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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全文阅读

作者:绯炎     琥珀之剑txt下载     琥珀之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七幕 凡世之幕 X

    仿佛昨日重现,梦境之中最为深层的梦魇,那是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再临的深渊。

    而这一刻,却如数展现在她的面前。

    痛苦曾在年轻的公主心中纵横交错,即使经过几十年的平复,但在已经苍老的女王心中,也难以弥合。

    无边无际的灰野,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空气冰冷刺鼻,天空中纷纷扬扬下着灰雪,但落到手上,才发现那些都是薄薄的尘埃。

    没有边际、灰蒙蒙的尘埃,从天空之上落下,落在地上,覆盖了一切,厚厚的灰土,直没入膝。

    远处有一些树丫,同样是灰色,还未靠近,就已经化作飞灰,这单调的唯一色彩,勾勒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周围空寂一片,既无声音,也无生机。

    白银女王失神地向前走着,一脚深一脚浅,仿佛一具木偶,沿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跋涉,她眼神中只有一片空洞,早已明白自己会目睹什么,然而却无法阻止自己前进。

    厚厚沉沉的乌云之上偶尔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道血红的电光穿过云层,沿着云团向着远方蜿蜒而去,从而点亮远处起伏的山脉。

    这是这个世界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据。

    她不知走了多久,世界永远空寂如初,直到她看到了一些高大的山丘阴影,那是一些巨兽的尸体,有些像是巨人,有些像是龙,表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动不动。

    有些兴许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像是在经历一场惨烈的灾难,将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凝固在时间的尽头。但早已了无声息。

    一座山脉出现在了她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宛若一头巨龙,浑身上下由冰冷的金属构成,但这金属的表面却透明发光,上面布满了水晶的网格。

    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但还是止不住将手轻轻抚摸上去。

    冰冷的触感,表面没有任何有机质。但庞大的躯体上回应来暮气沉沉的死亡气息与令人窒息的悲伤,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发出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呜咽。

    巨龙的头颅平放在地面上,静悄悄的,眼睛紧闭着,三对犄角断了两支。双翼垂下,盖住了方圆百里的地域。

    没有声音与词汇来描述这一刻的场景,但白银女王从第一刻就明白,它已经死了。

    像是一位步入黄昏的神祇,永久地长眠。

    她悲伤得难以自抑。心中好像插入了一把利刃,忍不住痛哭失声。

    六十年前,她在这里哭得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因为一切的希望都失去了。

    这头巨龙的名字,叫做巴哈姆特。

    它是众龙之王,白金的龙神,人类的勇气与希望的象征,它庇护沃恩德长达数万年。

    但它却死了——

    无声无息。

    带着泪水与伤痕,白银女王终于止住泪水。她冷冷地咬着下唇,绕开了这座尸山,绕开了巨龙硕大的头颅。

    她默默无言地沿着巴哈姆特冰冷的下巴前进。然后一幕惨烈绝望的末日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哆嗦着,强忍住看着这一幕。

    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升腾而起,她喘着气,忍不住扶在了巴哈姆特的尸体之上。

    那是一个战场——

    数以亿计的尸骸遍布其间,庞大的晶簇,垂亡的巨龙。英勇的人类骑士,狮鹫的骸骨。巨虫,精灵。矮人,各自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静立于这座战场之上。

    静悄悄的,冷寂如初。

    然后她看到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看到了水晶与阿尔弗斯,看到了苍蓝,看到了众多的神祇。

    它们都死了。

    这些伟大的存在,与整个世界一起消寂了。

    灰暗而了无生机的空气中,元素狂乱地飘荡着,犹如一束束逸散的电流,在荒野之上挣扎,而约束它们的法则,早已荡然无存。

    文明与秩序赖以维系的基础,消亡了。

    她木然地向前走着,直到一位骑士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四位元素之王的尸体中央,骑士手持长枪,傲然而立,她手中的青色长枪犹如翡翠一般,点亮了这个世界唯一一抹亮色。

    只是枪断成了两半,骑士的心跳也沉寂多时。

    她也逝去了。

    那张还有些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安详与坚定,却深深地刺痛了白银女王的心,就和六十年前她在此跪倒在这位骑士面前一模一样。

    她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悲戚,无论如何挣扎,到头来还是不能改变历史。

    世界依旧如同六十年前她所看到的那样,滑入了相同的轨迹。

    她失败了。

    脆弱得无能为力。

    她忽然感到自己多么的可笑。

    满心以为看清了一切,但最后还是愚不可及。

    原来这就是凡世的悲哀,在大幕落下之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挣脱,他们就像是舞台上的木偶,命运从未在自己手中掌握。

    她默默地看着前方。

    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孤崖矗立于虚空之中,一片片闪电在混沌之海中交织着,元素们正在分崩离析,世界的基石一片片脱落,坍塌入滚滚云雾之中。

    混沌中传来呜咽的长鸣,远远地响彻天际,一头巨兽在其中游弋,它的背脊划过虚空,宛若一道高耸入云的山脉,白银女王怔怔地看着这可怖的生灵翻过身躯,巨鳍几乎要扫过天地。

    那是利维坦,混沌之中初生的巨兽。

    “玛莎大人……为什么?”白银女王忽然喃喃地开口道。

    “在时间的尽头,这是我们世界不可避免的结局,对不起,我的子民。”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她心灵之间抚过。

    “可是……我已经尽力去改变了。为什么……”

    “因为代价对于我们来说太过沉重,我们将希望交到黑铁之民的手中,没有再来一次的权力——”

    “但我尝试过纠正那个错误!”

    “如果你能……”

    “不,我已经失败了,”她痛苦地摇着头:“玛莎大人。对不起,凡人们窃取了您的权柄,我却无法将它交还到您的手中……”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可我已经失败了……”

    她忽然僵住了。

    有些哆哆嗦嗦地开口道:“玛莎大人?”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那个温柔的声音重复道。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白银女王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她颤抖着,向后退去,然后她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人体。

    她猛然回过头。看到龙后格温多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没失败,我的陛下。”后者的声音温柔异常,与前者的声音重彼此重合在一起。

    格温多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白银女王张了张口,银色的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惧意。

    “为什么。”

    后者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蛋,温柔地对她微笑道:“你是多么的单纯和善良啊,你的心灵纯洁无暇。公主殿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用来承载那个意志。”

    格温多琳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宝贝。”

    白银女王双目失神,心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悔意。

    黑暗在她的视野中蔓延开来——

    “陛下!”

    “陛下——!”

    “陛下你怎么了!”

    整个白蔷薇园一瞬间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白银女王的异常,贵族之间的秩序好像顷刻之间混乱了,每个人都在慌乱地向庭院的中央涌去。

    白银女王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仰面倒了下去——

    她失神地看着天空。鲜血泊泊地从她的眼睛中,鼻孔中。耳朵与嘴巴里涌出,她眼神之中一片空洞。竟露出将死之人的悲哀。

    直到人群之中一个人缓缓走出,来到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身边。

    那一刻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自由主地为此人让开了一条路。

    “陛下!”

    白银女王认出了这个声音来,在她的少女时代,这个嗓音曾经是朝堂之上最为威严的声音之一,它无可置疑,令人内心安定。

    更关键的是,它维系着她与父亲——格兰托底大帝的唯一记忆。

    那是六十年前的帝国,光辉而温暖。

    那个时代的帝国拥有两个声音,仿佛只要这两个声音主人还存在于帝国,那么这个国度就会持续安定与强盛下去。

    “尼德文……大人。”

    那一刻女王陛下记起了许多,甚至回忆起了圣康提培宫中的往昔,自己在各位严厉的老师的督促之下每一次学习的记忆,帝国的历史,皇室的荣光,人民的信仰,一一铭刻于她的心中。

    少女一般的女王陛下微微笑了笑,却已经虚弱得几乎流露不出这样的神色。

    “我错了……对不起,我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老尼德文嗫嚅着嘴唇,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亲眼见证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成长,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帝国的骄傲,她是克鲁兹人最优秀的皇女,无数人眼中最为光辉与自豪的公主殿下。

    他又看着她登上王位,看着帝国在她的统治下蒸蒸日上,蓦然回首,那个温文尔雅而又机敏的公主殿下,仿佛还存在于昨日的记忆之中。

    她就坐在圣康提培宫的某扇拱窗旁,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上下沉浮的尘埃,静静地落在她的膝上。

    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细细倾听着关于那些详细而琐碎的历史与知识。

    “老师,我希望四大圣殿能够重回荣耀的时代,在更遥远的将来,我们会开拓出更广阔的疆土——”

    “或许文明之间的内战也会因此而消弭,我总要证明四位圣贤当初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

    “有朝一日。一旦我们成功,人们就不会再陷入迷茫之中。”

    老尼德文忽然感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人,回过头,发现那是大圣座瓦拉,这位老人脸上的神色同样严肃,他这才记起。公主殿下也曾是对方的学生。

    白银女王安静了下来。

    像是感到了瓦拉的存在。

    但她并未说话。

    只细细地聆听着属于这个时代的风。

    对于她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良久,她才声音微弱地开口道:

    “……我有话,想对托尼格尔伯爵说。”

    老尼德文与瓦拉同时转过了身,看向白蔷薇园之中的布兰多。后者正安抚着茜,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在他看来,白银女王乃是自作自受,何况他也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惹上麻烦,只是此刻他却从两位老人眼中读出了恳求之意。

    老宰相还好,但瓦拉毕竟在关键时刻帮过他,对方的请求,他无法拒绝。

    他轻轻拍了拍茜的肩膀。来到了那位女王陛下的身边。

    再一次看到这位女王陛下的时候,他竟微微感到有些惊讶。

    没想到那位龙后大人出手如此果断,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王陛下此刻虚弱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少女一般的眸子里显露出弥留的光彩,显然已不久于人世。

    女王陛下定定地看着他。

    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布兰多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问道:“是不是龙后,陛下?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

    白银女王无力地摇了摇头,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布兰多心中有些无奈。面对这个样子的女王陛下,他发现自己竟然硬不起心肠来。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只有这样才能使白银女王的手够上他的面颊,那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抚摸着这张脸。与她心中的那个印象渐渐重叠在一起。

    她张了张口,有些吃力地开口道:“好好对待罗曼……”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刺入了布兰多的心中,他浑身上下的寒毛一瞬间直立了起来,他瞪着虚弱不堪的女王陛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白银女王却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她缓缓收回右手,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然后将戒指按在他的胸口。

    那戒指上,是帝国至高无上的徽印。

    “……告诉你的祖父,我爱他。”

    从未后悔——

    这并非是一位至高者该说的话,但这一刻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指责。

    只有老宰相尼德文却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银女王这个动作:“陛下,你不能——”

    “你不明白……宰相大人。”白银女王柔声打断了他:“凡世的权柄,已经逝去了,我们的世界……需要一个希望……”

    “而我……”

    “必须要弥补我的过错……”

    片刻之后。

    戒指从她手上滑落了下来。

    女王陛下的手轻轻垂落了下去。

    她合上了眼睛。

    浓密而美丽的睫毛再也一动不动。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终于回想起了那一切是如何改变的。

    ……

    “达鲁斯,你必须送走那个女婴,如果有必要,就杀了她,快一些,我……我怕我会后悔。”

    “我会把她走,但公主殿下,你的身体状况令我很担心,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微微笑着。

    “我是你的骑士,你必须回答我这个问题。”那个声音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格温多琳女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达鲁斯先生,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布加人和巨龙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安排好一切。”

    “或许如此,但如果你不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你会见识到我的固执。”

    龙后叹息了一声。

    “那个女婴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象,为了保住公主殿下的生命,我将她的灵魂一分为二,用她善良一面的人格来封印住那个‘存在’,我不知道这能管用多久……”

    “大人,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公主殿下以后可能会性情大变,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最好如此——”

    “那么布加人……”

    格温多琳的声音小了下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细微起来,犹如天使在她耳边低语。

    在永远的黑暗降临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一柄闪耀的圣剑。

    她知道。

    那把剑叫做琥珀。

    是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剑。

    ……

    (ps:昨天的文章中有个bug,主要是因为对前文的修改和一稿的疏漏造成的,在这里澄清一下,山民王子已经化灰。

    第二,是说一下关于下一卷,下一卷是琥珀的第六卷,也是最后一卷,暂定名为终焉之王座,琥珀写到今时今日,历时五年,剧情也已过大半,进入了收尾的阶段,而这本书的写作初衷融入了对于理想主义的向往,所以常常听到讨论说本书过于理想化,但我想对于理想主义的追求或许也正是人性之所以高贵的原因之一。

    从历史上回溯,数以千年来,无论人类追寻的真理是对是错,或许哪怕过程荒诞而令人忍俊,但促使其追寻‘正确’的原动力,却始终推动着我们的世界向着文明与秩序前进。

    哪怕曾有一时的倒退,但我们总能正视人性之中的闪光点,并令其使我们走出蒙昧。

    或许欲望的确生来丑恶,但至少我们懂得自省——(未完待续)

第一幕 真理议会

    帝国失去了它的主宰,而一位公主亦长眠于这片她所深爱的土地上。

    一片混乱之中,布兰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前一刻,他是这个漩涡的中心,但后一刻,他却成了边缘人。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仅仅一位埃鲁因贵族——只有老宰相颤颤巍巍地弯下腰,用手捡起地上的戒指,回过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布兰多来到茜身边。他抬起头,目光从夏尔、梅蒂莎还有其他人身上扫过,心中充满了感慨,生命的逝去就是如此简单,往往下一个瞬间,你就不知道还有谁会陪你走下去。

    他心中担忧着罗曼和希帕米拉的安危,白银女王最后那番话更是带来浓浓的不详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形同一头阴郁的幽灵。

    堂堂帝国为什么要在埃鲁因的出使名单上点名邀请一个小小的商人?

    若论商业天赋,罗曼她不过才刚刚崭露头角,若论资本,她也远远比不上安培瑟尔的大商会。布兰多这才想起来,那份名单上的确是有疑点的,但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心中充满了自责。

    然而他却没想过,这个疑点实际上有多么不起眼。托尼格尔与埃鲁因对于帝国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后者拥有了一个打败了炎之圣殿的领主,帝国有理由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感到好奇。

    人群缓缓前行,却绕过布兰多和茜,白银女王的死两人完全可以算作是同谋者,但此刻却无人敢提。贵族们仿佛忘记了这一点。

    老宰相一言不发,他人又怎敢越俎代庖?一些人甚至自身难保,谁敢保证在白银女王在位其间所提拔的臣子与家族在皇长子继位之后不会受到清算,这眼看宰相大人又要重新掌权了。

    人流之中竟然出现了一小片净土,茜捧着天青之枪默默地站在布兰多身边。像是找到了她熟悉的位置。

    犹如一位沉默的守望者。

    布兰多回过头,对后者说道:“茜,奥薇娜小姐呢?”

    茜楞了下,奥薇娜的声音便从天青之枪上传了出来:“我在这里,阁下有什么事吗?”

    “奥薇娜小姐,你知道女王陛在做什么。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我得视阁下用的是哪一个身份和我说话来考虑怎样回答。”奥薇娜认真地回答道。

    “这有区别么?”

    “当然有,假若你是用先民的身份来和我说话,那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她想要重开真理议会;如果说你是用冷杉领领主或者是托尼格尔伯爵的身份来问我的话。我会回答你无可奉告。”

    “先民?真理议会?”布兰多心中想到苍之诗中多此出现关于先民的描述,这个词有时候是指神民,有时候则是指先古诸王的追随者——即圣者之战后最早先的那批先古贵族们,但奥薇娜所说的先民更像是一个专有名词,因为神民的存在并不比她‘先’多少。

    至于真理议会,他更是闻所未闻,他听说过真理会,但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奥薇娜从天青之枪中浮出身形。好像是个看不见的幽灵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周围的人对于她的出现视若无睹。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与某位商人大小姐如出一辙,看了布兰多一眼。开口道:“先民是相对于初生种和混血神民而言的,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些复杂,但你只需要知道他们都是神民,初生种是前三代血脉的统称,混血神民则是后来依靠人工培育和自然繁衍出来的神民们的后代,至于先民嘛……”

    她停了一下:“传说他们是和玛莎一起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但对于他们的来历,我也并不清楚。”

    “那你说我是先民?”布兰多问道。

    奥薇娜飘了起来。左左右右环绕布兰多一圈,语气有些疑惑地说道:“你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虽然血统是黑铁之民无疑,但权限却是来自于真理会不假,据我所知,但凡有真理会权限的神民,大多是前三代初生种。但你却有些特殊,你身上还有盖亚意志的气息,只有先民和玛莎大人才会出身于盖亚意志。”

    布兰多并没有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他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你说真理会?”他想起了自己在梦境之中见过的那些身穿黑红长袍、俊美无匹的人类。

    “真理会,就是神民的中枢机构,神民们的领导者,仲裁庭、世界树组织、大地军团和盖亚意志内的神民成员,都是直接受其领导的。”

    “仲裁庭、世界树组织、大地军团和盖亚意志?”布兰多发现自己不了解的名词越来越多了,除了世界树组织之外,其他几个名词他在游戏之中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侧面了解到了大地军团的组成。

    “这个不太好解释,再说我所在的时代神民的血脉就已经凋敝,关于之前几个时代的知识传承也遗失了许多,不过你可以将之理解为凡人神话传说之中的众神殿、英灵殿一样的存在,神民们各司其职的机构而已。”

    “那么你说我的权限来自于真理会,是不是因为我是旅法师的缘故?”布兰多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对方也说了,他的血脉只是黑铁的血脉,而他身上唯一不能用游戏系统所解释的,似乎也只有这个旅法师系统了。

    没想到奥薇娜却摇了摇头:“真理会的成员都是旅法师,但旅法师却不一定是真理会的成员,不过有一点你倒没有说错,最顶尖的旅法师往往都是真理会的成员,旅法师是玛莎赋予管理者的权限,这个权限最开始为了真理会与仲裁庭所专有。后来越分越细,连一些次级神民也可以成为旅法师,你所熟悉的奥丁、图门与崔西曼就是这样的旅法师。”

    布兰多听得差点呆住了,连先前的问题都忘记了:“奥丁、图门与崔西曼还不算最顶尖的旅法师?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最顶尖的旅法师?”

    奥薇娜轻蔑地笑了笑:“连我的上一任主人,天青的骑士也只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旅法师罢了。我说了,只有真理会的成员才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旅法师。”

    “可是——”

    “不用可是,我知道你很奇怪,不过你只需要知道第一代旅法师的来历就能明白了,虽然我的知识只是六个时代以来的一小部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第一代旅法师正是与玛莎一起创造这个世界的那批人。”

    布兰多整个人都怔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和玛莎一起创造世界的人,那岂不是等同于创世者了?

    他现在才明白,奥薇娜口中的顶尖的旅法师。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奥薇娜继续说道:“在第六纪之前,旅法师可以轻松地灭世再创世,他们也用这样的方法逃过前几次的黄昏降临……”

    关于奥薇娜口中的第六纪元,布兰多倒是没有发出太大疑问,虽然这句话对于普通的学者来说已经算是颠覆了。在大陆上比较普遍的纪年史中,学者们都将他们所知的沃恩德的过去分为三个时代,一个是混沌纪年,一个是黑暗时代。混沌纪年与d.r.纪年以天青之枪击碎苍穹为分水岭,在此之前则是混沌,而后者则专用于黑暗之龙统治大地的时代。

    在圣者之战后。黑暗时代结束,大陆也进入了第一纪元,因此这三个时代就是眼下学者们的普遍认知,若有人在这些人面前在天青之枪击碎苍穹之前沃恩德还有六个纪元,那他一定能够享受到看疯子一般的目光。

    不过布兰多在游戏之中早就知道黄昏降临之前的故事,具体有几个时代他不清楚。但至少奥薇娜口中说出第六纪这样的名词他不会感到大惊小怪。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在自己的出身上纠缠。转而问道:“那么真理议会,是否与真理会有所联系?”

