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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炎     琥珀之剑txt下载     琥珀之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幕 大战开幕 iii

    卡格利斯压下心中的紧张,一一将所见的一切道来,在维埃罗人左翼溃败之后,雅克伯爵将防御阵地放在一片树林中,希望凭借地形优势限制玛达拉骷髅骑兵与惧灵的发挥。失去左翼后维埃罗人的防线的纵宽变得极为狭窄,陷入亡灵大军的三面包围之中,玛达拉方面派遣骷髅剑手展开进攻,维埃罗人的jīng锐弩手对于骨头架子的杀伤力几近于无,只有炎之圣殿祭司圣化过的弩矢产生了应有的效果,但数量太少,对于战局的影响基本可以说没有。骷髅剑士的实力稍逊于人类士兵,胜在数量众多,维埃罗方jīng锐弩手发挥不了作用,剩下的一千多骑士与重装步兵陷入苦战之中。

    就像所有与亡灵交战的人类军队一样,维埃罗人的抵抗十分顽强,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们对此司空见惯,他们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不计代价地与维埃罗人交换伤亡。布兰多听到这里就明白雅克伯爵凶多吉少,骷髅有箭矢抗xìng,维埃罗人竟然没带够随军祭司,简直是自寻死路,反观玛达拉方面经验丰富,亡灵军队不知疲惫,不受伤亡影响,人类却无法接受一个个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那种绝望,果然维埃罗人很快陷入混乱之中。

    “所以说维埃罗人快完蛋了?”布兰多问道。

    “几乎已经完蛋了,领主大人,不过现在还牵扯着玛达拉的步兵。维埃罗人的jīng锐重弩手对于骷髅的威胁不大,对惧灵的威胁却很大,血杖在这场战斗中折损了两头惧灵,估计是誓要拿下维埃罗人这支jīng锐部队。何况现下的交换比对于它们十分有利,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领主大人。”

    “那么你对双方观感如何?”布兰多坐在马背上,意有所指地又问道。

    “维埃罗人的扈从骑士就是个笑话,依我之见他们根本就不该来,那些骑士老爷们可坑苦了雅克伯爵,要没他们,维埃罗人不至于输到现在这么惨。”

    “维埃罗大公可没法阻止他们来。”布兰多笑了笑,语带讥讽。

    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卡格利斯这样出身贵族家庭的人,家臣为领主效忠,这是天经地义,过去数百年埃鲁因、克鲁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传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成了天大的弊端了呢。只有布兰多心里明白,过去领主的战斗,输赢其实并无所谓,无非就是损失点钱财,那是贵族式的战争;但从这个时代开始,以吞并国家与领土的战争拉开序幕,战争的胜负从这一刻起开始关系到生死存亡,低效率的军队组成方式就开始成为致命的弱点。

    “其他人呢?”

    “还行,托莫伯的贵族骑士与重步兵有安培瑟尔港卫军与南方军团的实力,但数量太少了,要是jīng锐弩手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还能一战,现在嘛……”卡格利斯啧了一声。托莫伯就是雅克伯爵的本名,卡格利斯一向玩世不恭,因此对除了布兰多与公主殿下之外的贵族老爷们都缺乏应有的礼貌,直呼其名而不是给他取个外号已经是尊重伯爵大人的勇气了,而他口中所谓的能够一战也仅仅是能正面抗衡四千骷髅大军而已,血杖根本没把jīng锐投入正面战场上。

    “兰托尼兰人呢?”

    “艾柯被玛达拉的骷髅骑兵拦住了,在我们正对面,他们一直想过去支援托莫伯,但那帮骨头架子没给他这个机会。不过兰托尼兰人真是厉害,没让它们占到丁点便宜,我看到艾柯和他手下的骑士在和那些骷髅骑兵兜圈子,大约是在等我们抵达战场。”

    布兰多笑了笑,指挥这支军队的一定是艾柯的未婚妻尤拉,那个盲眼的九凤少女有着天纵之才,是个真正的天选之人,要不是在历史上她与艾柯死得太早,后来埃鲁因的历史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当时南境有好几个强人,除了艾柯和尤拉之外,还有自己面前的柯文,这三个人如果能够联手,再加上高地骑士,玛达拉的侵略未必能够那么顺利,当时血杖在托桑卡德森林被伏击,尤拉在里面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说说玛达拉。”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果然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在这里除了布兰多之外,大部分人都对于这位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重视非凡的那个‘对手’十分好奇。在他们听闻中,那些骨头架子不值一提,除了布兰多与芙蕾雅之外,甚至连那些从布契逃出来的佣兵都不认为玛达拉会是埃鲁因的大敌,这些人或多或少受这样的思想影响,但今rì所见,似乎又让他们看到了那朵布罗曼陀玫瑰的另一面。

    尤塔全副武装坐在马鞍上,这位女佣兵团长十分不习惯身上的重甲,但又爱不释手,这身雕满浮饰的漂亮盔甲现在证明的是她王国贵族,骑士长的身份,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地位,若早有这个身份,或许那时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妹妹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而听到布兰多的话,尤塔又撇了撇嘴,回过头去对一旁的弗恩说道:“领主大人又来了。”

    出身卡拉苏骑兵的骑士长看了她一眼,有点冷淡,没有回答。

    “那些骨头架子真有那么厉害?”

