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即兴独角戏开幕
“唉呀，表哥，快给我介绍一下！”曲径不答，扭着腰肢往浴室门口挪了过来，虽然是位男士，乍一看倒觉得姿态颇为风情万种。
就是长得不大下饭，这位小表弟跟林适的相似度不高，林适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而曲近反之，虽是年纪轻轻，却很油腻。
他脸上扑着淡妆，大概是刚从外头回来，天气太热，竟有些脱了，显得整张脸略为黏糊，形象打了折扣。
“呃......”林适有些不知所措，“你来干什么，下去下去，家里的人都叫出去，别过来。”
“出去了哥，都按照你吩咐的在花园里待着呢。”曲近规制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又从兜里掏出了两张吸油面纸贴在了双颊，向众人笑到，“抱歉啊，有些邋遢了，见笑见笑。”
这一脸灿烂，根本就不像刚才朝手机吵吵的人。
林适皱起眉头，向大伙儿简单解释了一下，“我表弟非常崇拜咱基地的队员，他没有恶意的，我马上让他走。”
“别啊，别啊表哥。”曲近又往前凑了一步，“我叫曲近，曲高和寡的曲，远近闻名的近，是个诗人。”
“噢......”陆霄点了点头，“那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曲近保持着微笑，看着陆霄两眼发亮，确实很是崇拜。
“楼下那根恐龙化石是不是真的？”陆霄的脑海里根本甩不掉这个问题，非要个解释不可。
凌央翻了个白眼，反正祁成还在跟基地沟通，暂时他们也没法做事，便没有拦着。
“当然是真的。”曲近顶着一张脱妆的脸外加两片吸油纸，却还是十分自信，“是世界第一龙的胫骨。”
“什么龙？”
“世界第一龙！就是最最大的那种。”
“叫什么？”陆霄差点就拿出手机来搜索了。
“别闹。”蒋迫把他往后挡了一下，“这位朋友，麻烦你到楼下去，这里危险。”
祁成不在，蒋迫就是八六一的社交代表了，毕竟其他人太不顶用。
“朋友，啊没错，我们交个朋友吧。”曲近一把握住了蒋迫示意他下楼的手，“你好，我叫曲近，清辞丽曲的曲，悦近来远的近。”
“......你好。”蒋迫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请你下楼。”
“我有点腿软，跟触了电一样。”曲近两眼直盯着他。这含情脉脉的样子，说只是崇拜还真让人很难相信。
“我送你下去，直达的。”凌央上前抱住蒋迫的胳膊往回扯，“我也可以让你触电，来真的。”
曲近表情一变，音调都降了八度，“不好意思，我不跟女人说话。”
“呵，你妈知道吗？”凌央把队里的男人都挡在身后，不让对方多看一眼。
但曲近上来就是为了看他们的，自然不肯就此罢休，“请不要问候我的父母。”
“喵喵，我什么时候问候你......”凌央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高级，这实在是太高级了，一开口就占住了弱势受害者的角色，凌央倒是遇到对手了呢。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多人都不能接受，但我才管不上呢，人与人相遇的几率是很小很小的，我要为我自己争取每一次的邂逅。”曲近仰起脸来，恢复了刚才挂在脸上的自信笑容。
“呃......”凌央实在是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陈词给唬住了，这位小表弟拿的剧本怎么跟大家不一样。
陆霄越过挡在身前的凌央，伸着脖子问道，“我搜到了，巨型汝阳龙，对吗？”
“......没错，对对对。你是不是很喜欢恐龙啊？我书房里还有些模型，想看吗？”曲近歪了歪脑袋，也越过了凌央看向陆霄。
凌央算是搞懂了，这位小表弟喜欢帅哥哥。
她也喜欢，这爱好本身是没有错的，但为什么要踩着凌央来接近他们？这行为搁女孩子身上不就是绿茶嘛。
换个性别叫什么，碧螺春吗？
“喂喂，你忘了你来干什么的啊。”凌央拦住了企图跟人家去书房看模型的陆霄，“拜托以市民为先咯，陆长官。”
“啧，不要用工作绑住一个男人，你只能捆住他的躯壳，你留不住他的灵魂。”曲近趁着凌央往外拦陆霄的空档，换了个角度从另一边接近了蒋迫，“对吧，这位朋友。”
“......麻烦你下楼去，我们要工作。”蒋迫对林适表弟的这个人设也有些意外，不过基地里有个性的同僚还真不少，这种一个人撑起一台戏的，他们也都见识过。
“我不走，我要跟你待在一起。”曲近满脸幸福，仿佛已经得到了准许。
“妈耶，铁打的笼关不住水做的鸡。”凌央缩起了脖子，往后一退拍了拍林适的肩膀，“小可爱，你处理一下，省得我忍不住打他。”
“好的，大可爱。”林适也很无奈，他腿脚不便，干脆举起钢拐挥了挥，“赶紧下去，再不走我现在就打给二姑，告诉她你跟姑丈趁她不在午城，偷她贵妇面霜抹脚！”
“我没有，我抹的脸！”曲近大概很怕老妈，直接急了。
“抹脚，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撼动我的供词。”林适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表哥你坏坏！”曲近咻地一下，又以扭着腰肢的姿势下了楼，还不忘在底下朝上喊，“各位工作完了别急着走，我请你们宵夜。”
“你们有钱人的宵夜是什么内容？”凌央心动了，为了吃顿好的，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下这位芬芳的小表弟。
“除了那个女的！”底下的人又补充一句。
“吵死了！”凌央也冲楼下嚷了一句，被打完电话的祁成白了一眼。
“我报备过了啊，开始吧。”祁成指了指浴室的门，“先把这当成简单的零散来处理吧，编号五拿下，尽量全尸，把钱赚了。”
“然后万一还有惊喜的话？”凌央比划了一个拆礼物的动作。
“就算后面还有，我们也能解决，报备了就没问题，动静小一点就是了。这附近全是重要人物，可别惊动了。”祁成打了个小心的手势。
第1086章 令人蒙圈的操作
果然，后面是有惊喜的。这还真的不是一次简单的零散，而是一个常规的投放口子。
正常的投放结界，每次能出来六到十头异兽，曲家浴室里的这一个也符合规律，除开打头阵的编号五以外，又陆续出来了六头一模一样的型号。
没错，一共七头编号五，再大再高的浴室也完全不够放啊。林适二姑家的走廊被大块头异兽塞得满满当当，好歹是楼板够硬，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不过让人郁闷的并不是这诡异的重复投放，而是曲家人就地拍卖起异兽尸体的举动。
如祁成所言，这一片住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权势滔天的亦有，所以八六一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曲家父子在干什么呢，就已经有人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头编号五，这会子车已经在外面等着拉货了。
“这个......不好吧。”午大庆觉得很不对头，虽然基地不同于正规编制的组织，没那么多的约束和职责，可是私自买卖异兽尸体什么的，看起来就不合法啊。
但要说哪里不合，又还真找不到哪条法规可以限制这种行为。
“好不好的也不归我们管。”祁成耸了耸肩，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能看出来曲家人是有点背景的。
普通人家里出现了异兽，哪还能淡定通报兼提出要求还给补贴呢？这一连串操作就足以证明这户人家不仅仅财大气粗，还颇有胆量。
在他们眼里，浴室里出现异兽并不可怕，甚至大概还觉得是捡到宝了。
那么七头编号五，便不止是捡到宝而已，这是一个商机啊。
生意人，眼里肯定全是生意，曲家父子既然敢打叛卖异兽的主意，肯定就有这方面的门路，说不定之前便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们只管击杀异兽？”凌央摊了摊手，虽是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基地的职责确实就是击杀异兽而已，后续各式的工作，现在都已经转交给当地部门去安排解决了。
表面上是分担，实际上自然是分权咯。
“我们只能管击杀异兽。”祁成订正了凌央的用词，“咱的职责有限，还不是正规编制。说不准楼下的人就有不少能管得上我们的，咱去凑什么热闹惹什么嫌。”
几个人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就看刚才那年轻人，曲近是吧，他之前讲电话骂人那样子，你们还有印象吧。”祁成往楼下指了指，林适的小表弟现在正弯腰写着什么，周围聚了好几个人，都争相想要跟他说上话。
“没猜错的话，刚才他就是在联系某些人帮他走走关系，让编号五的尸体留在家里不被收走，好让曲家自行处置。”祁成笑了笑，“做标本恐怕也是个搪塞基地的借口。”
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本就打算售卖了。
“噢。所以？”陆霄并没有从祁成的话里提取到任何关键信息。
祁成嫌弃地啧啧啧起来，“这人身上有好几个点需要注意啊，首先他的态度，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不是，是要求人办事的态度，这说明什么？”
“地地地位，他地位比这个人高！”午大庆铆足了劲儿，成功达成抢答。
祁成满意地点头，继续分析，“然后，也是态度的问题，他讲电话和对我们说话的表情和风格完全不一样，而且几乎是一秒切换的，他才多大啊，林适的表弟，弟耶。”
“林适跟我一样大。”午大庆又再一次成功回答问题。
“是吧，那你再看看咱们队里，再怎么戏精，也只是小儿科演技而已。瞧瞧人家这角色切换，这速度这广度，才短短半个小时，骂人的交朋友的办正事的谈生意的，完全从容。”
曲近上楼的时候，祁成正在联系基地，就这样他都注意到了不少需要留意的地方，怎么这群家伙什么也没发现。
“噢。所以？”陆霄又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这些关键信息并没有什么帮助。
“所以，能培养出这种年轻人才的家庭，这种有背景自己也很能干的家庭，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家庭。”祁成简单把结论一撂，示意大家不要过多干涉。
免得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大佬。