    “所谓真理议会。其实就是神民们的最高议会,所有的神民都是议会的成员,只不过这个议会是由真理会所发起,而且真理会的成员即相当于议会的元老,所以这个议会才会称之为真理议会。”

    像是明白布兰多还有问题,她继续解释道:“在凡人的时代之前,真理议会是常设的,但因为某件事情……这个议会在巴贝尔要塞沦陷之后就取消了,只留下一条紧急法案,就是所谓的第一百七十二条。”

    “第一百七十二条?”

    “是的,全称是联合律法第一百七十二条,上面规定若在三位神民同时在场的情况下,由其中一人发起,可以重开真理议会,不过这只是一个临时法案,重开的真理议会只是其中一场表决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它有什么用?”布兰多隐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主要用来决定一些紧急的问题,毕竟神民们也不会知道,在第六次战争之后,我们的传承会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以至于混血的神民们几乎完全失去了关于过往的知识,真理议会也成了摆设。”

    “也就是说,白银女王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关于过去的传承,或者至少是某个片段,知道了关于真理议会的存在,”布兰多心想多半是从最后的战场之上,或者从奥丁的传承之中,他继续问道:“因此她想要重开议会?”

    奥薇娜点了点头:“按照第一百七十二条律法规定,如果她集齐了三个与会成员,那么我和茜不得不通过她的要求——茜的传承来自于天青的骑士,而天青的骑士是仲裁之门的领导者,我们的职权就是神民议题的仲裁与审核——”

    “那看来白银女王也应该知晓这一点了,否则她不会这么看重茜。”

    奥薇娜表示认同,她点头道:“不过开放多少权限的权力掌握在和我茜手中,这个会议可以是一个最高权限的会议,也可以是一个最低权限的讨论。”

    “权限?什么是权限?”

    “凡人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权限,你应该明白,除了女巫们可以抽取黑暗的力量使用之外,凡人是无法直接汲取魔力的。然而事实上,整个我们的世界其实都是建立于秩序之上,是玛莎通过tiamat法则约束了混沌的魔力,利用元素重组形成我们所看到的物质界,当然能量也同样遵循这一约束——”

    奥薇娜凝视着庭院之中的人群,缓缓说道:“你看到的这些骑士们,巫师们,他们拥有的力量是来自于他们对于法则的了解,他们对于法则的了解决定了他们能够从秩序的网络之中调动多少能量、以及什么样的能量。”

    “那是巫师和神官,可剑士们掌握的物理性质的力量不是么……”布兰多不解道,巫师们通过法则调动魔法,神官们通过向上位存在祷告调动圣法术,元素使通过法则调动元素,这些他可以理解,但剑士们调动的又是哪门子的法则?

    要知道在要素之前,剑士们的力量可是纯肉体的力量。

    “难道剑士们就不用经历要素境了么?”奥薇娜反问道:“何况你的肌肉,你毛发,你个骨骼,还有你身体中的体液,都是由构成这个世界的元素与法则构成的,你的肉体力量,同样要遵循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不是么?”

    她指了指那些宫廷骑士:“这些人往往都是幸运者,因为对于凡人来说领悟法则的过程颇为漫长,黑铁之民生来甚至完全无法掌握秩序的力量,只能通过后天的学习了解,慢慢地去理解我们世界所存在的诸多法则与秩序,而有相当一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当个普通人。”

    “而对于黄金和白银的族裔来说,它们往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比凡人中的许多成年个体还要强大,难道这是因为从胚胎里带来的知识么?有些种族或许有这样的能力,但大多数黄金与白银之民的生育还是与凡人差不多的,它们的力量从何而来?”

    奥薇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这就是权限,是tiamat规则赋予上位生物与生俱来的权限,它们勿须学习,因为对于法则的了解融入血脉之中,仿佛是一种本能,甚至对于一些高位的存在来说,它们本身就是秩序的代名词。”

    “比如说,神民——”

    ……(未完待续)

第二幕 黑月坠亡

    神民——

    这个词汇神圣而又遥远,但此刻却显得如此真实而又贴近。

    布兰多沉默了半晌,几乎听得入了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记录中已经跳出了好几十条提示,学者的等级与其下数个技能与知识在这片刻之间‘噔噔噔’提升了十多级。

    但后者对此毫无所觉。

    “我明白了,”他答道:“但奥薇娜女士,你曾说过我拥有真理会的权限,但我却从未感觉出来,我的力量仍旧需要学习与积累经验而来,不是么?”

    “真的是这样么?”枪灵有些好笑:“你今年多少岁?”

    布兰多一下卡了壳。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问题,于是决定把话题重新拉回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想了一下,继续之前的问题道:

    “那么之前你说最高权限的会议与最低权限的会议,之间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这决定了最高权限的与会者可以在会议之中动用那一个等级的权力,在最高权限的会议中,先民拥有无限制的否决权,他甚至可以强制结束这个会议,”奥薇娜看了他一眼:“就像你做的那样。”

    布兰多心中不禁为女王陛下的倒霉催感到同情:“她不知道?”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你的权限会有这么高。她的血统应该来自于奥丁,奥丁是大地军团的领导者,也是真理议会的元老,他们的权限仅次于先民。如果你不在的话,她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她想要什么?”

    “我猜,她想要重开真理议会。”

    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枪灵:“这你说过了。”

    奥薇娜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一个常设的议会,就像是在第六纪元之前那样。有常设的议会,巴贝尔塔就会常驻于现世,也会有长期存在于议会的神民,你们这个时代的天选者和许应之人最终都会成长起来,成为下一代神民,接受来自于古代的传承。”

    布兰多不禁愣住了。这不是很好么?按照白银女王的计划,如果巴贝尔塔会长存于世,随着天选者的增多,文明最终会恢复到一个很高的高度,至少不逊色于凡人的时代之前。

    岂不比现在好上许多?

    那白银女王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他不禁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不好么?”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让奥薇娜支吾起来。她斟酌了半晌,才回答道:“难道布加人没有告诉你,凡人的时代之后与神还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时代有什么不同?”

    布兰多愣了一下,心想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图拉曼见过面,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和布加人的联盟显然不是什么秘密。

    他想起图拉曼告诉自己的话,里面似乎确有相关的内容,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凡世的文明就这么羸弱下去。就可以对付混沌的增长了?

    “这个问题我很难解答你,”奥薇娜答道:“在真理议会关闭之前,我和主人在与黄昏战斗。没有参与最后一次会议,他们应当是在那次会议之中作出了什么决定,我只能据此作出推测,不过任何问题最终都要面临对与错的检验,因此最终是好是坏,我亦没有答案。”

    布兰多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贤者艾尔兰塔。想到了神圣盟约,想到了为最终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的布加人。心中隐约产生了某种明悟,但却无法确定。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凋敝的时代,似乎让任何人都难以看清前路,白银女王或许看到了什么,迫使她作出如此决绝的选择,但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手上。

    他自问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还是错,似乎一样没有答案,但至少不会比游戏之中发生的一切更差,关于这一点,他只能问心无愧?

    凡人应当何去何从,或许只有凡人自己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布兰多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开口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我眼下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我想问,白银女王在发起会议时,究竟有没有把我算进三个发起者当中?”

    “当然没有,”奥薇娜毫不犹豫地答道:“依我看来她甚至从来没把你当作对手过,她很在意你身上奥丁的传承,但那也仅此而已,传承归传承,血统归血统,这是两码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不过她有些笨,如果你身上没有神民的血统,奥丁又怎么可能把传承给你,若你不是天选者也不是许应之人,凡人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进入真理议会的。”

    布兰多却并不感到这很好笑,事实上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周围只有茜注意到了自己领主大人脸色的改变,她下意识靠近了些许。

    “那么会议的发起者是哪些人?茜作为天青的骑士是与会者么?”布兰多问道。

    “茜当然不算,”奥薇娜马上否定道:“虽然天青的骑士一般是参与会议的,不过这一次我们是作为记录者而非参与者存在的,按照规定,记录者是不参与会议的。”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奥格奥斯王子应该是个天选者……”布兰多回忆道,天选者大多各有缺陷,那王子殿下一看就是个狂躁症患者,而且从他的实力与表现来判断,也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除了他和女王陛下之外,第三个与会者是谁?”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对方的权限很高,不比女王陛下更差。”奥薇娜摇头道。

    “他在这里么?”布兰多马上追问道。

    “他不在这里,不过我想他应当在这座城内。”

    布兰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为什么白银女王会知道罗曼?

    为什么她会特意邀请罗曼出使帝国?

    为什么格洛里娅公主曾经被人目击在布拉格斯附近出现?

    还有。为什么自己的祖父大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关于自己身边的这一切?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就好像断掉的链子彼此联系在了一起,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动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隐隐有些后悔,或许这一次放任小罗曼来到这里,会是一个严重的失误。

    一想到罗曼可能是六十年前的那个女婴。还有潜伏在她身上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布兰多顿时感到自己坐不住了,下意识就要向白蔷薇之园外走。

    但梅蒂莎和夏尔立刻拦住了他,他们虽然没有茜站得那么近,但也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领主大人的动向,他和奥薇娜的拿番交谈能够瞒过一般人。但作为与布兰多有紧密联系的旅法师生物,他们却是能够听到的。

    “领主大人,你不能出去。”

    “领主大人,你想干什么,现在天色可有点晚了。外面寇华小姐的小狗狗们可不会认得你是她的主人,何况天知道邪教徒现在在外城搞些什么——”

    梅蒂莎注视着布兰多有些阴沉的脸,小声问道:“领主大人,您是不是担心罗曼小姐?”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但各种的原因,他一时却很难说得清楚。

    他正要开口,目光中却多了一道人影。

    那个先前在猫与胡须旅店见过的女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白蔷薇园的正门前,她缓缓越过人群,旁边竟然没有任何人过问。仿佛后者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那女巫来到布兰多跟前,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罗曼出事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布兰多呆住了。

    就好像这个女人的话语中有一把尖锐的匕首,一开口就刺中了他心中最为恐惧的地方。

    他几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巫毫不犹豫地摘下面纱。那一刹那之间布兰多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好几张脸,其中有几张他甚至颇为熟悉。似乎最近就在某个地方遇到过。

    但最后他才看清楚对方真正的容貌。

    “你……”

    格洛里娅公主说不上美貌,在科尔卡瓦王室优良的血统之中,甚至只能算得上是普通,远远比不上她拥有精灵血统的侄女格里菲因。

    但她身上的气质却是布兰多极少见到的,或许是经年累月女巫的生活令她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衬托之下,这位女士给人的感觉是很难以形容并用简短的语言来描述的。

    布兰多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类似的气质,而那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她在布契的乡野之间有另一个名字,当地人管她叫做阿赛娅女士,不过在罗曼和他面前,她向来自称詹妮姑妈。

    这是个中年女人,然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同样不多。

    “詹妮阿姨……”

    “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格洛里娅公主答道:“现在我允许你使用我的本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心中的猜测基本都对,罗曼的确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或许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布兰多僵住了。

    其他人也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他们中反应较快的银精灵小公主与夏尔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而茜和墨德菲斯则是一脸警惕。

    至于安德丽格,在此之前打了个呵欠,露出下半尖尖的犬牙来。

    “没时间了,不过我会和你解释的,”格洛里娅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你去找到尼德文和瓦拉,我要借用克鲁兹皇室远程传送阵。”

    “他们不会同意的,那是克鲁兹皇室的秘密,”布兰多立刻摇头,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他绝对不可能丢下罗曼离开。

    “他们会的,”格洛里娅却仿佛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你是帝国的新任皇帝陛下,如果他们不希望两任皇帝陛下先后死在同一天的话。”

    “什么!”

    “女士你说什么?”

    不止是布兰多,连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一直没有插嘴的法伊娜都忍不住发出声来。

    “白银女王将至高之戒指给了你,你就是帝国的皇帝陛下,除此之外,在你死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染指这个位置,这是炎之王吉尔特定下的规则,那怕是克鲁兹的贵族们与皇长子殿下也无法违背这一点,所以你去告诉尼德文和瓦拉,让我来和他们谈。”

    布兰多却沉默了下来。

    他隐隐感到问题有些不对了,但紧紧握在炎之刃剑柄上的右手,代表了此刻他的心情。

    格洛里娅公主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道:“布兰多,不要任性,你以后会明白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话,有多么重要。”

    “詹妮阿姨,”布兰多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这个他较为熟悉的称呼,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与罗曼和对方的再次相遇,会发生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你应该明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弃罗曼的,不管她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找到她……”他停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哪怕她死了,我至少也要见到我未婚妻的尸体。”

    格洛里娅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她没死,”最后这位王国的先代公主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罗曼会好好的,但你必须先离开这里,好么?”

    “不好。”

    布兰多仍旧摇头。

    事实上他已经打算强行越过对方到外城去寻找罗曼了,虽然他在这里和奥薇娜的交谈只是小片刻的时间,但他心中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

    但正是这个时候,忽然蔷薇园中有人尖叫道:“玛莎在上,你们快看月亮!”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过头,他们随即瞪大了眼睛——

    那一轮孤悬于天际的黑月,竟然在坠落。

    整个世界仿佛都与之共鸣,微微震颤起来。

    那一幕。

    仿佛末日降临。

    但布兰多却依稀感到自己在那里见过相同的景色。

    ……

    (ps:今天整理思路和写本卷的大纲花了不少时间,写得晚了点,写完一看发现已经10点了,心塞……(未完待续)

第三幕 罗曼的身世

    漆黑的月亮在天空中四分五裂。

    起先它的速度在肉眼看来是极慢的,人们看到月亮在半空缓缓裂开成几片较大的碎片,它们缓缓分离,接着整个月亮表面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轰然膨胀开来,裂解成无数较小的碎片,这些碎片挣脱了彼此之间的引力,向着四面八方飞散了出去。

    这样一幅画卷在众人眼中一开始是极静的,但逐渐开始变快,在几分钟之后,散布的碎片就开始穿过云层,拉出一条条金红色的火焰长尾。

    天空中犹如下起了一阵钢雨,起先是星星点点的光斑,然后一条条前进的金色线条在天幕上缓缓划出,密密麻麻,点亮天际。

    天幕开始逐渐变得更亮,犹如云层上燃烧起来,陨石碎片的光火将半个天幕映成末日般的金红色。

    布兰多深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那一片片的金色线条。

    金红色的天空、穿过云层从天而降的陨石,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与白一战的那个梦境之中,眼前的景色与他在第二个梦境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轰然作响。

    万界日暮,众神黄昏——

    蔷薇园中一片死寂,整个帝国的中心首府乃至于班克尔地区都笼罩在明亮的毁灭之光下,面对这样的景象人们又能作何反应?

    在末日降临之前,谁又能够自保?

    这个时候较大的碎片已开始进入云层,厚厚云层顿时蔚然一空,如同光影分割构成的巨狼从云层之中狂奔而出。它们在半空之上呜呜长嗥,声音悠远而悲凉,仿佛是为一个世界的终结而唱诵的葬曲。

    空中又传来隆隆的轰鸣声,像是某种魔力的共鸣,空气震荡起来。气浪一波波从空中降下,冲击在地面上。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沉降的白蔷薇园的地面裂开了几条长长的口子,这些裂口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广场之上。

    人群顿时东倒西歪,直到这个时候大多数贵族才反应过来,尖叫着私四下寻找掩蔽。

    男人推攘着女人。贵妇与千金小姐们嚎啕大哭,怒斥声与维持秩序的声音彼此充斥着,场面之上一片混乱。

    这像是一幕大戏在布兰多眼前上演,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去出奇地冷静,就好像在阿尔喀什山脉之中的最后一战。当亡灵如潮水一般涌入阵地之上,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一样。

    只有如何解决掉眼前的敌人的想法。

    红茶曾经说他是个天生的战士,白葭学姐在离开时也曾经为此感到惋惜,她告诉他若他拥有更多的资源、身靠更强大的帝国或是公会,成就或许不仅于此。

    不过布兰多并不在意。

    他的剑只会自己认可的事物而出。

    他回过头,指着一片混乱的现场对在场的众人说道:“梅蒂莎,你去维持秩序,想办法说服炎眷骑士团打开皇室的地道。让所有人都躲避进去。”

    “夏尔,你去找到尼德文宰相和瓦拉圣座,只有他们才能权威控制住这些人。”

    “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你们去保护花叶大公一家人,还有和我们一起过来的贵族和那个年轻人。”

    一向喜欢拿自己的领主大人开玩笑的夏尔这会儿也沉默了下来,显然明白轻重缓急,四人点了点头,便分别离开。

    布兰多身边便只剩下茜和三位女武神。维罗妮卡和西德尼女士去了贵族那边,作为帝国人。白银女王的离世她们不能置身事外。

    格洛里娅公主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躲到那里都没有用的。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布兰多沉默了下来,答道:“我不会丢下她去任何地方。”

    “你留下也无济于事。”

    “但若不留下,我会后悔。”

    格洛里娅公主定定地看着他:“我陪你去——”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

    “你不能任性,你知道白银女王为什么要把那枚戒指给你么?”

    “那只是一枚戒指罢了,没有人会认真的。”布兰多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就算是老宰相与瓦拉都同意,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帝国的贵族们不可能会让一个埃鲁因人来统治他们,他们改变不了整个帝国的意志,那交织着多少人的利益?

    格洛里娅公主却不和他争辩,只答道:“那不仅仅是一枚戒指,你是成年人了,布兰多,不再是个大男孩。”

    “正是因为我是成年人。”

    “既然是成年人,就应当明白那些事是不可为的。”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为的,”布兰多很讨厌这样的贵族论调:“只有应当做,和不应当做的事情。”

    “比方说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詹妮阿姨,”布兰多答道:“我不想和你争辩,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听我得。”格洛里娅公主毫不退步地答道。

    “不,这没得谈,”布兰多摇了摇头,“詹妮阿姨,我不管罗曼是不是六十年前的那个女婴,但我至少知道她是由你一手抚养长大,我相信你和罗曼之间的感情,罗曼她曾经亲口告诉我,她想要成为商人,就是为了赚了钱之后给你买好多好多好东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那位有些单纯的少女,或许她在布契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那些来往于各个村落的行商了吧。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和罗曼为了一丁点东西而和那些家伙讨价还价的情形,商人小姐包包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宝贝,都是他和她一点一点攒下的钱买来的。

    能够成为商人,赚到钱。就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布兰多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以至于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就那么看着后者,一言不发。

    格洛里娅公主脸上的神色终于软化了。

    “你要我帮你什么?”

    “你得先告诉我罗曼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布兰多答道。

    “她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一个意志,如果这个封印被解除。那么黄昏之龙很可能会占据她的身体,从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格洛里娅公主一字一顿地答道。

    人群的尖叫声似乎在一刻远去了,周遭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布兰多一言不发,两人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但后者不发一言,并非是因为震惊所致。其实他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猜测,但当这个猜测被证实时,他仍旧感到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白银女王、达鲁斯还有龙后格温多琳在最终的战场上找到了一个女婴,那个女婴就是今天的罗曼,只不过三人发现那个女婴时。女婴正处于休眠的状态,是白银女王无意中使后者苏醒了过来,然后才发现罗曼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意志。”

    格洛里娅继续说道:“本来在那个时候,黄昏之龙就要降临,但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的白银女王,毅然决定牺牲自己,来重新封印那个女婴。”

    “能够封印黄昏之龙意志的封印可以这么简单的修补?何况献祭生命这样的手段,也不像是那个时代的女王陛下能够了解的吧?”布兰多忽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人告诉她的。这个人就是龙后,事实上我一直怀疑白银女王失手打破封印,也是受她的引诱。不过白银女王已死,这个谜题恐怕只有龙后一个人可以回答我们了。”

    “然后呢。”布兰多冷冷地继续问道。

    “但龙后只取了白银女王一半的灵魂来完成这个封印,用她善良与纯洁的人格来压制罗曼性格之中的黑暗面,根据龙后的宣称,她这么做是为了保住白银女王的性命。”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亲手杀了白银女王。”布兰多不屑地打断她道。

    格洛里娅公主也点了点头:“所以她的这个说法不值得取信。龙后或者另有企图,但我们不得而知。”

    “白银女王的善良一面被用来压制罗曼性格之中的黑暗面。这个黑暗面是属于黄昏之龙的?”