    “比你想象中厉害,但没领主大人说那么离谱。”弗恩答道。

    “我想就是,领主大人大概是在布契被它们吓坏了吧,呵呵,我们的领主大人虽然厉害得有点不可思议,既年轻又英俊,不过毕竟只是个孩子嘛。”尤塔笑了笑。

    弗恩瞥了她一眼,这么说有些过于不敬了,血杖对于每一个卡拉苏人来说都负有血海深仇,他亦不例外,领主大人信守当rì的承诺带他来此,他心中只有感激,一想到能有亲手杀死血杖的机会,这位出身卡拉苏骑兵的佣兵团长只觉得一身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当然,或许从心中对于尤塔的话有些许认同,但他绝不会这么形容领主大人。

    此刻在布兰多面前,卡格利斯沉默了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可真不愿意作它们的敌人,要对付它们得把它们彻底杀干净,想想都觉得累。”

    “仅此而已?”

    “还有点强。”

    “强?”

    “击溃托莫伯的,有一支骷髅剑士,它们的装束是我先前没见过的——它们的实力,远超于一般的排骨架子,但奇怪的是,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骷髅剑士的传闻。我怀疑除了惧灵和骷髅骑兵之外,玛达拉还有许多我们没听过的,成建制的高阶军种,它们是在过去的战争中从未出现过的。”卡格利斯斟酌着答道。

    “形容一下?”

    “那支骷髅剑士与一般的骨头架子有些不同,它们用一掌宽的双手大剑。”

    “双手剑士。”

    “是,双手剑士。”卡格利斯点点头:“又与一般骷髅的锁甲不同,它们穿着黑sè的半身甲,但不戴头盔,好像穿有铁护脚。”

    “半身甲的胸甲上是不是有一只蜘蛛的浮雕?”

    卡格利斯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布兰多:“领主大人,你见过它们?”

    布兰多笑了笑,果然来了,蜘蛛剑手。他看着卡格利斯,继续问道:“然后呢?”

    “它们的实力很强,”卡格利斯有点惊疑不定,他在前往西尔曼之前就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除了布兰多教他那些关于玛达拉的知识之外,还专门找安蒂缇娜借阅过关于那个黑暗国度的资料,可没有那一本书上写到关于那种奇特的双手剑士,他愈发觉得自己的领主大人有点非同一般,于是谨慎地答道:“一般的骑士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起码有三阶军队的实力。”

    “三阶,成建制的军队?”弗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不可能!”

    玛达拉的确有许多高阶亡灵,其中骨龙就是高达九阶的生物,当年因斯塔龙的大军中一共就有三头骨龙,但它们就像是埃鲁因军队中的将领级别的存在一样,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往往是显眼的目标,埃鲁因也有要素开化的高手,因此这些高阶生物出现在战场上时,往往不大可能对于一般的军队造成多大的损害。

    在沃恩德的军事理论中,只有成建制的高阶生物,才能称之为高阶军队。

    但玛达拉和埃鲁因一样,也缺乏高阶军队,它的基础军队是骷髅和僵尸,甚至还逊sè于人类士兵,稍高阶一些的是黑骑士与幽灵(苍白骑手也属于幽灵的一种),但数量太少。如果不是亡灵独特的属xìng,玛达拉甚至在军事力量上一直以来甚至还不如埃鲁因这个小国,正因此,在上千年中,双方还能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一度王国还占据了上风。

    所以卡格利斯的话才让与骨头架子打过最多交道的弗恩第一个感到不可思议。

    “可玛达拉既然有这些军队,它们之前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如果说是想要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那么现在似乎也不是时机。”尤塔也忍不住疑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人普遍的心理,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还没意识到东边那片土地上倒地发生了什么。但只有他明白卡格利斯并没有撒谎,玛达拉从未藏着掖着它的军队,它也没必要对现在的埃鲁因这样一个弱国藏着掖着什么,只不过蜘蛛剑手之前的确是从未出现在与埃鲁因的战争中过,因为它们也是才刚刚加入玛达拉的战争序列而已。

    惧灵,骷髅骑兵,再加上现在的蜘蛛剑手,今天的玛达拉,虽然没有历史上的塔玛,但依旧还是拥有了这些崭新的兵种,一个人的得失果然还是不能改变历史,玛达拉四个方向的巨大领地统和之后产生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而rì后还会有更多,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布兰多笑了笑,要是他告诉这些人,蜘蛛剑手未来会成为玛达拉的基础步兵,不知道这些人会作何感想?

