门在前方街道上空回荡……
对面一片冷眼相待。
“需知这还是大明皇帝的天下,这佛山还不是另一个太阳,还忠义营,忠义营就敢阻挡锦衣卫办案?”
他继续喝道。
“都督,李家究竟犯何罪?”
一个老乡绅满脸悲愤地质问。
“李家犯何罪,本都督需要跟你说吗?本都督抓人自有抓人的道理,本都督抓人是不是还得得到嘉会堂批准?还摆出枪炮阻挡,你们是想造反吗?把所有武器全都给我放到地上,否则统统以造反论处,别以为你们几个士绅凑在一起就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这是大明皇帝的天下。
在大明皇帝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们说了算。
看看这个,这才是说了算的,皇帝陛下才是说了算!”
杨都督很有朝廷鹰犬风采地举着锦衣卫腰牌,杵到那老乡绅面前说道。
“都督,李家修桥补路,世代行善积德,深受地方百姓爱戴,都督不说出抓李家的罪名,恐怕难以令百姓心服。”
另一个乡绅上前说道。
这个看着年轻许多,应该是这个忠义营的实际指挥。
他这话说完,对面立刻一片起哄,实际上不只是忠义营的青壮,后面还有一堆人堵在街上,甚至不乏老弱妇孺,一个个义愤填膺,还有小朋友拿着什么东西准备砸这些朝廷鹰犬,由此可见此地民风还是颇为彪悍。当然,也有可能是自由惯了,毕竟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商业城市,皇权什么的距离这里真得很遥远,地方官员为了利益,几乎对这样城市采取完全放纵的措施,这种情况下这里的人很难对皇权有什么畏惧。
话说那些走私商的军火可全都是这里出的。
甚至这时候连两旁屋顶,都已经出现了爬上去的青壮……
“玛的,差点被你们骗了!”
杨信突然露出笑容。
紧接着他纵身跃起,在一片混乱的喊声中上了旁边墙头,转眼就站在了那座牌坊顶,居高临下的他立刻对周围一览无余,在他前方应该是李征问家的大宅后面一群人正在搭着梯子准备翻墙而出。中间一个青袍儒生无意中回头,愕然地和他对视着,随即惊慌地冲向那梯子伸手把一个正在往上爬的拽下,但后者掉下的同时也带倒了梯子。
杨信骤然间扑落。
在下面仰望的目光中,他恍如鹰一般落在前方墙头,就在那些人重新竖起梯子的同时,他沿着墙壁狂奔向前转眼到了梯子顶上。
那儒生同样刚刚爬上墙头……
“李监生吧?真抱歉,挡着你的路了。”
杨信看着傻了一样的李崇问,然后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说完他往李崇问脑袋上推了一把。
后者尖叫着从梯子上坠落,然后一下子拍在地上,他身旁一个老乡绅一脸灰暗。
“李征问吧?他可是在你家,这个窝藏逃犯协助逃犯逃走的罪名,你们李家可跑不了了。”
杨都督笑着说道。
他差一点被外面那些人给骗了。
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胆量武力抗拒,那样就是公然造反了,广州的一万新军会立刻杀过来,他们只是帮李家拖延时间,掩护李崇问逃走的,李崇问躲在李征问家商议对策,如果在李征问家抓住,那李征问就算是同党。而这是确凿无疑的谋叛,李征问是要牵连他那些兄弟的,也就是说李待问也跑不了,相反如果不是在这里抓住李崇问,那李家兄弟就没事了。
他们只是族兄弟而已。
谋叛是牵连不到族兄弟的,最多就是父母兄弟及下一辈。
所以这些士绅和忠义营只是给李崇问逃离李征问家争取时间,不过这些家伙的反应速度也真快。
但现在李崇问在李征问家。
所以……
“抓起来!”
杨都督对强行闯入的手下说道。
紧接着他返回大街上,忠义营已经退后,那些带头的士绅也在黯然后退。
“忠义营缴械,就地解散,再有组织私军者以谋反论处,大明还没到需要士绅办团练的时候,以后新军第一旅驻扎佛山,还敢玩自治,还敢结党控制地方,但教我杨某在一日,你们就别想让大明的江山变天。”
杨都督叫嚣着。
跟随他来的旅长立刻带领部下向前。
那些忠义营的青壮看着那些士绅,后者阴沉着脸挥了挥手,那些青壮只好老老实实交出武器,紧接着这些武器到了那些新军士兵手中。就在李征问一家被押出来的同时,杨都督亲自带着一队士兵闯进嘉会堂,将里面士绅议事的那些乱七八糟统统扔出来,扔到大街上点火烧。原本杨都督还丧心病狂地想把他们议事的地方直接扒了,后来一看没敢下手,这帮士绅把嘉会堂设在灵应祠,也就是一直保存到现代的佛山祖庙。
供奉北帝的。
既然这样就肯定不能拆了。
总之杨都督这个朝廷鹰犬,充分向佛山人民展现他的残暴,不但把地方上修桥补路行善积德的李家兄弟统统抄家,而且把佛山人民自治机构捣毁,把大明走向大同社会的这颗小苗硬生生踩死,把大明民主的萌芽毁掉。当然,他的倒行逆施阻挡不住历史的滚滚车轮,就在他捣毁嘉会堂的同时,广东总兵府的大牢里大同社会的火光已经点燃。
“又不是女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郑怒斥他面前一个文官。
他这里其实是允许探视的,实际上杨都督一向都允许探视犯人,反正郑的命运已经注定,很快他就会被扔到钓鱼岛,之前南下增援的那支舰队,已经在福州转向渡过台湾海峡,去给杨都督抢占鸡笼去了,原本历史上很快就会有西班牙人过去建堡垒,现在正好提前过去,先把那里控制了再说。
估计明年这个时候,郑就已经在挖鸟粪的工地上了。
相比起原本历史他的三千六百刀,这样的结果明显好了许多,杨都督自认自己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弟为国罹难,兄却苟安于世,此刻见弟岂无愧哉!”
后者捂着脸哭啼。
“那杨贼又不是要杀我,无非流放荒地而已,若诸君能斗倒这奸臣,自然能救我回来,苏武尚能牧羊北海,弟就算在荒地等些年又如何,十年也罢二十年也罢,只要诸君不改其志,终究能有救我回来之时,二无兄无需在意。”
郑说道。
他前面的同乡好友,广东提学佥事张玮继续哽咽中。
这段时间不少这样的来看望郑,包括刚刚启程北上的陈邦彦也来看过他,陈邦彦最终还是进京给黄士俊鸣冤,同行的还有被杨都督赶到开原的邝露,原本陈邦彦就是要找他一起的,邝露据说剑术很好,而且会骑马,很适合一起出远门,当然,这一次他们不是骑马,毕竟邝露还带着个小美女。
“倒是尚有一件大事,需托付于兄。”
郑说道。
说话间他从身旁拿起一摞文稿,然后一脸郑重地捧到张玮面前。
“这是?”
后者赶紧擦把眼泪接过。
“之前那杨贼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我,他为讽刺我等,故意在我面前说了些之前咱们没想到的东西,此贼虽奸恶,但这才华的确是有的,他向我描述了一番景象,想出一个真正主圣臣贤的大同之世。
这些天我囚禁此处日夜思之,最终写成了这本书。
此书名为大同国,可以说是弟心血之作。
咱们这些年与神庙斗,与奸臣斗,斗得的确英勇,可细思之却总归没个头绪,都不过是一时义愤之后一番乱斗。
故此每每失败。
咱们需要一个组织,需要一个东西凝聚起来。
过去的确有东林书院,可书院已经被封,东林诸位师长皆已遇难,更何况东林书院也只是一座书院,并不能真正凝聚士林。
但这本书可以。
这本书里弟设想了一个真正主圣臣贤的大明,皇帝不会因为昏庸被奸臣蛊惑以至于天下大乱,百姓不会因为没有能力不得不忍受昏君和奸臣荼毒,无论皇帝勋贵官员百姓,都在制度规范下。若为官者不仁,百姓有驱逐之法,若为君者无道,百姓有对抗之策,官员不再是君主的奴仆,百姓也不再是君主的牛羊,无论君还是民,都共同遵守一份约法。
大明也不再是一家一姓之大明,乃天下万民之大明。
咱们为何始终斗不过杨信?就是咱们自己束缚了自己,咱们被君臣之道捆住了手脚,他是锦衣卫,他行事就是代替君主,不是咱们无法对抗他,而是咱们在君臣之道束缚下无法对抗皇权。
但这个君臣之道就对吗?
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然而君主却以天下利害之权力出于己,则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而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甚至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之子孙,受享无穷。
这根本不是君臣之道。”
郑激动地说。
第三五二章 监狱里的思想家
张玮瞪大眼睛看着明显有些亢奋的郑……
“谦止,这是你想出的?”
他愕然说道。
“对!”
郑毫不犹豫地说。
他这话就有点不对了,明明是杨都督给他起的头,他抹杀了杨都督的成果,不过杨都督也是剽窃黄宗羲的,可怜现在还是热血少年的黄大师还不知道,自己未来思想的核心内容,就这样被这些混蛋剽窃来剽窃去完全没他的事了。
“我如今在这监狱中,才真正明白咱们过去究竟为何失败,咱们自己就站在必败之地。
咱们高喊着锄奸,可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是奸臣吗?
不是!
杨信抄家灭门的银子最后去了哪里?
都在皇宫里。
他不是真正的元凶,甚至他大爷也不是,真正的元凶是没有控制的皇权,是皇帝可以肆意而为,皇帝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他愿意任用阉奴就任用阉奴,他愿意任用奸臣就任用奸臣,他愿意缺钱了就让这些阉奴奸臣出来抄家灭门给他搜刮钱财就让他们出来。
我们总是期待圣主明君。
可大明两百多年有过圣主明君吗?
太祖残暴,成祖好大喜功,惟宣宗差可,英代以下皆庸碌无能,神宗贪财怠政酿成今日奸佞满朝,先帝倒有几分圣主明君的样子,但可惜天不假年,而今上小小年纪倒是学全了神宗,甚至仗着有杨信这个打手更肆无忌惮,自己躲在皇宫惟事玩乐,外面让魏忠贤和杨信这两条恶犬给他搜刮钱财。
这就是我们期待的结果,两百多年等到几个圣主明君?
我们等不来圣主明君,等到的不是暴君就是昏君,既然等不来,我们为何不逼着他做圣主明君?既然君权肆无忌惮是我们苦难根源,那为何不把君权关进一个笼子里?我们为何非要在奸臣出现后,再与他斗,而不是在奸臣出现前就把他按下去?我们才是天下之主,我们为何要忍受昏君与奸臣?我们为何不能对昏君和奸臣说一个不?
君臣?
臣不是君的家奴,更不是君的狗。
臣和君一样,都是这天下的治理者!