    格洛里娅公主摇头:“罗曼是罗曼,黄昏之龙是黄昏之龙。罗曼虽然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意志,但她自身却是是真正的初生代神民,拥有完整的灵魂,只是在黄昏之龙解封之前,因为受黄昏之龙意志的影响,她性格中的黑暗面也比一般人大得多。”

    “可我从来没感觉出来,”布兰多答道:“在我记忆中,罗曼不要说负面情绪,她就连哭都没有哭过。”

    “大体来说,这是因为受公主殿下善良一面性格的影响,还有就是,我用女巫的秘法将罗曼的负面情绪封印住了,所以她不是不会哭,而是不能哭。”

    注意到布兰多的目光,格洛里娅公主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当你祖父将罗曼交给我时,她还沉睡在水晶之中,本来白银女王的意思是让他杀掉罗曼,但罗曼身上有女王陛下的一半灵魂,因此你祖父最终也没能下得了手。”

    “后来我带着罗曼离开了帝国,来到布拉格斯附近隐居。但凡人的法术毕竟比不上奥丁与巫后,罗曼也在水晶中沉睡了四十年,也就是直到你出生一年只后,水晶上的第一道封印就开始消解。那之后她也苏醒过来,开始像正常女孩那样成长,而封印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稳定。幼年时的罗曼常常会被黑暗情绪所控制,我害怕黄昏之龙会因此而解封而出,不得不封印了她的负面情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曼七八岁时候的事情。”

    “不可能,”布兰多摇头道:“那时候我已经在布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印象中的罗曼和现在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王国先代公主。

    格洛里娅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芙蕾雅还有罗曼的记忆都被我修改过,因为某些事情,我给你留了一份东西,在你离开这里之后,你就明白那时发生的一切。”

    “但愿你这次没有骗我,詹妮阿姨。”

    “布兰多……”格洛里娅公主露出黯然的神色。

    “对不起,”布兰多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对我、罗曼还有芙蕾雅的感情,詹妮阿姨,可是这一次实在是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我明白,”格洛里娅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你去找罗曼吧,我大概明白你心中的想法了。”

    “在那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詹妮阿姨。”

    “你说。”

    “你和我说过的那枚戒指——至高之戒,如果它真有那么大的权威的话,那我希望拜托你帮忙说服老宰相和瓦拉大圣座,让他们同意打开皇室的远程传送阵,将梅蒂莎他们送走。”

    “它当然有。”格洛里娅嘴唇动了动,想要告诉他那枚戒指代表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多,炎之王留下最大宝藏并非是帝国广阔的疆域与至高无上的权力。

    任何体内流淌着皇室血脉的继承者都可以是帝国的皇帝陛下,但并非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炎之王。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强迫不来的。

    “那枚戒指,”布兰多继续说道:“在用完之后就还给皇长子殿下吧,我无意于王座,也无意于卷入到这个漩涡纷争之中,何况皇长子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拥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殿下的幸运,不过这枚戒指却到不了他手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布兰多回过头,发现是维罗妮卡女士。

    后者才从离开那边走回来,一脸忧虑之色:“这件事不用通过宰相大人,打开皇室的远程传送阵,我就可以同意,不过我想两位大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反对的,不止是梅蒂莎他们,还滞留在内城的大量贵族还有各国的使节团也必须传送走,否则麻烦就大了。”

    布兰多这才想起什么,对后者说道:“那就麻烦军团长阁下了,代我向玛格达尔公主问好,非常感谢她对我们的帮助。”

    维罗妮卡点头,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小心。”

    ……(未完待续)

第四幕 过去的梦

    对于维罗妮卡的嘱咐,布兰多向来放在心上,他郑重地向后者点了点头,然后又对一旁的格洛里娅公主也点头示意。

    后者看着他,同样默默地一言不发,她在布契隐居数十年,可以说看着罗曼、芙蕾雅和布兰多长大,虽然不是这三个孩子的父母,但心中的感情却不逊丝毫。

    而现在孩子们长大了,对于他们未来的路,孩子们们有自己的抉择。

    “布兰多,不要逞强。”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不明白你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多重要。”

    布兰多并没有回答,回答只是减弱自己的决心而已,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茜,刚想开口叮嘱什么,没想到后者却主动开口道:

    “我在托尼格尔等你,领主大人。”

    布兰多不禁怔住了,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如此依赖他的山民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来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对方留下来。

    不是他不想带上茜和其他人,而是因为他实在心中没有底,黑月坠亡,狼行于世,这怎么看都是黄昏降临之前的征兆,而天空中的陨石马上就会坠地,谁能说得好会发生什么?

    他自己还有不屈意志可用,可却不能保证梅蒂莎他们的安危,因此这一次,他甚至连旅法师生物也不打算带在身边了,统统委托格洛里娅公主将他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早就想好,要孤身一人前往外城。

    茜仰头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罗曼小姐需要您的帮助,我不想成为大人你的拖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与大人一起并肩作战。”

    布兰多不禁露出欣慰地微笑。历经了如此多的事件之后,在他的眼中这位山民少女终于也成长了起来,她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内心,并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了。

    “会的,你曾经是冷杉领实力最强的战士。你忘了吗,茜?我相信以后也会是这样的,你是天青的骑士,不比任何人更差,或许下次见到你时,你就已经不负于这个传说之中的名字了。”

    茜轻轻‘嗯’了一声。她微微垂下眼睑,心中满是幸福的意味。

    布兰多再看了这庭院之中的所有人一眼,然后转身向白蔷薇园之外走去,穿过正门时,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布兰多阁下。伯爵大人!”

    那个声音远远地嚷嚷道。

    “我是亨里埃特,布拉德杰特是我的祖父,他曾经被你祖父打得满地找牙!你或许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不过没关系,我要向你挑战,你记得你还差亨里埃特一场决斗!”

    康拉德死死地拉住自己的朋友,瞪着他道:“你疯了!”

    亨里埃特有些可惜地看着布兰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摇摇头道:“当然没疯。可惜了,我还想找他交个朋友呢。”

    “那你还向他挑战?”康拉德吃惊得连天上末日降临的景象都差点丢到脑后。

    “这之间有什么矛盾么?”亨里埃特十分骄傲地答道:“向伯爵大人挑战,是为了维护我家族的荣耀。不管是胜是败,但作为我祖父的后人,我必须要作出表率。但我心中钦佩伯爵大人,愿意和伯爵大人结下一段友谊,这是我私人的事情,这并无任何不妥。哪怕我死在伯爵大人手上,那也只能证明我学艺不精而已。”

    停了停。这个年轻人又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你听到维罗妮卡大人他们的话了么。女王陛下可是把至高之戒许给了伯爵大人,和未来的皇帝陛下打好关系,这岂不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不,”康拉德摇了摇头:“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要和皇帝陛下决斗。”

    “那我会赶在他登基之前这么做。”

    问题在于这位伯爵大人真的可以登基?于是康拉德一时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

    芙蕾雅感觉自己似乎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惨白的圆月,漆黑的夜空,远处是影影憧憧的黑松林,月光将一切都照得分分明明,一间在布契乡野很常见的木石制的农庄,旁边是谷仓和马棚,远处的田野像是笼罩在一层银华之下,一片片大麦在夜晚的微风中微微晃动,这是布契乡野之间在夏末最常见的景色不过。

    但她却隐隐感到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景色,并非是在梦中,这个记忆的残片在她脑海之中徘徊,却挥之不去,她反复回想,却只能得出一些琐碎的结论。

    根本毫无意义。

    但她却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站在院子里,身后是通往森林的大道,身前农舍敞开的大门,关于这个地方,她却记得起来,罗曼和她姑妈在搬家到布兰多他们家老宅所在的山丘上之前,就是住在这里。

    这里应该是位于村外的一片小树林背后,紧挨着一片田野,身后的黑松林亦印证了她的猜测。

    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在梦中回到这个地方。

    对于这个地方,好像只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有那么些许印象,只记得这里后来好像遭了一次火灾,随后罗曼和她姑妈就搬到离村子更远的地方。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关于这场火灾,村子里的老人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印象,其他人谈论起来的时候也语焉不详,到并非是有意隐瞒什么,实在是好像记忆太过久远,太过模糊了一样。

    不过人们事后都说:玛莎保佑,幸好没有人因此受伤——

    芙蕾雅有些好奇地站在这个场景之中,关于布契,关于儿时的回忆,似乎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虽然经常在梦中回忆起自己的舅妈一家,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争。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临出征前的前一天,梦回儿时,来到罗曼和她姑妈的第一个家这里。

    这个梦还如此清晰。

    她心中微微有些感触,抑制不住脚步向农舍内走进去。她忍不住想自己会看到什么呢?会看到那个时候的小罗曼和詹妮阿姨么?

    她忽然想起来,自从布契沦陷以来,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詹妮阿姨了。

    虽然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罗曼和她的姑妈,但她却对詹妮阿姨有种莫名的亲切,似乎对于布兰多来说也是如此,在村子里。也只有她们三个小孩子与詹妮阿姨的关系最好了。

    可惜布兰多往往只有每年的夏天才会到村子里来,到了冬天之后,他又会回布拉格斯去。

    在布契陷落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布拉格斯,只在布兰多和其他人的描述中听闻过这座城市。

    芙蕾雅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去那么多地方,来到距离布契那么远的托尼格尔,但她心中对于故乡的眷念,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怀着这样奇特的思绪,她轻轻走进了屋内。

    然后她呆住了。

    屋内一片狼藉,断裂的柜子,倾倒的桌子、椅子,坍塌的楼梯。甚至连一面墙都倒覆了下来,各类器皿散落一地。

    然后是鲜血,刺眼的鲜血。月光顺着破洞处淌进屋内,将一切映得通明,鲜红的血液也静静地映衬在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她看到了两具尸体,肤色惨白,其中一具甚至被撕裂了一半,内脏散落一地。而另一具倒在床上,背后心脏的位置被开了一个大洞。

    芙蕾雅哆嗦了一下。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两具尸体的主人,也从未见过类似的场景。但她心中却隐隐感到有些熟悉,就仿佛这一切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

    她有些惶然不安地左右环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那声音充满了不安与惶恐,仿佛无助得令人心痛。

    “罗曼?”

    她一下就认出这个声音来,下意识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呜呜呜小声地哭泣着。

    那正是她记忆中那个时候的罗曼,不过七八岁的光景,但已经依稀有了之后。

    芙蕾雅忽然想起来,在自己的记忆中,罗曼还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唯一一次看她哭,还是两人因为在黑森林中迷了路。

    她记得那一次自己失足滚进山涧中,当时留下的伤疤至今还在背上,最后还是罗曼一脚深一脚浅地将她从森林中背出来。

    她还记得那之后两人信誓旦旦地约定,以后绝不能在软弱害怕,绝不能再哭泣,虽然只是小孩子的誓言,但在那之后罗曼似乎真的就此遵守了诺言,再也没有哭过。

    反倒是自己,从小到大,动不动就哭鼻子,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有点脸红,在参加民兵训练时,因为成绩不理想也不知道私底下流过多少次眼泪。

    但芙蕾雅马上清醒了过来,她有些不太理解眼前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仅仅是个单纯的噩梦么?还是昭示着什么?

    女巫们迷信梦境的力量,芙蕾雅虽然不是女巫,但这一刻她却感到自己清醒得不似在梦中。

    她走了过去,轻轻抱住哭得伤心欲绝的小罗曼,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杀了爸爸和妈妈,芙蕾雅。”

    “你说什么?”芙蕾雅呆住了:“你哪来的爸爸和妈妈,你不是一直和你姑妈一起住的么?”

    “我……我不知道,呜呜呜,我应该怎么办,爸爸喝了酒,想要打妈妈,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呜呜呜……”

    “罗曼,你醒醒,这只是一个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小罗曼却仿佛没听进去,抽泣着问道:“芙蕾雅,我杀了爸爸和妈妈,我怎么办……”

    她忽然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芙蕾雅:“芙蕾雅,你会告诉其他人吗,他们会来杀我,对吗?”

    “我……罗曼,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对吗?”

    “罗曼,你快醒醒,这不过是个梦而已啊。”芙蕾雅下意识的按住对方的肩膀,想要把对方摇醒,似乎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在一个梦境之中而已。

    但她双手才刚刚碰到罗曼的肩膀,就看到对方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中竟既无眼白,也无瞳孔,只有黑漆漆的虚空一片。

    罗曼冷漠地看着她:“芙蕾雅,你是个叛徒。”

    “我、我没有,罗曼,你怎么了?”芙蕾雅吓了一大跳。

    “你是个叛徒,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你们都一样。”罗曼冷冷地说道。

    “不会的,罗曼,我们怎么可能背叛你,还有布兰多啊,他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芙蕾雅小心翼翼地问道:“罗曼,你的眼睛怎么了。”

    但罗曼小小的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神色:“还有布兰多,布兰多……布兰多呢,布兰多,你在什么地方?”

    芙蕾雅刚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口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那里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女孩:“罗曼……?”

    “你夺走了布兰多,”罗曼淡淡地答道:“我要杀了你。”

    “不……”

    芙蕾雅几乎是尖叫一声,冷汗淋淋地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她抬起头,四周一片黑暗,仍旧是在冷杉堡自己的房间中。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芙蕾雅小姐?”

    门外传来苏小心的问候的声音。

    “我没事,”芙蕾雅赶忙答道:“做了个噩梦而已,你还没睡么?”

    “我睡不着,罗曼小姐去了帝国,安培瑟尔的商会留下的事情太多,罗曼小姐那么信任我,我得对得起她的信任。”

    听到罗曼这两个字,芙蕾雅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下意识地问道:“领主大人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么?”

    “没有,小姐,自从尤塔团长她们从长青走道那边传回来回转的消息之后,就没有后文了。”门外的声音停了一下,又答道:“这是正常情况,帝国在长青走道以南早就失去了控制,传不回消息也是正常的,不过尤塔团长她们和我们的舰队同行,路上应该问题不大的。”

    芙蕾雅想说自己担心的其实是布兰多和罗曼,不过想了想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地回忆着之前的梦境,但忽然之间,她忽然怔住了。

    “那是、那是……”

    脑海之中仿佛什么东西砰然碎裂,无数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解放开来,芙蕾雅脸色惨白,忍不住哆嗦着靠在了床沿上。

    “布兰多,罗曼她……”

    ……(未完待续)

第五幕 埃鲁因圣壁

    天空中细碎的金线终于与广阔的地平线相接,月亮的碎片接二连三地坠落到地面上,不仅仅在班克尔地区,甚至不仅仅在克鲁兹帝国,在沃恩德的每一个角落,灾难同时降临了。热门

    燃烧的碎片掠过森林上空,森林立刻化为火海,森林中的原住民——灰鹿、獾与熊等野生动物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城镇的住民眼睁睁看着老鼠成群结队地跑上街头,好像疯了一样满街乱钻,狗在狂吠,野猫家猫全部爬上了屋顶,发出发春一样嗷嗷的怪叫声。

    一束金线划过天际,坠入地平线,远处‘嘭’地亮起一个光斑,片刻之后,接二两三的光斑密密麻麻地闪耀成一片。

    冲击波在几秒钟之后光临,距离坠落点稍近一些的地方直接汽化了,任何木质的东西——包括树木本身瞬间起火燃烧,在几秒钟之内完全氧化化为焦炭,人和家畜直接变成了尘埃,高温舔过地面,沙土中的石英立刻结晶化,形成亮闪闪的玻璃。

    稍远一些的地方,气流形成飓风穿过城镇,将一切零零碎碎的东西卷起来,白铁皮的招牌拼命地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满街都是人的尖叫声、呼喊声、哭声与瓶瓶罐罐打碎的声音。人们看到气浪卷起数里高的烟尘,湖泊与河流被龙卷风吸上了天,然后又落下来,死鱼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

    在某些地方,当燃烧的碎片掠过天空时,千里的沼泽与湖泊都被蒸干,热空气迅速上升,然后化为暴雨与冰雹落下,地面的温度迅速降低。转眼之间便已是冰雪覆盖,暴风雪呼啸袭来。

    在罗科齐,黑火教徒甚至走上街来庆祝,但很快惊动了当地的戍卫军队,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直杀得血流成河。

    一枚最大的陨石从双方的头顶飞过。高温点燃了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甚至连金属都化为汁液落下又在地面重新凝固,而邪教徒身上的长袍大多由亚麻编织,燃点更低——

    一团团火球哀嚎在地上打滚,或者是满街乱跑,水井早已蒸发,甚至连整条街道都是一派焦炎地狱的景象。

    毁灭性的气浪瞬间夺去了一切,陨石坠向断剑山脉的交界处,爆炸引发了一场恐怖的地质灾难——火山喷发。紧接着是地震,地面沉降,山川平移,方圆数千里内化为一片废墟,村庄、城镇、人类与家畜全部被掩埋。

    半个小时之后,一道全新的裂谷出现在地图上,纵横数百里,甚至引得崇高内海倒灌。一个未来的湖泊逐渐成形。

    罗科齐行省从帝国的版图上彻底消失了,与其同时消失的是居住在此地一百三十万人口。

    但在埃鲁因。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被噩梦惊醒的芙蕾雅听到外面院子里的惊叫声,披上衣服推开窗户,这是凌晨一两点钟,但天空却闪耀着火红的光芒。

    一束束闪耀的光斑正在穿过云层,向着北边的敏泰、让德内尔、安列克高原坠下,或是坠向东边的卡拉苏、戈兰—埃尔森与维埃罗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一枚较大的耀斑正分开头顶上的云层。金红的云层如同流动的油一样,被一柄炽热的尖刀从中间剖开,这条燃烧的火径向前延伸,直指向冷杉领南面的黑森林。

    它掠过格拉哈尔山脊时,山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仆人们在院子里像没头苍蝇一样跑着,嚷嚷着,仆妇们端着盆子想要去打水,因为马棚已经烧了起来。

    芙蕾雅站在窗便皱了皱眉头,喊道:“把我的马牵出来,我要去瓦尔哈拉见公主殿下,其他人组织人手灭火,剩下的人去把地窖打开,让女人和孩子先躲到地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夏布利的群山之间,静谧的森林环绕的湖泊之上,一束光柱从湖心升起,直冲天际;而后在托尼格尔南方,信风之环所在的方向,第二束光柱升起。

    在布拉格斯附近,圣者之遗所在的山谷之中,第三束光柱升起。接着西法赫,灰山,科尔科瓦,让德内尔,兰托尼兰各有一束光柱升起。

    八束光柱持久地闪耀在夜空中,支撑起埃鲁因的天空。

    顷刻之后,云层上方爆发出一连串密集的闪光,天空中坠落的碎片好像撞上了一个无形的罩子。

    在冷杉堡上空,一轮金色的焰环正在扩散开来,天空中轰鸣作响,坠落的陨石正在四分五裂。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爆炸声,云层仿佛被点燃了,狂风从天空之上吹下来,城堡内立刻响起了一阵密集地瓦片脱落的声音,四周的黑松林仿佛秋暮的麦田一样,倒伏一片。

    仆人们眼中倒映着这夜空之上的奇景,一时竟呆住了,芙蕾雅也半晌作声不得。她再吩咐了一句让仆人将她的马牵出来,然后关上窗户,回到屋内。

    苏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手上放她叠好的军服,芙蕾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从后者手上接过衣物,一边换下睡袍,一边说道:“谢谢你,苏。”

    苏绕道她身后,用手托起这位女武神的长发,细心将它编成细碎的发辫,这是一个琐碎的动作,但苏手上却极为麻利,她将发辫环过芙蕾雅的耳后时,却停了下来。

    芙蕾雅感到她的动作,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们会死么,芙蕾雅小姐?”