    在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玛达拉根本不屑于再制造骷髅战士,纯粹浪费灵魂能量而已,从那时候开始,玛达拉最低阶的兵种,就是当时已经进化成四阶兵种的复仇蜘蛛剑手。

    “所以你们都听到了,”布兰多这才开口道:“在我们前面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可能是一支拥有三阶军队,以及四阶空军的亡灵大军。这是一支迥异于克鲁兹人,狮人,甚至恶魔的军队,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这支军队的风采。”

    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听自己领主大人如此说,纷纷沉默了下去,布兰多看了在森林边境的所有人一眼,轻轻摆了一下手。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重要的是,今天我们将在这里碾碎它们,告诉世人,今天玛达拉的敌人——将是满负先古荣光,重新从历史的长卷之中回到这个世界上的王国。”

    “是白sè的雄狮,金sè的利剑,是守护的誓言,与古老的信念。”

    “是,”伯爵大人骑在马背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是要呼出胸膛之中的最后一口气似的:“我们的祖国,埃鲁因——”

    声音并不高亢,仿佛飘散在雨幕之中,但却让所有人胸腔中热血逆涌,仿佛生出无穷的勇气,叫所有人都仿佛要忍不住放声长纵,仗剑而行。布兰多举起手,河谷之上,森林边境,旗手纷纷打起旗帜,圣白的旗帜随风长扬,一面面在薄雾之中浮现,猎猎作响,上面有王国的新月,于松的山脉,落叶的松针,北境的冰雪,仿佛承载着一个王国的历史,此刻重新于这片土地之上。

    上面是白狮的徽记。

    号手将长号放到嘴唇,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那号声悠扬,仿佛辟开薄雾——

    ……

    “在我们正面的是谁?”布兰多忽然问道。

    “是来自亡月之海的两个团,我已经弄清了,指挥官是‘亡语’默格金和沉默者维斯卡格爵士,兵种构成基本是蜘蛛剑士,有数量稀少的骷髅骑兵,应当是血杖的jīng锐。”

    “和血杖没什么关系,是帝选团。”布兰多笑了笑。

    “帝选团?”

    “没什么,我们先从它们身上碾过去,算是给血杖打个招呼。”

    悠扬的长号响遍整个河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兰托尼兰人,一听到这厚重沉浑的龙角长号,艾柯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勒紧缰绳,在疾驰的马背上转身,回过头大喊道:“快听,号声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兰托尼兰人的骑士们纷纷回头,片刻之后就有人高声答道:“是西方,正西方!”

    “哈哈,托尼格尔人来了!”艾柯拔出长剑,调转马头,高喊道:“伯爵大人正在给血杖打招呼呢,我们兰托尼兰人可不能叫他们小瞧了,上吧,我们也吹号!准备调头,是该给那些半调子骨头架子骑兵一点好看了!”

    被一群比自己差劲得多的对手追得不敢还手,骑士们早就憋屈得要死,此刻忍不住放声欢呼起来,一时间河谷中一片山呼海啸。

    呜呜的号声互相呼应着,顺着和风细雨传遍山谷。

    满脸血污的雅克伯爵抬起头来,细细地听着这号声,“托尼格尔人来了,他们和兰托尼兰人在通知我们……”这位刚毅的军人,此刻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行热血从血垢上冲刷而下,长声哀叹:“可他们来又什么用,没用啊,是我对不住他们,是我对不住他们啊,快退吧,我们已经没救了!至少别都死在这里,去告诉公主殿下,告诉公爵大人,玛达拉已经不是那个玛达拉了!号手呢,快告诉他们,撤退,赶快撤退,乘亡灵还没盯上他们——”

    号手怔怔地站在自己的领主大人身边,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不要吹号?

    如果吹号,那么他们就死定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援他们,他们身陷重围,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吹号呢?就像伯爵大人所说的,那又有什么用?面前这支亡灵大军早已今非昔比,连兰托尼兰人也没办法冲破它们的防线,托尼格尔人又算什么呢?那个地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或许现在的领主是王国未来的权臣,甚至有可能成为埃鲁因数十年来新生代的唯一一位剑圣,但那又如何?

    一个人是不能左右战局的。

    可要束手待死,贵族们做不到,理智上告诉他们应当吹号,但感情上这些胆小的王国贵族们却无法接受被友军抛弃的下场,他们忍不住看着那号手,没命地摇头。

    “诸位,”雅克伯爵当然注意到了自己同僚的小动作——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放不下自己那点小心思吗?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各位还有儿女子嗣,你们也愿意他们和我们一样面临今rì之境吗,在绝望与悲哀中等死?你们是军人,职责二字或许对你们或许太过遥远,但保护妻女,却是为人的本能,我言尽于此,你们还要阻挡吗?”

    正在没命摇头的兹林伯爵一下僵在了那里。

    子嗣与后代,那是贵族传承的希望,纵使他们冷漠如铁,但此刻也忍不住要动摇——

    同一片天空之下,血杖正默然地注视着yīn沉沉的天幕,仿佛能看到那回荡于半空之中的长号之音,半晌,它才垂下头,低声问道:“这是哪里的军队?”

    “那些没死的人类伤兵说,好像从是托尼格尔来的。”

    “托尼格尔?”血杖微微一怔:“那是什么地方?”