民也不是君的牛羊,任其宰杀渔肉,民是这天下的一份子,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君不过是万民所推的治民者,若君无道则国人共逐之!”
郑挥舞着拳头说道。
不得不说监狱里总是容易诞生奇迹,在杨信醍醐灌顶之后,被囚禁在这座蟑螂老鼠横生的监狱,每天吃了饭就胡思乱想的他,最终一下子就这样完成了等级的进阶。当然,主要是没有顾虑了,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过去那些想想就觉得是犯罪,是大逆不道的东西现在敢想了,这道槛一迈过去,立刻就像进入一种站在高峰俯瞰的境界。
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以前看不明白的现在全都看明白了。
杨信可怕吗?
不,他不可怕,他可怕的是身上那身锦衣卫的皮,是背后的皇权,没有皇权他不过是一匹夫,他哪还有本事抄这个抄那个,扒了他的皮,他最多也就是做一个打家劫舍的盐枭而已!
皇权!
皇权才是幕后真凶!
那为何要舍本逐末去对付杨信?直接对着皇权去,只要所有人都不再被君臣之道束缚,那还有谁会害怕杨信?君无道,天下共逐之,别说是一个君的鹰犬,就是皇帝这样无道,天下万民也会把他赶下台。
此刻盘膝坐在稻草中的郑身上,隐然间仿佛有一层光华在笼罩……
“谦止,我会给你刊行于世的。”
张玮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说道。
在张玮看来这就是要疯了,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从才华横溢的江南才子沦为囚犯,甚至要被流放海岛当苦力,一时间受打击发疯很正常,不过作为朋友必须得帮他,哪怕觉得他是在发疯。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明朝目前完全堪称言论自由,主要是朝廷控制力悲剧,禁李贽的书禁到士绅后宅识字的女人们几乎的人手一本,禁罗教的经书同样禁的南京遍地都是。
这种情况下找个印书商,印个几千本毫无困难。
甚至不用找。
苏松常一堆和他们同一阵营的出版商家族,出版销售一条龙,回头把这份文稿送到无锡就行。
至于影响……
还能有什么影响?
郑都被扔到海岛挖矿了,就算惩罚还能怎样?总之这就是小事一桩而已,至少在张玮看来,这个大同国就是郑在监狱憋得有点头脑不清醒的结果。虽然是东林一分子,但张玮的思想水平还没郑这么先进,相对来讲他还是个传统文人,更加相信那些传统的君君臣臣,要他玩文死谏恶斗奸臣他干,可要是进化到君臣平等他还是有点恐慌。
那岂不是大逆不道了?
“二无兄,它就托付给你了!”
郑一脸庄严地说道。
“谦止,保重!”
张玮拱手拜倒说道。
郑盘膝坐在稻草中,点头受了他这一拜。
然后张玮把书稿塞进自己的官服,和郑道别后若无其事的走出监狱,监视他们的狱卒笑眯眯等着,张玮很干脆地给了他一锭银子,就这样揣着这本大同国走出了总兵府。就在他出门的时候,一骑高喊着五百里加急的信使,在街道上混乱的躲避中冲进了总兵府的大门。
张玮很随意地看了一眼,紧接着坐进了自己的轿子。
一个时辰后。
“野猪皮攻陷秀岩城?”
杨信看着手中的五百里加急。
“这点屁大的事还用的着五百里加急来通知我?”
他说道。
“想来兵部是杯弓蛇影了,野猪皮连番在都督面前折戟,恐怕早已经没有进犯的勇气。”
严一魁笑着说道。
野猪皮最近的确有点不思进取,在朝鲜北部大半年时间里除了休养生息,偶尔和毛文龙互撩之外,就连李珲请他出兵南下都拒绝,只是派了一千八旗满洲和五千绿旗军南下,主要任务是确保李珲送粮食。而后者尽管纠集三万大军南下讨伐李,但面对戚金的精锐军团还是惨败而归,李已经完全获得了全罗道及部分忠清道的支持,完全控制朝鲜半岛西南角这片宝贵的水稻产区。
但庆尚道并没有归顺李。
因为李控制区就是全州和罗州这一块。
通向半岛东南端的通道控制在李珲手中,一旦李珲向釜山一带进攻,李是很难为那里提供支援,所以那里的地方官采取中立,一边继续向李珲称臣,一边和李眉来眼去,甚至釜山港的大明商船都继续进行贸易,总之就是俩朝鲜国王随便打,他们在一边看热闹就好。
反正朝鲜已经四分五裂。
都这样了大家能混则混,完全不需要考虑别的。
目前整个朝鲜就这样四分五裂军阀混战中,原本就不多的人口恍如在一台无情的绞肉机里,不断承受着人命不如狗的乱世。
真可谓白骨露於野,千里……
好吧,他们真也有千里。
野猪皮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在北方整编那些朝鲜旧世家大族,把他们变成自己的绿旗军,因为这些新鲜血液补充,野猪皮控制区人口已经超过四十万,光绿旗军就编了两百个牛录。加上原本的八旗目前总计四百五十个牛录,以每个牛录三百人算,他已经拥有十几万大军,不过实际上也就十万以内,毕竟他的牛录很多都因为战损而残缺不全。
当然,这只是数字而已,八旗朝鲜的战斗力或许还勉强凑合,绿旗军就是一群炮灰渣渣了。
野猪皮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始终没有大动作,只是和毛文龙在鸭绿江口互撩而已。
他也没能力打上皮岛。
沈有容这个海军老将陆地上的确不行,但在海上目前大明还真没有比他更强的水师统帅,他现在也已经开始换巡洋舰,只不过因为北方海水浅所以比杨信的更小而已。
但在黄海上就是无敌的。
野猪皮想打上皮岛是不可能的。
但毛文龙再想在陆地上攻城略地同样不可能,真要说起来摆开阵势开战他终究打不过自己的老熟人,但在水师支援下,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摸到野猪皮的地盘猎头却可以。因为抱上杨信这条大腿,再加上他对九千岁也舍得拍马屁,甚至还在皮岛上为九千岁修了生祠,所以他只要献上鼠尾巴的人头,那赏银指定少不了,这种情况下他手下那帮完全把猎头当成一项发财的生意。
一年能猎两千多呢!
搞得建奴控制区一片恐慌,到处都是各种谣言,各地风声鹤唳,毛文龙的名字终于可以和杨信一样吓唬小孩了。
至于攻陷秀岩……
这个真不值一提,兵部五百里加急的目的,应该是故意制造紧张空气把杨信往回拖,也就是说他目前在广东的恶劣行径,已经让文官们受不了开始想把他弄回去了。
也有可能是闽粤这些海商集团在朝廷花钱活动了。
总之……
“爱咋咋地!”
杨都督把五百里加急的公文扔到一边说道。
第三五三章 战争?你刚才说的是战争?
的确,杨都督现在顾不上管辽东。
他现在这边还一个烂摊子,几百万的大生意啊,澳门的葡萄牙商船已经被堵了三十多艘,这些船上满载白银,同样刚刚被打败的荷兰人船上,也装了一百万枚银杜卡特,这些能榨出,或者说该榨出多少来才是最重要的。
杨都督紧接着返回澳门。
“李旦?”
杨信看着面前老人。
“都督,海外弃民李旦见过都督。”
大明最后的海盗王,很懂事地行礼说道。
“行,你能来那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但以后怎样就得看你怎么选择了。”
杨信说道。
的确,李旦敢直接来见他,那就算是一种投降。
这个老家伙可是真正的海上枭雄级别,从吕宋到倭国,从北方到南洋,无论欧洲殖民者还是那些小君主,几乎无人不知李旦的名字,连美洲都在传说他拥有一座金山。他这种人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大明官方把他们定义为海寇也并无不对,但有一点必须明白,这些人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海上开拓者,他们在南洋和倭国建立一个又一个商业据点,仅在平户就有数万华人。
会安,北大年,巴达维亚……
南洋这些商业城市,全都有他们的聚居区。
这还不算之前遭到屠杀的马尼拉,甚至这些人都有到达欧洲的。
虽然这个人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但明朝文人的记载中,的确有大明商人跟随欧洲商人西去。
这些人很宝贵。
他们和欧洲殖民者一样踏出了殖民脚步。
虽然在大明官员士绅眼中他们只是一帮海寇。
“请!”
杨都督说道。
至于李旦带来的礼物……
好吧,礼物正在一边愤怒地咒骂着,一边被押往监狱。
张溥的未来和郑一样,不过他更年轻,所以他的日子会更长,但和他原本历史上据说被自己一方毒死的结局相比,这样应该也算是杨都督做好事了。
杨都督没兴趣管他了。
“都督这间屋子倒是价值连城。”
被请到杨信会客室的李旦,颇有些惊叹地看着里面。
墙壁上挂着巨大玻璃镜,虽然不说有桌子一样大,但也得三尺高一尺宽,知道镜子越大越值钱的李旦,可以确信这样一面镜子都能值他一船货。而迎面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自鸣钟,下面的玻璃后面,一个摆锤不断晃动着,上面的表盘内两个指针不断转动,这个同样和西洋自鸣钟不同,后者只有一根针,而且每天的误差巨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艘船模型摆在桌子上。
这是一艘西班牙式大帆船,不过略微有些差异,船舷开有两层炮门,甚至里面还有很小的大炮伸出,总计一艘船五十多尊大炮。
“朝廷以后的战舰。”
杨都督在办公桌后坐下,一边示意李旦坐下一边说道。
紧接着他干妹妹端来茶,而且还是加糖的红茶,杨都督目前坚持这种喝法。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朝廷不会再允许海上再继续这样没规矩下去,陛下雄心壮志欲恢复成祖时候的辉煌,首先就要从对海上的整顿开始,目前南北水师加起来已经有五十艘巡洋舰,每一艘都能与荷兰人的快船单挑。
但这还不够。
明年四艘这样的战舰就会开始建造。
若顺利的话,估计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看见它们航行海上。
全部使用我的那种巨炮。
在东方的海洋上,没有谁能与它们匹敌,同样也没有谁能与拥有它们的皇帝陛下匹敌,而在海洋上谁最强谁就能占的最多,所以皇帝陛下要这片海洋上的所有人都向他交税,谁不交税这些战舰就会去把他送进海底。但皇帝陛下并不是不准别人发财,你们都可以继续做生意,只要你们交了税,皇帝陛下不但不会断你们的财路,而且会支持你们把生意做的更大。
你们的生意越大,皇帝陛下得到的税自然也就越多。
所以,我代替皇帝陛下向你们宣布,从这一刻起,所有之前被列为海寇的大明海商,全部得到赦免,你们所有人都不再是海寇,你们都是合法的大明商人。”
杨信说道。
李旦赶紧起身,趴在地上向着北边叩谢皇恩。
“但此后第一不得骚扰沿海,二,必须在目前已经包税的海关贸易,而且必须得交税。”
杨信说道。
“那是自然。
只是老朽想请都督奏明陛下,走私之所以屡禁不止,其实根源还在地方官员的盘剥,我们不反对交税,但交了税之后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那些地方官员还是会想方设法盘剥,我们交了税之后,还是必须得花大笔的银子打点这些官员。
否则我们还是没法做生意。
最后交税只是让我们付出双份的银子。
但走私虽然危险些,却只需要打点那些官员,我们只付出一份银子。”
李旦起身说道。
“这个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锦衣卫以后在葛沽设立一个专门的举报站,所有此类事情你们可以直接去那里举报,目前先设在那里,以后再向各处海关设立类似的,只要有这样的案子,我就会让锦衣卫来查。”
杨信说道。
李旦赶紧再行礼感谢杨都督。
这时候高文律被带进来,在他行礼后杨信示意他坐下,然后紧接着是马士达路也,同样行礼后被允许坐下,他和高文律的目光中迅速擦出火花。
“二位,我不管你们之间的关系,但在大明的地盘上,你们最好都不要惹我发怒。”
杨信说道。
他是用法语说的。
这些人一般来说都是懂法语的。
然后高文律和马士达路也互相蔑视了一下赶紧转头看着他。
“马士达路也先生,我希望您能坦诚地告诉我,您和您的三十艘商船这段时间停留澳门的目的是什么?”