“就算很了不起，多少也该避讳一下咱吧，虽说还没有正式的规定不让这么做，可这明显不对啊。”凌央耸了耸肩。
“这叫当机立断，因为七头异兽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们就算当着咱的面，也要赶紧出手。否则午城当地还真不管啊，只是晚一些管而已。”祁成摇了摇头。
蒋迫这会子刚好从楼下走了上来，“这里的事情跟基地都说好了，他们也把情况上报给午城当地了。”
“完事，我们走吧。”祁成摊了摊手，“敢买这种东西的，肯定也是财大气粗的主。曲家只要趁现在把这几头异兽脱手卖出去，那后续有问题有责任，最多也就赔点钱认个罚而已，东西已经卖出去了，异兽在买主手里，而买主肯定都是些不怕麻烦的。”
“而且抓贼要抓赃。”陆霄补充一句。
“呃......也不是这个道理。但总之，曲家利用自己能利用的关系，争取到了快速买卖的时间，这说明他们有一定的背景，但依然受限，所以才急着处理手里的异兽。”
祁成又往楼下看了一眼，“但买的人不介意，他们或许打算转卖，亦或留作收藏，总之他们比曲家能耐更大，就算后面午城当地过来了，也肯定调查不出什么。”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就是别惹大佬，装看不见，对吧？”
“对，我们走吧。”祁成指了指楼梯，“走正门，刷一波存在感。”
“为什么？”陆霄又不懂了。
“人情，卖个人情，混个脸熟。”祁成招呼大伙儿跟上，“不亏。”
“噢。”凌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低调点低调点，走路带风就可以了。”
于是几个人就以低调又带风的队形走出了曲家，顺手也捎上林适。
第1087章 乌桕红经十度霜
根据林适坦言，他虽然不知道二姑家是不是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异兽生意，但他们买卖的惯用手段和套路，他也略知一二。
这种操作说来也简单，找到货源，联系买主，迅速出手，销毁证据，完事。
至于那些大佬为什么要买一头已经死掉的异兽嘛，祁成估计有两个缘故。
第一自然是猎奇心理，大佬有钱，所以喜欢与众不同，喜欢家里有点别人没有的东西，现在异兽这么“火热”，没什么比得上家里有只现成的够显摆。
第二嘛，便是制药，这已经是夏国传统了，凡是稀有的物种，其骨血肉就必有奇效。而若这个物种还非常强壮非常巨大，那就更是受欢迎了。
就算是虎骨、犀牛角或者是象牙都颇受追捧，更别说还是神秘领域投放出来的编号五，曲家只要稍稍提醒，肯定就能有不少人嗅到商机。
买的人可以不信它有任何药效，但他们只要将之加工后包装宣传，再来一个奇货可居饥饿营销，保管赚得盆满钵满。
人傻钱多的家伙从来就不缺，远的不提，就说近的，要陆霄有个几百万，肯定也净败这种古怪玩意去了。
几个人把林适送回了医院，又跟他约好若是萧家人再找他的麻烦，索性就住到八六一家里去，毕竟他们可没有收到任何形式的骚扰，恐怕旁支的家伙并不想正面动他们。
不过一块儿从思域里回来的还不只是林适一个人而已，也不知道林鹿和齐媛怎么样了。因为分开的时候各自都没有手机在身上，便只是口头问了问所在学校的名字而已，过后也没再联系。
“林鹿和齐媛那边我去问一问吧。”蒋迫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几个人已经回基地把任务单子签好，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把今天的相关事项收尾，又重新聚在了一块，集体打卡下班。
“你去？噢噢噢你要让董孝莲帮你去找人家吗？”凌央瘪起嘴来，“她找人又不靠谱。”
蒋迫皱起眉头，“林鹿和齐媛都是在陵城上大学的，我找她们，干嘛让董孝莲去，我不能叫我爸找一下吗？”
“噢，也是也是。”凌央搓了搓自己的脸，“不过我自己确实要找一找董孝莲了。”
凌央顺便就在回家的路上把基地女神嘱咐自己的话又转述了一遍给大家听。
“那就赶紧的，明儿就约她，人家怎么说咱怎么做，我估计需要审查的除了零蛋，应该也就最多是......”祁成抬起双手揽过辻栢杄和陆霄，“要么是你，要么是你，不然就你俩都。”
“嘁。”陆霄罕见地没有反驳。
“为什么啊？”午大庆问完又转向凌央，“她有提到我妹妹吗？”
凌央摇头，“没有，明儿一块问问，但是三花的事肯定没那么好办，你最好......你别着急。”
她想告诉午大庆让家里人做最坏的打算，毕竟午三花催眠过的那些异兽造成了极大的人员伤亡，但凌央又舍不得让他伤心，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讲出来。
祁成也是一样的，理智告诉他午三花的事情就算是在精神混乱的情况下发生，她自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最轻的处罚结果也得是严加监管。
但祁成同样无法直接分析给午大庆听，只能每次提醒一点点利害关系，让他潜意识里做好准备，“嗯，别着急，不只是你妹妹一个人被旁支利用了，所以举证方面应该不会太难，就是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耐心。”
他观察着午大庆的反应，又继续说道，“不过三花这个事情，还是很严重的。现在天青城那边的事件已经有初步结果出来了，你关注了吗？”
天青城几乎是受影响最大的一个被投放城市，所以关于它的处理速度搞得最快，不然也没法向市民交代。
午大庆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凌央适时把话题扶了回来，“总之嘛，审查我们之前也搞过，无非就是问问话然后拿一堆照片或者视频要你确认里面的人是你咯。”
“既然人家董女士这么上心，就说明这次的审查不大一样，你就听她安排，总不会害你。”祁成跟凌央一样不喜欢董孝莲，但也跟她一样，知道董孝莲其实是个好人。
“嗯，谨慎点，别瞎回话。”蒋迫示意大伙儿都听着，“旁支肯定不是投放这么一次就罢休的，他们都能找林适的麻烦了，对于我们必定不会手软，小心些。”
旁支的人渗透度很高，几乎遍布全国各地，什么行业都能找到他们的人，基地里有，地方部门里肯定也有。
“嗯，童麟啊，童麟不就是钨城当地的吗。我们知道他跳了，他单位可不知道呢。”祁成提醒一句。
“举报他！”陆霄抓着手机跃跃欲试。
“举报他什么？他的身份很透明的，打一开始就没隐藏，所以也不算是怀着目的进组织的。”祁成耸了耸肩，“其实他本就清白，只是没受得住旁支威胁，妥协了而已。”
“身份举报不了，行为......他也没做什么我们能抓得住证据的事。”凌央叹了口气，“我倒没想过童麟这个人，对啊，他是钨城的哟。”
苏钿钿还刚好就是在钨城机场伏法的，童麟作为钨城当地的人，又同时是基地这边的联络员，确实挺有分量，若要针对凌央，她也没什么办法反抗。
“让董孝莲举报他啊，通话记录总有的吧。”陆霄还挺着急的。
“别让董孝莲做这种事，她保护不了自己，假装中立最安全。”蒋迫摇摇头反对。
“嗯嗯，没错，而且还能套套情报呢。”凌央点头赞成，“她这个人还牵扯着董孝棠，这货也还逍遥着呢，都是隐患噢。”
“你也知道咱惹了不少人啊，那拜托各位都消停点，最近尽量别一个人行动。”祁成拍拍手，“等我写份分析报告交了，咱一鼓作气把地骨找出来，把封印拍回去，就谁也不用再折腾了！”
第1088章 要丰富社交圈啊
隔天一大早，大伙儿才刚到基地，有些人都还没走到岗位上呢，午城当地的人就已经找到了凌央，要她配合接受调查。
要心平气和，凌央默默告诫自己，听话，不要有逆反心理，但还是开口就回了一句，“说走就走啊，我没工作的啊？”
“已经跟你的上级打过招呼了。”来接她的是三个穿着西装的大高个，领头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四肢修长瘦削，偏偏大腹便便，远看着像个卡通人物，近看嘛，未免有些滑稽。
“最应该打招呼的不该是我本人吗？”凌央有些郁闷，昨儿不是才说普通审查刚刚开始嘛，怎么那么快就轮到自己这种单独的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提前让你准备？”滑稽大叔面无表情地回答，又故作大方地一挥手，“你可以简单交接一下，尽快。”
“那你们到外头等一下，我这不方便有外人。”凌央压下自己的逆反心理，保持着自觉得很温和的微笑，语调轻柔地把三个人请了出去。
就这反应来看，午城当地的人还算给面了，大概是跟基地同在一座城市，也不好意思态度过于强硬。
凌央让戴咖通知一下她的队友，自己则拨给了董孝莲，想着临时做做功课，结果人家根本没接。
凌央只能拿起戴咖刚刚给自己递的今日事项，粗略扫了一遍，确认几样需要自己过目的做好标记，然后把剩下的直接拨给了别人。
之前苏钿钿转到午城的时候就已经跟唐阴表过了忠心，所以也算是唐总手下的人，八六一打了个招呼就把人家全队摁下了，虽是合规矩，却难免有些得罪人。
唐阴嘴上说着没关系，结果却一直就没给凌央批新的副手，尽管她都已经递了三次申请，最后还放话说随便来一个都行，可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一个人在包揽整只结界手队伍的事项。
所幸最近不忙，而且唐阴也不是真的在给她使绊子，所以凌央在基地里挑了几个帮手分担工作，他也没说不行。
只不过没有正式职位，总叫人帮忙也不是办法，看来应付完审查，还得去唐阴那里顺一顺这位老总的毛。
凌央没有故意拖延的打算，便只是处理了一下工作就跟着那三名大高个走了。
他们并没有给凌央任何限制，虽然一前两后地围拢着她，好歹也没给上个铐什么的，还算客气。
既然这么给面儿，凌央干脆在车上又打了个电话，可董孝莲还是没有接，反而是蒋迫打了过来，说是已经打听过了，之所以来的是午城当地的人而不是钨城当地的，其实是唐阴给迂回过的结果。
也就是说，只要凌央仔细应对，大概不会有什么故意为难的环节。
“呵。”她抬起头来，冲那名卡通人物似的大叔笑了笑。
没搭理，另外两人也是扑克脸，上车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交流。
凌央十分无聊地度过了八分钟的车程，来到了午城当地的办事机关。好多人走过路过都往她身上瞄，让她莫名的不自在，便下意识地调动了一下结界力试了试编织。
虽然不是无法成型，但显然此处的结界力是受压制的，不过屏障效果没有原始的那么绝对，只是起到了一定的削弱作用，无论是耗能还是编织难度都往上升了不少。
“唉，说是公平看待，结果还是防着我们。”凌央喃喃抱怨，跟着领头的大肚子男人去往电梯间。
“咱上哪去？是什么人要问我话？问我什么话？哪件事的话？”凌央开启了叨叨模式，只要问得够多，就总能得到一两个回答。