    “十分抱歉,属下也没听过,大人。”

    ……

第二十九幕 魔法与战争

    两千亡灵大军第一时间在浅浅河滩上摆开了阵势。一身漆黑的蜘蛛剑士一个挨着一个,并排成列,它们身穿胸前有蜘蛛纹饰的战甲,齐刷刷向前一步,双手倒握着一掌宽的黑sè大剑,放平了剑刃,剑尖抵地,一只手与胸齐平抓紧配重锤,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在后方推住剑柄,身体前倾,与剑身呈一定夹角——两千一百具骷髅同时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排排大剑在冷雨之中依次放下,剑锋之上寒光连成一线,好像死亡的利齿。

    一小簇黑骑士簇拥在维斯卡格爵士周围,这位外号沉默者的黑暗贵族领主同样穿着黑骑士的盔甲,只不过没有带头盔,胸甲上面露出一颗苍白的头颅,稀疏几根毛发犹如风中的杂草,它脸上全是干涸的尸斑,眼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单手长按镶嵌着黑sè玫瑰的利剑剑柄,一如它的外号,沉默地看着西面。

    那是起伏的河岸丘陵,雨幕形成薄雾,遮蔽了视线。在薄雾之后,漆黑的森林林立如墙,然而忽然之间,一面面圣白的旗帜就出现在了森林之中,旗帜之下,是连成一片正在行军的人类步兵,银灰sè的盔甲反光如粼光般闪烁着,此起彼落,维斯卡格爵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它从未听说过这支军队,但对方装备jīng良,显然不是杂牌。

    一里地,是一个双方都只能静静地观察对方的距离。

    “没有持盾,轻步兵,规模在五个大队左右。”维斯卡格爵士一眼就默算出自己面前这支军队的规模,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本事,亡月之海一地,拥有大大小小四百多个自治领与小邦国,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人,尤其是老练的军人。它们是整个黑暗世界最好的雇佣兵,身经百战,对于战争的敏感早已成为本能。“一个半团。”它放下心来,灵魂之火中属于黑玫瑰的骄傲又占据了上风,忍不住有些轻蔑。

    蜘蛛剑士是轻步兵与骑兵的克星,只要没有重骑兵,它们就是战场上最可怕的力量,更何况对方的数量还远不如己方。维斯卡格爵士冷漠地笑了笑,心想这些傲慢自大的人类贵族一定还墨守成规,抱着步兵只是防御xìng力量的信条,但他们一定不知道,步兵也能露出獠牙,变成一把撕裂阵地的尖刀。

    “就让蜘蛛之后来告诉你们罢,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位黑骑士指挥官再看了一眼埃鲁因的军队,白狮卫队正在徐徐前进,心中更确定了这一点。

    这个时候河岸对面开始浮动起星星点点的闪光。

    “他们在加持法术。”

    “有魔法师团。”

    身边黑骑士瓮声瓮气的对话让维斯卡格爵士微微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对面这支军队还真不一般,有魔法师团,那至少也是梵米尔军团那个级别的军队了。对方很有可能是zhōng yāng军团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贵族军队,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支,它皱了皱眉头,心中嘀咕南方军团不是已经到了安培瑟尔附近了么,而眼前这支军队究竟是来自那一支军团?

    魔法的闪光逐渐变得密集起来。维斯卡格爵士终于变了变脸sè——这个规模,难道是埃鲁因的王室骑士团,或者黑刃军团或者白狮军团的一部分?“不可能,这三支埃鲁因人的jīng锐不可能来南境,除非他们已经彻底放弃安培瑟尔以北的地区了。”它摇摇头,心中直犯嘀咕,眼前这支军队实在是太过古怪了。虽然玛达拉军队中亦有尸巫,但认真说来尸巫并算不得是巫师,这个配比的魔法师团,不要说它没见过,就算是在圣者之战后整个沃恩德的军事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

    一千五百人的步兵,配备了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

    “这真是疯了!”维斯卡格爵士觉得要不是对面疯了,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战场上回荡着呜呜的号角声。

    “维埃罗人让我们调头撤退,”布兰多将目光从水雾弥漫的河滩方向收回,同身边的柯文、卡格利斯和芙蕾雅说道:“看来他们还算有点良心。”

    “嘿嘿,至少证明我们要救的人不全然是废物。”卡格利斯笑嘻嘻地答道。

    柯文一语不发,来自沙夫伦德的年轻人是第一次亲身参与战争,眼前的场面,与他想象中不同,白狮卫队正在细雨中缓缓徐行,号令声不时传进他的耳中,“剑出鞘!”“列队前进!”来自托尼格尔的年轻人们刚刚离开森林时队列还有些散乱,不过前进了百米,就已经形成了层次分明的阵列,骑马的士官与传令官在队列前后飞驰,旗帜飞扬,这样的军队,与他见过那些贵族的军队截然不同,他隐隐有些感触,仿佛这支军队应当是从某段历史之中走出,来到这战场之上。

    那段历史,叫做埃鲁因的建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布兰多持剑而立,在马背上昂首看着自己的军队,脸上带着一种淡然的神sè。

    “这支军队在他看来不过如此。”柯文想到,“这位伯爵大人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军队?”