杨信说道。
“总督阁下,您的税收我们无法接受,而您又不允许我们离开。”
后者说道。
“是吗?但我刚刚听到一个不同的解释,你们是在这里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荷兰人被骗来,然后同我进行战争,那时候你们趁着我们两败俱伤,再对我或者荷兰人动手,用你们的那些武装商船,把我们全部干掉,甚至还试图联络李公手下的人一起动手,这是真的吗?”
杨信说道。
李崇问的骨头当然不会有汪文言那么硬,被捕后紧接着就招供。
“总督阁下,这纯粹是诬陷。”
马士达路也站起身说道。
“李公?”
杨信看着李旦。
“回都督的话,此前他们的揽头王明起的确到平户,说是受他们所托去与老朽联络,试图让老朽带着人过来,在荷兰人与都督打完之后,联手对付都督的水师,老朽岂能做这种事情,自然是拒绝了。
老朽手下的确有人被他们收买,替他们骗荷兰人北上,老朽已经命令手下去抓捕,过些天抓住后老朽把他送来任凭都督处置,还有之前在虎门,胆敢对水师无礼的,老朽也会抓住然后送来交给都督处置。另外对于之前虎门交战都督死伤的官兵,老朽愿以五万两赔罪,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再有这样的老朽都自己抓了送给都督处置。”
李旦赶紧起身说道。
“行!”
杨都督很干脆地说道。
至于真相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李旦实际上带着三十多艘海盗船就在战场附近,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换了角色变成来此贸易的海商。
说到底大海上是尊重实力的。
杨信的舰队打败荷兰人,那么这些海盗自然不会找死。
尤其是那些巡洋舰的短重炮,巨大的威力让这些家伙全都心惊肉跳,荷兰人的夹板船都撑不住,他们那些海盗船恐怕得一炮秒沉,这样的战斗完全没希望,就算葡萄牙人按照约定动手,最终能打赢也损失惨重到无法承受,为了不交税没必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那么马士达路也先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信用法语说道。
李旦用的是倭语,马士达路也懂很少一点中国话,高文律一点不懂,但他们俩却都懂倭语,所以李旦说的话他们都懂,高文律立刻对着马士达路也怒目而视……
“总督阁下,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马士达路也愤而说道。
“那有一种语言你肯定会懂。”
杨信冷笑道。
“把他拖出去,斩首示众!”
紧接着他一拍桌子喝道。
“总督阁下,你在挑起战争!”
马士达路也看着走进来的士兵,也猜到了杨信话的意思,他立刻喊道。
“战争?高文律将军,你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吗?”
杨信说道。
“总督阁下,只要您下命令,鄙人的所有战舰都愿为您而战,把这些邪恶的葡萄牙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让他们到地狱里去。”
高文律惊喜地起身说道。
“李公,你愿意为皇帝陛下战斗吗?”
杨信问李旦。
“都督,老朽也是大明百姓,若有人敢对皇帝不敬,老朽和手下一万多兄弟愿为都督前锋。”
李旦立刻说道。
“战争?马士达路也先生,你刚才说的是战争?”
杨信对马士达路也说道。
第三五四章 哭?哭也得交钱吆!
“总督阁下,您一定是听错了,我说的是赔偿。”
马士达路也惊恐地说道。
这三方合起伙来,整个海上就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了,哪怕就是把葡萄牙甚至西班牙在东方的战舰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个联盟,而且有荷兰人的商船,大明也不用担心货物卖不出去,但那样他们葡萄牙人就真的完了。
本来这些年就每况愈下。
说到底他们的辉煌早就过去,荷兰人才是如今海上老大,甚至就连新崛起的英国都比他们强,葡萄牙人的优势仅仅在于下手早布局早,尤其是有澳门这个特殊的贸易站,毕竟他们是唯一得到大明允许合法贸易的欧洲人。但如果这个总督踢开他们选择与荷兰合作,然后联合这些海盗对他们进行打击,不出两年葡萄牙人就得被逐出东方。
他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三方联合起来在这片海上就是无敌的。
他只能屈服。
“我是听错了吗?”
杨信问李旦。
“都督大概是听错了,老朽也听他说是赔偿。”
李旦赶紧一脸肯定地说道。
“那就真是我听错了,把他放了吧,既然马士达路也先生说赔偿,那咱们就认真讨论一下这个赔偿数额的问题,考虑到我的战舰损失,士兵阵亡抚恤,受伤士兵的治疗,残疾士兵的抚恤,作战过程中的损耗,还有我和沿海军民的精神损失,对你们这种不法行为的罚款等等。
一口价。
两百万两,不会让你很为难吧?”
杨都督很真诚地说。
“总督阁下,我们没有这么多白银。”
马士达路也欲哭无泪地说道。
“别骗我了,你们船上总共装了五百万比索,这些银子足够支付赔偿,不过鉴于你们还要购买货物,我也不是要让你们断了生计的,所以第一期可以先拿出两百万比索作为赔款,剩下的以后十年内付清。鉴于这次是你们政府性质的,所以这笔赔款是由葡萄牙国王支付,故此剩余部分以附加税形式,加到以后对葡萄牙出口的商品上,至于你们的商人如何跟你们国王解决这笔罚款,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杨信说道。
当然,主要是他们还得赔之前两百万。
如果一下子让他们赔偿,恐怕东方的葡萄牙人该破产的。
所以这种割肉的事情,必须细水长流,先把他们带来这五百万比索弄出两百万来,剩下就是作为附加税慢慢收取了,实际上应该银行贷款的,但现在大明的银行业太初级,所以只好暂时放弃这种很有前途的玩法。
“总督阁下……”
马士达路也垂死挣扎。
“把他拖出去砍了,立刻逮捕所有在澳门的葡萄牙船员,取消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居住权,贸易权,命令舰队封锁台湾海峡,再有葡萄牙商船通过一律击沉!”
杨信用葡萄牙语喊道。
门前士兵们懵逼地看着他。
但马士达路也却直接瘫在地上,然后如丧考妣般在那里嚎啕大哭。
“哭,哭也得给钱吆!”
杨都督说道。
不给两百万那就抢那五百万好了。
五百多万比索,一个二十七克,加起来三百多万两,这笔巨款运到京城估计他大爷得乐的满脸老褶子都绽放,不过竭泽而渔终归不好,这样葡萄牙人会大量破产,同样今年广州的出口会锐减,那些商人就等着葡萄牙人撒银子呢,吃独食终归是不好的。而且葡萄牙人一旦因为这打击太惨,短期内恢复不了元气,那荷兰人也就没有竞争者了,他们肯定会趁机压着葡萄牙人让他们无法翻身,而英国人短期又过不来,这样海上贸易就被荷兰人掌握。
这对大明也不好。
做生意最忌只有一个采购方。
有葡萄牙人与荷兰人竞争,那么大明这边就容易操作多了。
等葡萄牙人不行了,正好英国人赶到接棒,然后这段时间里大明自己的海上运输力量就成长起来了。
马士达路也踉踉跄跄地哭着走了。
“那么高文律将军,现在该谈谈你们的赔偿问题了。”
杨信对剩下一只猪说道。
“总督阁下,我们也是受害者。”
高文律急忙说道。
“这并不能改变你们犯了错误的事实,既然犯了错误就的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你们赔偿可以少一些,而且可以更加灵活一些,首先你们的赔偿总额是一百万两,但允许你们第一笔支付二十万杜卡特。
剩下的有两种方式。
第一是加税,在未来十年内通过加税支付。
第二,用稻谷。
你们从东南亚运来稻谷,我们这边按照广东市价折价,但每年最少运来大明容量的十万石,当然,你们愿意多运也行,总之十年内必须完成运量,而我们可以按照之前规定,给予你们减免舶税优待。”
杨信说道。
“我们当然是运稻谷了。”
高文律毫不犹豫地说。
稻谷在爪哇根本不值钱,那里一年至少产三季,而且他们都不需要采购,直接逼着土人交给他们就行,而且他们从爪哇北上的商船中,本来只有少量才运输香料之类货物,那里每年十几艘中国商船过去,这些商船都是装香料的,他们北上绝大多数船都是只带银子的,接下来无非就是把这些船装上稻谷而已。
“可以,但第一笔必须支付。”
杨信说道。
“那我们的贸易?”
高文律试探着说道。
“圣旨还需要些日子,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太远,如果你们急于贸易的话那就由我的蜈蚣船队载着你们到新安交易,然后这些蜈蚣船队给你们运到博寮岛,若陛下能够批准你们在香港岛居住,那么我就把那里租给你们。每年一万两银子的租金,你们爱怎么建设怎么建设,那里是我的,只要陛下同意,剩下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当然,做生意你们得交税,一切按照澳门这边。”
杨信说道。
“没问题,不过我们还需要雇佣本地人。”
高文律说道。
“那个就随你们便了,只要你们老老实实遵守大明法律,我们是欢迎任何外国商人的,正好我手下那些人在澳门也太拥挤,接下来我准备迁移到香港岛上一部分。”
杨信说道。
两人就这样谈妥了一切。
剩下就得皇帝的圣旨了,不过这个肯定没问题。
“至于李公……”
杨信看着李旦。
后者忙起身等着杨都督示下。
杨都督压了压手示意他坐着就行。
“李公,香港也罢,澳门也罢,包括广州,你们都可以过去贸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在澳门和香港,毕竟这两地你们不用担心官员盘剥,你们的税率按照本国商人算,比他们略微低一些,但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你的人走私。另外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你的儿子或者孙子带一个过来,我会给他谋一个锦衣卫官职在京城伺候皇帝。”
杨信说道。
“多谢都督提携。”
李旦赶紧表现得感激涕零般行礼说道。
这其实就是人质,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他终究还是很渴望自己的后代能有人当官的,他如今已经六十多了,总不能后代一直这样,他儿子李国助倒是可以接他的班做生意,但如果再有一个做官的在京城,那对于李家绝对是莫大的好事。
人质就人质吧,能被皇帝要子孙当人质,那就意味着皇帝是真正看中李家了。
“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的商船在回来时候尽可能装大米,如果能向北方运输就更好了,我在天津和登州的海关一样会给你们运输大米过去的商船减免税收。”
杨信说道。
“从倭国贩米的话恐怕不易,倭国粮食也不多。”
李旦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我倒是有个好建议,你既然是福建人,而且也经营台湾航线,为何不雇佣福建人去台湾垦荒种稻?哪怕淡水一带也足够一年两季,在淡水垦荒种稻然后北运,在登州我一样按照市价收购,仅仅售米就利润不低,更何况还有减税和回程运输其他货物的利润?”