“......你到了就知道了。”大肚子男人就站在离电梯门最近的位置，其余两人则在凌央后方，这又是个围拢的队形。
“那是，进棺材了肯定知道自己嗝屁了。”凌央翻了个白眼。
三个大高个一言不发，凌央只能有继续叨叨，“都快到了，提前说说不行吗？我这人嘴笨得很，思维又缓慢，你们得让我先开机跑一会，否则不是浪费大伙时间嘛。”
“......我们的时间，就是用来做审查的。”大肚子男人转过身来，“倒是你，油嘴滑舌的话，浪费的可是你自己的光阴。”
哟，还光阴呢。凌央忍住没有侃回去，只是点了点头，“我只是对未知抱有疑问而已，这就叫油嘴滑舌，叔叔，你社交圈该有多无聊啊。”
叮。
到了，大肚子男人轻哼一声走了出去，凌央瞥了一眼楼层后也跟着离开了电梯间，几个人又以同样的队形拐进一条走道。
这一层的人就比较少了，但走过路过还是免不了往凌央身上看两眼，凌央也不客气，亦是到处张望，打量着此处的格局和配置。
“进去吧。”大肚子男人把凌央领到了一个房间前，让她身后的两个人离开，又往侧面一让，示意凌央先走。
偏不走，凌央站住了脚步，先看了看右手边的布局。
“干什么，只是问几句话，早点完成，你也早点回去。”大肚子男人沉声提醒。
“噢，包接送吗？我没带钱。”凌央挑了挑眉，转回脸蛋，又伸着脖子越过了对方的肩膀，打量起走廊的左手边。
这一眼居然有收获，董孝莲就站在那呢。
“嘿！”凌央刚想叫住她，却见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咻一下躲进了前方的卫生间。
大肚子男人转过身去，“怎么了？”
“我要上厕所，我紧张。”凌央随机应变。
“这么大人了，忍一忍。”大肚子男人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怕我跑了吗？怎么跑，结界？”凌央抬了抬手，对方还往后避了一步。
凌央一脸无辜，“要么给我上个镣铐，不然就让我上个厕所。”
“你这个态度就不端正了！”大肚子男人的社交圈果然很窄，就这一两句话便急了。
“哎哟喂，我想上厕所，再不让我上，我能扭起来你还要我端正？”凌央知道对方受不了这一套，便对症下药往下扯白。
第1089章 正常套话流程
最后自然是凌央得逞了，对方又不可能真的给她戴个镣铐，她并不算是犯人，连嫌疑人都不大挨边，只是一个需要配合审查的同行而已，表面功夫总得维持着，不可能连个卫生间都不让人去。
董孝莲果然在里头等着呢，一见凌央进来就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等人走了她们再交流。
凌央无声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卫生间的地面，选了个靠近洗手台的位置，站过去便开始照镜子。
董孝莲则默默等在窗边，拿着手机假装是在回消息。
厕所里的人很快就出来了，也就多瞥了凌央一眼，便洗洗手出去，没再添什么插曲。
“凌队长，你在......”董孝莲只是假装在看手机而已，自然注意到了凌央并没有在照镜子，她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画结界呢。
“你说你的，我做做功课，这里有屏障。”凌央继续编织着脚下的结界，既然有屏障，她就多留个心眼，以备不时之需。
“我知道，这不是针对你的，是这里一直有的防御措施。”董孝莲解释道。
“嗯，我也防一防。”凌央指了指门，“时间有限，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咱别客套，赶紧，我回去谢你。”
董孝莲抿了抿嘴，“好的，我提醒你几个点，他们应该会提到，你做好准备。”
“第一就是任务记录仪，千万不要说是你故意弄掉的，后勤已经提供了一个现有的记录仪过来，我们可以证明这个装置确实并不是非常牢固，在移动的过程中具有脱离的可能。”
凌央点头，她根本就没说这东西是自己故意弄掉的，但董孝莲猜到了。
“我后续给你补的那一个记录仪，你得说是你主动申请要来的，记住。”董孝莲继续说，“另外当事人还有一个盛运，他的记录仪......”
凌央眉头一皱，是啊，在场的还有盛运。
不过她紧张什么，她又没有害人，烦死了。
“他应该是躲在了墙后，那记录仪顶在墙上，什么也没拍到，若是他们诈你，别信。”
“好。”凌央简单回应。
“第二点，向灼，他们可能会提到向灼，而且也了解过你们之间是认识的。”董孝莲点到为止，没有多说，又赶紧往下，“还有第三点，你在水上乐园酒店里，跟一名妇女起过冲突，她后来投诉了你。”
这也行？凌央翻了个白眼。
“她死了，不是异兽杀的，就在投诉过后的两分钟，所以这件事也可能会有麻烦。”董孝莲还没接着往下说，卫生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好了吗？”是那个大肚子男人。
“我绑个头发，你们不是要录像嘛，我得美美的。”凌央应了一声。
董孝莲显然有所准备，不再开口，而是直接掏出了一张字条，把自己提到过的折起来，把还没来得及说的递给凌央，要她快速看一眼。
【录音、录像、剪辑......】
她记得只是重点，并不是成段的句子，但凌央看得懂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先走了出去。
董孝莲想要提醒自己不要说有争议的话，否则容易被直接剪出来断章取义，到时候定罪可就简单了。
大肚子男人领着她进了刚才的那个房间，凌央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此处的屏障薄厚。
跟楼下差不多，看来这里的屏蔽物应该有不少，所以分布得很均匀。
她签了一张啰里吧嗦的同意书，然后等着大肚子男人调试好机器，坐到了自己的对面，捧出了一份起码有十页纸的资料，开始了关于凌央的审查。
开场白又臭又长，凌央光顾着打量这个房间了，根本没注意听，只等着对方进入正题。
“好，我们事先确认一下，针对你的指控有好几项，所以——”
“——指控？”凌央脖子一缩，她也是做过功课的，“确认是指控吗？经过司法部门了？”
“......没有。”大肚子男人名叫魏章旗，他清了清嗓子，“也不是指控，就是有几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噢。”凌央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追究。
“你放轻松，不要有反抗心态，这就是正常的对话，好吧？”魏章旗看了凌央一眼，又低头确认流程，“我们先开始第一项，情节最严重的——”
“——等等，”凌央再次打断，“情节严不严重，是不是这个情节，不该问完话以后再确认嘛，否则审查的意义在哪里，你直接把我押走得了。”
说是说正常对话，怎么感觉已经在给她设套了呢，凌央皱起眉头来，准备认真应付。
“好。”魏章旗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下讲，“那就先从别人的事情讲起好了，向灼，是你的属下，对吧？”
“不对，他是实习生，跟我没有关系，我手底下的全是正式队员。”凌央心平气和地回答，董孝莲猜得有点准啊，果然提了向灼呢。
魏章旗又点头，“好。你目睹了他的死亡，对吧？”
凌央注意到了他的习惯用词，他总问对吧，而不是对吗，这说明他打心眼里默认这事没错。
“对。”凌央简简单单应了一声。
“你跟他认识，是什么关系？”魏章旗手底下压着一张向灼的死亡鉴定书。
“......单位里新来的实习生，跟你什么关系？抱歉我文化水平很低，我找不到词形容。”凌央挑了挑眉，刚才魏章旗的开场白里已经确认过凌央的身份了，小学文化，还是肄业水平。
“......好，据我了解，你们有一定的交情。”魏章旗又抽出一张黑白的复印件，凌央瞥了一眼，这居然是一张医务室的收费证明。
她确实带向灼去治过伤，还答应给他补牙呢，得，果然是做过了调查啊。
“有。”凌央便不反驳。
“他是苏钿钿杀死的，对吧？”魏章旗继续问。
“没错。”凌央咬牙回答，无意识地看向了那张死亡鉴定书。
“那么你后续的行为，是不是在给他报仇呢？”魏章旗面无表情地问。
第1090章 异常跳坑指南
凌央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是想了解向灼的死，还是想挖坑让我跳？”
“身正怕什么影斜呢？”魏章旗沉声反问。
“哟，那你也知道啊，哪怕身正，也会有影斜的时候。这怪什么，这怪光打得不好，这位同行，要做正道的光啊。”凌央一本正经地提醒。
“不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魏章旗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不必把事做得这么难看吧？”凌央身子前倾，保持微笑，“放轻松，别有反抗心态，这只是正常对话。”
魏章旗磨了磨后槽牙，低下头翻了下一页纸，“好，那我们就直接聊聊苏钿钿的死，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你得问法医，我不专业。”凌央语气十分谦虚。
魏章旗绷紧了脸部肌肉，“跟我说一说你们之间的关系。”
“同事。”
“她是你的下属？”
“......全基地也就领导层那十几个不是我的下属。”凌央抬手指了指关于她的那张档案，“我以为你看过呢。”
“你们两人的交情好吗？”魏章旗眯着眼睛继续问。
“没有交情。”凌央又开始保持微笑，提醒自己平和一点，尽量别表现出对苏钿钿的厌恶。
“据我们调查，你们两人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是交恶的。”魏章旗又抽出一张复印件，上面满满的全是字。
“是吗？我完全不知道耶。”凌央夸张地眨了眨大眼睛。
“......油腔滑调，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魏章旗敲了敲桌面。
“这怎么就算油腔滑调了，你问我耶，我不能觉得我自己平易近人魅力无边跟谁都好吗？既然你都做了调查，为什么还要问我？这种才叫浪费时间——啊不是——光阴。”
魏章旗清了清嗓子，再次无奈地往下，“苏钿钿是你方叛逃队员，你是在遇上她之前还是之后得知她叛逃的消息？”
“之后。”
“那就是说，你并不是去抓捕她的。”
“......”凌央不得不顿了一秒，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坑，便仔细地解释了一下，“当时钨城机场正遭受投放，我是去应援解决异兽的。”
她避开了对方的问题，但魏章旗也颇懂套路，依然咬住不放，“所以你不是去抓捕她的。”
他问了两遍，他很需要这个问题后面衔接的是凌央的否定答案。
那她就偏不否定，“我是，这当然是啊。”