    布兰多轻轻一笑。白狮卫队已初现雏形,埃鲁因踏出了它的第一步,但现在他要看到的,是亲手推开那扇大门。那闪烁着金sè光芒的大门背后,是另一个时代,在上一段历史中,它开始于白银之年,而在这段历史中,它将开始于今天,今天之后,就是未来。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雨幕之中那道纤细的背影,而此刻芙蕾雅亦回过头看着布兰多所在的方向,她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此刻正满心疑惑,“布兰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魔法师团不是这么使用的啊……”,在埃鲁因的战术cāo典上分明写着:宝贵的魔法师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就必须得到一个军团的保护,否则应当将他们分散开来,避免受到毁灭xìng的打击。

    魔法师团是宝贵的辅助作战力量,有时候甚至能改变战局;巫师具备极强的个人战斗能力,是战场上较强的个体,在一般的战术中,这样具备较强战斗力的个体应该将他们分散在军队中,这样一来既能得到有效保护,也能在各个点上对敌方的阵列、指挥人员产生有效威胁。

    但现在,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正和步兵一样排成一个方阵,只有少量白狮卫队保在这个方阵之外,她们的吟唱声响彻河岸,仿佛圣歌,空气中光芒浮动,一层层法术加护在前面的白狮卫队身上。卡格利斯正仰头看着散发着淡淡sè彩的光环与雨水一起从半空中降下,降在每一个士兵,甚至包括他自己身上。

    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那层离他身体几寸远的能量护罩,仿佛有一层气流在上面流动,绕过指尖,形成漩涡——那是风盾。“真是壮观。”卡格利斯喃喃自语,将如此多的巫师配备给一支仅仅有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安蒂缇娜与梅蒂莎,前者从领地培养巫师的困难出发,劝告布兰多要珍惜这支难得的力量,而后者拥有来自于圣者之战的经验,并不看好布兰多对于魔法师的集中使用,而其他人;甚至包括芙蕾雅在内,大多也持反对态度,托尼格尔现在是有很多巫师,但这些巫师大多是来自于各个佣兵团,女巫以及信风之环的德鲁伊中,而不是领地培养的后备力量,也就是说,一旦损失,就很难补充。

    在所有人看来,这支难得的魔法师团,完全应该作为托尼格尔的一支秘密力量,小心地使用,但布兰多却力排众议,将他们放在一起,组建了这支魔法师团。这个破天荒的魔法师团自从组建以来就饱受非议,卡格利斯甚至听说,连夏尔都不看好这支魔法师团的前途,那些追随维罗妮卡的克鲁兹人更是直言这完全是暴发户的举动。

    但领主大人会是暴发户么?

    卡格利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布兰多,捏了捏下巴,“嗯,好吧……有点像。”但无论如何,超过两百人的魔法师团提供的增益法术,足足可以覆盖一整支军队,当它们一重重附加在白狮卫队的每一个人身上时,这一幕的确有些壮观。

    “领主大人这么做,似乎的确有些见地。”尤塔最后看了一眼河对岸,然后拉下金属面罩,在雨中瓮声瓮气地答道。

    在不远处弗恩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他一边拔出长剑,与自己的部下缓步前进,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将巫师集中,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效果实在有限,敌人会将阵形散开,让法术效果不那么明显。而就算是击溃一两支部队,但集中的魔法师团一旦遭到打击,珍贵的巫师的损失还要远远高于对方,得不偿失,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这么干了。

    但那位领主大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布兰多看了看卡格利斯一脸好奇猜疑的神sè,心中明白对方所想,“你认为巫师是什么,卡格利斯。”他问道。后者慌忙拉下金属面罩,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礼貌,但他也猜出布兰多刚才看到他偷笑的神sè,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大人,战术cāo典上写——”

    “别逗了,卡格利斯,你又不是科班出身,别和我提什么战术cāo典了,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大人,我真不知道。”卡格利斯摇摇头,他又不是巫师,怎么知道巫师会干些什么。乡间传闻这些巫师个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这些传闻显然是不能信的:“不过梅蒂莎公主她……”

    布兰多对于埃鲁因那陈旧的战术cāo典嗤之以鼻,但他也不见得就赞同梅蒂莎的说法,是的,圣者之战可以说是巴贝尔要塞毁灭之后发生在这大地之上规模最宏大的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有霜骑士,有龙王骑兵,有敏尔人的暮歌之卫,有银jīng灵的公主卫队,那场战争犹如史诗般壮丽,但在那场战争中,偏偏没有巫师。

    巫师的历史,自图门而始——

    图门将魔法传授给白银之民,从他开始,沃恩德有了第一代巫师,然而一直到布加人的王朝鼎盛,巫师的历史才开始变得光芒耀眼。这些法则的窃取者,在圣者之战时期,还不过是一支方兴未艾的力量,弱小得就像是破壳的雏鸟,在那样力量层次的战斗中,他们能做的仅仅是仰望。而巫师参与战争的历史,还要追述到更晚,神圣之盟的瓦解,直接导致了布加人不问世事,银jīng灵退入深谷,凡人的时代降临了,而在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战争的规则真正地改变了。

    巫师是什么?