杨信说道。
这活李旦真能干成。
目前李家生意主要是他儿子李国助打理,李国助的走私基地就在嘉义,他们这支海盗船队,说不定还是从那里过来的,也就是说李家在台湾本来就有他们的基地,而作为福建人他们也很容易招募贫民,他们家的船队也能提供跨越海峡的运输线。可以说所有条件都具备,只是干与不干而已,只要李旦愿意干,明年就能把台湾产大米沿着黑潮航线运到天津去,而北方接下来肯定还持续在一两以上的米价,也能确保这种贸易有足够利润。
说到底杨都督现在就是不放过任何增加国内,尤其是北方粮食供应的可能。
银子反而不重要。
银子又不能吃,饥荒时候那些守着金银饿死的多了,那时候再多的银子也不如一碗米饭。
“都督此策倒是不错,老朽这就回去布置。”
李旦说道。
第三五五章 野猪皮的卷土重来
他回去布置吧,杨都督就不管了。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只是完成对两头肥猪的宰杀而已,荷兰人倒是很老实地缴纳了二十万杜卡特。
反正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已经得到。
相对于他们梦寐以求的贸易权和居住地来说,这点损失完全不值一提,只要打开大明这座宝藏的大门,不用一年他们就能赚回这一百万罚款。
但是……
“干什么,想造反啊!”
杨都督凶神恶煞般吼着他的名言。
前面那些被扣押的葡萄牙商船上,那些誓死保卫自己银子的水手们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轻举妄动,毕竟他们不远处十几艘巡洋舰一字排开,所有大炮全都对准了而他们,另外不远处的炮台山上,十二门巨炮同样高昂着恐怖的炮口。
这也是三十二磅的。
只不过这是长管,射程可以轻松封锁整个澳门港。
说到底这座港口也就是一条五百米宽的水道,在炮台山上开火打到对岸也仅仅一千米露头,别说是这种三十二磅的长炮了,就是十二磅炮都能够轻松覆盖到对岸。
在这一门门巨炮的瞄准下葡萄牙人的顽抗,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爆发……
完全失去理智了。
两百万枚比索银币啊!
他们总共带了五百万,这是他们这一个贸易季节的资金,他们需要用这笔银子完成他们整整一年的等待,他们辗转万里而来,就是为了这个贸易季,现在这个强盗要夺走它,夺走他们一年的希望,他们真要疯了。当然,他们还没失去理智,他们真敢动手一个也没法活着离开,不但是明军巡洋舰,就连李旦的武装商船队也堵在外面。
另外还有无数战舰。
陆地上同样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说到底他们在别人的土地上,这里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我告诉你们,你们是在大明的土地上,在这里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让你们做生意你们才能做生意,要你们交银子你们也必须交银子,不交银子就交出你们的脑袋,还敢跟我执械对峙?还反了你们来,别说是你们,就是腓力过来他也得给我交银子,来人,上船直接搬银子,有谁敢阻挠格杀勿论,今天本都督就在这里看着,我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杨信嚣张地吼道。
当然,他这么说纯粹是因为自己在一根旗杆上。
这根直接由巡洋舰桅杆移植过来的旗杆,是他专门用来悬挂那面龙抱日月旗的。
大明没有国旗。
但这时候海商都喜欢挂各种旗帜。
包括现代流传的所谓大明国旗,那些真正明朝流传下来的,其实都是海商们挂着当标志的,至于日月旗也是其中之一,据说还有挂东印度公司旗帜的,传说是用来辟邪。
现在杨信统一为龙抱日月旗。
所有从这里出海的大明商船,都会得到一面作为旗帜,同样澳门这里的总理海关衙门自然也要悬挂。
这里绝对安全。
葡萄牙人的商船上又没装高射炮。
这样的高度这样的距离,就算葡萄牙人真发疯,那些舰炮也提高不到这样的仰角。
在杨都督的吼声中,一队队明军士兵开始强行登船,第一批登上一艘葡萄牙商船的士兵,在踏上甲板的一刻,被一个愤怒的水手猛得推了一把……
“砍了他的头!”
杨都督在旗杆上一指喝道。
在一片混乱中,那些士兵用长矛强行逼开其他水手,然后按住那个水手按倒甲板边上,因为没有合适的刽子手,一名士兵连砍四刀,才终于在那水手的惨叫中砍下他的脑袋。
人头和死尸一同抛落海水。
紧接着那些士兵在葡萄牙人悲愤而压抑的目光中,从船舱抬出一箱箱比索银币。
“砍了他的头!”
就在同时杨都督指着另一艘船上,一个用葡萄牙语咒骂那些士兵的水手。
这个倒霉的水手和被骂的士兵同时愕然抬头看着他。
“他骂你娘!”
杨都督说道。
那士兵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在水手脸上。
后者惨叫着倒下,紧接着另外两名士兵按住他,那被骂的士兵直接掏出匕首扎进他的脖子,动作熟练的切下脑袋,抬脚踢进了大海,看得出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少干,估计是切建奴首级领功练出来的。
“好,很有我大明健儿风采!”
杨都督满意地说道。
然后他的目光一下子盯上了一个扑到银箱上哭得跟泪人一样的……
“砍了他的头!”
杨都督恍若爱丽丝里的红皇后般叫嚣着。
在他的叫嚣中,一箱箱白银就这样抬出来,在码头上不断堆积着,而那些葡萄牙人在哭泣,也不知道哭泣他们的银子,还是哭泣他们好日子的落幕,以后有荷兰人做竞争者,他们就更别想和过去一样了。
“都督,都督……”
骑着马带一队骑兵狂奔而来的严一魁,一边驱赶开挡路的一边高喊着。
杨都督看了看已经占领这些商船的明军士兵,紧接着从旗杆上纵身跃下,下面立刻一片尖叫,不过下降到三四米的杨都督,随即被手中的绳索拉住,然后在半空中恍如人猿泰山般荡着。这样一直又荡出近十米才猛然松开手,一下子从人群头顶飞过去,直接落在了严一魁马前,一把抓住缰绳拉住了狂奔的战马,严一魁差点被掀出去。
“都督,紧急军情!”
严一魁擦着头上冷汗一脸凝重地说道。
杨都督的办公室内。
“野猪皮攻陷海州?”
杨信愕然道。
“高第干什么吃的,二十万大军守辽东,居然还能让野猪皮攻陷一座卫城?他那些精锐呢,祖大寿的骑兵精锐呢?一年在辽东花六百万,他们还能让野猪皮攻陷一座卫城?”
他紧接着拍着桌子怒道。
这的确很让他失望,很显然熊廷弼死后,大明连个能严防死守的辽东经略都找不到了。
高第目前处境可比熊廷弼好多了。
尤其因为杨信的蒙古各部大封爵,目前辽西几乎无危险,虽然林丹汗依然在卧薪尝胆,可炒花在一旁盯着他也不敢进犯辽西。
后者是绝对忠心的。
林丹汗倒是重新盯上奥巴,毕竟目前来讲科尔沁部最好欺负,而且奥巴也没向大明投降,林丹汗可以借着大明的旗号讨伐他,至于按照此前划分,奥巴归炒花讨伐就忽略掉好了,总之奥巴的命运没有改变,接下来他还得像原本历史上一样面对林丹汗的扩张。
但辽西是安全的。
这种情况下高第几乎可以将所有精锐全投入辽东。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干的,辽西只有姜弼的纸面上一万,不过因为广宁世家被抄家后,那里的军户重新分了地减了租,所以防御能力并没削弱,甚至还比以前略微有所增强。而曹文诏部北上重建铁岭并修筑棱堡,祖大寿部和陈策部在辽阳居中增援,最终从北向南赵率教,曹文诏,贺世贤,祁秉忠加罗一贯,祖大寿和陈策,海州是刘孔胤,盖州是朱万良,再向南就是被视为无危险的复州和水师驻扎的金州了。
可以说重兵一线排开。
几乎堵死野猪皮西出的所有可能。
最有可能的北线全是精锐,曹文诏,赵率教,加金台吉三角组合,背靠后面蒙古各部和辽河水运,完全可以说固若金汤,中路也是精锐,奉集堡这个最重要前沿要塞是罗一贯防守,光红夷大炮一堆,只有野猪皮几乎不太可能进攻的南路差一些。
但南路从来不是辽东防御的重点。
要说这个布置没什么问题。
可是……
“想来是大意了吧,毕竟高经略也很难想到建奴会从南路出击。”
严一魁小心翼翼地说。
他是做过辽东都司的,对辽东的情况非常清楚,但他们现在能知道的也就野猪皮攻陷海州,其他更具体的一概不知,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做别的评价。
野猪皮西出五条路线,北上进广顺关目标开铁,中路进抚顺关目标沈阳,或者进鸦鹘关目标辽阳,南路沿着朝鲜贡道北上过连山关目标同样辽阳。但还有一条就是军事上几乎不会选,但实际上甲午战争时候支撑日军攻陷辽阳的路线,从岫岩或者现在的秀岩城,经析木城攻海州。很显然野猪皮玩了一把偷渡阴平,从这条路线突袭海州,他攻陷秀岩城和海州的急报接连到的,野猪皮进攻速度可以说极快了。
这个老家伙终究还是惦记辽东。
他也知道朝鲜穷,没什么油水,支撑不起他的大业。
但这不是高第丢海州的理由,他现在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虽然不能说军饷充足但至少发下去的是充足的。
九千岁不欠他们军饷。
但结果明军不但没有延续熊廷弼时候的良好势头,反而在短短一年里迅速倒退了。
“杨寰,把码头上所有银子全装上飞燕号,再把咱们抄家的和那些保释金全装上!”
杨都督朝外面喊道。
“玛的,这文官主持军事就没有个好的!”