凌央在魏章旗的错愕表情下继续回答，“身为高阶，身为总队，我无时不刻都在防备着这种事情的发生，你们赋予了我基地外执务的权力，我当然就要尽心尽责地时刻准备着啊！”
强调权力，强调责任，凌央快速地过了一遍脑子，继续强调危险，“一个叛逃基地队员，甚至是高阶结界手，这多可怕，好在是你们有先见之明，否则我还要等个审批再下手处理的话，遭殃的可不就只有向灼一个了。”
凌央说完，满意地又扯起她越练越熟悉的微笑。
魏章旗又咳了一声，“噢，那便是说，你打一开始就决定杀她了。”
“你能不能自己回放一下，就前一句话而已，问的是抓捕，换词了便是另一个问题噢。”凌央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头脑也越来越清晰。
“......”魏章旗大概是没做好对方这么能说会道的准备，又沉默了两秒，放弃了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走流程，“说一说你与苏钿钿的冲突过程。”
“不太记得了，这是几号的事情？”凌央反问。
“六月一号，钨城机场靠海那一面的仓库。”魏章旗提示一句。
“你六月一号做了什么，还记得吗？”凌央继续反问。
“现在是问你话呢！”魏章旗又敲了敲桌子。
“啊，那你们做审查的，要是有什么指控的话，是不是还有一个审查审查，来审查你们这些审查？”凌央一脸真诚地求解。
“回答问题。”魏章旗板着脸不悦，“六月一号，苏钿钿与你在机场仓库里发生冲突的时候，具体是什么过程？”
“仓库没有监控的吗？”凌央再一次不答反问。
“有没有，都不妨碍你回答。”魏章旗眯着眼睛，“除非你是打算说谎。”
“我，特别正直，求你别给我打歪光就好。”凌央端正了一下坐姿，“这都快七月一号了，你得给我提示一下，你需要什么过程。”
“苏钿钿杀害向灼之前还是之后，被他推出了窗户，掉到了室外？”魏章旗选择采取问答的方式确认这个过程。
“之前还是之后......大概是同时吧，她要揍我，向灼推了她一下，她飞出去的过程里，打出了致命一击，这样。”凌央一脸诚恳地分析，“然后向灼又跟我说了说话才走的，严格严谨地来论，这算之前？”
“好，那么她回来之后，又是因为什么跟你起了冲突？”魏章旗记下什么，又继续问。
“立场啊，她叛徒，我在职，需要因为什么吗？信仰。”凌央拍拍自己，一脸虔诚，“而且才不算冲突呢，她偷袭我。”
“她偷袭你，证据？”魏章旗抬起脸问。
“记录仪。”凌央咧了咧嘴，主动提了这一茬。
“噢......既然你提到了这个，那么就回答一下吧，为什么损毁它？”魏章旗翻了一页，打了个勾在某一行。
“它是塑料的，我都摔骨折了，它还坚挺的话，我面子往哪搁。”凌央把手搭在肩膀上，“习惯性脱臼，档案里应该写着吧，可疼了。”
“记录仪的损毁，跟你脱臼又有什么关系？”魏章旗摇了摇头，“它是整一个掉出去的。”
“噢，那肯定是苏钿钿啊，虽然她叛了，应该也不是肆无忌惮，毫无顾虑吧？她可是要杀我啊，这画面曝光出去，于人家的形象有损，是吧？”她学着对方的用词问。
“她要杀你，证据呢？”魏章旗顺着凌央的话问，又好心提醒，“没有证据的话，你回忆一下细节。”
“细节？我被打的细节吗？人类对于丢脸的回忆总是会主动淡化，甚至美化，你确定要问？”凌央歪了歪脑袋。
第1091章 关键词悉数登场
“年纪轻轻的，不到一个月前的记忆说没就没了？”魏章旗叹了口气，“若是没什么问题，何必遮遮掩掩，不是身子正嘛。”
“身子再正，掉坑里也会摔折腰的。”凌央语重心长地回复，“而且我没说我记忆没了啊，只是记得不怎么清楚，毕竟是我被打的经历啊，记得仔细了我可不得抑郁。”
“好，那我帮你梳理。”魏章旗咬牙继续，“你说苏钿钿偷袭了你，是指她用...结界，缠住了你的脚踝，对吧？”
“嗯。”凌央点头，“不过在这之前，她先用行动镣铐把我锁住了。”
魏章旗神情一变，让凌央马上意识到他是故意漏掉这一点等她自己提出来的，“行动镣铐。”
凌央没有反应，等着他说。
“据调查，这个装置是你们基地的旧产品，所以你早已掌握了摆脱它的方式。”魏章旗看了一眼凌央的手腕，“缩骨，对吧？”
“不对，我唬人的。我是结界手，又不用练拳脚功夫，缩骨可是童子功，我哪有空学？又能去哪学？学来了干嘛？”
凌央连珠炮似的问完，又晃了晃自己的双手，举到桌面上供对方打量仔细，“看，就是骨架小而已，正常尺寸不适用罢了。”
“那么你是承认你有摆脱行动镣铐的方式，对吧？”魏章旗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那便是坚持走流程，把他需要确认的信息都问一遍，不让凌央带跑。
又是个坑，凌央沉默了两秒，找不到托词，便只能如实回答，“对。”
反正她后来脱镣铐的时候也没回避记录仪或者监控，这些人肯定了解过了，没必要什么都否认。
“那一开始为什么不脱开呢？”魏章旗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继续往下问。
“好奇。”凌央懒懒地应了两个字。
“什么意思。”魏章旗很是耐心，并没有绕过这一问。
“好奇她锁我干什么啊，单位里的资深同事为何离职，平时待人和气的阿姨为何暴躁，呀我很好奇啊。而且你没看过电视剧吗？”凌央皱了皱眉，“不给反派留点时间，他们怎么暴露目的呢？”
魏章旗瞥了一眼手底下的纸张，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那么便是说，你在诱导她攻击你。”
“非也，”凌央也早就很难被一两句话激怒了，“我只是没抵抗而已，攻击我是她一开始就拥有的意识，和我动不动没有关系。我不动是因为，我希望她膨胀一点，好轻视我然后说出叛逃的原因。”
董孝莲的话凌央还是有当回事的，她每次的回答都尽量简短，而解释却可劲儿详细，不给某些只知道躲在幕后操作的人有可乘之机。
魏章旗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叛逃？”
“你知道吗？”她得保持住轻松的态度，别发脾气。
凌央说服自己平心静气地去与对方交流，这位魏章旗先生也只是在工作而已，并不是有意针对，只是做审查的本就要求把被审者默认作有罪来论，否则还审个什么劲。
经过自己催眠后的凌队长和气很多，连笑容都变得真诚不少。
“......”魏章旗暗叹一声，“问你话呢，别老把问题推回来。”
“那你别老问这种我也很想知道的问题啊。”凌央揉了揉双颊放松笑僵了的肌肉，“问点我本来就知道的，那绝对是知无不言。”
“好，那我们继续捋一下你们两人的冲突。苏钿钿用行动镣铐限制住你的能力以后，便用自身的能力把你拽倒，接着......”魏章旗照着纸上的记录念着。
凌央并没有全神贯注地在听，反正任务记录仪在她倒地不久后就被她处理掉了，对方所知的信息也肯定有限，而她亦不是真的记不清楚了，并不需要别人辅助回忆。
向灼、记录仪都提到了，下一个出场的应该是盛运吧。凌央撑着脑袋等魏章旗说完，点了点头，“除了我没有挑衅她以外，其余过程，大致没问题。”
魏章旗顿了几秒，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再深究一下凌央到底有没有挑拨苏钿钿的情绪，以至于她做出过激行为。
但他没有就此再问，只是又另起一项确认，“所以你承认她是死在你的手里。”
“拜托，你自己说的，她死于燃烧弹爆燃。”凌央比了一个炸开的手势，“怎么，记录仪没拍到吗？”
“你的任务记录仪很早就掉了。”魏章旗又把眼睛一眯，故意顿了一秒后才接着说，“不过嘛，在场还有另外一名你方队员，恰好拍下了相关画面。”
来了，盛运的戏份，董女士果然料事如神。
“噢，那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说的呢？”凌央一边回应，一边斟酌着要不要把结界储存装置的归属说出来。
那颗小球是盛运丢给自己的，但若是他的记录仪抵在了墙上什么都没拍到，那么这个行为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记录到的可能，凌央好像没有必要多牵扯一个人进来。
毕竟盛运的记录仪哪来那么刚好被墙挡住了，肯定是他一开始就刻意找角度躲开了而已。
“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未交代的吗？”魏章旗转了一下手里的笔，“你确定，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噢，当然，不过非要再拔高一下层次的话，也可以说是为民除害。”凌央缩了缩脖子。
“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事先损毁记录仪呢？”魏章旗在纸上圈了一下，又返回了这个问题。
得，这坑根本就没填上，凌央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基地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因为弄掉了记录仪而惹上麻烦，这一点不需要太担心，正常应对即可。
“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的，你们看过画面了吗？怎么掉的？提示提示？”凌央也不完全是在演戏，她确实记得不够精确。
“我看过，是你用手打掉的。”魏章旗翻出一张照片推给了凌央，画面上正是一只手移动中的模糊轮廓，大概是记录仪录像中的截图。
第1092章 圈圈坑坑圈圈
“你看看，这是谁的手？”魏章旗明知故问。
凌央不想否认，“虽然很模糊，但靠得这么近，应该是我自己的手。”
她抬起右手翻过掌心，指了指自己满手的伤痕，“如果清晰一点的话，兴许还能看到这个洞洞。”
之前在思域的时候，凌央的手被黄亚尔放出来萧家术士捅破了一个洞，虽然筋骨没有大碍，但创口反正是长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那么你承认是自己打掉了任务记录仪，对吧？”魏章旗敲了敲桌上的照片，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
“等等，当然不是。”凌央否定得很绝对，“应该是这样一个动作......”
她往右侧偏了偏身子，抬起双手挡在脑袋边上，侧过脸摆了一个很常见的应激手势，“我应该是这样避了一下，这东西可不牢靠，撞一下就掉。”
“噢，所以你承认，是你撞掉的。”魏章旗顺势拍板。
“那要这么说的话......”凌央不答，反而拾起了对方的钢笔，举起了例子，“看，这笔直吗？”
她把钢笔立在桌面上，又敲了敲它的投影，“这影子斜吗？”
魏章旗眯起眼睛来，“你想说什么？”
“你承认这个斜楞斜楞的影子是属于你的笔，对吧？”凌央把钢笔还给对方，“不管是不是光打得不好，这影子就是它的，那么没错，不管我是不是被迫做出这个应激手势的，这......”