    “所有人都会死,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终有一日难逃时间的审判。”

    “我父亲曾经说过,人死之后会逐渐迷失自我,他的名字会逐渐在亲人的记忆中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小时候有很多亲戚,但他们都死了,其中的大部分,我也不记得名字了……芙蕾雅小姐,假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

    芙蕾雅回过头,看着这个雷托的女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随后想到了什么:“是因为亡灵的入侵么?”

    “我最近常常梦到我和父亲从里登堡逃出来的情形。”

    “那的确是一段可怕的经历,不过多谢你救了我,苏。”

    苏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默默地开口道:“我喜欢你,芙蕾雅小姐。”

    “我也喜欢你啊。苏,我们早已是朋友了不是么。”芙蕾雅微微一笑,她马上又沉默了下去,想起了那个噩梦之中的场景,心中担忧不已。

    苏手上继续默默编着辫子。

    “苏,你编的辫子真好,我都快习惯你在我身边了。”芙蕾雅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舅妈一家。

    “嗯。”

    ……

    半个钟头之前,第一枚陨石终于光顾了鲁施塔这座千年帝都。

    那枚碎片挟着长长的尾焰与高温旋转着坠落在城外近郊,将附近的一条河流完全蒸发干涸。随后掀起的冲击波又撞向十几里外的鲁施塔的圣白之墙。

    千年之后,爱若玛的庇佑再一次守护了这座城市,明亮的光环在白墙之上亮起,抵消了近三分之二的冲击,剩下余波散入城内,直接将南城一半区域化为白地。

    城内三条运河霎时间沸腾蒸发,滚烫的水蒸气升腾上天空,大火四处引燃。形成浓烟滚滚,与水汽混杂在一起。笼罩在整个外城上空。

    在鞋匠区,紧挨着都德河,在十六和十九棵橡树之间,有一家希斯匹德的水产店,店主人是个派希尔来的乡巴佬——一个糅合了帝都人骄傲的称呼,主要经营崇高内海与帝都的水产转运与经营的工作。因为垄断了贵族们的生意,因此相当富有盛名。

    当灾难发生时,这家富有盛名的老店也和这条街上大多数铺子一样,化作火海,在一片吱吱嘎嘎的声音中。轰然倒塌了,好在店主人当天晚上到城外白枫林去度假,侥幸逃过一劫。

    火烧了几刻钟,附近的地窖的石盖门被一只灰扑扑的小手给撑开了,一个小男孩从里面爬了出来,他落到地面上,忍不住烫得跳了起来。

    在他后面,又爬出一个高大个子的年轻人,然后是一个粗眉毛的姑娘。

    三人从地窖下面拿出来瓢盆等器皿,急匆匆跑到附近的都德河中盛水,然后开始灭火。等火扑灭之后,他们七手八脚地翻开烧烫的砖块和木材,从水产店的废墟下面掏出大多已经烧熟烤焦了的各类水产。

    这些水产被装满了几个木箱,然后他们又带着箱子重新爬回了地窖。

    地窖下面此刻坐满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的秘会教徒的长袍,是个年轻人,卷曲的头发,满头是汗,长袍厚厚的兜帽也给他拉了下来。

    那个粗眉毛的少女从梯子上爬下来时,他还在大声对其他人宣讲:“爱若玛大人已经降临了,复仇的火焰必将进化一切。”

    粗眉毛的少女抱着箱子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这番话。

    其后是那个大个子的年轻人,他下来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闭嘴。”

    “你怎么能让我闭嘴?”年轻人怒道:“难道你是女王陛下的走狗?”

    “老祖母是炎之圣殿的信徒,她虔信玛莎大人八十年,你再在她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给丢出去?”大个子不轻不重地说道:“别忘了是谁收留你们。”

    “我们只是暂住而已。”有人不满道。

    “那你们现在出去?”

    说话的人立刻不发声了,他们不是为了躲避陨石而进来的,而是被寇华召唤的狼群赶进来的,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欧吉斯老祖母平日里因为笃信圣殿而被他们所敌视,可先前放他们进来避难时,这位八十多岁早已眼瞎的老人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让自己的孙子打开地窖门。

    众人知道,这位老太太的儿子也是死在不久之前南方的战争中,与孙子相依为命,希斯匹德水产店的老板可怜这祖孙俩,免费将地窖腾出来给他们住。而身处于这个时代社会的底层,也不可能对住宿条件有什么挑剔。

    小男孩最后爬下来,闭着嘴巴看着地窖中多出的这么多人,显得有些认生。他默默走到自己祖母的身边,后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去给大家倒点水。”

    “水已经不多了,欧吉斯老祖母,外面河水都要干了。”大个子皱着眉头答道。

    “总得要喝水,总有办法,去吧,大家嘴都干了。”老人家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皱巴巴的脸上微微笑着答道。

    大个子不说话了,他是老希斯匹德的学徒,而粗眉毛的少女则是水产店主人的女儿,两人其实都和老祖母没什么关系。

    水装在一个焙干了的泥缸里,浅浅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小男孩用木勺子踮起脚一人勺了一瓢,大个子看他吃力的样子,走过去接过木勺,将勺子中的水倒去一半,然后递给那个秘会教士。

    后者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发作,默默地接过勺子喝了起来。

    众人都沉默下来,默默地喝着水。

    希帕米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你醒了?”粗眉毛的少女一直在盯着希帕米拉。

    事实上很难有人不注意到这样一个精致的人儿——一头金子般漂亮的卷发,皮肤白得好像陶瓷,嘴唇红润得好像樱桃,鼻子翘翘的,点缀着些许淡淡的雀斑,既俏皮又可爱。

    她看到对方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微微睁开来,惺忪朦胧的眼神,抬起来的长睫毛好像刷子一样浓密整齐,心中不由得惊叹对方的美丽。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儿,她一定是内城中那些贵族的千金。”

    粗眉毛的少女心中擅自揣摩道。

    “这是什么地方?”希帕米拉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虚弱地问道,还好她至少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在躲避龙后格温多琳的追击中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弃她而去。

    ……(未完待续。。)

第六幕 希帕米拉的大冒险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里是老希斯匹德先生的水产店,你受了伤,是我孙子发现你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頂※%点※%小※%说,..”

    开口回答的正是欧吉斯老祖母,她虽然目不能视,但耳朵却极为聪明,侧过头和蔼地安慰希帕米拉道:“你不用担心,小姑娘,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你的家人一定会很快来找你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希帕米拉这一身装束,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是贵族人家的千金。

    希帕米拉听了这个回答之后,怔怔地呆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重心,她问道:“请问水产店是什么地方?”

    粗眉毛的少女眉头微微一扬,好像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赶忙答道:“水产店就是卖水产的地方,我父亲经营着整个鲁施塔城的水产交易,这座城市内每一个贵族餐桌上的海产品,都是从我们这里送出去的,”

    说罢,她又有些骄傲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你在家里吃过海产里面,说不定就是我家的产品呢。”

    “海产?”可怜希帕米拉这个生在大山中虔诚的希米露德神官,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时髦的词汇。

    粗眉毛的少女心想这真是一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不过说来奇怪,她心里竟然一点也不厌恶,甚至有些许好感,回答道:“就是鱼啊,虾啊,螃蟹之类的海产品。”

    希帕米拉一下就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问道:“你们竟然吃虾和螃蟹!”

    “当然,斗篷海湾的蓝龙虾,菲斯尔德的海蟹,都是最顶级的海产品。”粗眉毛的少女细心地解释道。

    但希帕米拉仿佛没听到,喃喃自语道:“你们竟然吃虾和螃蟹。多可怕啊,它们是人类的朋友啊……”

    “啥?”水产店老板的女儿惊呆了。

    希帕米拉有些悲伤地看着小男孩水中抱着的箱子,她已经看到了那里面一大堆‘人类的朋友’。

    少女心中一时间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粗眉毛的少女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的,她看到希帕米拉一脸沮丧的样子,心中也觉得难受不已。连忙安慰道:“你……你不喜欢吃龙虾和螃蟹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鳕鱼和沙丁鱼也、也是很好的。”

    “我没什么的,你不用安慰我,谢谢你,”希帕米拉听出后者语气中的宽慰之意,轻声回答道:“还有,是虾,不单单是龙虾。它们都是人类的朋友。”

    粗眉毛的少女又听呆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虾和螃蟹是人类的朋友。

    这个时候希帕米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治疗法术,手上冒出一个光球融入身体中,将身上的外伤消除。

    地窖中顿时一片寂静。

    “你、你是神官?”粗眉毛的少女感到自己的脑子都快要不够用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捡回来一个圣殿的神官。

    在平民眼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能够施展‘圣术’的高阶信徒,其身份又比贵族高出了一层不止。

    希帕米拉不解地看着地窖里一群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的人。疑惑地答道:“是的,我是希米露德大人的神官。”

    地窖内沉寂了片刻。

    “玛莎保佑,大人您竟然是一位神官!”

    “我、我没看错吧,大人您刚刚施展的是高深的圣法术对吗?”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仿佛是顷刻之间,人群中就爆发出七嘴八舌的声音。

    希帕米拉吓了一跳,连忙有点手足无措地答道:“你们搞错了。那不是什么高深的圣法术,只是一个治疗法术而已,它、它只是一个二环法术。”

    “只是一个治疗法术而已。”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或许在旁人看来帝国境内光是极境、要素之上就有几十上百,黄金阶往上更是数千上万,白银黑铁数不胜数。就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帝国没有黑铁之下的存在,连普通民众至少也有白位之上的水准。

    但事实上这是一个误解,帝国境内庞大的强者数量,是建立在他同样庞大的疆域与人口基数之上的,事实上要论一百人中天才的数量,帝国和法恩赞都远远比不上风精灵,也并不比埃鲁因高多少。

    而对于圣殿来说,黑铁、白银之上的存在是为数众多,但他们往往是僧兵与教会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黄金之上,至少也是一个地区的高阶神官,等到了要素,至少也执掌主教之位。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所见得最多的主持一座教堂或者地区圣殿的牧师,甚至神父,事实上最多也不过就是白银阶的实力,而至于那些普通教士,则从白位到黑铁都有。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牧师和神父就已经是高阶神职人员了,但这些人的法力有限,在能使用替代品的情况下,一般很少会展现‘神迹’,所以他们在药剂学上的知识有时候可能远远要超过他们在宗教学上的知识。

    至于区区一个治疗术之类的说法,就更无从谈起了。

    于是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希帕米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顿时不知道拔高了多少,更不用说她的外表本来就是加分项。

    在地窖中的七八个民众看来,这位女神一般的小姐,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的救世主了。

    “大人,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是啊,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你的信徒们啊!”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倒是一旁的大个子忍不住嗤之以鼻,这些家伙片刻前还是秘会教徒忠实的簇拥,现在马上又成了玛莎大人最为虔诚的孩子了,倒也一点也不为难心中的信仰转换。

    就是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秘会教士,也默默地向后缩了缩。一言不发。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个普通教士而已,要是让那位大人发现他是个异教徒,一道神之雷电下来,他岂不是灰飞烟灭了?

    当然,关于神之雷电这个法术。自然也是他臆想出来的,迄今为止,他还没开始正式学习那些黑魔法呢。

    主教倒是传授给了他一个法术,据说只要冥想这个法术,就可以听到主的感召,不过他一次也没成功过。

    希帕米拉听得迷糊不已,连忙说道:“各位静一静,到底怎么了?”

    众人这才争先恐后地把眼下的状况细说了一遍,他们心中也是明白的。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好事,虽然待在这个地窖里可以躲避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策。

    远的不说,水和食物就远不够七八个人消耗的,最多两天,如果外面的动乱还没终结的话,他们的处境恐怕就要变得糟糕不已了。在先前参与暴动时。这些人虽然狂热不已,但等到一颗陨石砸下来之后。他们的脑袋又清醒了过来,明白这个时候只有在炎之圣殿控制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而眼前这位高贵的小姐,无疑是最适合带领他们的人。

    由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讲得乱糟糟的,神官小姐听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但与众人预料的不同。她没有第一时间就作判断,而是皱起纤细的眉毛开口道:“怎么回事,这听起来像是降临了——”

    “神官小姐,你、你说什么?”众人显然没听明白。

    希帕米拉摇了摇头:“如果各位说的是真的,眼下的情况的确是颇为危险。可我要去找领主大人,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呢?”

    “大人,”有人连忙说道:“我们也不是一定要跟着你,只是你能不能顺路带我们去最近的圣殿,那里有圣殿的牧师大人,他一定能够庇佑我们的。”

    “这应该可以吧,”希帕米拉想了想答道,她也不认识路,正好找人问问路:“虽然我是希米露德的神官,不过大家同沐浴在秩序之下,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她又问道:“最近的圣殿在什么地方呢?”

    “我知道,”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大个子答道:“神官小姐,我给你们带路吧。”

    “那好,不过我们说好了,我只负责将你们送到圣殿,我还要去找领主大人呢。”希帕米拉仔细说道。

    众人连忙点头,齐声答应。其实他们收集食物本来就是打算去附近的圣殿寻求庇佑,现在有一位高阶神官愿意一路保护他们,这无疑是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老祖母也显得高兴,她本来打算一个人留下,但在大伙儿的说服下也决定一同上路,毕竟能不和自己的孙子分开,对于她来说自然也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何况大家心中都明白,留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而已。

    这位老人不愿意拖累他们,当然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的确也很难做到带上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但现在有希帕米拉在队伍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差点要和唯一相依为命的祖母分离,在得到了后者的嘱咐之后,他又爬上梯子,去打开地窖上面的石窖门。

    地窖中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时间不禁有点热烈起来,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将水和食物打包,带在身上,在眼下这个时节,对于平民来说这些就是最珍贵的财富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动荡要持续多久。

    希帕米拉虽然心中想着要去寻找布兰多,但也不急这一会儿,反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人的行动。

    她生活的时代大地圣殿还活跃在沃恩德,那是圣者之战时代之前的事情,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一两千年的历史,何况她是圣殿的圣女,对于这些底层的东西知道得不多,乍然见到之下不禁充满了兴趣。

    但众人还没准备好,欧吉斯老祖母的孙子就从梯子上面跳了下来,小声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地窖内顿时静了下来。

    大个子问道:“几个人?”

    小男孩看了一眼站在后面阴暗角落的秘会教士,说道:“七八个,他那样的。”

    “是秘会教徒。”众人们顿时紧张了起来,虽然不到一个钟头之前他们还是最狂热的信徒,但这会儿头脑清醒了下来,生存的第一本能又重新占据了上风。谁知道这些秘会教徒会不会和神官小姐起冲突,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这些小市民们分不清炎之圣殿的神官和希米露德的神官有什么区别,但想来和秘会教徒之间都不会有什么良好的关系的。

    不得不说生活在底层的平民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却有朴素的价值观和政治观,他们分析清楚了利弊之后,立刻对小男孩说道:“快去把地窖的门重新盖上。”

    “来不及了,”小男孩一个劲地摇头:“刚才我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我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众人顿时痛心疾首。

    看他们的神色,希帕米拉不禁也有些担心,她又不像罗曼那么没心没肺,也不像布兰多对这个世界上的力量层次划分那么清楚,再说城内还有一头魇虫,一个龙后,那么多极境高手可以威胁到她,她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秘会教徒究竟是些什么人,一时间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正担忧,地窖上面已经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年轻的秘会教徒眼神有些亮——当然,他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虽然教友就在上面了,但这位高阶神官小姐还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一个神之雷电把他打成飞灰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这个时候还在一门心思想着神之雷电的事情。

    地窖之中的气氛一时间不禁有些诡异,各人心中心思各异,脚步声在头顶上越来越近,它乱糟糟越过地窖敞开的石盖门,毫不停留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所有人顿时呆住了。

    才刚刚显露出的喜悦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那个年轻的秘会教徒的脸上,他张开的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重新合拢回去,脸都差点抽了筋,显得怪异无比。

    好在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希帕米拉看着他们,问道:“现在怎么办?”

    “在等等吧。”

    有人说道。

    “在等等。”

    其他人连忙应和道,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

    ……(未完待续。。)

第七幕 格温多琳

    翠绿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一条细细地金色轨迹坠入地平线,森林中起了风,远处影影憧憧的林冠层层浪涌,树叶飞舞。

    三月月桂的树叶落到了露台上,吹进了内宫之中。

    光芒淌进大殿之上,耀得大理石柱一片明亮。

    艾尔兰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左右则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贤者大人,这像是隐隐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但却少有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片刻沉寂之后,前者忽然从台阶上走下来,丝绸长袍的下摆漫过大理石地面,她转过身,对法恩赞的两位教皇陛下说道:

    “两位陛下,是时候了,过去得那个预言皆在此刻,或许我们将毁灭,抑或世界迎来重生,但凡人终归有了决定的权力。”

    这位贤者大人竟微微欠身,说道:“请两位陛下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我等应尽之责,”先任教皇连忙回礼答道:“请您放心,帝国永远追随法恩赞大人的意志,贤者大人。”

    现任教皇也补充道:“使节已经在路上了,贤者大人,”但他有点疑虑:“不过我担心风精灵他们。”

    “他们会同意的,他们此刻有一个千年的君王。”艾尔兰塔温柔地笑了,像是想到了旧友。

    她回过头,走出露台,狂风扯动着她的长袍,露台之外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当她走进那个门之后,身形逐渐变得淡化起来。

    随后逐渐消失不见。

    在四境之野与繁星森林的许多地方,灾难彻底地改变了此地的原住民优雅从容的生活态度。

    一枚陨石落在奎林斯,将风精灵引以为自豪的王廷毁灭了一半。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地狱一般的光景,哭喊声响彻云霄。

    在星月圣殿的最高处向远处的黑暗中眺望,城市内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与浓浓的烟柱。

    精灵们皆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但立于十二柱殿廊之前的风后圣奥索尔却神色平静,她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二十四位骑士,猎人姐弟有些局促地身着精灵们的盛装跟在另一边——直至今天他们还不习惯这些精灵们认为体面——但却有些过于繁复华丽的衣物。

    精灵的这一任日冕之王有些诚惶诚恐地跟着这些人身后。心中有些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他只听到贤者大人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对不远处的使节说道:

    “风精灵会与法恩赞人结盟。”

    “大人,”使节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一位贤者,那是何等的荣耀。一千年中最崇高的存在。“我会完整地传达你的每一个字。”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精灵御姐点了点头:“回去让你们的皇帝陛下准备好战争,这场战争或许会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的声音随风远逝,好像从森林上空飘荡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山川与河流,平原与湖泊。它越过海峡,越过突入万里怒涛之中的半岛,随着名为‘苍翠’的季节风,顺着海流,来到一个叫做罗莎尔的地方。

    此地终年狂风呼啸,卷起的砂石穿过峡谷,在沙地之中雕琢出无数怪异的立柱,峭壁之上巨大而怪异的宫殿之中。龙影飞舞,千百间宫阙的其中一间房间之内,一头金色的青年龙正将下巴搁在窗台上。百无聊奈地看着这一幕。

    “阿洛兹!”门外传来长老的声音。

    小母龙抓起一只金杯就丢了出去,大殿外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长老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该死,你又袭击元老院成员,这么下去你就没法成年了,阿洛兹!”

    “送你的。”阿洛兹撇了撇嘴巴。庞大的身体在一阵金光中化为了人形——她用手拨弄了一下巨大的卷发,金色的瞳孔中全是无聊的色彩。

    她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

    “你竟敢贿赂元老院成员!”

    “不要还来。”

    “那我就收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收受贿赂这种事情即使是在龙族……我的天那。你把我心爱的金杯摔瘪了,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奥多二世的藏品……”门外的声音大惊小怪地叫道。

    一个白胡子拖在地上的老头子捧着金杯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抚摸着金杯上的一个凹坑,唏嘘不已。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阿洛兹。”

    “你得先告诉我,外面这么乱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或许是俄温洛丝大人在召唤众龙议会。”小老头左右环视:“芙罗法呢?”

    “她生我气了,我把她的耳环送给了一个凡人。”

    “哦。”小老头不以为意地答道,巨龙的关系是很混乱的,否则凡世也不会有那么多龙裔:“你成年了,阿洛兹。”

    “你说什么!”