紧接着他说道。
第三五六章 这大明,迟早要完
杨都督还是得赶紧去救火。
很显然征服李珲之后,野猪皮也多多少少有些膨胀了,坐拥十万大军的他重新惦记起了辽东。
这也很正常。
毕竟贫穷的朝鲜油水有限,尤其是他得到的还是朝鲜最穷部分,虽然可以逼着李珲贡献粮食,但问题是这时候朝鲜粮食主产地在李手中,北方多数地方更是十室九空。
想种地都没人啊。
而他那里这几年也遭灾。
小冰河期已经真正降临,前年冬天连江浙都下大雪,大前年甚至连广州都下过雪,而东北作为本身就严寒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受影响,虽然本身就冷所以感觉不明显,但无论农作物还是草木,全都在悄然发生改变。热量不足粮食产量就在不断下降,比往年更冷的冬天让更多牲畜病死,干旱已经越来越严重,草原上的草比往年更稀疏,森林里各种坚果也在减少,饿死的动物也在不断增加……
大自然对气候的反应比人类更敏锐。
而大自然的反应立刻就会让人类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
饥荒就这样悄然降临。
整个关外到处都是饥荒。
但大明控制区有足够的输血,每年六百万两投入辽东战场,无数的粮食运往辽东战场,气候变化对那里的影响,直接被强大的后方补血抵消。
剩下的叶赫部有银矿。
今年到目前为止,陈于阶已经提炼出价值超过三十万两的金银,辽东米价的确最高达到五两,但粟价还在三两,杨信从天津运过去的鱼罐头和地瓜粉皮粉条之类也不贵,而且陈于阶在开原一带已经开始大量种高粱,这种抗旱的粮食作物非常适合目前的气候。
有银子买就是了。
金台吉不但可以用采购的粮食补充叶赫部食物的不足,甚至还能用它支援内喀尔喀各部。
后者有他的支援,有天启发的工资和杨信的贸易,同样也在饥荒中维持着相对正常的生活,尤其是杨信还给他们发贷款,这是杨都督出于友谊,为了帮助蒙古兄弟渡过饥荒而采取的一种方式,也就是内喀尔喀系统的蒙古各部可以从他的守诚钱庄贷款买粮。
什么附加条件?
没有附加条件,杨都督怎么可能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不但没有附加条件,而且杨都督还派人去他们那里探矿,看看是不是和金台吉那里一样能找到银矿。
不过暂时还没找到。
倒是那些采矿的为了不增加蒙古兄弟的负担,也开始在他们的牧区垦荒种植大豆高粱,炒花这些人的牧区就是现代辽河西岸的农业区,这些地方本来三百年后就是遍地大豆高粱。哪怕气候寒冷点,这些探矿队垦荒种田也一样能获得足够的收获,毕竟那些牧区畜力廉价,租用牧民的牛就行。
至于垦荒……
不对,是探矿队的成员则是在关内招募的贫民。
尤其是杨都督指定从陕北招募,就这样大明式的闯关东悄然拉开了序幕。
辽西也比陕北强。
辽西只是冷,不过也比陕北冷不出多少。
但辽西比陕北更湿润啊。
总之陕北那个地方是杨都督心腹大患,除了搞石油贸易同时增加粮食的输血之外,还得尽量把人往外迁移,毕竟接下来那里的大旱是毁灭性,完全超出人力能解决的范围,就冲历史上的记载,估计给他们一家发一台柴油抽水机都不管用。
但辽西不一样。
这地方有足够的灌溉水源。
总之东北这片土地上,各方势力都在气候剧变中以各自方式生存,就连林丹汗都依靠互市,甚至卖萌得到一些赏赐,而东土默特则因为杨都督家的商号发现金矿,也在憧憬未来的好日子,但野猪皮肯定不能卖萌,他想在这剧变的气候中生存,就只能靠手中的弓箭了。
杨都督原本还没急于离开广东,毕竟在他看来高第应该有能力解决。
但仅仅半个月后他就不得不离开。
盖州被攻陷。
野猪皮攻陷海州后立刻留下一部坚守,然后南下猛攻盖州,高第调集祖大寿等部南下反攻海州,甚至亲自跑到海州督战,但哪怕用红夷大炮轰开海州,却依旧在野猪皮回师的突袭中野战失败。因为祖大寿部没挡住代善,甚至他那支被高第寄予厚望的精锐还溃逃,以他为侧翼的陈策部川军阵型被攻破损失惨重,副将秦邦屏战死,如果不是已经成为高第中军游击的张神武血战保护,连高第都差一点被代善活捉。
这场惨败之后高第无力反攻海州。
紧接着他们在战场丢弃的红夷大炮被野猪皮运往盖州,并且轰开盖州城墙一举攻陷盖州,守将朱万良自杀。
此前在金州休整,得到命令率领水师北上的沈有容自知不敌,很聪明地从熊岳城撤走南边所有军民,将来不及带走的物资一把火烧尽,同时趁着风向有利再次点燃森林大火,然后直接撤往复州。最终野猪皮拿下海盖二州,更重要的是在这两地抢掠了大量粮食和人口,甚至两地被俘的军民,都被他强行迁走,不过就在同时毛文龙进鸭绿江强攻镇江城。
野猪皮随即撤军。
“玛的,好牌打成这样!”
杨都督无语地看着手中战报。
此时他已经在葛沽。
在得到天启的圣旨,并明确了荷兰人在香港岛的居住贸易权,又把后续事务和舰队交给杨寰后,他立刻在广东士绅几乎载歌载舞的欢庆中,登上他的飞燕号双桅纵帆船返回。
而且带着整整两百万两白银。
实际上也就七十多吨重。
这艘差点被白银压沉的双桅纵帆船因为载重太多,足足花了一个月才把他从广州送到葛沽。
但野猪皮撤军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他这时候回来也没用了,野猪皮已经撤出被毁的海州和盖州,而且可以说是满载而归,至少这个冬天又能轻松苟过去了。
“据咱们在辽阳的掌柜回报,此役关键就是祖大寿的战败,但奇怪的是他的损失反而最小,他部下两万人,但因为吃空饷严重,实际上就七千,但这七千里面有三千是真正精锐,另外四千至少也是能打的,结果被代善五千骑兵打得惨败并崩溃。
他是陈策的侧翼。
陈策的步兵必须有骑兵掩护侧翼,他的溃败完全卖了陈策,后者紧接着遭遇代善的侧翼横击,原本就在激战的川军阵型立刻崩溃,秦邦屏试图重新整军但被箭射死,他俩是高第反攻海城的核心,他俩一败全军溃败,张神武血战护着高第撤回鞍山驿。好在新任兵部主事卢象升正在牛庄巡视军需,他立刻组织牛庄军民把刚刚运到的大炮全都架上城墙,又掘开几处堤坝漫灌牛庄外围,要不然乘胜追击的建奴就在直接打进牛庄了。
那才是损失惨重呢!
不过向牛庄溃逃的梁仲善被水阻隔无法入城,被建奴追上并且阵亡,目前一些御史正弹劾卢象升。
但事后清点祖大寿伤亡不足五百。
当然,他自己报的是四千,反正他的花名册全是虚的。
另外海州的失陷也有问题,驻守海州的是刘孔胤,本来就打仗不行,驻守海州只是因为那里并不重要,守不住的确很正常,但根据逃出的咱们伙计说是有人给野猪皮开城门。而且之前的析木城也是,原本秀岩与海州之间还有析木城这个点,结果析木城从发现野猪皮到被攻破,总共不到半个时辰,没有人开城门放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结果刘孔胤刚知道析木城被攻陷,建奴的大军就已经到盖州城下了。
完全慌了神的他根本没怎么组织起防御,紧接着莫名其妙建奴就进城,他自己也只好跟着逃亡的百姓一起出城,这时候已经被高第下狱,气疯了的高第已经上奏要斩他。”
黄镇说道。
目前杨信在辽东的商业网络已经建成,当然,同样也是情报网络。
“祖大寿吃空饷那么多?”
杨信说道。
三分之二的空饷也够丧心病狂。
“都这样,他这个不算最多,以前熊廷弼在的时候,严控吃空饷,除了贺世贤那里不得不容忍,其他各部都抓的很严,高第的确善于安抚人心,可安抚人心还不是放任他们吃空饷?
除了曹文诏和赵率教依然不吃,其他全都一样吃空饷,一半是良心,再多看胆量了,最多的依然是贺世贤,他至今还报四万大军,实际沈阳守军一万,真正精锐三千,这些家伙还看不惯曹文诏呢。他们就是把打仗当生意,一个个全都吃空饷吃得金山银山一样,贺世贤年年往家里一车车运银子,去年光打点九千岁就送了五万两,还给奉圣夫人送了两万的珠宝。
其他从经抚到兵部户部统统都有份。
祖大寿也这么干。
你在外面背着恶名捞银子,最后这些银子还是填进他们口袋,一百万两能有二十万真正用在军队就不错了,要说这场大败也不奇怪,若野猪皮不打个胜仗他们又如何显得不可缺少?”
黄镇说道。
“玛的,全都他玛烂透了!”
杨都督恨恨地说道。
第三五七章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的确,这时候的大明已经快烂透了。
这场失败在不该发生的情况下发生,说白了就是辽东战场这些将领们开始养寇自重了。
那里不是战场。
那里是上上下下的提款机。
朝廷每年六百万扔到辽东,通过整个军政体系的努力,最终分到上上下下一个个文武官员的口袋,他们的确不会让辽东糜烂,可野猪皮从此不再染指辽东也不行,因为那样这个提款机就没法维持下去了。
如果野猪皮不再染指辽东,那么要这二十万大军干什么?
每年六百万啊。
朝廷解京的正常税收一年都没这么多,这几年最初是辽饷补缺口,后来在杨信坚持下免除了辽饷,然后变成了抄家,保释金,新增关税印花税等等,为什么杨信做这么多那些官员反对声音喊的响,但最后却很少有实际行动?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杨信捞的钱,终究还是得落在他们的口袋,这是给他们捞钱,既然这样他们为何要阻止?
受损失的的确是士绅,但获利的是这些官员。
这个把杨信捞的钱,转到官员口袋的过程,靠的就是辽东战场,这样他们当然要小心呵护这台提款机,或者说小心呵护野猪皮,野猪皮必须得打出来,只有野猪皮打出来才能确保朝廷对辽东的军费不会减少。甚至他打的狠一点,搞得气氛紧张一些,还能让更多军费投入,这样大家捞的更多,至于辽东死伤的士兵和百姓这个根本不在衮衮诸公们考虑范围。
大明就不缺人。
祖大寿吃空饷每年捞几十万?
祖大寿虚报数千阵亡,捞更多的抚恤金?
这个视而不见就行。
反正少不了他们的份,祖大寿捞三十万,恐怕得有二十万送到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一帮大大小小蛀虫们手中。
打仗?
那就是个生意。
但杨信又能怎样呢?