    很多人认为巫师是改变战场局势的力量,他们千奇百怪的法术可以给整场战争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他们可以让坚硬的土地变得泥泞,可以让干燥的战场忽然降雨,可以在森林中燃起大火,可以瞬间建起城垒与要塞,可以给友方的军队提供数不清的帮助与保护。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巫师的另一面。

    毁灭xìng的力量。

    “巫师代表着火力,”布兰多对卡格利斯说道,他在雨中傲然而立:“这是一种可以主宰战场的力量。”

    这个说法与前一种似乎并没什么区别,卡格利斯虽然不明白‘火力’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出布兰多想说什么。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旧瓮声瓮气地答道:“巫师的法力是有限的,领主大人,而且他们的敌人是活的,维罗妮卡大人不是也说过么,用巫师珍贵的法术去杀伤分散的敌人,是一种浪费。”

    这的确是个问题,这毕竟还不是大魔cháo开始的时代,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今天自己手下这支魔法师团用来应付眼下这些骨头架子已经完全够用了。布兰多回想着斜林会战,回想着那场战争中巫师造就的奇迹,他冷冷地笑了笑,马上这种奇迹就要降临到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头上了。

    托尼格尔的巫师学徒们对于今天的战斗已经cāo练了成千上万次,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那会带来什么,它只会在绽放光芒时,深深地震撼每一个人。

    双方已经进入了一百五十码的最后距离。

    埃鲁因人开始吹响短号,白狮卫队开始加速,但仍旧井然有序,骑在马上的士官们也下了马,加入自己的队列中,高举佩剑,用口令指挥自己的部下准备开始冲锋。而这一刻,布兰多目光中jīng光闪烁,他扫过玛达拉长长的阵列,那些骨头架子果然分散开了,不愧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名不虚传。

    当双方接近到一百码距离之内时,维斯卡格爵士手下的尸巫才开始为蜘蛛剑士加持法术,它们很沉得住气,或者不如说它们的指挥官很沉得住气——因为亡灵本身根本就不存在沉不沉得住气一说。

    “速度比想象中快,”维斯卡格爵士对自己手下说道:“这支军队有古怪。”

    白狮卫队古怪的雄狮肩甲早已映入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在法术的加持下,这支平均水准不过黑铁巅峰的托尼格尔步兵的速度,已经接近了轻骑兵的启动速度。维斯卡格忽然磨了磨牙齿,意识到眼前这支军队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防御xìng的步兵,而是和他的蜘蛛剑士一样,是一支彻头彻尾的用于进攻的步兵。

    “他们像什么?”他回头问道。

    “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白狮军团。”一个黑骑士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不是。”维斯卡格爵士摇摇头,“不对。”

    它有些可惜,它手下没有骷髅shè手,不然就能试探一番。但也无所谓,这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由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亲自选出的军队,配备整个玛达拉最jīng锐的亡灵士兵与指挥官,无论他们前面是谁,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碾碎。她比了个手势,让黑骑士打起号旗,将信息传递给军队之中的尸巫,让整个阵型更展开一些,在河滩上开阔的地形对它们有利,因为自己一方兵力更盛。

    而正是这个时候,前方的雨幕之中忽然闪过一片闪光。

    来了。

    维斯卡格爵士心中想到。

    雅克伯爵在山顶上看到上百条金sè的线划过雨幕时,那些炽热的火焰犹如融化的钢流,彼此交错着,然后消失,又闪现,一束接着一束,漂亮得像是冬琴祭典上放的礼花。所有人都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魔法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托尼格尔人竟然这么多魔法师!”伯爵大人回头去看其他人,维埃罗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能这么使用魔法师?那个托尼格尔伯爵是个暴发户吗!?

    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到。

    火球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了河滩之上,造成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效果,河滩上松软的泥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一片片翻腾着,被掀起,形成仿佛末rì一般的场景。甚至连白狮卫队自己的士官都差点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恐怖的爆炸整个儿将维斯卡格爵士的第一线给犁了一遍,那儿的骷髅剑士本来就站得分散,现在更是零零散散,一轮火力过后,一个筛子般的阵地出现在了白狮卫队面前。

    就在这一刻,芙蕾雅心中好像闪过一道闪电,意识到了什么。

    维斯卡格爵士同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轮魔法打击并没有摧毁他的军队,事实上造成的打击十分有限,虽然也有伤亡,但比起对方巫师法力的消耗,这点伤亡微乎其微。但问题在于,法术过后,前面还有一支白狮军团。它原本以为那不过是步兵,不可能那么快进入阵地,但对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步兵。

    那就是该死的不用骑马的骑兵!

    那才是历史上真正的白狮步兵!

    “快!”维斯卡格爵士忽然尖叫起来:“让后排顶上去,别让他们那么快切入一线阵地!不能让他们跑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第二轮魔法打击如期而至。

    布兰多的目光落在夏尔身上,夏尔沉吟了片刻,下达了攻击指令。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巫师们的法术向前延伸,落在了蜘蛛剑士第一线与第二线之间的阵地上。而那儿,现在几乎不过是一片空地。雅克伯爵身后的维埃罗人几乎吓傻了,“托尼格尔人怎么在攻击空地,他们疯了吗,巫师们的法力不要钱?”

    林兹伯爵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数不清的惧灵忽然从血杖的本阵之中飞起,直奔向河岸西面,那些怪物几乎铺天盖rì,倾巢而出。

    “血杖意识到问题了,”雅克伯爵看着这一幕,干巴巴地答道:“它南面的两个团要完蛋了。”

    “什么?”

    河岸之上此刻已响起了响亮的口哨声。

    魔法的效果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芙蕾雅已经举起长剑,简单地下达了她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第一个口令:“冲锋!”