    小母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才尖叫一声一蹦三丈高,她像是一阵旋风似地冲了过去,兴奋地揪住后者的白胡子,大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天哪,放手!”小老头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伸手一弹,阿洛兹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将宫殿的一面墙撞了个对穿。她好不容易才从烟尘之中重新爬回来,灰头土脸地看着老头子,吐了吐舌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图勒沃斯大人?”

    “众圣殿忽然受到了巴哈姆特的许意,从今天起,巨龙的青年一代都直接成年了,等到你们举行了成年礼,就可以直接感受到远古意志了。”

    阿洛兹金色的瞳孔都亮了起来:“众神又回来了?”

    “那倒没有,这个许意不知道是从元素疆界之外传回来的,还是之前留下的,祭祀们已经炸锅了。正在调查。”小老头答道。

    小母龙舔了舔嘴唇:“这么说来,有战争了?”

    后者点了点头。

    阿洛兹扬起头,目光穿过窗外,巨龙之影正从天空之上掠过。巨龙们的圣殿之中,一个威严的声音正在反复回响:

    “去克鲁兹——!”

    ……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

    一个有些害怕的、细微的声音忽然之间从格温多琳心中一闪而过,龙后停下脚步,蓦然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后——在那里整条街道正在熊熊燃烧,火苗从所有的窗户与门后窜了出来。火星升腾而起,在浓烟之中飞舞。

    远处时不时有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吱吱嘎嘎响成一片,但那个细微的声音好像是幻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眯起眼睛。眸子里倒映出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路面,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从土壤之中蒸发出来,高温的气流在街道上流窜,空气似乎都扭曲了,形成粼粼波纹。

    高温并没有令格温多琳感到什么不适,人类常常谣传巨龙生活在火山之中,因为巨龙飞翔在天空,焚烧尽它们所过之处途经的一切。这种说法在学者们看来虽然充满了低级谬误,但却也无伤大雅。

    冰与火,气与地。对于凡人来说极端的元素环境巨龙却可以从中汲取养分,所以人们才会常常在极端的环境下发现它们的影踪,比如火山与冰峰、沼泽与山脉,从而产生这样那样的误会——而像是格温多琳这样的成年龙,就算是在岩浆中打个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它们除非脑子被烧着了才会真那么做。

    巨龙们其实也追求舒适和优渥的生存环境的,就如同追求财富一样。相较之下它们的生态和莫里尔的商人们更加相似,贪婪自私。贪图享乐。

    像是格温多琳这样的巨龙,在龙群中也算得上是另类了。

    就如同同类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终日在外奔波,巨龙们奔波的理由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敲诈——绑架某个王国的公主,并讹诈国王的宝库。

    格温多琳的目光细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她是一个细致的人——或者说细心的龙,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养成了这种细心——但仍无所得。

    “错觉?”

    龙后皱起眉头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广场,那是十二月广场。

    这个广场设计建造于光辉重返之年,设计者是矮人的巨匠霍兹奥斯.钢斧,当然这个广场经过上千年的变迁与重建,此刻就算是设计者本人从自己的坟茔中爬出来来到这里,也未必能认得出自己的杰作。

    更不用说此刻的广场,就算是它前一天的守街人来到这里,也未必认得出来。

    广场上是一片血红的土地,就像是格温多琳在毕洛德所见的丘陵与盆地,土壤中富集着某种金属元素,土地呈现鲜艳的红色。

    不过土地在高温中开裂了,就像是干涸的田野,龙后缓缓走在干裂的血痂上,发出像是踩断骨头一般咔嚓咔嚓的脆响。

    骑士公爵杜克的雕像从基座之上彻底坍塌了下来,石雕四分五裂地躺在广场中央,头颅和一只左臂在喷泉边,躯干与下半身倒在广场中央,战马躺在干涸的水池底部,一只右手仍旧紧握着长剑,剑尖指向不远处一具烧焦的骸骨。

    格温多琳穿过广场,来到那具骸骨身边,她看到骷髅的脖子挂着的树状坠饰,用手将它扯了下来。

    这个时候,这具骷髅竟然微微动了动,上下颚晃动着,烧焦的声带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来。

    “救我……大人,救我。”

    “仪式成功了么?”

    “成功了……大人,救救我。”

    格温多琳回过头去,广场的中心上血迹的图案呈现出漩涡状,烧焦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围绕着漩涡的中心,她看到几个脚印,朝东北方离开。

    “你干得不错。”

    “救我……大人。”

    格温多琳笑了笑,将手放到它的头顶,“不……”那烧焦的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

    “为什么要害怕,死亡才是最好的救赎。”

    “为什么……大人?”后者惊恐地哆嗦起来。

    格温多琳金色的竖瞳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没有人会白死,死去的人需要得到正义。”

    “不……你也会下地狱!”

    声音戛然而止。

    龙后默默地丢开主教的尸体,“是的,我也会下地狱,很快。”她轻声回答道。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回过头,看着狂舞的火海,仿佛从火焰之中看到了那一个安静的、自信的身影,那道身影透过火光默默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我们别无选择,这就是凡世的命运。”

    格温多琳叹息了一声。

    时光的漫长使得生命本身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对于永生的存在来说,感情似乎变得薄弱了,唯有漫长的道路尽头那永恒的目标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她曾经见过许许多多凡人,凡人短暂的一生在她眼中只有若弹指的光阴,存在于消亡,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已。

    她多多少少会回忆,但同情这种感情早就已经消失了。

    但总有些善意与单纯总是会打动人心的。

    如果可以的话——

    但可惜,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这一切,当她从前人手上继承下这血淋淋的传承时,心中就早已明白这一点。

    她必须为上万年来每一个为此而牺牲的人负责,那怕他们或许并不情愿,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牧树人们能够成功,那么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她抛下已经没有生息的主教,转过身,向着东北方走去,很快就在火海之中发现了一头巨狼的尸体。

    那是一头芬里尔之子。

    但后者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半条街上都是这头野兽污浊恶臭的血液。龙后来到这具尸体旁边,蹲下伸出手在它的肚子里掏了半天,然后又收回血淋淋的手。

    “没有心脏。”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个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

    一个有些害怕的、细微的声音在她心中追问道。

    “谁?”

    龙后站了起来,用警惕的目光环视四周,广场四周火海噼啪燃烧着,但并没有人来回答她的问题。

    除了燃烧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的声音。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虚无缥缈,好像是幽灵的啜泣。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我好害怕……?”

    ……(未完待续)

第八幕 罗曼的梦

    罗曼梦到了一个古怪的梦境。

    那梦中皆是尸体,成千上万死去的人,在火海之中燃烧的城市,建筑发出垂死的**,犹如地狱。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婴,被束缚在襁褓之中,遗弃在某个广场之上,那广场上的建筑高大而雄伟,却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那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的建筑风格。

    既非布拉格斯,也不是安培瑟尔,与克鲁兹人的审美,更有差别。

    布兰多不在她的身边,罗曼就开始感到害怕,她想要叫布兰多,叫芙蕾雅,拼命发出声音,但最后却只能不住地啼哭,声音清脆而响亮。

    直到有人从火中杀了出来,那是一群浑身覆甲的骑士——他们身上的铠甲样式奇异,她在布兰多的领地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甲胄。

    那群骑士看到她,立刻惊喜地喊了起来,他们的语言罗曼从来没有听过,语速很快,但她却能听懂:

    “找到她了!”

    “快杀了她,恶魔之女!”

    “感谢玛莎,我们有救了!”

    骑士们嚷嚷着拔出剑,然而还没等他们走近,忽然几束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击中了这些骑士。高温的射流从他们头顶贯下,盔甲之下炸出一团火苗,便只剩下几块扭曲的金属碎片散落一地。

    然后罗曼又看到一些身穿黑红长袍的人分开火海走了出来,他们一言不发,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专注地看着她,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说了一句话,和之前那些骑士们的语言又不相同,但罗曼还是能听得懂:“……真是噩梦。”

    他伸手就要杀死罗曼。

    但旁边的人却拦住了他。

    “她至少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你不能就这么毁灭她。”

    “这是我们共同的成果,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一切都要等到议员们的共同裁决。”

    抱着罗曼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我们可能不得不妥协了。”

    “不,或许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那群德鲁伊们的计划也不一定能成功,青铜一族暴戾而又充满了缺陷。议会是不会认可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的兄弟。”

    “但监察者们发现玛莎有些异动,几天内她数次动用了网络百分之七八十的能量,虽然极为短暂,但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们伟大的母亲在干什么?”

    “投影。她好像在投影某些东西。”

    男人默然不语,他放下手:“我和她探探——”

    罗曼梦到自己被从那个城市之中带走,然后又梦到另一座更加壮观的城市,许多雄伟的建筑物,神圣的殿堂,许多她从未见过、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士在梦中激烈地争执。

    然后她梦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漆黑无光的地方,然后便是长达数千年的沉睡。

    她在黑暗之中啜泣着,呼唤着布兰多和芙蕾雅的名字。

    她在自己的梦中沉睡。在梦中梦到了芙蕾雅,但芙蕾雅惊恐地看着她,离她越来越远。

    她梦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房间一片狼藉,两具陌生的尸体倒在她脚边。

    她梦到姑妈,姑妈皱着眉头地看着她,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梦醒了。

    她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在黑暗之中寻找方向。身边好像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光景,一队骑兵。身上散发着荧光,骑着骷髅马;或是几具摇摇晃晃的骷髅。眼中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还有尖啸的幽灵,从黑暗之中冒出来。

    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布契,那个逃亡的夜晚,亡灵大军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布兰多这一次却不在她身边。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哪里……?”

    她有些害怕地喊了起来。

    ……

    站在燃烧的街道上,龙后骇然地看到浓烟翻腾涌动起来,形成一排排手持长枪的骷髅骑兵——骑手们穿着破破烂烂的甲胄,腰腹之下漏风的链甲之间露出肋骨和脊柱,它们枯瘦的手抓着长枪,骑着瘦骨嶙峋的马——向她发起了冲锋。

    地面感受不到丝毫震动,然而骑兵已经到了近前,龙后蔚然不动,在骷髅骑手与它们的战马一齐撞向她身体之前,忽然轰然崩碎了,又重新化为了呛人的烟雾。

    龙后闷哼了一声。

    在她面前,燃烧的街道又恢复了片刻之前的光景,仿佛先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但只过了片刻。

    她又看到一头由火焰构成的牡鹿从附近的屋顶上跳下,四蹄着火落在她面前,那头牡鹿就像是布兰多曾经在黑森林中见过那一头,高大俊美,仿佛完美的生灵。

    这头高大的生物居高临下地看了格温多琳一眼,便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折返了回去。

    “神性气息……”

    格温多琳微微感到有些震惊。

    她略微犹豫了片刻,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火焰之中冒出数不清的幽灵,尖啸着向她扑来,但每一头都再接近她身体之前,就发出一声惨叫烟消云散了。

    一人一鹿在燃烧的城区一前一后地追逐着,每次格温多琳感到自己要够到后者的时候,牡鹿就会忽然消失,然后再更远的地方出现。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放弃不追,但格温多琳却隐隐感到了什么,她手中握着一枚橄榄状的白宝石,宝石在她手心中微微发热。

    “别着急,宝贝,”龙后心中答道:“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成功。”

    她喃喃自语道。

    罗曼却梦到了一棵树。

    它高大茂盛,散发着莹莹的微光,像是精灵一族的传说中的精灵之树,传说之中精灵们的母亲。

    罗曼感到自己有些疲惫了,她长大了些许。有了五六岁小女孩的身体,她来到树下,蜷缩在某个树洞中,在自己的梦中沉沉睡去。

    龙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自己面前的地面忽然之间被撕裂了,无数着了火的荆棘从石板之下射出,向她卷来。

    她面色一变。竖起手刀向前斩去,一道无形的风刃从指尖劈出,将那些燃烧的藤蔓切成两半,卷曲的植物落到地上,立刻化为火花。消失不见。

    “这是黄金魔树!”

    格温多琳终于认了出来。

    她远远地看着那牡鹿站在一片燃烧的荆棘后面轻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充满了错愕之情。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体验受芬利多斯子嗣袭击的滋味。

    牧树人在沃恩德四处种下黄金魔树,但终有一天种到了自家门口。

    格温多琳忽然认出了这棵树的身份,牧树人对它们的每一个实验品编号,每个实验品都各不相同,她认出这棵魔树的种子被带到了埃鲁因。

    “是它!”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是那个小姑娘的梦境,她忽然有些战栗起来。黄昏的意志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仅仅是一个它的梦境,就已经足以影响现世了。

    必须赶快找到她。

    得再快一些。

    荆棘又动了起来。它们彼此交织,形成一道鞭墙,向她滚了过来。龙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奇异地的低吼,若是有龙语学者在此会发现这是一个叠加了上千次的颤音,它准确地将七道法则之线编织在一起。

    一团耀眼的白光从格温多琳口中射出,燃烧的藤蔓发出一片吱吱的惨叫声。顿时融化了。

    但对于黄金魔树来说,只要不伤及它的本体。它就不会失去战斗力,荆棘一击不得。立刻从地上升了起来,密密丛丛地向她包围过来,竟是要将格温多琳缠住。

    格温多琳立刻高高飞起,躲开这恼人的纠缠,没人比她更清楚黄金魔树的性质,她在半空中环视四周,试图找出黄金魔树的本体。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道白光向她射来。

    龙后这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头石锥虫,生活在地元素位面中的生物,它与黄金魔树是生死大敌,但此刻这两个天然的敌人却联合起来对付她。

    那石锥虫比布兰多曾经见过的起码大了十倍不止,格温多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尖叫了一声:“石锥虫之母!”

    然后就被撞飞了出去。

    若是此刻从上空俯瞰,就可以看到此刻在十二月广场附近的某个区域,在一片连锁反应之后,一条街道上的整排燃烧的建筑接二连三地坍塌了下去。

    格温多琳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之中爬了起来,用手拍灭了头发上的火焰,她脸上到没有露出沮丧或者是受挫的神色,反倒是金色的瞳孔亮了起来。

    她直接从地面上弹了起来,背后张开一对巨大的双翼,迎着半空中的石锥虫之母射了过去,直接一拳砸在石锥虫之母的躯体上。

    仿佛之前一幕重现了,但双方却调了个个儿,石锥虫之母发出一声嘶吼,然后就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在一片烟尘之中,化作烟雾散开了。

    这一刻格温多琳终于找到了黄金魔树的本体。

    “找到你了,小姑娘。”

    她在半空中神手一抓,圣贤之力弥漫而出,竟生生将黄金魔树从地上拽了起来,失去了梦境的滋养之后,这现世的幻影立刻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火星消散于无形。

    在罗曼的梦中,精灵之树似乎忽然枯萎了。

    她呆呆地从树洞中爬出来,似乎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一幕。

    浓烟之中飞出两头冰龙——

    “给我滚!”格温多琳怒吼一声,徒手将它们扯成了粉碎。

    但这个时候,罗曼终于来到了安培瑟尔的战场上。

    龙后几乎是仰着头看着巨大的阴影矗立在自己的面前。

    “巨神兵……”她咬牙切齿地念道:“万物归一会,你们干的好事!”

    那庞然巨物一拳向她砸来,格温多琳不敢硬接,赶忙绕开,她知道在罗曼的梦境之中后者主宰一切,巨神兵在对方的印象中极为深刻,也就是说后者的强度被极大的夸张了。

    巨神兵一拳砸在地面上,她眼睁睁看着一片方圆大约三百米的区域直接化为了虚无,变成一个数十米的深坑。

    极境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但这对巨神兵来说,显然并非全力,它转过身,再反手一掌向龙后扫来。格温多琳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眼下她要么龙化施展全力——然而只要她一龙化,龙族的众圣殿说不定就会立刻降临在她头顶——格温多琳显然不想功亏一篑,于是只有另辟蹊径。

    她高高地飞了起来,落到巨神兵的手臂上,然后绕到它背后,一路向下,巨神兵反手一拍,重重地打在自己背上,震波差点震得格温多琳喷出一口血来,作为圣贤来说她本来到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事实上自从长青走廊一战受伤之后,她本身就没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

    不过震波同样加速了她下落的速度,她小心地避开巨神兵的双脚,来到它正下方,果然看到了茫然地站在街上的商人小姐。

    罗曼紧闭着双眼,浑身上下黑气缭绕,她微微侧着头,好奇地看着格温多琳,忽然开口问道:

    “是布兰多让你来找我的么?”

    两人头顶之上浓烟构成的巨神兵立刻烟消云散。

    格温多琳停了下来,仔细看着面前这个人类小姑娘——说起来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早在几十年前,她就曾经在最后的战场上见过还是女婴的罗曼。

    而后在瓦尔格斯附近,她也远远地见过这个小姑娘一面,只是那时候还时机未到而已。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像要使激荡的内心平复下来。

    “黄昏之龙,最终还是我们胜利了——”

    格温多琳冷冷地开口道。

    “布兰多……”罗曼小声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有些难受的神色:“布兰……多,……我……”

    商人小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是你唤醒了我,凡人?”

    仿佛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意志面前,连巨龙这样高贵而强大的生物,也变成了虫子一般微不足道的存在。

    “你是谁——?”

    罗曼开口问道。

    “击败你的人。”

    龙后静静地答道。

    ……(未完待续)

第九幕 骑士八德

    “这是什么?”小男孩将手中的东西翻来覆去打量着,又举起来看——那是个白色的金属圆筒,表面蚀刻着精美的花纹——“这是骑士胫甲,脚上的护甲。”大个子接过那东西,将它从他手上拿走,然后将一顶高顶盔盖到后者头上。

    后者立刻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赶忙用手去托沉重的帽盔,却不防头重脚轻地磕在附近一根烧焦的木柱上,顿时引起一片善意的低笑声。

    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白了众人一眼,再瞪了那大个子一眼,瞪得后者一阵心虚。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拿下那帽盔,晕头转向的小男孩这才重见光明,站稳了脚跟。

    不过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之后,却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女手中的高顶盔。

    看到这一幕大个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粗眉毛的少女没好气地横了小男孩一眼,“给你。”然后将帽盔丢了过去,后者差点没摔个四仰八叉才接稳头盔,视若珍宝一般抱着那东西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从小就不学好。”粗眉毛的少女心中暗恨,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希帕米拉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这样超然的态度使得她在众人之中保持着天然的领袖地位,众人却觉得理所当然,仿佛一位神官大人不如此反而不像是贵族了一样。

    而且自有人在一旁向她解释道:“神官大人,帕卢克他父亲是个没落的骑士,家中资产不足以让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所以才送他到鲁施塔来当学徒的。”

    “如果在两代之内赚到足够多的钱的话。这个头衔倒也是可以继承下去的,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贵族。”另有一个人接口道。

    希帕米拉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大个子在众人之中还颇为威信,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在众人眼中却成了对他们的话的认可,一时间态度不禁更加毕恭毕敬了。

    这个时候众人口中的大个子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赞扬道:“是个好骑士胚子,等我以后发达了,你来给我当侍从。”

    小男孩似懂非懂,只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又引得人们笑了起来。

    但粗眉毛的少女看起来却不高兴:“一个破烂骑士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老老实实给我爸当学徒。等学成之后我爸自然会把生意分给你打理。”

    “是啊,等娶了阿德格娅小姐,我们可就得叫你卢帕克先生了。”其他人哄道。

    “呸!”粗眉毛的少女红着脸对众人竖眉毛。

    对此大个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口中开着玩笑,手上却不慢,各自从废墟中捡出一件防身的武器。连粗眉毛的少女也从烧焦的墙上扳下一张十字弓——弓身有些焦。但弦却完好无损——接着又从碎石间翻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别到腰间。

    大个子又指点他们从还没烧毁的甲胄架上找出几套棉甲来穿上,对于没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这大概是他们唯一应付得过来得防具了,但穿戴起来照样繁琐,好在大个子虽然家道中落,却也受过全套的骑士教育,不说经验丰富,至少也理论充足。

    他自己则套了一件链甲一件胸甲。费了好大劲才指点旁人帮他穿戴上,又带上轻盔,在下巴上系好束带。再从烧焦的木桶里抽出一把双面大剑,那剑淬火完美,表面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蓝光,大个子十分专业地弹了弹剑刃边沿,清脆有声。

    “不愧是帝都,在罗西克乡下最好的铁匠铺你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上剑。倒也活脱脱是个年轻的步行骑士——或者至少是骑士侍从。

    希帕米拉偏着头打量着那些甲胄——太薄、太轻,这是她的评价。她心想这么轻的甲胄怎么能够胜任呢?大地圣殿的龙骑士全副武装下至少有半吨重不包括坐骑,即便是步行骑士也只是减少半身甲的重量。但上半身的甲胄与龙骑士并无太大区别。

    在她心目中,领主大人为穴居人设计的冲锋甲才是符合她的审美观的,当然了,用作冲刺突袭的铠甲的重量自然是要比骑士制式甲灵便一些的。

    不过她并不说出来,知道这是礼貌问题,众人还以为神官大人根本看不起这些东西——当然了,虽然确实也是看不起。

    他们一路穿过了两条街才来到这里,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上半个秘会教徒,早先的狼群似乎也散入了城中,一路上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不过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还有这样的好运气,而大个子正好知道这附近有这么一家武器作坊,加上老人腿脚不灵便随时需要停下来休息,因此才提议到这里来小憩、顺便找点防身用的武器。

    希帕米拉则在经过这片区域时隐隐感到什么,旅法师和命运卡牌之间自然有些感应,她听对方如此说,自然首肯。

    他们的运气的确不错,抵达武器作坊时这里才烧了一半,店里的人早就跑了个精光,众人推倒墙熄灭火之后,竟真在屋子里和废墟下面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众人兴致很高,‘分赃’这种活动在那里受欢迎,这些刀剑防具虽然现在埋在废墟底下弃之如敝履,但平日里却值不小的一笔钱。因此他们歪七倒八地戴着头盔,不伦不类的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显得滑稽可笑,但却兴致勃勃。

    希帕米拉也不督促,她一个人来到武器作坊的另一边,口中默念词句,伸手在砖石之间一指,一道微不可察的淡蓝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扩散而出,没入废墟之间。

    一路跟着她走过来的粗眉毛少女无比景仰地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什么,神官大人?”