“陛下,臣愿率军直捣建奴巢穴!”
回到京城的杨信说道。
“这个先不急,左右只是一时大意了,好在损失也不大,不过是折了不到两万兵马,海盖二州终究还是夺回来了。”
九千岁笑着说道。
那哪是夺回来了,人家野猪皮押着两万多俘虏,带着十几万石粮食,无数牲畜和金银布匹之类快快乐乐回去的。要不是沈有容机灵,把南边百姓带走,把熊岳城的数万石粮食一把火烧了,而且他点燃的山火还把野猪皮的撤军搞得颇为狼狈,以至于不少被俘百姓趁机逃走,那野猪皮这次收获更大,即便这样也让建奴一下子回血了。
“忠贤说的对,这些小事不用兄操心了,倒是兄自己的婚姻大事需解决,太皇太妃已经亲自给兄做媒,你和方家小姐的婚事该完成了。”
天启笑着说道。
这时候海关之事算是彻底解决。
广州,漳泉,福州,宁波,松江等地士绅,已经迅速各自组建起自己的商号主动要求承包海关,广州海关包税价还提高到了五十万,毕竟杨信是用四十万包的,要想抢过去必须比他更高。广州士绅以梁,黄等各家为首,共同出资组建的商号,以每年五十万两承包广东海关三年,三年后另外竞标,不过基本上也不会有别人,估计就是杨都督去竞标。
这个得看具体每年能收多少。
杨信制定的税率推翻,不过有一项强制性保留。
就是以携带大米数量减免舶税,这一点是强制性的,所有海关都一样,否则杨都督就挨个去包税。
而其他海关都是原价。
这样九千岁手中一下子增加了五十万海关税收,加上本年度杨信包税的四十万和北方两关的五万,大明今年海关收入九十五万。
相比过去暴涨近十倍。
而且杨信还带回两百万,另外锦衣卫还收了不少保释金,出去的税监也多数按照任务额完成,虽然搞得各地官不聊生,据说还有一个知县被逼死的,但银子真收回来了。再加上新增加的印花税,这东西第一年到目前就收了三十万,这还是很大一部分地方并没开始,大明商业之繁荣可见一斑,总之连同户部收到的解京税收再加这些乱七八糟,大明太仓,内库,加皇帝的小金库,这一年最终的收入很可能会达到一千两百万。
可以说恍如奇迹啊!
算上各地留存的,总收入预计超过两千五百万。
而在杨信这头饿狼出现前,万历四十八年全年所有加起来总共才收了两千万石米和四百万石麦,再加上些布匹。
当然,部分其实是折银的,但各地根据情况折银价格不同,南直隶大多数才两钱一石,哪怕贵的山西才六钱,总之这部分折银律很乱,大致上这两千四百万石和几十万匹布,折银后算作一千两百万吧。这部分是大明岁入的核心,但部分地方留存部分解京,而且各地比例也不一样,大致上是一家一半,但解京不意味着送到京城。
解京的意思是归户部支配。
所以给宗室的,给地方驻军的,这些需要户部负担的乱七八糟开支通常都是就地支付。
前者是很大一块,靖江王跑广州要银子,就是因为广西解京的税款,根本不够养活他家那几千口猪的,除了广东需要从解京税银中拨一部分,湖广同样每年得给他一些,这些宗室消耗了太多。
真正给京城的其实就是皇室开支金花银,固定一百万,漕运米,一年多少看运力,正常年景就是四百万石。
剩下就是商税之类了。
这部分核心就是盐税,一百四十万,其他乱七八糟商税加辽饷,万历四十八年总共收了五百八十万,其中主要就是辽饷。
而支付辽东的军费就是这里出。
每年六百多万,不够就另想办法。
比如加辽饷。
毕竟漕运是供应京城的,这个还有一堆王公大臣等着开工资,京城官员的工资就是从这部分收入里花,此外蓟镇,山海关等地军粮,在京还没就藩的藩王,这些也是由这四百万里面出。
皇帝金花银是养内廷的,杨信这些在京武将领工资其实也是从金花银里面拿。
这部分轮不到军费。
但无论实物折银还是直接收银子的那些,总共加起来,万历四十八年也就是算两千万吧,虽然各地折银律不可能达到五钱,绝大多数其实四钱以下,但朝廷收入里面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目前税收是实物和白银并行,所以过去征收的很多奇葩税收都在,比如十几万斤棉花什么的,但这些根本折不了几个银子,喂马的草料还两千万束呢,折银能有几个?
杨信在废除辽饷这个杂税的最大头之后,依然让朝廷一年岁入增加了五百万两。
奇迹一样啊。
虽然他带来的两百万属于横财,但这也是税收体系内,本来朝廷的岁入里面就包括罚没银,而这明显属于罚没银。
重要的是他这两年每年都能罚没这些啊。
从天启继位开始,杨都督每年罚没就没低于三百万过。
堪称罚没之王。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罚没之王大义凛然地说道。
“就算兄要去直捣建奴巢穴,也不急于一时,这眼看着就入冬了,兄也说过冬天不宜在辽东用兵,明年开春再说,明年开春弟送兄出征,眼下兄还是先完婚再说。”
天启说道。
既然这样杨都督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虽然他对于成亲什么的并不着急……
早就在床上滚了那么久,他的确没什么可着急的,要不是他知识丰富,这时候都能见着孩子了,不过这也的确是件大事。
“还有一事,这高第还是不能留在辽东了,目前看这辽东各军不但没有长进反而比熊廷弼时候倒退,也就是说高第这个辽东经略并不称职。”
杨信说道。
“他这也是一时大意了。”
九千岁笑着说道。
“既然兄说换就换了吧,熊廷弼在就什么事没有,他接手一年就搞出这样的败仗也的确该换,不过兄之意是换何人?”
天启说道。
九千岁笑得有些尴尬。
“孙传庭如何?他已经是兵部郎中,再进一步就是右侍郎,正好以右侍郎经略辽东,再给他加佥都御史,这样就足够了。”
杨信说道。
“准,弟也觉得这个人有些本事。”
天启说道。
就这样杨信终于夙愿达成,把孙传庭塞到了辽东经略的位置上。
虽然孙传庭原本历史上并无对建奴的战绩,实际上他主要在关内对付那些造反的,但他那种狡猾而且杀伐果决的性格,还是非常让杨都督欣赏的,现在辽东已经无事,需要的是一个敢去杀人的,先把高第放纵手下的遗毒扫清,然后明年开春杨都督就去直捣赫图阿拉。
这些混蛋既然养寇自重,那就让他们没法继续养,接下来这大灾将至,不能再这样不停往辽东这个无底洞填了,必须得把这每年六百万的军费降下来。
说到底光开源是不够的,还得节流才行。
第三五八章 糜烂世界的几朵奇葩
“杨都督,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孙传庭颇有些忧伤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五品郎中升正三品右侍郎,原本兵部衙门摆弄文稿变成统帅二十万大军,你这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杨信说道。
“守诚老弟,我们既然兄弟相称,那我就说的干脆一些,辽东这场败仗恐怕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不只是你我,朝廷多数都清楚,包括孙恺阳,那我去了能做什么?
严肃军纪和熊飞白一样控制吃空饷?
那我说不定哪天也和熊飞白一样背后挨子弹。”
此时的辽东众将胆子更大。
毕竟熊飞白时候他们的实力比如今小的多。
但目前个个都坐拥数千精锐,贺世贤坐镇沈阳三年多了,手下账面上四万实际上一万,光义子收了几百,全都是除了他的谁也不听的。祖大寿部账面两万实际上七千,全是恍若家奴一般,主要军官全是跟着他爹的那些辽西武将后代,同样也只听他一个人的。
剩下那些将领哪一个也养着上千家丁,吃着空饷日子过得悠然自在,他们没有人在乎野猪皮出来攻城略地,他们在乎的是野猪皮不出来。
高第为何纵容他们?
他也怕自己哪天出去突然遭遇建奴被乱箭射死。
面对这样一帮骄兵悍将,与其冒着生命危险管束他们,还不如干脆同流合污纵容他们,这样他们还能听话,左右野猪皮也就是出来抢掠一下还得撤回,真正要是野猪皮想在外面不走,他们这些人也不答应。这种事情边镇武将玩了几百年,都是熟门熟路的,咱们大明也不只一个熊飞白死于背后的子弹,敢挡他们财路的无非几个死士而已,他们手中又不缺这样的。
那么我去岂不是往火坑里跳?
或者我可以跟高第学,那样倒是能混一个各军爱戴的好名声。”
孙传庭说道。
“你可以带着新军去。”
杨信说道。
“新军?”
孙传庭说道。
“对,带着孙元化那支新军,他的两万新军已经成军,正好该到战场上检验一下了,你去之后先找个吃空饷最狠的开刀,比如说贺世贤,重新对他部下进行整理,他敢反抗就用新军镇压。
然后要其他各军自己重新上报人数,根据他们上报人数,对各军进行检查,那些临时抓了充数的一概捡出来,最后重新给他们定一个核实后的员额。但也不是非要实数,还是得给他们留出一定余地,吃空饷也不是不让他们吃,可吃到四分之三就过分了,辽东账面上二十万大军,怎么着也得有个十五万才行,最低也不能低于十四万。
目前有多少?
加起来过没过十万?