她本想说，这记录仪确是自己打掉的，但转念一想，又换了个说法，“这的确是我的手。”
“你的意思，无非是想说你是受到了攻击，然后不小心在躲避的过程中，把记录仪碰掉了，是吗？”魏章旗一边说，一边同步在纸上记下这个说辞。
“不知道啊，它什么时候掉的我真不知道，你们既然看过录像了，肯定比我明白。”凌央不忘坚持自己记不大清楚了的设定。
魏章旗不语，写完了三行记录后才抬起脸来，“什么攻击？”
“啊？”
“什么样的攻击，你用手，能挡？”魏章旗面不改色地问。
“就人类这反射弧，大概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会用手挡。”凌央真诚地为对方科普，“我们，说实在的，并不是一种适合打斗的生物。”
“不要油腔滑调，正面回答问题，我需要记录。”魏章旗指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笔记，“我们不会接受模糊的供词。”
“供词？”凌央缩了缩脖子，表现出了对这个用词的反感，“唉，我都说了，你们是看过录像的人，当时什么情况，你们该比我了解得更清楚啊。”
“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当时没有任何攻击发生，你只是单纯地作出了这个撞击记录仪的动作。”魏章旗看着凌央，目光严峻。
“冤枉啊，我的对手可是天赋者，还是高阶结界手呢。你大概也有所了解，我们有一种制术，叫风御。”凌央抬起手指来，冲桌上的照片丢了一小发，“呐，就这样，你能看到什么？”
魏章旗戒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据我们调查，你的能力在苏钿钿之上。”
“所以呢？”
“你为什么只是避开，而不是反击。”这问题又绕回来了，果然不是个坑就是个圈啊。
“呃，拜托。”凌央并起手腕比了个被铐住的动作，“我，被限制了，基地这个装置可给力了，是完全的封锁。”
她说完不忘顺便点明，“可不像你们这儿的屏障，是个半吊子封闭。”
魏章旗眯了眯眼，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好，那我们继续......根据你们基地同僚的那个记录仪来看，你是用一个结界储存装置击向了苏钿钿，使她一时间无法挣脱，以至于死在了燃烧弹的爆燃之下。”
“......”凌央皱着眉头歪了歪脑袋，盛运的记录仪明明啥也没拍到，还好她事先了解过了。
“而这个结界储存装置就是这名……叫盛运的你方队员提供给你的。”魏章旗继续往下描述，“他隶属于寻风港驻地，与你之前也是认识的。”
“全基地的人，我认识的有大半，而认识我的，可以说是全部。”凌央不想把盛运牵扯进来。
“对，我们也了解过了，你在基地里的声望颇高，所以手下都很崇拜你，换句话说，他们都很听话。”魏章旗抽出一张印有照片的档案纸，“这个盛运，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出现，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呢？”
“当然不是巧合。”凌央故意一顿，“但也肯定不是安排好的。”
魏章旗叹了一口气。
凌央继续慢悠悠地解释，“他也是钨城机场事件的应援者，出现在那里，完全是职责所在，不刻意也不随机，他就该在那，我也一样。”
她抬起手指晃了晃，“不该出现在钨城机场的，只有苏钿钿。”
“但你对苏钿钿的出现是不是早有预料呢？你的能力在其之上，却遭她偷袭，然后故意示弱，为的是......”魏章旗看了一眼之前的记录，“为了让她轻视你，已达到趁其不备，合力击杀的目的。”
“啥啥啥？合力击杀？”凌央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合力击杀？”
“对的，你是否事先便知道苏钿钿会出现在机场，所以便——”
“——便什么？苏钿钿什么人物，我还要谋划一番才能取她性命？”凌央咬了咬牙，拼命把火气压下去，没让自己说出更尖锐的话来。
“你不必打断我，这些针对你的指控，都要一一说与你听的。你现在不听，就等等再谈，浪费的是你的时间。”魏章旗见对方情绪有了起伏，很是满意，语速都变慢了一些。
“又指控，又指控？既然要指控的话，拜托发张传票来，我奉陪。”凌央也压下了自己吐字的速度，“我来，是来配合你们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需要走这个流程的话，谁的时间也不必浪费。”
“是啊，而你之所以需要配合调查，是因为你的行为存在争议。”魏章旗从容不少，开始面带微笑。
第1093章 否定必须三连
“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你正名，这是帮你。”魏章旗继续往下说，还适时表现出了善意，“这件事搞清楚了，对你只有好处，否则，或许你有办法让我们不再追究此事，但有争议的问题，永远会留在你的档案里。”
这叫什么，明着怀柔暗地里威胁？
凌央便照着对方的套路，在表明态度的同时假装很理解人家的立场，“是这么个情况，我当然明白，可你们也总得筛选筛选，别什么说法都往我身上套，谁都能来指控我？”
“当然是做过筛选的了，针对你的指...说法，其实有很多，我们经过调查之后，才决定核查其中比较可信的几项，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撇清自己，这些说法自然不会成立。”
“等等，不对啊，谁主张，谁举证，怎么反而让我自证了？”凌央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这都几乎全年无休了，每次出任务都提心吊胆的，不仅得防着别被异兽给啃了，还得备着别出现有争议的行为，是吧？”
“然后。”她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接着继续往下抱怨，“碰上个叛逃的危险分子，我若想为民除害，就必须把任务记录仪护得比我自个儿的小命还仔细，否则这就是我故意为之，出了事百口莫辩。”
“也不必把话说到这份上。”魏章旗沉声提醒，“既非如此，便解释解释。”
“解释啥，为什么任务记录仪掉了，对吗？”凌央一脸苦笑，“这事得怪技术部了，这东西是他们设计研发的，不过话说回来，记录仪要是很难拆卸的话，不方便的就是队员自己了，我们总得洗衣服吧。”
“......”魏章旗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记录仪你方也有，不如技术共享一下，让我们借鉴借鉴，下次也就没这么多破事了。”凌央表现出了适当的不耐烦。
“这个装置是不是牢固，我们也做过试验了，的确存在被击落的可能，但也不是轻轻一挥就会掉的。”魏章旗依然坚持，不想轻易跳过这个问题。
“......我当时不是在散步，我正遭受袭击。”凌央强调了一遍，“苏钿钿，高阶战斗员，资深结界手，她出手怎么可能是轻轻一挥呢？咱别说人，就说异兽吧，可不是轻轻一挥就能倒的。”
魏章旗又低头记着什么，凌央便轻轻拍了拍桌子，“我当然知道执务时记录仪的重要性啊，不然后面那么忙，我为什么还不忘赶紧把它给补上呢。我也不想给自己、给大伙儿瞎添麻烦。”
这是事实，魏章旗的资料上也记着呢，凌央确实在不久以后就把记录仪给重新安上了。
“好，那我们继续。”魏章旗终于又翻过了一页，但他还尚未往下走所谓的流程呢，外头便传来了三下敲门声，而且未等人回应，敲门的家伙就自己打开门锁进来了。
是个跟魏章旗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戴眼镜，中等身材，没有大腹便便，但亦是长得挺有意思的，他很白。
很白，却不是白净，而是白得很病态，甚至像类人兽那样，都快发青了。
魏章旗朝凌央打了个别动的手势，站起来迎上来者，两个人沉声交流了几句，还差点起了争执，直到白皮肤的家伙递了张什么给魏章旗，他才轻哼一声，结束了对话，朝凌央这头走了回来。
“之后的审查会交给我的同事负责。”魏章旗没有坐下，反而是收起了桌上的几页纸，对折后揣进了兜里，抬起脸来看向凌央。
“什么意思，中途还换人啊？”凌央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你是在钨城机场犯的事，交给午城审查怎么行。”白皮肤坐到了凌央的对面，“我叫霍施仁，现在由我来完成这个工作。”
“我没犯事，你注意用词啊。”凌央敲了敲桌子。
霍施仁打量了她一眼，朝将要离开的魏章旗发问，“不是说她是个结界手么？怎么没有点防御措施？”
“哟，那你还是个男人呢，我是不是得准备一罐防狼喷雾啊？”凌央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魏章旗顺眼了不少。
可惜他走了，他一言不发地走了，留下霍施仁气得拍了拍桌子，“你现在是在接受审查，态度要端正，别以为能跟你们基地一样，吊儿郎当混日子。”
“呸呸呸，我们基地吊儿郎当？你确定？”凌央实在是压不下火气了，“那按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像你们一样，正正经经躲在办公室里，异兽来了也置身事外，那才叫认真过日子？”
“你这话什么——”
“——想想也不错呢，这么一来，还不会惹争议，不会有需要被讨论的行为，完了危险过去，还能得到一个审别人的机会，扬扬威风。”凌央说完，冲对方挑了挑眉，“就是久不晒太阳，会不会见不得光了啊。”
她这一脸担忧十分真诚，搞得霍施仁霎时间噎得很，无从发挥，只能阴阳怪气道，“怪不得审了这么久也没点进展，原来是这么野一丫头。”
“进展，你要什么进展？无中生有的事，只能归于无，展不了的。”凌央看着对方手里的纸张，估计跟魏章旗的差不多，该不会又要从头开始问吧？
霍施仁笑了笑，果然又跟魏章旗一样，开始仔仔细细地走起流程来。
凌央都快原地超脱了，这一天绝对要载入她耐力的史册。
时钟不知不觉地转了一圈，明明还没到中午，凌央却已经困到恨不得就地安眠。
“所以你就这么杀了苏钿钿，没错吧？”这个霍施仁的惯用词是没错吧，而且他比前者更唠叨，更能挖坑，也更有耐心兜圈。
一个钟头了，还没走出苏钿钿这个话题，实在是把凌央烦得够呛，“这位同行，话不能这么说。”
她现在都得深呼吸后才能好好回应，“燃烧弹是我给她的吗？不是。燃烧弹是我叫她带过来的吗？不是。燃烧弹是我让她带过来还用在我身上杀我的吗？不是。”
第1094章 套环必须呼啦呼啦
“是我让她在我带着行动镣铐失去反制能力的情况下，朝我扔出了已经拔开保险的燃烧弹吗？不是。”凌央一脸无辜，“我超害怕的呢！”
天知道那保险就是凌队长自己拔的，想想她那会儿也是艺高人胆大，人狠路子野。
“是不是，也没人知道啊。”霍施仁推了推眼镜。
“你们不是拿了盛运的记录仪吗？噢，没给你看啊？啧，内部都不资源共享的吗？”凌央皱着眉头，一脸不理解。
霍施仁顿了两秒，没打算反驳他们手里有录像的这条说法，便只是点了点头，“我看过了。”
“那还问个啥嘛。”凌央抬手扇了扇风，“空调能开大点吗？”
“你紧张了。”霍施仁并没有照办，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我，年轻，气盛，体温高。”还脾气大呢，凌央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
霍施仁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空调的度数，二十五度，但他没有调整的意思，只是继续盘问凌央，“那根据你当时的记忆，苏钿钿的死，是个意外咯？”