    “我叫希帕米拉。这是一个法术。”希帕米拉认真地回答道。

    “一个法术。”粗眉毛的少女喃喃地重复道,她心想,这是一个法术,这已经是神官大人第二次展现神迹了,对方看起来可不像是教区的牧师那样对自己的法术敝帚自珍。

    她却不知道教区的牧师们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他们的工作往往繁重,每个圣法术都必须斟酌之后才能使用,以保证它们用到正当的地方。

    希帕米拉却继续解释道:“这个法术可以保证我们看到隐藏起来的魔法波纹。”

    后者听得如坠云雾之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神官大人真是平易近人,若是教区的牧师根本不屑于和平民解释。

    很快。希帕米拉就看到砖石下面渗出一圈圈波纹,有大有小,有细有密,她对其他的视而不见,只向其中一个伸手一抓。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竟从废墟之下升起。

    粗眉毛的少女吓了一跳,不用希帕米拉说,她也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法术,至于具体是什么法术,她也不需要了解,但她看到从砖石下面升起来的是一双银白色的护手甲。

    那护手甲用又轻又薄的金属打造而成,彼此相叠。又串在一起,表面镀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美丽花纹。每个指钉处各有一个雕刻精细的白银羊头,羊首之上各镶嵌着一枚瑰丽细碎的红宝石,在火光下散发着柔柔的光芒,端的是美丽无比。

    “啊。”粗眉毛的少女不禁惊叹出声。

    那护手甲向着希帕米拉飘去,神官小姐伸手将之接住,却并未在意这护手甲本身。而是伸出手指贴在它内侧,革制的内垫内果然另一层。她轻轻一搓,一张金色的卡牌便从中滑落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那张卡片的牌面。卡片便绽放出一道金光,等她将其拿到手上,发现牌面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首先黄金阶的牌面变成了白银,上绘一位修女手持圣杯,高声唱诵,四周幽魂环绕,却百邪不侵。牌面上书写道:

    铁皮圣歌

    信念iv

    光5,地5

    【结界】

    支付x法力,选择x个目标使其获得免疫3。(免疫3或以下伤害,或者防御提升30%)

    维持,铁皮圣歌永久存在,但每维持到下一个阶段,需要重新支付法力。

    ‘意志如铁,心比坚金——’

    希帕米拉食指才刚刚轻触到略有些冰凉的牌面上,心中便传来一个声音:“咦,希帕米拉?”

    “领主大人!”神官小姐心中一喜,连命运卡牌都顾不得了,沉下心来答道:“领主大人,我在这里。”

    “你怎么了,我怎么突然能联系上你了?”布兰多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明白了,或许是因为我刚刚同化了一张卡牌,旅法师的能力自动被强化了的缘故。”希帕米拉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

    “同化了卡牌?”

    希帕米拉集中精神,脑海之中便浮现出卡牌,还有那副护手甲。

    布兰多正在猫与胡须旅店的废墟之中,却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残垣之间还留有一丝盖亚之血的气息,除此之外便是那些横七竖八的秘会教徒的尸体。

    天使爱若玛悬浮在半空中,它此刻体型缩小到了与常人无异的大小,但还是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是半神。

    与布兰多所见过的黄金之民相比多了一丝神圣,却少了很多人性,总让他想到巨人之神米洛斯那样的东西,仿佛是纯粹的战争机器。

    这个时候当希帕米拉集中精神时,他顿时看到后者所看到的东西。“咦?”他轻轻咦了一声,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那护手甲,没办法这就像是玩家的本能,一页淡蓝色的框体已经下意识地在他的视网膜上弹开。

    “这是赝品泰拉若斯之拳?”

    “什么是泰拉若斯之拳,领主大人?”

    “泰拉若斯之拳是法恩赞手下最强骑士的铠甲的一部分,除了本身属性……防护优秀之外,它指钉上面的羊首每一个头都储存着一道强力祝福,一共八道,从左往右分别是崇德之印,许善之剑,颂圣之盾,不惧之心,至耀之冠,殉道之所,敬谦之言,无私之灵,对应骑士八德,八道祝福可以使佩戴者的实力上升一个层次。”

    “啊?”希帕米拉原本根本没在意那轻飘飘的护手甲,这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么厉害?”

    “当然,你手上这一件应该只是矮人大师的赝品,虽然做工也丝毫不比原版逊色,但羊首之中的祝福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不像原版那样是持续生效的。”

    布兰多瞟了一眼那淡蓝色菜单上的数据,赝品泰拉若斯之拳的属性比正版的稍差,但至少也是矮人大师的作品,原版秉承圣者之战时代的魔法装备的一贯特性,只增加单一属性,拥有74点力量,赝品则运用的是第一纪元之后的新工艺,有44点力量,15点体质,事实上也是够到了传古物品的门槛。

    这是少见的与原版相差仿佛的赝品。

    “领主大人,你的装备——?”希帕米拉想说他在上次的战斗中,身上装备坏了个七零八落的事情。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打断她道:“这东西对你来说更有用,对我提升不大,它是最适合配合山脉属意的装备之一,可惜了,若是原版的话,这东西可以让你的战斗力现在就超过我。”

    他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泰拉若斯之拳在圣者之战之后就随着骑士泰拉若斯的身亡而失踪,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他那套著名的骑士铠,终之枢纽。

    这东西在琥珀之剑中都没有被玩家翻出来过,根据所有人的猜测应该是版本还没开出来这东西。

    布兰多这才看向那枚命运卡牌,相较起来他对这枚命运卡牌反而没那么奇怪,自从成为真正的旅法师之后他就明白,自从圣者之战后真正的旅法师在沃恩德几乎就几近于无,但是像是吉让德那样有一两张卡牌、拥有成为旅法师潜质的学徒却很多。

    ……(未完待续)

第十幕 神官战士

    这张卡牌按照希帕米拉的描述被藏在手套中,说明这护手甲的前主人或许也是类似的存在,对方拥有一张卡牌,而这张卡牌说不定还贯穿他的人生始终,在对方临终之刻,他将之珍藏在这双同样珍贵的护手甲之中。

    两件东西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命运卡牌,因此手套中的乾坤也从未被人揭破过。

    可惜的是这张卡牌才被希帕米拉拿到手上,就被她的旅法师规则所同化,否则他还可以根据牌面来推测一下这张卡牌前主人的身份。

    作为这个时代沃恩德所知可能是最为丰富的‘博物学家’,布兰多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你把牌收起来,手套现在就可以用上,”布兰多说道:“另外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看到罗曼?”

    “罗曼小姐?”希帕米拉奇怪道:“她怎么了?”

    “出了点事,她失踪了。”布兰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什么?”希帕米拉不小地吃了一惊,连忙答道:“我在十二月广场附近,领主大人。”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布兰多嘱咐道。

    “嗯。”

    希帕米拉点了点头,退出心灵联系,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在她身边的粗眉毛少女无法看到她手中的命运卡牌,也听不到她和领主大人之间的对话,只看到她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回过神来。

    后者却不敢多问什么。

    希帕米拉带上了护手甲,又从废墟下面捡出一枚戒指让后者戴上,但并没有告诉她这枚戒指上附着着一个漂亮的防护法术。只是后者被戒指上大粒的绿宝石吸引住了心神。心中乐淘淘的。

    两人从矮墙后面走出来,却发现外面的情况与她们想象之中不太一样。

    外面众人之间本来有些放松的氛围消失了,以大个子为首,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拦在路中央,连老欧吉斯祖母的孙子也不例外。有些人还拔出了武器,神情严峻地与不远处一群秘会教徒对峙着。

    而对方显得要轻松得多,大约十来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徒冷笑着看着这个方向,好像专等着她出现似的,并不急着动手。

    看到希帕米拉走出来,其中一个人立刻喊道:“神官大人。你总算来了,这些家伙要把我们赶走!”

    “怎么回事?”希帕米拉问道——希米露德的教义是平和与忍让,而她自己也并不喜欢战斗,若对方也是为了武器而来的话,退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她心想。

    “问这家伙!”人群中一个人被踹了出来。

    穿着黑袍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心中暗暗叫苦,正是他一路上悄悄留下记号,却没想到给人逮个正着,更没想到同僚竟然不顾他安危直接堵了上来。

    面对希帕米拉的眼神,他自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生怕这位神官小姐一个神罚之雷把他给灭了。

    神之雷电这个时候已经在他心中默默地完成了版本更新工作。

    “你到后面去,注意自己的安全。”希帕米拉却答道。

    “什么?”那年轻人都愣了:“你……你不杀我?”

    希帕米拉却摇了摇头不说话。她不熟悉这个时代,但却不是傻子,这些黑火教徒一看就面含杀意。怎么可能顾忌留下活口的事情,运气好这个人可能可以活下来,但那只有很小的机会。

    这个时候前面的大个子忽然扭过头来说道:“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找你,大人。”

    “找我?”

    对方很快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见一个老熟人从一众邪教徒身后走了出来,正是腐朽领主安德莎,后者将手放到脖子背后。轻轻撑起自己的长发,藤蔓似的头发如同虫子一样蠕动着。令人作呕。

    但无论如何她仍旧算得上是个妩媚动人的女人,尤其是妙曼的胴体与巍巍然的胸部。她环视了众人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那位领主大人呢?”

    安德莎说完这句话,眼神虽然依旧平静,但内心中却带着浓浓的警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布兰多的实力了,在信风之环时对方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家伙,才区区大半年没见过,她的实力便不够看了。

    哪怕她用神性之血进行了二次洗礼。

    那位小王子殿下的血可真好喝,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但这仍不能抵消她心中的畏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告诉她喝白开水也能增长实力,那么她一定要把那个傻子捏死,免得自己被人当做蠢货。

    而至于现在,她估计还是会把对方捏死——因为喝白开水增长实力,哪算什么?眼下这里有人吃饭睡觉呼吸都会变强。

    若是安德莎知道《琥珀之剑》这个游戏,恐怕这会儿已经在心中大叫:gm,这里有人开外挂了!

    她心中警惕,然而龙后大人的话不能违背——那同样是个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安德莎不禁仔细地打量着希帕米拉,心中转动着自己的盘算:“必须把这些人拦下来,不能让他们去破坏龙后大人的计划,仓促召唤出的弗德里奇还没有度过虚弱期。”

    她心中的盘算是若能把那个小姑娘擒住用来威胁那人便最好不过,只要布兰多不在对方左近,安德莎是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自己对手的。

    所以她先用语言试探,试图从中找到线索,但她却料错了一点——

    希帕米拉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就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作为古代神官与现代神官之间的差别便显现了出来,若是炎之圣殿的牧师,或许还会口头交锋一场,在占不到便宜之后才会慢腾腾地准备开战斗。

    然而希帕米拉是希米露德的神官。在古代神官们都是这样培养的——她们首先是战士,然后才是神官,严苛的自然环境与随时都要参加的开拓秩序疆土的战争需要合格的从军神官。

    那怕希帕米拉是和平主义者。

    但那是数千年的和平主义者。

    他们之间的定义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神官小姐二话不说,直接丢出了才刚刚入手的卡牌——铁皮圣歌,两个手持长号的天使从天而降。唱诗班在云间高唱圣歌,沿着一条雪白的云径缓缓走下。

    圣洁的歌声从半空中降下,融入到在场每一个市民身上的布面甲、棉甲甚至普通衣物之中,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布面甲在一片白光中渐化为闪闪发光的链甲衫,棉甲则变成了厚实的镶嵌革甲。

    大个子帕卢克更是变成了全副武装的龙骑士,身上的铠甲看起来起码有半吨重。但却轻便得丝毫不影响后者的行动。

    “这是……”

    “神迹啊!”

    “这是大面积祝福圣术,是战争祷文!”有见识的人已经惊讶地叫了起来,可惜他的见识也就仅止于此了。

    “神官小姐是战争司祭!”

    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连面对邪教徒的恐惧都失去了不少,对面的邪教徒更是骚动起来。看希帕米拉这个做派,谁不知道她是随军牧师?

    战争司祭就是高位的从军牧师,而且是专指那些会与军队一齐上阵作战的僧侣与神官,而不是那些打扫战场洒水作祷告的告亡者。

    这样的神官在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们一般把他们与圣骑士并称,克鲁兹人的炎眷骑士为何如此强大,就是因为他们本身也算是从军牧师。

    与神官战士们并肩作战的人大多会感到更急安全与安心,但他们的敌人就往往要感到头皮发麻了。

    这些可都是圣殿之中的精英。

    “你是法恩赞人!”安德莎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在这个时代使用金炎法术的炎之圣殿的战争司祭习惯于主动出击,只有法恩赞的神官才喜欢先上祷圣法术。

    但她还是认错了,毕竟大地圣殿的风光那已经是圣枪苍穹与山川的属意还没有遗失的时候的事情了。久远得几乎遥不可考。

    希帕米拉仍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专注克己,这是神官在战场上的起码要求,她们那个时代面对的敌人是强大的黄昏种,岂能在战场上分神?

    以至于神官小姐还有些好奇,心想这个疯女人打又不打。一直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干什么?要给安德莎知道了她的想法,估计得气得一口血吐出来。

    希帕米拉低声默念。几束光芒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落在众人头顶之上。照耀得整个街道上一片圣白——处于光柱之内的众人,立刻感到力量成倍的增长,精神上的疲劳仿佛瞬间一扫而空,兴奋得仍不住大叫起来。

    就好像是在战场上吹响的号角之音,明明片刻之前还不过是一群平民,此刻却仿佛都熟练地掌握了战斗的记忆,头盔也戴正了,手中的长剑也不歪,队伍也站整齐了,随时整装待发,可以发起冲击。

    这正是她的要素,圣白之地,这个偏光的防守、祝福要素是整个《琥珀之剑》内都及其罕见的群体增益内要素,这个要素事实上是一个近似于时间的要素,它可以让人们追溯回上千年的记忆,从中获得他们想要的经验与技能。

    这个时候事实上邪教徒的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一支由平民组成的杂牌军了,而是一支由上古英灵构成的军队,要不是希帕米拉的能力还不够纯属,否则极之平原一展开,这些人直接胁生双翼,变成天使大军都有可能。

    而希帕米拉使用这个能力,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这些平民的性命,也是为了用光柱给布兰多指引自己的位置,她知道自己从元素池抽取元素的时候,领主大人就应该明白这边发生战斗了。

    安德莎都看得呆住了,她见过祝福法术,却没见过这个水准的祝福法术,如果法恩赞的主教们都有这个水准,那估计克鲁兹人和风精灵也距离亡国没多远了。

    她张了张嘴巴,试图督促身边的邪教徒快上,去拦住那些小杂鱼,但她虽然聪明,别人却也不笨,一些人看到这个场景就已经小腿转筋,开始准备后撤了。

    “你们去拖住那些黑火教徒,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我来对付安德莎,”希帕米拉绝不在战场上说废话,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射了出去。

    她右手小指的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微微一亮,无私之灵的力量便已显圣,她感到体内热情源源不息,好像体力的充沛程度是平日里的好几倍,爆发力、反应力、洞察力都成倍地提升,信心高涨之下,手中的山川之属已经一锤向安德莎扫了过去。

    安德莎却不惊反喜,经过二次神血污化之后,她的实力已经稳稳高出了在信风之环时候的自己一线,而此刻面对希帕米拉,更是超出两个水准。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自寻死路。

    她这个时候已经懒得管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黑火教徒了,将手一扬,刷一声一道藤鞭向半空中的希帕米拉射了出去。

    但藤蔓才刚刚缠上山川之属,安德莎就暗暗感到不对。

    她的法则之力——腐蚀,竟然没产生作用。

    当然,安德莎意图用自己的法则之力来侵蚀神器,也确实是想多了。这个时候希帕米拉左手小指上第一枚羊首亮了起来,崇德之印显圣。

    意志信仰,精神完美,崇德至高。

    骑士毕生所求的至圣理想,完美灵魂在这一刻在希帕米拉身上显现,这是无瑕的意志,若说布兰多的意志壁障可以让他从容面对大部分的凡世法术,那么此刻的希帕米拉已经足以无视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

    刹那之间。

    所有围绕在希帕米拉身侧的法则之线,无论是圣白之地的法则之线——还是安德莎腐蚀要素的法则之线,统统全部偏离,竟然完全变得不受其要素掌控起来。

    安德莎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至高意志屏障,法则无效化!”

    ……

    (ps:说休息一天就一天啊,imback~(未完待续)

第十一幕 邪神

    原版的泰拉若斯之拳的崇德之印是一个可持续的增益,持续时间长达数个小时,而赝品的泰拉若斯之拳的崇德之印是可以储法能力,每天只可以开启七秒钟,并不需要一次用完。

    希帕米拉突破了安德莎的侵蚀鞭影之后立即关闭了印记,就这么刹那的时间她右手小指上羊首指钉的红宝石就已经黯淡了不少,前者估算了一下可使用的时间,也不过剩下两三秒钟而已。

    反应快的话还可以开启两次,但反应慢的话就只剩下一次可使用次数了。

    这个时候她第二次着地,之前一步跨越了二三十米的距离,砰一声稳稳踩在石板上。作为希米露德的神官特有的能力,只要她们还站在地面上,盖亚之力就会源源不断传来,她略一加力,这股力量以十倍的速度反馈回地面,街道的地面轰然炸开,神官小姐形同一枚炮弹般射向了安德莎。

    众人只看到一道虚影闪过。安德莎则能真切地看到希帕米拉加速靠近,虽然这点速度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但心中仍余有对于先前至高意志屏障的疑惧,一时间竟不敢硬接,而是后退了一小步。

    希帕米拉看安德莎后退,心思一闪,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停,直接一锤砸向地面。而安德莎的战斗经验并不逊色前者多少,看到这个动作,就明白过来其意图,不禁脸色狂变:

    “闪开!”