贺世贤这样一年要上百万,七成进自己腰包的绝对不行了。
至于你所担心的也好办,你可以明确告诉他们,如果你在辽东出了什么事,那我就向陛下请旨来做这个辽东经略,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悔之晚矣,他们应该不会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
杨信说道。
孙元化的新军已经真正成军。
全军两万人,而且包括了三千骑兵,剩余按照杨信的建议,以旅营哨为编制总计四个旅,每个旅四千人,同样分四个营。不过他仍旧没舍得扔掉战车,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士兵没有荡寇军的勇气,所以这些营还是以战车为核心,每个营就是一个战车方阵。
实际上他还是向戚家军的战术靠拢。
戚继光的战术是最适合明朝情况的,孙元化怎么改,只要他足够聪明都得向戚继光化靠拢。
其他人也一样。
不只是新军捡起戚继光的兵书。
就连王象乾,高第这些人,其实也默默捡起戚继光的兵书,把他们的军队改革向戚继光化发展,毕竟他们也看出明军目前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大兵团野战能力的缺失,而戚金的浙军已经证实了,戚继光化是恢复明军野战能力的最有效手段,那当然要把这一套捡起来。
不过孙元化还是额外训练了这些士兵在没有战车情况下的作战方式。
以备万一嘛。
排密集长矛阵和火枪轮射又没多大难度。
额外训练士兵这样作战以备万一,但真正战场上还得靠战车。
不过相比起戚继光的战术,孙元化的新军更加重火力化,弗朗机的数量大幅减少了,但略微减小后的斑鸠铳大幅增加,成为最主要的火枪,另外给每个旅都配备了专门的炮队,而且跟杨信学习全是三磅炮,部分从杨信的炮厂购买,部分在工部铸造。
但在军直属了一支重炮营。
而且混编了大小两种红夷大炮,大的相当于九磅,小的相当于六磅。
这支新军除了成本高点,目前来讲没什么毛病了,而且军饷充足士气也还算可以,肯定不能和荡寇军比,但相比起辽东各军来说,差不多也能算中游,但真比起那些家奴,这个是肯定比不上的。
家奴军的确不适合大兵团作战,但家奴军真打那是真生死与共,这一点上国家军是肯定比不过私军的,单独一个哨对上两百家奴军肯定顶不住,但真正大兵团野战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上建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镇压那些骄兵悍将已经足够了,两万新军足够保证孙传庭在辽东想抓谁就抓谁。
然后逼着这些家伙缩编。
以缩编来减少军费。
“那倒是可以。”
孙传庭说道。
很显然他就等杨信这个保证。
他知道去辽东不是好差事,真心整顿各军,那就有做下一个熊廷弼的危险,不整顿继续放任,哪天再有一场败仗也会像高第甚至像杨镐一样至今在监狱。
“我觉得你也有点虚伪,你只说那些将领吃空饷,却没说那些空饷最终到到了哪些人手中,同样你只说高第多么为难,却不说高第在辽东一年捞了多少。”
杨信说道。
孙传庭尴尬一笑。
“你怕的不是那些将领,因为你手中有尚方宝剑,你怕的是自己整顿吃空饷问题,最终激怒了后面那些跟着分赃的人。那些将领的明枪好对付但另外一些人的暗箭不好躲,辽东一连换了三个经略,一个至今还在诏狱一个横死战场,一个罢官回乡,你怕去了以后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但如今这些人的确过分了.
我不在乎他们吃多少空饷,可一个底线他们必须得保证,海盖二州被攻破,百姓死亡逾两万,士兵阵亡近万,另外还有两万多百姓被抓去当奴隶。
他们是不是很无辜?
仅仅因为一些人要捞钱,要玩寇自重,就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这是不是很过分?
捞钱可以。
但一个底线必须守住。
他们的去保卫辽东的,那么他们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职责,连自己的职责都尽不到还想捞钱,这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杨某把自己变成天下公敌,人人切齿欲弄死的奸臣,就是为了在不加辽饷的情况下保证辽东的安全。
但我辛辛苦苦捞钱不是给他们中饱私囊的。”
杨信说道。
他就是要借着孙传庭的口,给那些寄生在辽东战场上的寄生虫们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杨都督很生气,杨都督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如果再不克制一下,那时候就该杨都督拎着铡刀一样的尚方宝剑上场了。
孙传庭也无话可说,他当然清楚这些,但作为一个文官,一个这个体系中的成员……
他也很无奈啊!
“卢象升怎么样了?”
杨信说道。
“他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些御史弹劾而已,要不是他动作快,建奴就追着那些溃兵杀进牛庄了,那里囤积着三十万石粮食,光新运到的红夷大炮就四十多尊,要是落在建奴手中可就麻烦了。
这次要不是高第战场上丢弃十几尊红夷大炮,野猪皮还不至于攻破盖州,这些人真就像你习惯说的全是猪队友。
至于卢象升,他是名声太盛,招人嫉恨了,故此借着此事给他抹黑而已,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因此受罚,但却可以借此把他描述成畏敌如虎坐视友军覆灭的懦夫,这样也能让一些小人得意一些。”
孙传庭说道。
这倒是真的,这一科卢象升打脸的太多,作为南方人他打脸了所有北方士子,作为骑射考核第一他又让后面那些被的太远的南方士子更像是笑话,结果虽然他名气的确因此压倒其他所有士子,但却让南北士子一致对他心怀嫉恨。而这些人在都察院都有自己的乡党,怂恿几个御史抹黑他一下发泄自己阴暗的心理,可以说是正常操作了。
“他是兵部主事,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把他也扔到辽东,干脆让他跟着你去赞画军务吧!”
杨信说道。
“杨都督,你这属于干涉朝政啊!”
孙传庭无语地说。
“哈,你们能像我这样出去半年拉着一船银子回来,你们一样可以像我一样干涉朝政。”
杨信说道。
第三五九章 岁月静好
孙传庭就这样被扔到了辽东……
他会做好该做的。
从原本历史上的表现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狡猾,腹黑,而且说杀人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同样也知道该如何安抚将领,但逼急了也敢对士绅下手,总之是个觉得有必要去做就不会犹豫不绝的狠角色。
他比杨信更清楚到了辽东该如何行事。
他要的只是杨信给他一把刀,最初他想的应该是让杨信特意告诉曹文诏和赵率教等人,让这两人的军队在必要时候给他杀人镇压,但把新军也给他那就属于惊喜了。这支新军可是被视为大明复兴禁军的希望,无论朝野就连皇帝都对这两万人寄予厚望,尤其是这支新军还是文官统帅的,孙元化举人出身,那也是文官中的一员,江南世家中的一份子。
总之对此他很满意。
剩下就是看他敢不敢放手杀人了。
而杨都督接下来准备他的婚礼……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杨都督是一个清正廉洁而且勤俭节约的人,至今在京城就一个小院子,可以说是家无余财,搜遍他那个小院子也找不出超过五千两银子,从不讲究奢华就连奴仆都没有几个……
好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总之一个像杨都督这样的官员,怎么可能搞奢华的婚礼。
而且方从哲也不同意,方首辅同样是清正廉洁的,在如今各地不断遭灾的情况下要带头不搞奢华。
于是就这样,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场普普通通的婚礼之后,已经跟杨都督在床上滚成老夫老妻的方汀兰,正式变成了杨夫人,成了他那栋三进小宅子的女主人。然后结婚不到半个月,杨都督就公然纳妾,再把官方身份已经变成寡妇的黄英收入后宅,再加上之前的小喵,和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婉儿,杨都督也过上了一妻三妾的腐朽生活。
同样杨都督的财富也骤然膨胀。
因为杨夫人带回来了之前挂在方家名下的所有资产。
一家目前完成大半个大明布局的钱庄,最远的分号已经开到了成都,整个钱庄掌握近千万两的存银,不过这些银子并不在京城,而是储存在新城的那座棱堡要塞里面。一家同样完成大半个大明布局的商号,业务范围无所不包,实际上就是与钱庄互为依靠,在各地搜刮钱财,目前最大的业务是粮食,从四川贩运粮食到北方。
兼营杨信制造的其他东西,
甚至包括农垦。
这些商号雇人在地方垦荒,然后种地瓜用来酿酒,再把酿的酒就地出售,甚至包括把地瓜干磨成面粉直接出售,反正背靠着方家和杨信为靠山,这些商号在地方,尤其北方各地还是很有势力的。杨信的目标就是在各地,尤其是那些干旱缺水的地方,不断以商号进行垦荒,种地瓜酿酒,一旦到了饥荒时候,就把这些地瓜转为救荒粮。而一旦有过一次地瓜在别的作物产量锐减情况下,还能保持足够产量的表现,那么当地人肯定会跟着种。
毕竟他们都看到了这东西价值。
尤其是陕西。
关中的沃野良田早已经成为过去。
这时候的关中除了引泾河灌溉的白渠还能略微发挥点作用,曾经那些灌溉关中大地的水利设施,全都已经湮灭于历史。
除非杨信有能力将关中八惠建成,否则那里终究不能真正改变,唯一的办法就是推广地瓜,用这种作物的天然优势,缓解即将到来的饥饿时代,虽然地瓜盛世的确很羞耻,但目前这是最现实的选择。不仅仅是关中,实际上北直隶山东河南这些地方,统统都要全力推广地瓜,但土地控制在士绅手中,杨信目前还不具备掀桌子的能力。
那就只能商业屯垦。
以商号在各地雇人垦荒,北方未开垦的荒地还有不少,目前整个北直隶加起来就五千万亩,而现代河北的耕地近亿。
也就是说还有一倍的开垦潜力。
而这里面不用多了,只要有一千万亩,甚至一百万亩能够开垦出来种地瓜也是一个巨大的救荒粮库,今年杨信在天津垦荒区的收获,高达一百万石谷,这些稻谷脱壳后作为余粮卖到京城的大米,直接把京城米价拉回一两内。虽然天津这样的地方很难有第二个,但地瓜的商业屯垦产量,依旧会大幅拉低北方的粮食价格。
这就可以了。
反正在北方那些士绅掀不起风浪。
杨夫人为杨家带来的就是这两块,而杨信自己的就是目前已经增加到三十万亩的天津垦荒田,另外凤阳的垦荒田也超过十万亩,只不过后者并不能给他带来足够收益。那里的垦荒田以玉米地瓜为主,产量在养活那些山民之外,剩下的数量并不算多,都加工后就地出售,但那些山民的确吃饱饭了。
除了土地之外就是工厂。
最大的产业仍旧是渔业和水产加工。
而且已经搞出了铁皮镀锡,毕竟东欧两百年前就有,而现在欧洲各国也在努力搞自己的马口铁。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是制罐。
只要能把马口铁罐做出来,他的罐头就可以疯狂生产了。
这东西多加些乱七八糟防腐材料,估计放几十年都行,英国人隔着半个世纪的罐头都敢给士兵吃呢,几十年的确夸张,十几年总可以了,这些罐头做好后可以囤积起来,这样一旦发生饥荒了,粮食不够就直接运罐头。而且那些罐头也不需要用别的鱼,统统用鲸鱼,这种为救荒准备的油越大越好,重油重盐搞得就跟午餐肉一样,一罐子压得就跟石头一样……
过些年估计也就跟真正石头一样了。
但这不重要。
饥荒中连苍蝇观音土都吃的饥民才不管它是否难吃呢。
能吃就行。
更何况这都是高热量,估计一人每天给五两就能吊住命了。
一克脂肪九卡路里,五两全是油的鲸肉罐头,怎么不也得提供一千以上,有这些就足够了。
至少饿不死了。
总之这是杨都督目前最重要产业。
其他钟表制造,这个也是领先的,因为这时候欧洲的还没有钟摆同样也没有擒纵装置,而他的钟表全都有了。
玻璃镜子。
这个同样超越了欧洲。
军火制造,甚至包括火药,这些也是目前最好的,不过大炮还是铸造,并没有火炮镗床这种高端设备,燧发枪目前也没制造,制造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成本肯定高到不可能大规模装备,英国人也是这时候造出,结果一样过了快半个世纪才大规模装备。
那些压板式弹簧制造需要真正的高级工匠。
再说杨都督也不觉得野猪皮还需要燧发枪来对付,甚至二十年内他都不一定能遇上燧发枪化的敌人。
火绳枪就足够。
下一步可以仿造苏尔式火绳枪。
这种堪称终极火绳枪还是值得推广,它和鸟铳的最大不同除了口径大之外就是枪托真正变成抵肩射击,鸟铳的枪托还是握把式,另外这种火绳枪和斑鸠铳一样也是带支架的,一根上面带弯托的铁棍往地上一插,枪往上一架,后面枪托抵肩瞄准射击。
此外还有造船,巡洋舰已经不造了,改成各地其他官营船场,这种东西就是海防巡逻的,而且目前已经造了几十艘,虽然天启计划沿海水师全部换成这个和少量辅助的蜈蚣船,但这种低端工作不需要杨信了。无论浙江还是福建广东沿海官营民营造船场,全都能够建造这种战舰,尤其是喜欢大量使用铁力木造船的广东。
他们造的恐怕比杨信目前的更结实。
包括沈有容使用的小型巡洋舰,一样也能在登州本地建造。
目前杨信的造船任务就是给天启造那四艘战列舰,另外还有为刚刚成立的南洋公司建造放大的纵帆船,第一批载重一百吨的纵帆商船估计明年就能投入商业航线。这些纵帆船没有很强的武装,也就是六门小炮和船员的火枪,速度才是它最有效的防御,在大海上没有别的船能追上它们,当然,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多装火炮,毕竟这也是私掠船的最好选择。
但杨都督不想做海盗。
因为和平稳定的海上贸易航线,才是对大明最有利是。
毕竟只要来大明的商船,那肯定是送银子的,来的越多送的越多,既然这样抢掠使得海上商业萎缩就很不明智了。
“话说咱们也算家大业大啊!”