“自作孽，算不算意外？”凌央诚恳地询问，“人，能不能料到自己会把自己作死？”
“你觉得苏钿钿的死怪她自己。”霍施仁总结了一下凌央的话。
“这就很难判定了，而且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凌央摊了摊手，“很显然，你觉得如何，才重要啊。”
她用下巴指了指霍施仁手掌压着的记录。
“我觉得？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仔细点，再分析分析，毕竟它很复杂。”霍施仁也很能保持微笑，只不过他长得惨白，笑起来特别瘆人。
“行，仔细点，问题复杂......那我认真给你分析一下啊...噢不对。”凌央打住自己，摇了摇头，“我费这劲儿干嘛，你们审查不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吗？还原事情本质，嗯？”
若真要分析，那凌央其实是用【盛运】在【萧络】的结界框架上筑造的【风防】，协助【苏钿钿】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的燃烧弹，杀了她自己。
责任人这一扯得有好几个呢，拍出来都能上悬疑剧场了。
“我发现的事情本质很有趣。”霍施仁往后一仰，头顶上的光照背了过去，整个人苍白里又透着惨淡，简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逼供了，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心理压制吧。
可惜凌央丑东西见多了，“呵呵呵，你方育人倒是很成功啊，居然能从一个人的死亡事件里发现有趣的本质。”
霍施仁的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但脸上的弧度依然保持得很好，“少耍滑头，也别嘴硬，我问你，限制住苏钿钿以至于她死于燃烧弹爆燃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结界？”
“一种防御结界，主要组成制术是风御，体现形式是储于装置内的编织，它全透明，没有样儿的。”凌央仔仔细细地讲解。
她答得越仔细，霍施仁就越能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不屑，“风御......那么这个装置的来源是？”
“基地研究所。”凌央直接给它指去了老家。
“我不是说生产方，我指的是所有者。”
“我啊。”凌央倒也不算撒谎，这本来就是她的。
“是吗？”霍施仁的身子往前倾了回来，“可据这名叫盛运的队员供述，这个结界储存装置，是他的所有品。”
凌央的脑子又开始快速运转，盛运真的这么说了？虽是事实，但他那么聪明，在不确定凌央准备如何应对的情况下，坦白一切还是装傻，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而且他虽然跟凌央交情不错，也算投缘，却还没到愿意牺牲自己袒护凌央的地步，所以霍施仁这话，可信度不高。
凌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寻思了一番，得出对方是在放屁的结论，“这玩意很贵的，他是个后勤，既不是技术部的人也不是研究所的人，他哪来这种东西？”
“你给的啊。”霍施仁跟魏章旗站的是同一个立场，“你在寻风港海上的焚舟岛同他短暂共事过半天，觉得他挺机灵的，又跟你刚刚认识，关系不深，就决定委以重任，要他在钨城机场配合自己，完成苏钿钿的击杀行动。”
看来合力击杀这一套，今天是躲不过了。
凌央免不了又翻了个白眼，“错错错，我俩不是刚刚认识，我俩认识有一阵子了，而且我——”
“——所以这事早有预谋。”霍施仁的审查风格比魏章旗强硬许多，他并不像魏章旗那样，虽然假设凌央有罪，却也同时接受她的辩驳。霍施仁更像是个独裁者一般，他只在乎自己脑内的真相，如果你有异议，你就是在狡辩。
就算事实并非如此，霍施仁也要将它引导至此，他绝不可能出错，他的眼光一向都很独到，直觉也从来很准。
“预谋让别人拿镣铐锁我，再朝我扔燃烧弹吗？”凌央冷哼一声，“我精神特别正常，日子过得也很舒坦，暂时不想英年早逝，更没打算拿命去博另一个人的生死。”
“这就不一定了，据我们调查，你在基地与苏钿钿的关系本就很差，而她近来又刚好晋升，成为了你的副手，矛盾肯定就更多了，没错吧？”霍施仁抬了一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这一小时不间断的对话碾下来，他也有些疲了。
“错，不瞒你说，你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对过。”凌央也不打算太客气了，自大的人给脸也是不会要的，何必浪费。
霍施仁亦是连假笑都懒得了，抽出了之前魏章旗的笔录咄咄逼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口中的高阶战斗员、资深结界手是如何被你反制的，在你被镣铐锁住而她却拥有自由行动能力和充足天赋的情况下？”
这人倒是条理清楚，句子扯那么老长，愣是没说错半个字。凌央佩服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人类，是一种不适合打斗的生物，我们的反射机制很普通，在平时都不见得有多机灵，失手的情况下更是难免慌乱。”
第1095章 凡事留一手
霍施仁笑得凉嗖嗖的，“哈，你是要我相信，苏钿钿死于自己携带的燃烧弹之下，仅仅只是因为吓得慌了手脚？”
“她究竟怎么死的，我也很纳闷，兴许她怕火呢？”凌央打了个呵欠，“你们调查了吗？”
“你不是说我的调查全是错误的吗？”霍施仁又开始兜圈子了。
太烦了，怪不得之前魏章旗跟自己说，他们的时间就是用来审查的，这不就是嘛，全身心投入、来来回回地绕啊！
“没错，难得你听进去了，也不枉我苦口婆心。”凌央装出一脸假惺惺的欣慰来。
霍施仁又哼一声，喃喃一句，“油盐不进，还自以为是个性。”
“敢情你倒是纳谏如流了？”凌央词汇量又不低，只不过时常没用对地方而已，他们几个跟着祁成可是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知识。
“年轻人，还是谦虚点的好。”霍施仁好像还没想好该如何往下，居然跟凌央一来一往地互怼了起来。
呵，手里拽着十几页资料都这么词穷的吗？凌队长一脱稿选手又何惧他，“免得职位升不上去，都半百了，工作还得跟别人抢，对吧？”
霍施仁啪一下拍中了桌面，“注意你的态度。”
“谢谢提醒啊，那我也好心告诫一下你吧，这里是午城，你一个钨城代表，就算是拿着谁的特批进来了，也得顾忌一下环境不是。”凌央抬起手指了指霍施仁两侧的摄像头。
“少废话，讲清楚，我要细节。”霍施仁显然不如之前淡定了，将一张纸对折后用力拍到了桌上，“你是如何反制苏钿钿的？她优势占尽，掌握着主动，为什么会死在你的手里？”
“我叫凌央，不叫燃烧弹。”她很满意对方的状态，她可没时间慢条斯理地跳坑出坑，霍施仁着急了才好推流程嘛，“话说，你们的审查到底要到哪一步才算结束？嗯？”
“当然是你说出实情了，这事就算了结。”霍施仁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调整得非常迅速，假笑再一次挂上嘴边。
“那你又错了，我刚才签的同意书，只是答应配合你们做审查而已，形式是问答，而不是自白，所以你得主动问，我嘛，勉强答着。”凌央摊了摊手。
霍施仁僵着表情，死死盯住了凌央，好几秒过去了才挤出一个字来，“好。”
凌央挑眉，一脸轻松，“你无非又是想咬着苏钿钿的事不放嘛，要不然你调一下监控，或者盛运的记录仪，我们边看边解释。”
机场的仓库被进阶的编号二十六一脚踩毁，灯都没一盏亮着，哪还有什么监控幸存，而盛运的记录仪根本就没有拍到关键的部分。霍施仁斟酌两秒，摇了摇头，“我都看了五遍了，自然知道该问你什么。”
“问问问。”凌央当然知道他们什么录像也没有，否则也不用为了那么一点细节，如此不厌其烦地套来套去。
“苏钿钿的死因虽是烈焰，但致使她身陷烈焰的，却是属于你的那一颗结界储存装置。这一点，是事实吗？”霍施仁没有魏章旗那么喜欢看记录，因为他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心目中的事实，他不需要借助旁证来推敲。
“不知道。”凌央选择欠揍到底，“那个装置里的防御结界是没有颜色的透光层。”
“哼，那燃烧弹的火光总有颜色吧？被防御层圈出来的轮廓，难道你也看不到吗？”霍施仁抬起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椭圆。
“看到啦，不过就瞥了一两眼，我说过，我超害怕的。”凌央应景地缩起了肩膀，又解释道，“我之所以言明防御层是透明的，只因为我看不到啊。”
她故意把话说半截，等着霍施仁继续问。
“看不到又如何，燃烧弹和苏钿钿本人都被限制在内，你身为装置持有者，不该早有准备了吗？”霍施仁果然不耐烦了。
“但我不确定限制她的就是我丢出去的防御啊。”凌央开始阐述自己新鲜出炉的论证，“你看录像的时候也该注意到了，她朝我扔出燃烧弹的时候，我下意识便丢出了防御结界，打算保护自己。”
凌央表现出了些许困惑，“但是两者撞到了一块后，结界储存装置凭空打了个旋，开口朝向了苏钿钿，所以被保护的人便成了她。”
霍施仁眯了眯眼，没有再多余的表情，“那么身为资深结界手，就算是意外被防御层罩住，她要脱身也不难吧？”
“不难，我说了，我也纳闷她干嘛不出来。”凌央应一句后，顺便把刚才讲了半截的推论延续下去，“所以我才突然不确定限制了她的是不是我丢出去的防御层，毕竟就算是别处来的、别人丢的，我也看不见啊。”
“......据我了解，结界手感知结界，可不是用眼睛看。”霍施仁找到了一个漏洞。
“不是，但我那时候只能用眼睛看。”凌央又再次并起了双手，做出被镣铐限制的手势。
“这个，那就顺便解释一下吧，既然你可以摆脱这份装置，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霍施仁跟魏章旗的疑点抓得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换人的意义究竟在哪。
“好玩。”凌央换了个答法。
“好玩？”
“我已经看到了结果而对方却还以为自己占了优势，这种状况很好玩。”凌央盯住霍施仁镜片后面的双眼，很明确地告知对方，他目前也处于这么个状态之中。
他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天多高，地多厚？”凌央挑起一边眉毛，“科普一下吧。”
霍施仁猛拍一下桌面，“岂有此理，狂妄至极。”
“哟哟哟，录着像呢。”凌央好心提醒。
“录像方是我们，怎么处理，自然是我们做主。”霍施仁压低嗓音不屑。
“唉，这句也录进去了呢，小心点吧。”凌央继续规劝。
“我都说了，我会处理的。”霍施仁用眼角瞥了一下录像机。
凌央憋不住笑，“噢？那我的这份呢？”
第1096章 日后好坑人
“你录音了？”霍施仁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有备无患嘛，用不用得上就另说了。”凌央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得干什么，毕竟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也没有...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的事情。”