    ……

第三十幕 林歌

    “冲锋!”

    在雨中扬起的长剑,带起的水雾,像是一弧银光。芙蕾雅高高举起的狮心圣剑,身影在雨幕之中傲立着,白狮的士官们纷纷看向她,在前进中不约而同地举起长剑,水雾弥漫中雪白的剑刃,忽然升起了一片寒光闪闪的森林;方阵开始流动起来,每个人的步伐都在不断变快,变得更大,最后几乎是发足狂奔起来,不时有人领先在最前面,又被左右超过,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白狮步兵,身上银灰sè的盔甲彼此相连,远远看去,犹如一片在雨水之中闪着光的线。

    这条线在不断变幻,又在变幻之中前进。

    白狮卫队终于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将这头雄狮的特xìng完完全全展示在这战场之上每一个人面前,玛达拉两个亡灵剑士团的另一位指挥官默格金惊诧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如看到从森林边境一泻直下的银灰sè洪流。它那一刻想到了白翼骑兵团发起冲锋时的场景,但那场景远远比不上今rì在雨中看到这一幕的震撼,这算是哪门子的步兵?

    火光一闪,一发火球在不远处炸开,飞起的淤泥几乎溅了它一身,但默格金却好像全然没注意到。

    亡灵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队,爆鸣与火焰褪去之后,第一线蜘蛛剑士仍旧手持长剑,冷漠地坚守在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疏散的队形早已连不成线,仿佛是分布在阵地之上一盘散沙的个体,交错的火焰尾痕开始掠过它们的头顶,在它们身后交织出爆炸的火网,在那后面,维斯卡格爵士正声嘶力竭地让后备队顶上去,但并非是它的命令不够坚决,也不是亡灵们缺乏勇气,蜘蛛剑士前仆后继,不知畏惧地冲入毁灭的火光之中,火球落在它们身上,身后,然后炸开,将这些骷髅炸得粉身碎骨,高温甚至融化了它们身上的盔甲,流淌的金属注入地面,在雨水中冷却,形成一块块黑沉沉的金属圆饼。

    只有少数幸运的蜘蛛剑士才能突破火网,进入一线阵地,埃鲁因人的巫师们狡猾地将火力集中起来,反复锤锻战场zhōng yāng的区域,让玛达拉的两翼逐渐丰满,但阵地zhōng yāng却始终存在一个薄弱的环节。维斯卡格爵士最后绝望地张大嘴看着这一幕,它从未打过这样的战争,此刻心中无助得像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姑娘一般,它明知道那些埃鲁因人想要干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玛莎大人啊,蜘蛛之母啊,救救我吧!”亡灵不相信眼泪,维斯卡格爵士却只想哭。

    白狮卫队终于像是一柄银灰sè的锋刃切入了玛达拉在河岸边的一线阵地,冲在最前排的年轻人们距离那些昂然立于细雨之中的骷髅剑士相距不超过十米,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甚至能看清对方眼眶中闪动的灰白sè磷火,冰冷如铁,缺乏生者的感情。白狮英勇卓绝,但看到这样的对手仍旧心中紧张,士官们在大声用号令鼓舞每个人的勇气,尤塔、弗恩、马尔斯还有从后面赶上来的卡格利斯,带头冲锋的将领们或多或少减轻了士兵们心中的犹豫,白狮的旗帜在雨幕中前进,旗帜之下,还有另一位带头冲锋的女士,她身披带锁子甲的白sè圣袍,手持十字杖,正是战斗神官的打扮。

    那是希帕米拉。

    其他人还不明白领主大人为什么要让他的贴身女侍随军冲锋,但神官少女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圣杖,布兰多跟在队伍背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感到悬于旅法师世界的元素基础动摇了,光与地元素从元素池之中升起,然后消失在渺渺之中。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玛达拉的骷髅剑士的动作,它们咯咯咯行动起来,左手托着剑柄用力向上一挥——数百柄黑沉沉的剑刃,整齐划一,由下向上一挥——在雨水之中拉出数百道长长的弧线。

    相距十米,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状刃从剑上迸发开来,气刃向前推进,顷刻之间就化为一个锥形的冲击波,分开水幕,带起一片茫茫的水华,刷一声从白狮卫队第一排士官身上横扫而过。但正是这个时候,白狮卫队身上却闪烁其淡灰sè的光华,这光华在冲击波的撞击下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球体,但无论冲击波怎么剧烈,球体就是没有丝毫破裂的征兆,冲击波横扫而过,几乎河岸几乎都被齐齐削平一寸,河滩上的草地早已被彻底掀飞,只留下一片漆黑的淤泥地,只是还留在这淤泥地上的人类士兵们,却毫发无伤。

    庇佑圣歌。

    旅法师的力量第一次由希帕米拉展示在这细雨中的战场上,就震住了正在观察这场战斗的每一个人——

    “那是什么?”维斯卡格爵士几乎是从空洞的胸腔中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法术,可以让一整支军队免疫伤害?在它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样层次的力量,就算是圣贤之人,也不可能掌握这样的法则。只有神祇,也只有那些在凡世的规则之上的存在,才能施展这样的奇迹。默格金同样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它是个巫妖,能更深刻地理解之前那一幕的可怕,那不是法术,而是凌驾于法术之上的力量。