    希帕米拉右手无名指白银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一闪,许善之剑开启,这个时候她身上已有大地女神之力、圣白之地与无私之灵三重增益,再加上这一重便是四重。山脉之属意的攻击力和力量加成本就到了75点,许善之剑又提供30%攻击加成,便是97点,再算上力量加成,这一击单纯杀伤性上来说便有了布兰多在寒露庄园之前的水准。

    锤子毫无花巧地砸入了地面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震波沿着街道传递开来。安德莎面色难看之极,她自己只要飞上空中就可以轻巧地避开这道震波,而事实上即使是避不开对于她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这不过只是接近极境的攻击水准而已。

    她伸出右手,一道弧形的绿色光罩以她的右手手掌为支点撑开来,震波与光罩相交。那附近的地面立刻拱起,冲击力推动泥土与石板在光罩前堆积,但后者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破裂的**。

    光罩保护安德莎与她身后的数个黑火教徒安然无恙,然而其他方向上的情况对于这位牧首大人来说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前者能无视接近极境的攻击。不代表其他人也能。震波从黑火教徒的脚下横扫而过,这些人立刻飞了起来,接二连三地落到附近的废墟之中,幸运的家伙只是摔个骨折,不幸的家伙被断裂的木桩刺给对穿,有些倒霉蛋甚至落到了火中,顿时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声。

    安德莎面黑如铁,她倒不是在意这些人的小命。只是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而已,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的‘狡猾’。

    这时候远处观战的众人们兴奋了起来,在大个子的带领下。他们嚷嚷着发起了冲锋,黑火教徒本就被先前一波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七零八落,这会儿更是摧枯拉朽,直接溃败了。

    “你们会后悔的!”安德莎气得尖叫一声,她快气疯了,本来没把希帕米拉看在眼里。她的目标原本是这个小姑娘后面的布兰多,却没想到一时大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愤怒似的。伴随着她的尖叫声,街道上忽然轰一声巨响。地面之下什么东西卷起泥土伸了出来。

    那东西是如此之庞大,又出现得如此之突然,以至于希帕米拉都没能来得及看得清楚就已感到一股夹杂着土腥味的劲风直扑面而来。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只是圣殿中训练时留下的本能让她开启了了左手中指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

    防御骤增一倍,再加上铁皮圣歌的百分之三十防御,她身上的光幻之羽长袍表面竟呈现出金属的光泽,一面若有若无的虚质之盾也浮现在她身前。

    但这些几乎都毫无作用,那巨大的东西重重地抽在虚质之盾上,无形的盾立刻四分五裂,无可匹敌的力道继续向前,又落在她身上,希帕米拉当即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燃烧的废墟之中。

    “神官小姐!”

    “神官小姐!”众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希帕米拉艰难地从碎石下爬了出来,雪白的脸蛋上有好几处擦伤,口鼻溢血,她看了那从地下升起来的东西一眼,才发现那东西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形容。

    它长得有些像是一条触须,但形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改变,更令人惊奇的是你根本记不住它上一刻的样子。这触须的表面浮现出许多人类的面孔,这些面孔或者惊惧、或者痛苦、或者悲伤与绝望不一而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眼珠,空洞的眼眶中一片漆黑,仿佛要将人的心神从中间吸进去。

    这绝对不是物质界应有的东西,希帕米拉只看这东西一眼就感到其身上弥漫的邪恶与绝望的意念,这条触须有二三十米长,但她知道它的本体更大——这绝非是她可以对付得了的东西。

    “快跑!”她立刻对其他人喊道。

    众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那条触须又一次向希帕米拉压了过来,希帕米拉右手连闪,至耀之冠,殉道之所,敬谦之言三印同时开启,她举起手中的山川属意,‘砰’一声那触须重重地压在了十字战锤之上,希帕米拉感到自己脚下向下一沉,但却生生地挡住了这一击。

    至耀之冠提供全技能提升五级,持续一刻钟;殉道之所牺牲一半生命换取属性加成百分之三十。持续二十秒钟;敬谦之言提供百分之十全系伤害免疫能力,持续二十秒钟。

    安德莎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有凡人能挡得住弗德里奇一击?

    “神官小姐加油!”

    众人才刚刚提起的心又重新落了回去,忍不住欢呼了起来。众人旁边的年轻黑火教徒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跟着嚷嚷起来的**,他忍不住有点一头大汗。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希帕米拉心知肚明这并非长久之计,先不说八圣印的持续时间非常短,而且她感到这怪物并没有出全力,对方像是在玩弄猎物。

    这是邪神——

    作为希米露德的神官,与牧树人一样同样是盖亚的信者,她对于这些扭曲的生物并不陌生。她甚至能感觉出对方究竟是那一位邪神。

    邪神弗德里奇,最残暴的冰原之主。

    “必须得带大家离开这里。”神官小姐心中升起责任感,这是盖亚的女儿们——群山的少女与生俱来的怜悯的与宽厚之心。

    触须再一次向她扫来。

    这一次安德莎也出了手,她打定主意要赶在布兰多抵达之前先解决掉一个威胁,否则这个小姑娘和那个年轻人联起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希帕米拉则展示了一张卡牌。

    庇护圣歌。

    一道白光在安德莎、触须的攻击与她之间绽放开来。这张安若度圣戒转换来的卡牌可以让人免疫一切伤害,所以希帕米拉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是借着这力道远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众人身边。

    她一站起来立刻对不远处粗眉毛的少女喊道:“带大家走!”

    经过先前的观察,她已经知道众人中最有威信的是那个大个子,但对于大个子来说,还是这位阿德格娅小姐的话最为重要。

    粗眉毛的少女虽然才和希帕米拉相处不到一个钟头,但却对后者的话笃信异常。连忙对大个子说道:“听神官大人的话。”

    这个时候其实不用她提醒,其他人已经看出神官大人不是那可怕的怪物的对手。当然他们心中倒没有责备希帕米拉不给力,毕竟那庞大的触须人人都看得出来有多可怕。

    虽然大部分普通人并不知道。魔物的强大与否与它的体格其实并无直接联系,而邪神更是如此。

    希帕米拉一开口,他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大个子想要去拉粗眉毛的少女,但却被后者打掉了手:“去帮老祖母。”后者大声说道。

    然后她才扶起受伤的希帕米拉,准备追上其他人。

    欧吉斯祖母的孙子跟在她们身边。竟也并不害怕,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样的。”她说:“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小男孩立刻挺起了胸膛。

    众人沿着街道逃跑,安德莎看到这一幕却并不着急。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若是堂堂冰原之主弗德里奇让一群普通人从自己面前逃脱了,那也未必太可笑了。

    果然,只不过片刻之间,整条街区两边又轰隆隆从地下伸出十数条触手,这些触手之间有的相隔数十米,也不知道地下的邪神本体究竟有多大。

    触手甫一出现立刻向众人卷了过去,它明明可以轻易追上所有人,却不慌不忙地从跑得最慢的人身上下手,将后者惨叫着卷起来,然后捏爆,化作一片血雨落下。

    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情笼罩在所有人头顶,这时候就算是最蠢笨的人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是在玩弄他们。

    希帕米拉大约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她停了下来,推开身边的粗眉毛少女道:“你们先手,我来断后——”

    “神官大人?”

    粗眉毛少女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希帕米拉,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跑得远远地也停了下来,他们回头看向这边,忍不住喊道:“阿德格娅,神官大人,你们在干什么,快跟上!”

    “神官大人她……她说……”粗眉毛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来断后,你们快跑,不然我们一个也跑不掉。”希帕米拉再对所有人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惊呆了。

    炎之圣殿的神官们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秩序,虽然对于文明社会和普通人的保护也是金炎之道的教义要求,但却并不包括自我牺牲。

    在这个时代沃恩德的许多地区,宗教对于守护的定义几乎都源于此,让作为文明社会的精英阶层的神官,尤其是高阶神官为了保护普通人而牺牲,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文明是如此艰难地扎根于这片多舛的土地上,在大多数普通人看来,每一个优秀的个体都理应得到保护,让他们在秩序的世界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死去。

    神官小姐是如此的杰出,在任何人看来她的年纪都是这么的年轻,在任何一个圣殿都应当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他们怎么能让天才去为自己送命?这样的自私令最卑鄙的人也要感到羞愧。

    众人不禁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大声说道:“神官大人,我们和你一起。”

    “你们走,”希帕米拉微微一笑,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过去在大地圣殿的光景,每一位母亲的孩子都是光荣而骄傲的,在她们失去这份荣耀之前:“我是希米露德的神官。”

    母亲的女儿。

    粗眉毛的少女张了张嘴:“大人,我们不能让你为我们而死……”

    “我不会死,”希帕米拉笃定得好像在阐述某个真理:“领主大人会来保护我的。”

    “领主大人?”

    触须这个时候已经哗啦啦压碎了街道两边的两排房屋,来到了他们身后,粗眉毛的少女极为恐惧地望着那边。

    大个子在后面焦急得直想冲过来把她扛起就跑,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却不能这么做。

    希帕米拉又看向一旁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后者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跑到了现在。“你和大家一起跑吧。”她说道。

    “我是黑火教徒,”那年轻人愕然地答道:“大人。”

    “它可不会管你是谁。”希帕米拉指了指来越近的触须答道。

    “不是,”那年轻人满头是汗,卷曲的长发都贴在额头上,他大声辩驳道:“我是说,我是邪教徒,大人,你难道不在意吗?”

    ……(未完待续)

第十二幕 领主大人

    “你是黑火教徒,”希帕米拉却微微一笑:“你知道黑火教徒的来历吗?”

    年轻人呆住了。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战争与瘟疫,魔物与灾难接踵而来,所谓的文明之灾的时代便是如此由来。

    那是大地圣殿最为光辉的时代,盖亚的女儿们与敏尔人一起守护这个文明与秩序的世界。在那个时代,希帕米拉知道曾经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因为魔物的入侵而失去了家庭与亲人,立誓复仇,以黑色的火焰为印记,终生与魔物为敌——

    他们被与圣殿、军团一起并称为文明的三把利剑。

    但时光荏苒,利剑皆以腐朽。

    她向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冲上来拉起粗眉毛的少女就跑,众人也终于开始转身,那个黑袍的年轻人呆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

    他想了好一阵子,才从自己的长袍上扯下代表秘会的胸针,丢到了一旁的废墟之中。

    在众人身后,十数条触手终于追上了希帕米拉,一起向她压了过去。

    “神官小姐!”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惊叫道。

    希帕米拉的身影消失了。

    弗德里奇的触手将神官小姐环绕在中央,它们彼此交织着,上面有上千张面孔,这些脸孔变化的神态,发出萦绕的低语,像是耳边的低叹,窃窃私言,长鸣不息。

    希帕米拉感到一个声音挤进了自己的脑海,那个声音就像是几百个人声重合在一起,他们重复着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内容,嘤嘤嗡嗡。嘈杂不清,却偏偏让人明白了内容。

    “他们背叛了你们。”

    “大地圣殿已经不存在了。”

    “我认得你,小姑娘。”

    “你是大地圣殿的神官。”

    “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希帕米拉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盯着这个大家伙,她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害怕的。但她是希米露德的牧羊女,代女神行牧于大地之上,她必须守候羊群,站在这里。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胸脯轻轻起伏着。“我也认识你,弗德里奇。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不了我。”她大声说道。

    一阵低笑声挤入了她脑海。

    “呵呵呵呵。”

    “但我从这些人的思维中找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你想看看么?”

    “可怜,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圣殿现在成为了野蛮人的附庸。”

    “你知道大地圣殿是怎么灭亡的么?”

    嘈杂的声音颠三倒四,令人厌烦不已,千百个语调重合在一起,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你脑子里喋喋不休。

    “那些凡夫俗子根本不明白……”

    “你们有多高傲。”

    “他们只懂得蝇营狗苟。”

    “他们杀了你的同伴。背叛了你的信仰……”

    “你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希帕米拉沉默了。

    最后这句话刺中了她的心,少女眼中亮晶晶的,微微张开了口,心中却充满了柔软,她心中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确格格不入。

    这不是属于她的时代。

    希米露德是崇山之王,她的高傲让她将王座雕琢于群山的巅峰,终年位于寒风呼啸之下。

    而她的神官同样是高傲的。每一位牧羊女都是同龄人中最杰出,最美丽的少女,她们的心灵纯洁无瑕。意志坚定无比,地位尊崇无比。

    这种高傲与生俱来,仿佛天然就凌驾于凡人之上,她们守护凡人,就像是守望女神的羊群。

    因为羔羊是柔弱的,需要她们的保护。

    她们强大。所以才能施加以怜悯。

    但那个时代终究是结束了——

    她从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一刻起,就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这是一个凡人的时代。希帕米拉默默地收起了心中的骄傲,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她学会了礼貌地微笑,仿佛温和而平易近人,犹如邻家的少女一般。

    她旁观着这个世界,不发一言,因为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只在心中评价着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工艺,陈旧的武备,薄弱的实力,毫不坚定的战斗意志,这就是凡人的时代。

    或许还算温情,但太过软弱了,要是女神还在的话,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这样的世界应该如何对抗黄昏呢?

    她觉得有些奇怪,心中不明白玛莎大人和神民们为什么要如此安排,但一方面,却又不敢去查阅关于过去的历史书籍。

    她明白自己是在害怕。

    因为高傲是不能容忍错误的。

    “他们甚至学不会敬畏。”

    “他们只有廉价的感激……”

    “但很快就会消失殆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崇拜和敬畏才能长久地维持。”

    “去杀了他们……”

    弗德里奇的声音循循善诱道。

    然而最后一枚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自动亮了起来——骑士的不惧之心来自于无畏的精神,它消除一切恐惧与迷惑,免疫所有来自于精神和意志上的干扰,屏蔽心灵,清晰思维。

    希帕米拉一下清醒了过来,眼中的迷茫尽去,目光显得愈发坚定。

    “傲慢终究会走向毁灭,没有什么是长久永存的,大地圣殿的光辉只是历史的一环,它的存亡对于世界本身来说不过一瞬而已。”她开口答道。

    “呵呵呵呵。”

    “听听这傲慢的语调……”

    “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

    “以凡人的目光来评述历史的进程。”

    “多么自大啊,看起来你心中依然不舍过去的地位。”

    弗德里奇的声音尖而细地反驳道,犹如一把锉刀发出的刺耳的噪声。

    希帕米拉仰着头看着这些彼此交织的触手,大声答道:“弗德里奇。你迷惑不了我,我的性格不是我的弱点,我从来不以此为耻,因为我心中的骄傲并非是盲目的源头——”

    “也因为我见过许许多多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弗德里奇。哪怕在这个时代也是一样。”

    弗德里奇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闷闷地开口道:

    “喔?”

    “竟有人能让一位希米露德的神官说出这样的话来。”

    “多么令人疑惑啊。”

    “你在撒谎,小姑娘。”

    “令人失望,令人憎恶,先民的时代结束了,留下了一个令人恶心的世界。”

    希帕米拉笑了。她满是崇拜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他可以为了一个承诺与一个帝国为敌——他并不强大,但英勇且意志坚定,谦逊而又洁身自好,丝毫没有贵族们的恶习。既不轻浮,也不傲慢,他身上承载的理想与信念是如此的纯粹,仿佛来自于先古诸贤,毫不夸张地说,我对大人充满了崇敬——”

    弗德里奇的声音嘤嘤嗡嗡地回想着,最后竟然化而为一:“一位希米露德神官的崇敬,令人疑惑……”

    “让我看看你心中小小的意念。”

    “欺骗的种子会在你口中发芽。”

    “你骗不了你自己。小姑娘……”

    “告诉我,那是谁?”

    希帕米拉微笑着答道:“我的领主大人。”

    “一个凡人?”声音之中充满了不屑。

    前者轻轻吁了一口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可怖的触须:“这是凡人的时代。弗德里奇。”

    “那又如何?”弗德里奇带着浓浓的轻蔑之意答道:“你竟指望一个凡人来救你?”

    “领主大人不会来救我,”希帕米拉却回答道:“他是来杀你的。”

    弗德里奇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连十多条触须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凡人,杀他?

    布兰多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忍不住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自从进入黄金阶以后,自然的疾病就不可能奈何得了他了。他得体质是普通人的上百倍,说是状如一头牛都是贬低了。

    莫非这附近有人在散布非自然的瘟疫?

    他是知道安德莎和马亚德在城中的。虽然后者已经死了,不过谁知道这里还有几个牧首,牧树人是最喜欢玩弄这些污浊的东西。

    希帕米拉自从最后一次与他联系之后,心灵联系便再联系不上了,不过他感到自己的元素池的衰减,意识到对方可能是陷入了战斗。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牧树人?

    或者应该说多半就是牧树人。

    他的目光从燃烧的街道两边扫了过去,这个时候南城区该烧的也都烧得差不多了,两排房屋只剩下一些余烬,不着火的砖石还保持着原有的结构,不过是去了木质结构的支撑之后,它们还能屹立多久实在难说。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群难民——

    一行人越走越慢。

    粗眉毛的少女第一个停下了脚步,其他人仿佛受其感染似的,也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

    大伙儿都没有说话,要说眼下正是最好的结果了,侥幸劫后余生,只损失了两三个人,前面就是圣殿,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但他们心中却没有一丁点庆幸之情,沉闷得令人压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平日里,当生命受到威胁时,这里的大多数恐怕人巴不得所有人都挡在自己身后,只要自己逃出生天便好。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觉得脚下仿佛灌了铅,一个个地走不动了。

    小男孩不懂得大人们的沉默,他只一个劲不在地问神官姐姐呢?好几次都想转身回去看,但却被大个子拽住了。

    大个子一言不发,他是个骑士,但他却将头盔取下来,远远地丢了出去。

    粗眉毛的少女挽着他的手,心中沉沉的,但她无法不怪任何人,因为他们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神官大人不会死的,”她喃喃道:“她说过,领主大人会来救她的,她说得那么肯定。”

    “领主大人?”

    “可一位神官怎么会有领主?”有人问道。

    众人很快想到了原因所在。“大人是骗我们的,她担心我们不会离开。”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沉默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真正冷血的人总是少数,有些人虽然自私,但那也不过是生存的本能而已。

    在场的众人只感到喉咙发紧,眼中干涩似乎多些什么东西,有些人拼命地眨着眼睛。

    黑袍的年轻人默默地跟在所有人最后。

    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回过头,却看到街道上空无一物。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胡思乱想太多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不过脑子里始终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想离开秘会之后接下来应该去什么地方,还是在思考那位神官大人最后的那句话。

    你知道黑火教徒的来历么?

    黑火教徒的来历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主教们将此作为秘会过去光荣的历史,反复宣传。但下层的信徒之中相信这个的并不多,许多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参与到秘密组织中去,其中的大部分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他也正是其中一员。

    听得多了,或许就默许了自己的身份,但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黑火教徒曾经有那么光辉的来历。

    “我们真的是为了洗清这个世界而战么?”扪心自问,年轻人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却能感觉出来,神官小姐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歧视。

    也不像那些贵族们那样充满了厌恶。

    他胡思乱想着这些东西,一边重新转过身,却愕然地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以至于他好像忽然站到了人群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吓了一跳。

    然后他听到一个他做梦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仿佛来自于噩梦最深处的声音。

    “请问各位,你们说的神官大人,是这样一位女士么?”

    这样彬彬有礼的提问方式像是一位贵族特有的口吻,但对方的口气却丝毫不轻慢与居高临下,反而让人感觉温和和平易近人。

    众人有些愕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是一位伯爵。

    大个子心想。

    这人不是克鲁兹人。

    他或许就是神官大人的领主大人,粗眉毛的少女脑子里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未完待续)

第十三幕 ‘天基’打击

    “请问各位,你们说的神官大人,是这样一位女士么?”