霍施仁眯了眯眼睛，“你威胁我？”
“你有把柄吗？”凌央扇了扇风，这男人到底是不是活的啊，怎么房间里这么热，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得难受。
“哼，好。”霍施仁点点头，“了不起。”
“这我知道，既然你也发现了，为什么还拖着我呢？我这么了不起的人，请让我出去工作行么？夏国需要我。”凌央伸了伸懒腰，都快中午了，究竟想审到什么时候啊。
“夏国需要你，前提是你通过了这次审查。”霍施仁的情绪调节能力也很不错，刚才的愠怒仅仅持续了一分钟不到，这会子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凌央知道这个人的态度比魏章旗要强硬，而且还有点偏执，“那你还不赶紧继续审查？”
“哼，我不正在核实你的行为是否合情合理吗？”霍施仁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淡定，但他的语气词用得越来越频繁，只能表明这个人的内心并不平静。
凌央不想他太平静，可他如果不够理智，就只会在一个问题上绕圈，这现况很矛盾，“我建议噢，既然提到了录音，要么就核实一下苏钿钿和我的对话嘛，这样你就能明白我有多懵圈了。”
“或许吧。”霍施仁手里什么也没有，自然不会接凌央这一茬，直接另起一项，“苏钿钿的行径，不符合逻辑。”
“是啊，她为什么叛逃，我方也在调查中。”凌央耸了耸肩，这是事实。
冰晶小队的其他人也就算了，他们都是听苏钿钿的安排，但苏钿钿本人为什么跑路，基地还在整合证据调查。
“八阶，就是服役八年了，对吧？混到这份上了，还是个精英小队的队长......”霍施仁念了念苏钿钿的基本资料，又问，“你逼她的？”
“你这问题就有逻辑了吗？”凌央反问，见对方脸色一僵，便继续解释，“你自己也说了，她混了八年，我要是想让她走，为什么要等八年？等到她站稳脚跟攒够经验职位都升上来了，我才动手？”
凌央笑了出来，“是我脾气本就很好——那我又干嘛让人家走——还是我嫌难度太小，非要等个八年再行挑战？有逻辑吗你说？”
“但事实就是，你与苏钿钿的关系一直不好......”霍施仁顿了顿，既然关系一直不好，又为什么忍八年？
凌央适时把话又一截，“噢，按你说的，我与苏钿钿关系不好，我想要她不好过。那她最近刚好成为了我的副手，直系手下，我傻吗我这会子反而让她走？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膈应她的机会吗？”
霍施仁抿了抿嘴。
“反之，她有足够的理由杀我。”凌央敲了敲桌面，开始列举，“第一，她八阶了，翅膀硬了。第二，她升职了，地位高了。第三，基地分南北了，她机会多了。第四，夏国危机到了，她价值可以体现了。”
霍施仁清了清嗓子，“我们是在分析你，不要把话题转移到别人身上。”
“喵，我只是怕你不懂什么叫不合逻辑，我给你举举例子，你好好体会一下。”凌央诚恳地建议，又把脑袋一撑，“既然不讨论苏钿钿，那请问我，我哪错了？”
“身为生命只有一次的人，我正当防卫要我命的行为，哪错了？身为基地队员，我制裁背叛组织的前同僚，哪错了？”
霍施仁又拍了一下桌面，这次力道很小，“哼，我们给基地制裁叛徒的权力，确实没错，但这并不是你们随便杀人的借口！”
“噢，说到底你们就是想拿我开刀，警示基地小心行使权力咯？还是说你们干脆就是后悔了，想收回来？”凌央保持着歪脑袋的姿势，一脸看透了的无奈。
“不要转移话题！”
“那你也别停在这个话题上舍不得走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明明也没什么好核实的了，干什么揪着不放？”凌央瞥一眼对方手里的资料，还有别的几项没提呢，“这会子要是有投放，我的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出去救几个人呢。”
霍施仁冷冷哼了一声，“对，救人，你有救人的义务，可没有杀人的权力啊。”
“你也没有，而且你连救人都办不到。”凌央也冷哼一声，对这个人的反感一路飙升。
“你急了。”霍施仁急需一个对方占下风的的暗示，所以自顾自确认了这一点，“行啊，反正我不着急，我得仔仔细细完成工作。”
太可怜了，凌央皱起眉头，今天也算多见识了一种人，一种自我膨胀却很脆弱，需要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的气球人。
巧了，凌央是个刺猬，专扎人家气球。
她故意不答，霍施仁得意地笑了两声，更确信了对方情绪紧张，“行，我们来看看下一项......”
他终于翻过了苏钿钿的那一页，“温桂枝你还记得吗？”
“谁？”
“温桂枝，女，四十八岁，钨城本地人。于六月二日凌晨，死于钨城欢乐水上乐园主题酒店五楼。”霍施仁按照资料念了一遍，“记得吗？”
“不认识。”要不是董孝莲事先提醒，凌央大概也联想不到这指的是哪一名市民。
“她死之前，曾经与你有过冲突，而且你们也曾把她带到异兽面前，将之置于危险之中，没错吧？”霍施仁拿出了一张照片。
“带是带了，但她可不危险，而且后来她跟我们分开的时候，是绝对安全的。”凌央瞥了一眼温桂枝的照片。
“温桂枝的死并不是异兽造成的，而是人为，那么在她死去之前与她发生过口角的你，就很可疑了。”霍施仁慢条斯理地说明。
凌央被逗笑了，“呵呵呵，这也行？那咱俩现在也不愉快，你最好寿命长点，别出了门就......你说是吧？”
第1097章 初随林霭动
除了温桂枝以外，差不多是这个风格的“指控”还有好几项，毕竟凌央对市民朋友的忍耐度一贯不高。
但她又向来是动口不动手的人，从不跟市民们一般计较，因为傻子实在是太多了，过过嘴瘾即可，何必费力教育。
所以就算有举报，也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说辞，本不该拿出来核查的，但霍施仁见凌央的态度从容，便故意找出来惹她厌烦。
时钟已经又转了一圈，凌央饿了，又热又累又烦躁。
“好吧，既然如此，那这一些便不能成立了。”霍施仁翻过了一页资料，“我们来看看最后一项是说什么......噢？”
“噢啥？”凌央已经被搅得不如之前那般从容了，她只想快点结束，然后找队友们好好吐槽。
“一个很有力度的指控。”霍施仁笑着抬起了那张惨白的面孔，“据分析，你非常有可能是一名隐藏在基地里的，萧家人。”
要是喝着水的话，凌央能直接喷出来。
“我不是。”她换了个姿势歪脑袋，“最后一个问题了，对吧？”
“对，但我得仔细核实。”霍施仁保持着微笑开始说明，“萧家的人员投放手法很统一，都是年少时把人派遣进去的，这一点，与你的资历是相符的。”
“这一点，与基地大半的高阶都相符。”凌央实在是服了，怎么这种问题也能拿出来审查，问过萧净了嘛。
“好。”霍施仁点了点头，“还有，萧家投入其他组织里的全是孤儿，你，就是孤儿。”
“你才孤儿呢，会不会查字典，嗯？老娘满十八岁了，是一个失去父母的成年人。”凌央的手指不自觉地抠了一下桌面，她确实有些躁了。
“这也只能说明你现在不是而已，你进入基地的时候，可是完全符合萧家的用人标准啊。”霍施仁悠哉悠哉地抽出了一张小纸条，按照上面写的念了出来，“年少，有一技之长，无家可归。”
“不好意思，年少且无家可归的人，没有一技之长的话，活不了。”凌央咬着牙强调。
“嗯嗯嗯，可以这么说，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萧家发现呢。”霍施仁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那么详细的资料，“你就不一样了，在进入基地之前，你认识了一名萧家人，洛安邦。”
凌央差点骂人，但还是强压下了火气，“所以呢？”
以前的她有多不想听见董朝，现在的她就有多不想听见洛安邦。
虽然一直装作毫不在意，但凌央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的这段经历，她像是个被洗了脑的傻子一样，在人家离开后数年还在念着他的好，甚至这人都死了，凌央还把他当父亲一样悼念。
“萧家培养苗子的手法，跟洛安邦接触你的经过很相似啊。我们了解到他对你做过一些......精神改造？”霍施仁挑了一下眉毛。
“证据呢？”凌央不答。
“有人给我们递交了一些当年洛安邦针对你写下的手记，其中就提到了......”霍施仁故意不把话说完，很享受凌央这副不爽的模样。
凌央懒得追问，也盯着对方不语。
“萧家庞大，体系复杂，你又是个孤儿，也许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这我理解。”霍施仁稍微缓了缓态度，打算假装友善，让凌央放下戒心。
“孤你喵的儿。”凌央加大音量，“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是不是要点柱香把我爸妈请过来跟你说道说道？”
“稍安勿躁，何必动怒啊。”霍施仁满意地笑了笑，“萧家有不少的外姓家族，这一点我们也都调查过了，除了记录在册的一部分，还有不少是旁系自己掌握着的关系，藏得颇深。”
“你这么一说，夏国人无论姓不姓萧，都是可疑的。”凌央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了。
“那倒也不必这么死心眼，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你确实也有值得讨论的地方。”霍施仁又找出一张纸条来，这些资料估计都是新鲜到手的，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到一块，“据你小时候的邻居说，你这个人......”
【凌家丫头从小就很聪明，可不是一般的伶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童了】
【那学校都是跳着上的，我家老大跟她差着五岁，同班，你说气人不】
【性格傲着呢，不爱搭理人，可谁叫她有能耐呢，大家都乐意跟她来往】
......
霍施仁念了好久才把邻居、学校师生和凌家亲戚的话都一一当做举证列了出来，“如何，这些说法，都属实对吧？”
“属实。”凌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对方拼命证明她自小就很聪明有什么用，再说了，自小聪明的人，并不是她，“那说的是我姐。”
霍施仁双目一瞪，像是怒了，但掩饰得很快，“噢？”
肯定是他来不及事事亲自调查，便委托了手下代为处理，而属下办事不利，问的是凌家的孩子，却不知道凌家有两个孩子，亦或者，他们默认了优秀的那一个就是凌央。
这不怪人家，无论是邻居、学校还是亲戚朋友，只要提到凌家孩子，第一反应肯定是凌央的姐姐。凌央身为小八岁的妹妹，并没有得到幼女该有的关注度。
再说凌家都已经没了十几年了，还能有个姐姐被人记着，已是难得。
“我姐，凌初。”凌央嘁了一声，“天资聪颖的那个是我姐。”
也正因为姐姐优秀，凌央小时候过得很自由，因为爸妈虽是也没有不疼自己，但显然对自己期望不高，只要凌央健康快乐就行。
霍施仁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又冷笑一声，“好，好。”
“好什么，我能去吃饭了吗？”凌央的肚子快要开始叫唤了。
“萧家除了外姓人，也很喜欢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来培养，就算你家世清白，也不能就此排除嫌疑。”霍施仁无视了对方的述求，自顾自继续，“毕竟你后来......”