天启三年二月初的某个午后,杨都督坐在自己花园凉亭的躺椅上,放下自己家的产业报表感慨道。
旁边的小喵给他喂着哈密瓜。
另一边婉儿抚琴清唱。
后面杨夫人对着一堆账本发呆,杨夫人身旁黄英趴在同一张桌子上和她共同处理生意问题,两个叶赫美女在池塘扔石头砸碎冰面玩,她们一直这种无聊的游戏找到一点家乡的气息,已经长成大萝莉的小草和她的好姐妹则鄙视地看着她们,仿佛两只猫在看两只愚蠢的哈士奇。
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的杨都督,此刻竟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
“快看那那水!”
一声惊叫把他拉回了现实。
第三六零章 屁股底下埋火药
杨信立刻将目光转向他的池塘。
小草几个正惊讶地看着水面,哈士奇之一还在激动地指着。
“呃,咱们的水呢?”
杨都督愕然道。
他池塘里的水位正迅速下降,原本水面的冰层已经悬空……
“去把许显纯叫来,让他自己一个人别穿官服!”
杨都督一脸凝重地对小草说道。
后者赶紧起身离开,如今这个杨都督买的小丫头,在京城已经属于知名人物,因为喜欢往外跑,所以杨府跑腿的事情多数都是她。如今别说是各处豪门宅邸,就是锦衣卫甚至皇宫,她都出入自由,到哪里都得笑脸相迎,草姑娘那也是京城有一号的。
“怎么回事?”
方汀兰凑过来疑惑地说。
“立刻收拾东西去新城,这京城好像有点不太平啊!”
杨都督说道。
“这是?”
黄英同样疑惑地说道。
“没什么,估计是有人想给咱们家来个灭门,只不过计算失误,不小心挖到了池塘下面。”
杨信说道。
“灭门?”
杨夫人骤然惊叫一声。
“对,挖地道,然后在咱们屁股底下堆几百斤火药,引爆之后咱们整个院子被夷平,咱们全家一锅端,还是不懂科学啊,挖个地道都能挖到池塘底下。话说跟咱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实在太多,个个都想着把咱们家来个灭门,这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谁嫌疑最大了。”
杨都督说道。
好吧,他看起来还颇为得意。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夸张。
实际上给他全家坐土飞机的成本并不高,只需要在他家附近租一处房子,然后挖掘一条地道就行。
太长的地道的确容易被发现,但仅仅几十米的就无所谓了,一条一人爬行的地道也没有多大工程量,北京这地方的土质也不难挖掘,一边挖一边树上木头顶着,这时候经常有盗贼以这种方式盗窃。至于火药囤积运输并不困难,像这种爆破方式,夷平他家也就几百斤火药而已,而大明最大的火药工厂就在城内,火药仓库同样也在城内……
这一点的确很令人无语。
这座京城居然毫无任何防范地在人口稠密区囤积无数火药,甚至连工厂都在居民区,哪怕离皇宫也就才仅仅几公里而已。所以天启大爆炸如果不是某种特殊原因,仅仅就是单纯火药爆炸的话,那根本就毫不稀奇。
明朝后期经常有这种事情。
甚至咱大清都一样。
而明朝最严重的火药库爆炸不是天启年间,而是东林群贤的圣主明君崇祯在位期间,崇祯总共十七年发生过多次类似的爆炸,甚至死亡的人数远超过天启大爆炸.
而且是超过被夸大后的天启大爆炸。
因为天启大爆炸死亡两万人的数字,是一份类似这个时代报纸的民间邸抄写的,这种邸抄为吸引眼球,经常会夸大其词,甚至添加很多耸人听闻的内容。而像明实录,国榷,酌中志这一类最权威的全部没记载这么多,这其中名义上最权威的熹宗朝实录,仅仅记载巡城御史报告有五百多人死亡。
国榷引用了’这个数字。
而实际最权威,可以说皇宫当事人的刘若愚,在酌中志只是记载笼统的几千人,至于那些皇宫中死伤惨重之类内容,在他这个当时就在皇宫的亲身经历者书里根本就没有。
酌中志根本没有皇极殿工匠摔死几千的记载。
刘若愚或者现在杨都督在司礼监的好兄弟刘时敏,只是记载皇极殿掉下了一根最高处的木头,皇宫窗户震碎一些,坠落的瓦片砸伤两人。而在这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爆炸中,无论被爆头的太监,皇极殿掉下数千工匠摔死,这些吸引眼球的内容都没有,他明确记载皇宫里总共就才死了一个人而已。
但是。
这个人恰恰是天启刚出生没周岁的儿子。
很诡异啊。
整个皇宫一个宫女太监没死,就死了大明皇帝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一个没周岁的小孩。
居然被几公里外爆炸声吓死。
这个小孩能知道几公里外传来的爆炸声是什么?
天启大爆炸不管什么原因发生的,但它的伤亡是被故意夸大的。
目的是以天灾来证明天启的无道,事实上天启也的确被大臣们逼着下过一份罪己诏,但此类事情更多,死亡人数也更多,甚至连城墙都炸塌过一段的崇祯因为是东林群贤的圣主明君,所以就完全没人宣传得恍如天罚一样了。把一件小的意外肆意夸大,然后借此以上天示警来吓唬皇帝,这是大臣们经常玩的,天启大爆炸的确存在很多异常,但爆炸后果却是被人为夸大的。
它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当然,它和后来崇祯朝连续九次类似的爆炸事故,还是证明了大明火药管理的混乱。
所以给杨信搞爆破并不难,至少在这座城市弄到几百斤火药,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无论是贿赂城门守军走城门进来,还是通过那些管库的官吏盗买,全都不是什么难事,剩下只是挖一条地道而已,而这同样也是很简单的小事……
当然,如果他们没计算错误,挖到目标的池塘下的话。
“你在外面抄家灭门玩的快活了,如今惹得人家惦记起给咱们灭门了。”
杨夫人脸色刷白地说。
“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管!”
杨都督说道。
杨夫人瞪了他一眼,然后赶紧带着一帮女人收拾搬家。
其实她们本来也要搬家的。
杨信很清楚那些仇人必然会对他的家人下手,说到底很多和他不共戴天的人,已经不是利益问题了,这些人还是很愿意用杀他女人这种方式来发泄仇恨的。
而京城明显没法保证安全。
这里无论怎么防范,都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只有新城那座棱堡,才是杨都督最安全的堡垒。
那里别说是刺杀,就是一万大军去也别想打开,而且说是朝廷的海防营要塞,但实际上原本海防营的士兵早就被杨信另外安置,如今那里驻守的全是杨信的手下。他的二十个营以轮值方式,轮流选出青壮过去驻守,主要是训练枪炮,驻守期间都会得到全额军饷,农忙季节耽误生产的额外会加上补贴。
总之那里实际上已经成了杨信事实上的私人领地。
的确很多人惦记。
尤其是今年那些垦荒地产了一百万石稻谷后,朝廷的文官正在以各种方式弹劾杨信,不过目前来讲还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以后也不会有。
因为那地已经是他的,这不是天启给他的,这是万历给的。
而且杨信还在研究下一个类似的改造目标,也就是北边的柏各庄,也是从陕北招募贫民,在滦河修建引水工程刷碱。天启又不傻,如果杨信能再给他增加三十万亩水田,那京城的粮食就更有保障了,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打击杨信的热情。
很快小草带着许显纯过来。
“都督。”
许显纯上前说道。
他其实也已经升到都督佥事,不过比杨信还是低两级,而田尔耕也已经是都督同知,虽然杨信并不直接管理锦衣卫事务,但锦衣卫内部的排序始终他第一,田尔耕第二,许显纯第三,这就是目前锦衣卫三巨头。杨信的确不管事,但他要管的事,锦衣卫掌印田尔耕也不敢不听,至于北镇抚司掌印许显纯,实际上属于杨信的忠实爪牙,不论交情还是迷信,总之许显纯死心塌地跟着杨信混。
不过田尔耕没这么近。
相对来讲田尔耕更全心全意抱着九千岁大腿。
杨信笑着指了指池塘,这时候里面的水已经下去一多半了,甚至一些冰层都坍塌,靠近边缘处明显可以看到一处塌陷,而池水依然在缓慢的流向塌陷的缝隙。
“有人挖地道!”
许显纯惊叫道。
他自然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立刻回去调动人马,然后把整个咸宜坊包围,从灌进去的水量可以算出,这条地道不会超过三十丈,在这个范围挨户搜,同样这个范围一个人也不准离开,全部暂时扣押。”
杨信说道。
这一带地形相对平坦,他的池塘地势算低的,也就是说灌入的水肯定不会溢出的,这样池塘下降的水量就能推断出大致的隧道长度。而这段时间他这里反应平静,许显纯也是穿着便装过来,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挖地道的还没被惊动。这样的地道不可能一个人挖,肯定外面有多人轮换,外面还得有人处理挖出的土,准备支撑的木料之类,灌死也只是灌死里面的干活的,外面的人不会有事。
如果这里反应平静,那么他们就不会放弃这个挖掘基地。
毕竟放弃就容易暴露。
他们挖出的土,不可能移出,只能在挖掘处就地处理,无论他们是买的还是租的房子,他们离开就容易被里甲发现,一旦有人进去那整个计划就彻底暴露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立刻离开。
“这京城,又要不太平了。”
杨都督感慨着。
(今天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