    年轻人神色严肃,平伸出手掌,手心向下,众人看到一团灰尘在他手掌与地面之间聚集起来,亮晶晶的碎屑旋转着组成一幅图景,正是希帕米拉的样子。

    “啊,神官姐姐。”小男孩惊讶得出了声。

    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众人:“我叫布兰多,是希帕米拉的朋友,请各位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

    “你是她的领主大人?”

    年轻人——布兰多点了点头。

    “你会去救她,对么?”粗眉毛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她眼中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衣物磨损破旧得很厉害,但身上却自有一种叫人形容不出的气质,仿佛萨弗斯门外的那些宫廷骑士们,从容镇定、谈吐不俗。再说他的皮肤又白又细腻,一看便不像是平民。

    “她怎么了?”

    “希帕米拉女士为了保护我们,被怪物拦下来了。”大个子有些警惕地看着布兰多,瓮声瓮气地答道。

    “什么样的怪物?”布兰多又问道,“在什么地方?”

    “先、先生,”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所有人都惊讶地向后看去,发现开口的正是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后者头上满是汗水,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他举起手来对布兰多说道:“我带你去。”

    布兰多看向对方,目光从那件黑袍的印纹与样式上一扫而过,“黑火教徒?”他心想。不过他知道黑火教徒有很多底层教众,大部分都是被蛊惑的盲目民众。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答道:“不用,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众人心下一沉,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年轻人还有心情在这里问这问那?

    粗眉毛的少女更是蹙着眉头。眼神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大约是把布兰多看成了那些常见的贵族年轻人——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上贪生怕死,若是告诉他那怪物有多么可怕,他定然要找借口推脱了。

    要不是一旁的老祖母轻轻按住她的手,少女就要忍不住心直口快地开口讽刺了。

    布兰多却没想那么多。作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先了解敌人是基本功,否则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能对希帕米拉产生威胁的怪物不多,而无论是魇虫还是邪神弗德里奇亦或别的什么东西。同样也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必须谨慎行事。

    布兰多从这些人或多或少流露出心中怀疑的神态中,他还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也不作解释,因为没必要作解释。

    他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我们没看清那怪物的模样,但看到很多像是章鱼的触须一样的东西从地下升起来。”年轻的教徒回答道,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不认为布兰多是在畏缩不前。他甚至有些恐惧,不久之前这张面孔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梦魇。

    “触须,怎么样的触须?”

    “每一根都比两层楼高的房子还高。一个人合抱粗细,上面有很多人脸。”年轻人想了一下才回答道。

    “那是邪神弗德里奇。”布兰多心中已然明了。

    “他说什么,邪神弗德里奇?”人群中传来几声低呼,天使爱若玛的传说在班克尔地区广为流传,作为这个传说的另一半,邪神弗德里奇显然在这一地区也是母亲用来吓唬熊孩子们的最佳手段。

    或者换一个说法。在此地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在这位大魔王的阴影之下长大的,弗德里奇先生动不动就要乘着夜色而来。掳走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或者是抢走他们的糖果、新衣服、枕头之类琐碎的物件。若论操劳程度,这位邪神大人指不定要超过圣座大人荣登帝都第一大忙人宝座的。

    而它的名讳在人们心目中自然也根深蒂固。

    “他们召来的竟然是邪神……”年轻的教徒脸色一白,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可见他心中早有猜疑,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他说的是真的?”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但粗眉毛的少女却没有看这边,她心中想着:“邪神弗德里奇,这个借口可真好,他接下来肯定要想办法推脱了,神官大人有这么一个领主真令人感到不值。”她一边鄙夷地看着布兰多,在眼中已经把后者看成了那些最没用的二世祖。

    布兰多看着人群推挤起来眼看就要对那年轻人动武,连忙先打断他们道:“那怪物在什么地方?我是说你们与希帕米拉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他的问题令粗眉毛的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她本来以为前者马上就要离开了,但先入为主的厌恶立刻令她对自己解释道:“看你能装多久……”

    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赶忙挣开责问他的众人来到布兰多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先生,我知道,就在这里往正南的方向,隔了不到三条街。”

    布兰多看了那边一眼,在此之前他早就把鲁施塔的地区地形研究了个通透,立刻就问道:“那是十二月广场东边,那里有一家矮人开的武器作坊,对么?”

    众人不禁惊异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大约是没想到一个外国人竟然对鲁施塔这么了解,要不是大个子,他们中的好多人都不知道那里有一家武器店,而就算是大个子本人,也对那武器作坊的老板所知甚少。

    “是、是的,”年轻的教徒连忙答道,同时又问道:“大人,你需要我带路么,我不怕危险。”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心想你不怕危险,但我却得提防你是黑火教徒,何况他也确实用不上。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在众人眼中看来仿佛是在犹豫,粗眉毛少女眼中的鄙夷之色愈发明显。就连一旁的年轻教徒心都沉了下去,心想这位领主大人莫非真打算逃走?

    不过后者也微微有些认同,那毕竟是邪神弗德里奇,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祇——就像他们一样,作为一个凡人过去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布兰多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人的看法,他闭上眼睛。对于空间的感知已经如水一般铺开来,瞬间就蔓延过方圆几千米的区域。这正是他的要素在晋升法则巅峰之后的新能力,时空掌控与时空感知。

    若此刻在这附近的几条街道中有黄金阶或者要素阶的强者存在,他们就会看到这样一幕奇景,一条条法则之线仿佛具有了生命一般。正活了过来穿过大街小巷,而向它们的源头追溯,会发现密集的银线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闪烁着光芒的信息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归纳入布兰多的脑海之中。

    可惜此刻在场的都是普通人,看不到此刻环绕在布兰多身边壮观的银色法则之线,只有大个子骑士隐隐有些察觉,他还在左右环视。疑似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从父亲那里倒是学过一些关于要素方面的知识,不过那些东西太过高屋建瓴,据说他祖父的父亲那一代才有先辈勉强摸到了要素显化之境。对此他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也完全没考虑过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会是个要素境的高手。

    显而易见的,这怎么可能?

    众人在疑虑中度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时光,其间粗眉毛的少女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老祖母拦了下来。

    “欧吉斯祖母,这人……”她忍不住有些生气。

    老人家却只对少女摇了摇头。得罪贵族会给家里人惹来多大的麻烦,她活到这个岁数。见得也多了。她不能仍由这小姑娘犯傻,何况这也没有必要。虽然心中也为那位平易近人的神官小姐感到可惜。

    粗眉毛的少女看起来对这位老祖母颇为尊敬,只好闭上嘴生闷气。

    几秒钟之后,布兰多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正当人们以为这位贵族少爷已经考虑好说一番体面的场面话撤退的时候,他却只是抬起头对天上说道:

    “二千七百米左右,你也看到了吧。”

    众人抬起头,头顶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然而被城内的火光映得红莹莹的,但除了滚滚浓烟与漫天飞舞的火星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虚空中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布兰多平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所有人都不由得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莫不是这位贵族少爷脸皮太薄,找不出借口来脑壳已经烧坏掉了?

    “很好,既然看到了,”片刻,布兰多又开口道:“从这里往南三条街,瞄准老萨丁的武器铺,先给我轰一发!”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轰什么,忽然之间,他们的眼睛里便倒映出一条细细的金线。

    所有人都呆住了——

    甚至连正要开口质疑的粗眉毛的少女也忍不住下意识地住了口。

    那条金线从云层之上降下,纵贯夜空,云层在它的起始点缓慢旋转着形成漩涡,金线一垂直下,直落向鲁施塔城中的某个位置。

    若是他们没看错的话,那正是向南三条街区之外,他们来的地方。

    正在冷笑的弗德里奇忽然僵住了。

    远处的安德莎同样仰头看着这从天宇之上垂下的金线,她不认识天使爱若玛,但却认识这样的手段。

    这条金线之上连接着战争之龙提亚马特和白金龙神巴哈姆特的星座,有人正在直接调动它们的力量。

    这绝非凡人之力。

    除非是两头世界之龙亲临,否则只有最高权限才能调集这样的一击,是玛莎?还是圣枪苍穹?

    但都不是——

    安德森眼中倒映出一把金色的圣剑的徽记,它闪闪发光,孤悬于群山众峰之上。

    这位牧树人的十二牧首之一竟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笼罩住了弗德里奇,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不知道是多少时光之前,同样恐怖的气息一击之下差点将他彻底灰飞烟灭。

    “爱若玛——!”

    它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庞大的身体瞬间向下一缩,无数触手仿佛要立刻重新钻回地面之下似的。

    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就在希帕米拉的面前,少女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团金光沿着金线落下,在她微笑着的目光中,金光直注入地下,轰一声巨响,连续不断的闪光沿着整条街道向前蔓延了出去。

    无数泥土和石板被从地上掀起,地面之下弗德里奇的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但还是被爆炸的闪光追上。触须好像膨胀起来,接着整个儿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接着越来越多的触须被炸断飞上天空,而闪光继续向前移动,像是一柄尖刀剖开地面,很快弗德里奇的本体就暴露在了露天之下。

    那是一个团极为丑陋的,扭曲的肉团,像是无数人体糅合在一起,彼此交缠形成。所幸这令人作呕的一幕才刚刚展露出来就被一团金光正面击中,在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之中,那肉团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的血沫与碎肉,然后才纷纷扬扬的落下。

    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你竟然偷袭我,爱若玛!”弗德里奇的声音虚弱了不知多少,它恨恨地喊道:“你跟着,我很快就会复仇的!”

    然后那嘤嘤嗡嗡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几千米之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已经彻底惊呆了,他们脖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若先前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二世祖,现在就忍不住开始猜测前者究竟是谁了。

    还有刚才那恐怖的‘法术’究竟是什么?

    但布兰多却根本没有管他们,一边拔出了剑,一边对虚空中说道:“你的老对手看起来还没死,你去追击他,我来对付安德莎。”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它很难对付,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几乎就是永生不灭的,它没有那么容易死是正常的。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太对,它现在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虚空中一个略显冷漠的中性声音回答道。

    ……(未完待续)

第十四幕 威胁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就是永生不灭,它没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对,它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虚空中一个略显冷漠的中性声音回答道。

    天使爱若玛不喜欢说话,但不代表它不能说话,作为拥有超凡智慧的高位生物,它理解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语言——无论这种语言来自于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是只属于神祇的‘通晓’能力,来自于巴贝尔之塔的基本法则之一。

    它的声音冷冰冰的,略显中性,但却并不刺耳,反而让人感到舒适,忍不住就想要听它多说两句话。

    当然布兰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从爱若玛被召唤出以来,她总共只说了三句话,这是第三句。

    前面两句分别是:

    “响应您的呼唤,许应之人。”

    “光与玛莎同在。”

    布兰多能听懂爱若玛这句话简洁话中所包含的全部的意思——弗德里奇没那么容易杀死,但在‘忠诚’这张卡牌的加持下它也增强了不少,要对付前者并不用花费多少功夫。

    他点了点头,但还是提醒道:“但我必须提醒你,卡牌只能维持一个阶段,目前还剩下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差不多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保证一击必杀。”

    爱若玛点了点头。

    众人看不到布兰多对话的对象,若是之前他们多半以为这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但此刻却没人敢这么想,甚至连先前最鄙夷布兰多的粗眉毛少女。此刻也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来。

    毕竟事实就摆在这里。

    倒是大个子疑惑地看着布兰多手上的剑,总觉得那剑有点眼熟。

    他皱着眉头,大约是想把这把让他感到眼熟的剑和某个身份联系起来,在他想来一把剑让他感到眼熟多半的是剑的主人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而布兰多的表现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不过这个时代的工匠们总是喜欢仿制名剑。骑士们也热衷于使用那些传奇名剑的赝品,仿佛这样才能标榜身份,市面上出名的剑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他离开这个圈子已经很久了。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年轻的教徒同样看到了这把由暗金色金属碎片彼此齿合在一起、表面还分布着一条条暗红色裂纹的长剑。

    后者好像被烫了一下。失声叫道:“圣剑奥德菲斯!”

    “什么奥德菲斯?”大个子骑士下意识地回过头。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众人听到这声惊叫,也回过头来,虽然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克鲁兹人,但脑子里一时间毕竟没有把圣剑奥德菲斯和炎之刃联系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泛起微微的光亮来,接着成千上万道霞光从云层之上射下,众人不得不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眯起眼睛向那个方向看去,他们看到无数的雷电与火焰,以及一个明亮的光环之后张开的羽翼。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大天使从火与雷中诞生,它手持圣剑,斩邪神弗德里奇于光与海之中。那是无数人从幼时起便听着长大的床头故事,苍之诗上有着无数的神话与传说,但唯独这一个是所有帝都人心中骄傲的源泉。

    同时也是帝国的象征。帝国的雄鹰徽记,便源于大天使爱若玛盾上的圣徽。

    “那是爱若玛!”

    “玛莎在上,爱若玛大人显圣了!”

    人们几乎下意识地就跪伏了下去。

    但少数人却忽然意识到,爱若玛所显圣的位置,岂不就是布兰多先前所看向的方向?

    “那是圣剑奥德菲斯!”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狂喊了一声。

    “是炎之刃!”

    大个子骑士只感到脑子嗡的一声。反应了过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那把剑感到眼熟了,那把剑是如此的神圣与高贵。以至于每个帝国骑士都必须要在它的承诺下神圣的誓言。

    “天哪……”

    人们不禁下意识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联系了起来,终于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在他们心中扎根生长。并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先王陛下……”

    “炎之王大人回来了。”

    “炎之王大人回来拯救我们了!”

    在一片狂热的情绪之中,粗眉毛少女却只感到不可思议:“他真是炎之王?”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神官小姐的领主大人是炎之王陛下?”

    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

    火光将安德莎的脸映得一片雪白,她神色震惊不已地看着这一幕,整条街都在先前那一击之下化为了灰烬,这样的力量绝非凡人可以掌握,先前天空中的异像也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她心中微微有些发冷,心想莫非这座城市真像是克鲁兹人所宣称的那样受爱若玛的庇佑,她内心当然不愿相信这个说法,但除此之外却似乎也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这位牧首微微曲了曲有些僵硬的指节,下意识地向后退入阴影之中去,她虽然高傲,但却还有自知之明——神明之间的战斗,岂是凡人可以插手的?

    持圣剑的大天使降临于世,她必须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龙后大人。

    不远处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退入小巷之中,这才解除了折光术从天空中降下,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他看到安德莎来到一处废墟之中,推开烧成焦炭的木梁走了进去,她在废墟之间穿行。很快来到一间狭窄的房间中——虽然此刻这房间早已烧得不成样子,连外墙都垮塌了下来——然后手上伸出一条藤蔓钉在地上,向上一拉,便从地上拉起一扇暗门来。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挑了挑眉,自从阿尔卡告诉邪教徒掌握着不少密道之后。他就早料到这个女人会利用这些秘密通道,否则以她的实力也很难在鲁施塔城内神出鬼没。

    安德莎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却也做不到随心所欲。

    安德莎打开暗门之后,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她主要担心的是天上那位大天使。见对面并没有追来之后,才谨慎地松了一口气,就准备走下暗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感到脖子上微微一凉,奥德菲斯明晃晃的剑刃就出现在了那里。

    这个美丽的女人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僵。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布兰多是怎么靠近自己的。

    对于布兰多来说这个答案却非常简单,他有怪物的首领模板,可以同化怪物的感知,在游戏之中邪教徒向来是和魔物算在一起的,因此这个能力同样生效。

    “我们又见面了,安德莎女士。”他开口道。

    安德莎眼珠子一转,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一笑。然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一对铁钳钳住似的。动弹不得。

    而更令她感到惊骇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法则之线闪烁了一下之后,竟彻底消失了,这个发现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赶忙将心神沉入精神的世界当中,却发现自己果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要素之力。

    “你对我干了什么!”安德莎惊恐地尖叫道。她不能不惊慌失措。失去了要素的力量,她的实力几乎可以说退步到了黄金阶。或者最多说稍强一点。

    布兰多笑了笑,这正是时空掌控的能力。他只是将安德莎与她周围的时空的感应隔离了而已,这种隔离对于实力比他强的存在来说持续不会超过一秒钟,但对于此刻的安德莎来说持续几分钟是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

    布兰多也是在拿到这个能力之后才意识到存在性要素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个要素对于实力水平与他同级的存在来说几乎是压倒性,几十秒的空白期足以让他干掉任何敌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暂时他使用这个能力还需要先接触到对方。

    不过这对一个近战职业来说倒不算是特别苛刻的要求。

    何况要素能力本就是不断强化的,谁知道这个能力以后能不能远程释放?

    “你的头脑在十二牧首中虽然只能排在中下游,不过却经常出尔反尔,我得谨防你欺骗我,所以才出此下策,安德莎女士。”布兰多答道:“我只是封印了你的能力,至于你还能不能拿回它,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你怎么能封印我的能力?”安德莎吓坏了,完全忘了自己在信风之环时是多么嚣张,失去了能力,她剩下的也只有比普通人多出的数百年的见识而已。

    但这种见识在眼下这种情况中显然是没有作用的,对于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事情,她简直是闻所未闻。

    布兰多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什么,笑道:“看来你的那位大人对你隐瞒的东西不少,她没有告诉你在白蔷薇园发生的事情,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不知道爱若玛的降临,更不知道白银女王的失败的原因——”

    “爱若玛的降临和你有关?”安德莎看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之色:“我当然知道白银女王会失败,她的失败是注定的,当年神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企图妄想重开真理议会就可以做到了?真是可笑。”

    “但你们却没有告诉她这一点,不是么,你们连盟友都欺骗。”布兰多摇了摇头:“还有,我说的是——你不知道白银女王失败的原因,她其实已经重开了真理议会了。”

    “那不可能,你——”安德莎忽然住了口,布兰多甚至听到她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你、你果然是黑暗之龙……?”

    “你想多了,安德莎女士。”布兰多哭笑不得,他摇着头答道:“不过我的权限远比白银女王更高,显然格温多琳早知道这一点,但她却没告诉你,看起来你和她的关系并不比白银女王和她的关系更亲近,或许下一个被卖的就是你,不是么?”

    “她本来就没有义务告诉我们这些……”

    “那你也没有必要为她搭上性命,不是么?”

    “不。”安德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你如果想要杀我,我不会皱半分眉头,但我绝对不能破坏这个计划——”

    布兰多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眼中看到了称之为理想主义的光芒,虽然他早知道牧树人是从世界之环分裂出来的组织,它的前身就是灰烬之环,但他本以为这些人应该早已遗忘了前人的追求。

    可惜的是,或许就算是这些人另有目的,但他们的做法仍旧是令人所不齿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来了下来,手中的剑也逼近了安德莎的颈项一些:“计划,什么计划,是和罗曼有关?”

    “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安德莎怨恨地看着他:“但你救不了她,你也不能救她,你救了她,所有人都会死。”

    “是么,那你最好告诉我一切。”布兰多冷冷地威胁道。

    “你休想让我多说半个字。”

    “很好,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让爱若玛自我牺牲,无差别攻击直接杀死邪神弗德里奇,我相信你们花费这么大工夫把它召唤出来不是来陪我做迷藏的。”

    “不,你不可能那么做,爱若玛为什么会听你的命令!”

    “我当然可以那么做,因为我是旅法师,我相信你也猜到了,爱若玛是我召唤的,即使她自我牺牲,我也能够再一次复活她。”

    安德莎眼中流露出惊恐的色彩,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不,你不能那么做,你会害死所有人,而且即使这么做你也救不了你的未婚妻。”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未婚妻,”布兰多不为所动:“我给你机会说服我,在那之前我只数三声。”

    “三。”

    “二。”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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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介绍:
一次游戏中的死亡,一次偶然的复活,苏菲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带着一百三十级资深战士的重生记忆,他是否能在这个自己过去曾经奋斗过的世界中扭转历史的脉络、叱咤风云?
过去游戏中的一切,又将如何影响一个庞大异世界的运转——
即将走向没落的国家在火中复兴,我们的主人公又如何借助重生的机遇
琥珀之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琥珀之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琥珀之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