这个人的戏很足，居然抬起手摆了摆，“不提过去不开心的事了，我们聊聊现在。”
第1098章 稍共夜凉分
凌央白眼翻得都能数清楚天花板上有几条裂痕了，霍施仁现在是在装好心吗？刚刚还一口一个孤儿，现在摆两下手就开始装作理解了？
“嗯，是这样的。”霍施仁确实自以为很谦和，他笑着看向凌央，“据我们调查，你和萧家现在的关系很好，与家主的弟弟还是订婚的关系。”
唉？这咋还升级了？
凌央叹了口气，“你们都对我做过了那么多的调查，怎么会不知道我对象是哪个嘛？”
霍施仁显然是料到了凌央会给出这个回答，他也确实做足了调查，“我知道，不过......现在的人都比较开放，你若是同时与两个人交往，我也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而且不是现在的人开放了，只是古时候不允许人开放，所以为人知的例子比较少罢了。”凌央习惯性地杠上一句，又不满道，“再说了，脚踏两条船在你那里只算是开放而已的话，我很难苟同。”
她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刚才那位只是社交圈子有问题，还是你厉害，你道德底线有问题。”
霍施仁又是怒目圆睁，“好好回话！不要人身攻击！”
“噗，人身攻击？”凌央又被逗笑了，“私认为你指认我是萧家人的做法，也属于人身攻击呢。”
除了苏钿钿的事件确实有些值得研究以外，无论是魏章旗还是霍施仁，这俩跟凌央聊的全是废话。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次审查的目的性，究竟是核实凌央的行为是否合理，还是核实基地的人是否还......足够听话。
“不要怀着这种心理反抗我们，这些针对你的指认还有怀疑，都是有理有据、值得讨论的。”霍施仁迅速压下了不满，又挤出了假笑来。
“反抗，是因为你们说的不对，我不接受。”凌央竖起食指晃了晃，“无缘无故被安上奇奇怪怪的指控，我不该反抗，该如何？”
“配合审查。”霍施仁感受到凌央的心绪并没有之前稳当了，他很满意，“若是无罪，自会还你公道。”
“本就无罪，我自有公道，不必你给。”凌央又看了一眼时间。
她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如之前了，频繁地看手表确认时间，说明她很想离开这里，她坐不住了。
霍施仁当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我发现你们基地的人都比较浮躁，觉得我们是在有意为难你们，没错吧？”
“错了吗？”凌央反问。
“当然不是这样的，你我是同行，都在为了这场异变而努力。”霍施仁把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资料一合，双手盖在了上面，“何必互相拉扯，拖累进度。”
“那你现在难不成还是在承托我，抬高我，并不是在扯我的腿绊我的脚？”凌央缩起脖子来，一脸出乎意料。
“你深陷泥沼，我来为你清除污秽，不好吗？”霍施仁的双眼眯了起来，这假笑也是很高级了，居然还能笑出眯眯眼来，很是注重客户体验嘛。
“......我觉得你是在帮我填土，而且很有可能这个坑里面的泥，就是你灌的。”凌央反而不想笑了，跟这种人迂回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他并不在乎你是什么态度，他只想要一个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结果，若是得不到，就不收手。
“典型的逆反心态，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长辈们稍微说说，就是想控制你压迫你限制你，没错吧？”霍施仁自认为十分了解青少年的心理，保持着微笑继续叨叨，“我身为大你几岁的长辈，又身为比你早入行的前辈，规劝你一句。”
一句什么，他没有直接说，凌央翻着白眼等着。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霍施仁表情一沉，连声音都严肃不少。
“呵。”凌央不得不承认这位同行这张脸，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实在是瘆得慌，“示好以后就施压吗？流程是没错，但转折得有些生硬了，还得再练练。就这个水平，出门说是前辈，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啪一下，霍施仁再一次忍不住拍中了桌子，整个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吼了一声，“狂妄！”
凌央往后一仰，又伸了伸拦腰，“是啊，你也说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
霍施仁转向窗口，深呼吸了一次后，重新坐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我有必要正式确认一次，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心理状态，适合再继续做应援工作吗？”
“我的心理状态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凌央认真地回应，“从我十三岁到现在，都是一样的。你们既然能信得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上前线，如今这个二十二岁的，怎么就不行了？”
霍施仁尚未有回答，凌央便继续补充，“还是说，你们也清楚，这份工作对于青少年的心理有着不可逆的摧残啊？”
“自你们任命十三岁的我肩负起抗击异兽的任务开始，你们就不觉得我会健康地成长咯？你们就已经准备好在我变得不可控之前，帮我找个罪名放弃掉咯？”
“话不能这么说——”
“——但你们事是这么办的！”凌央也拍了一下桌子，“既无聊又虚伪。”
霍施仁清了清嗓子，他发觉自己居然有些动摇了，赶紧站稳立场，“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冲动易怒，嚣张跋扈，这种状态，真的适合再用刀用枪吗？”
“那请问什么样的状态才适合呢？像你这样的？”凌央扯起一边嘴角，“嘁，如果基地里全是你这种心态的，夏国人口能直接缩一半，异兽立马实现新创收。”
“不要冷嘲热讽！小丫头片子而已，还真以为杀两头异兽就了不起了，贡献卓著了。”霍施仁也很不屑。
“卓著算不上，混口饭吃而已，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料到，我前脚刚跟异兽拼完命，后脚就得让自己的同胞审查。”凌央把手按在心口上，“唉，拔凉拔凉的，我这一腔热血，你们非要浇灭的话，是打算自己上前线吗，前辈？”
第1099章 石距年年锅
霍施仁不愧是老前辈了，就算事先没有料到凌央如此能扛，倒也调整得挺迅速，情绪失控了几回都能稳稳控回正轨，总体来说很镇定很沉着。
如果没有过分偏执这个缺点，霍施仁应该算得上很专业了，可惜他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执于审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所以反而一无所获。
毕竟凌央从小到大没什么特点，就是倔，非常倔，自断后路也要倔到底的那种。
而霍施仁其实非常符合凌央给他安上的气球人设，他确实很有耐心，也很能伸缩，弹性十足。在情绪稳定的时候，他韧性很大，百折不摧，只不过生气的时候会迅速膨胀，极容易炸破。
刚巧碰上凌央这根钢针，霍施仁实在是不怎么占优势，凌央这种性格，硬碰硬谁也讨不到好处，她必须要软磨才能拿下。
可霍施仁自诩是前辈，又是正规编制的，示好已是施恩一般了，怎么可能服软，于是两人拉拉扯扯，又迂回了两个小时。
太折磨了，亏得凌央早就饿出了一副钢筋铁骨，硬是撑了下来，反而是霍施仁自己受不住长时间的拉锯，终于主动喊了停。
凌央走出了坐了大半天的房间，没有在走廊里看到董孝莲的身影，要不是有人家的预告在手，凌央或许还没办法应对得这么从容。
除了被指认为萧家人这一条确实出乎意料以外，其余的每一点审查内容都被董女士说中了，她还真的不只是个花瓶。
这种对事情的敏锐感大概是董孝莲做记者的时候培养出来的，她虽说来基地不算很久，却很受董畅重用，所以对接外务的经验颇多。大概也对有关部门了解挺深的，知道对方会有怎样的套路。
“这位女士，请跟我来。”一个圆脸的姑娘出现在凌央的身后。
“噢。”凌央最后扫了一圈，确认没有董女士的身影后，便跟着前来的文员姑娘一块儿下楼，又签了一份确认书，然后由对方引导着走出了这幢楼的大门。
居然已经下午三点了。
“零蛋！”
大嗓门在马路对面喊了一声，凌央抬眼望过去，找到了正等在那头的蒋迫和陆霄。
“噢，同事来接你了？”圆脸的文员姑娘挺自来熟的，一路上跟凌央讲了不少的话。
“老婆孩子。”凌央憋着笑介绍，然后跟小姐姐挥了挥手，“我走啦，回去热炕头了，你们这怪冷的，我不喜欢。”
不巧，红灯。
“冷吗？我每天都热死了，空调永远二十五度。这里是午城耶，四十度的户外，室内起码得二十度才凉快。”圆脸小姐姐瘪着嘴抱怨。
凌央应付着点了点头，顺口打听，“我们基地每天都有人来接受审查吗？”
“是的，我好开心啊。”圆脸小姐姐说完，发现这样的表述有点不对，又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说那个你们接受审查是个好事...我的意思是...哎呀呀，我只是觉得你们好酷啊。”
“哈？”
“好酷，这身衣服，还有你们在做的事情，好酷啊。”圆脸小姐姐抬起双手快速地拍了几下。
“呵，噢噢噢。”凌央开始尬笑，她其实是想问，每个过来接受审查的基地队员是不是都得花上这么长的时间，她回去得让队友们事先准备准备，最起码把肚子填饱再过来。
眼见着已经转了绿灯，蒋迫和陆霄三两步往这头就要过来，凌央还没抓紧继续打听些什么呢，文员姑娘倒是先一步告了别，“那我走了，我恐男，最怕帅哥了。”
她朝凌央猛挥了几下手，蹦着逃回了自己的单位大楼。
“恐男？”凌央缩着脖子不解，“还最怕帅哥？”
帅哥做错了什么？
“哪？哪的帅哥，我吗？”陆霄凑了过来，十分好奇。
“去去去，等很久了吧，饿死了带我去吃东西。”凌央满腔的吐槽，急需一个有饭有水的场地才能好好发挥出来。
“想吃什么？”蒋迫上前抓起了凌央的手看了一眼，“啧。”
“噢，没事。”凌央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瞥了一下，刚才抠桌面的时候抠得狠了，这会子有点出血而已，小问题。
她跟祁成都有生气的时候抠桌子的习惯，所以看一眼凌央的手就能知道这场对话有多不愉快。
“吃那个，石距年年锅！”陆霄早就选好了心仪的用餐地点，等了凌央老一会儿，害他甚是心痒。
这地方靠近午城的市中心，他们几个挺少过来的，便依了陆霄，移步斜对面的商场。
午大庆在医院做复健呢，得四点才能出来，祁成则忙得很，直接拒绝了邀约，只有辻栢杄闲人一个，听到有吃的，便打了车往这头赶来。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打电话？”凌央早上九点左右就到了这里，下午三点才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俩家伙等了多久。
“中午的时候。”陆霄一边回答一边在单子上疯狂打钩，“你几成饿？”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祁成不在，陆霄拿捏不准该点多少东西。
“十八成！我从早上饿到现在！”凌央灌了几口柠檬水，“喵喵的，换了两个人跟我聊，来回拉扯，我现在也要恐男了！恐中年职场男，皮肤白的那种！”
“......”蒋迫并不知道凌央在叨叨什么，但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没有理解陆霄口中的中午的时候，指的是什么，“我们中午的时候过来是因为，我们也要接受审查。”
凌央吃小菜的动作一滞，抬起脸眨了眨眼睛，“你们，你俩都？”
蒋迫点点头，“我们队就我们三个。”
“陆霄我理解，你为什么啊？”凌央咽下嘴里的酱菜，“你这种进步青年，审查你过分了点吧。”
“其实我有点预感，倒也不是很意外。”蒋迫看了一眼陆霄递过来的菜单，他点了很多，几乎等同于正餐的食量，“够了。”
“有预感？”凌央更不理解了，“让我想一想啊......噢，难道是你身份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