    那一瞬间,它敏锐地感到了某种存在xìng的法则从云层之中行过的战栗。

    纵使它是亡灵,但那一刻它仍旧感到心神沮丧,有多少年,它没有品尝过那样恐怖的滋味,好像自从成为巫妖以来,它就早就忘记了那种原本属于生灵的感情。片刻的怔然,已经让毫发无损的白狮卫队与蜘蛛剑士交织在一起,双方同样为三阶军队,但哪怕年轻的白狮还处于新旧融合、蹒跚学步的阶段,哪怕托尼格尔人的队形远远不如亡灵们井然有序,哪怕这支新生的军队现在还有诸多的薄弱环节,但他们只要有一个优势,恐怖的魔法师团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效果——在《琥珀之剑》中,大部分适合于弥散到整个军团的加持类法术,效用一般都比较薄弱,像是英勇无畏,像是鼓舞士气。

    而那些真正的加成类法术,譬如风之羽翼,大气神盾,天堂之刃,石肤,龙力,一次都只能加持到几个人身上,这些法术更适合于小队战斗,若要由几个巫师或者是神官加持到全军身上,恐怕就算有充足的法力也会活活累死,就算不累死,战场上又岂有那么多时间容你耽误?

    但这个问题对于白狮卫队来说不是问题。

    整支白狮军团不过一千五百人,他们的魔法师团的规模却达到了一百二十人,布兰多将整个军团事先就划分为了一百个区间,每个巫师只需要负责自己事先得到命令的那个区间,不过几个法术时间,这些强力的加成法术就会落在每个人头上。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发明,在斜林会战之后,自从巫师开始大规模参与战斗,聪明的玩家们就开始总结创造出这些规范化的战术形式,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都是前人经历过数次战争得出的经验,只不过这一项却格外特殊。

    因为它本身来自于玛达拉。

    这就是未来石板战争之中兴起的真正的魔法军团,虽然白狮军团还远远未达到后世那个程度,但却已经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

    在另一段历史中,先行于世界的玛达拉亡灵曾经用这一套战术打败了埃鲁因人,打败了风jīng灵,打败了克鲁兹人,但今天,它们却首先要品尝自己种下的果实了。“不知道我这个学生学得好不好。”布兰多心中如此想到,他淡然地看着白狮卫队切入维斯卡格的阵线之中,亡灵虽然坚韧,但脆弱的阵线根本挡不住已经冲锋起来的白狮卫队,银sè的洪流冲入黑sè的阵线之中,转眼之间,就已经冲破大堤,漫过堤坝,向玛达拉大军的后方冲去。

    黑sè的玫瑰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在细雨之中凋零了,数量呈明显劣势的蜘蛛剑士一个个被白狮卫队淹没,在徐进弹幕的掩护之下,托尼格尔人已经在战场上形成了局部优势。甚至在全套的法术加持之下,人类士兵在个体实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亡灵剑士,许多骷髅剑士的大剑竟然在白狮士兵惊人的力量下崩断,接下来就是被分割,各自为战。在这样的情况下,玛达拉的亡灵很难有效掩护在军队中的尸巫,往往尸巫一个个被杀死,骷髅成片成片地倒下,亡灵大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它的低级亡灵,甚至包括蜘蛛剑士、骷髅骑士这样成建制的军队都是由灵魂之力支撑的,而不是真正具有灵魂的高级亡灵,这些亡灵的力量源泉来源于尸巫本身,一但唤起它们的尸巫死去,它们也会在短时间内耗尽了灵魂之火后成片地灰飞烟灭。而此刻,白狮军团就在完成这样的事情,玛达拉亡灵的阵线已经被撕裂,后面指挥的尸巫也暴露在刀剑之下,普朗歇骑士先生未竟的事业,此刻由芙蕾雅完成了。

    而芙蕾雅本身,此刻已经盯上了维斯卡格爵士与他身边那群黑骑士,经历过死霜森林的战斗之后,她的女武神之血已经完全觉醒,在激活女武神印记时,至少已有黄金中位的战斗力。这个时代的她,和历史上成长期的女武神几乎已经相差无几,等到雨燕之年后,她与维罗妮卡第一次结识获得了开化要素的契机,一年之后正式跨过要素之门,成为埃鲁因真正的女武神。

    女骑士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杀了过去,另一边的亡语默格金注意到这一幕,有心想过去帮忙,不过很快这位巫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一支石制的权杖忽然从一侧撞了过来,它下意识地编织了一个黑魔法想要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神奇的一幕马上发生了,默格金眼睁睁看着那支权杖撞在自己的法术屏障上,黑sè的光盾像是垂死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上面的法则之线与法阵、密文疯了似地开始闪光,然后一个个破灭,光盾也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然后让石杖一下撞在它脑袋上。

    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默格金的脑袋瞬间支离破碎,像是玻璃一样破碎开来,炸成粉末。

    “这是什么该死的力量!”它从灵魂深处发出这样一声尖叫,身体在骷髅战马上摇晃了一下,坠向地面。

    希帕米拉这才停下来,放下手中的山脉之属,她抬起头看着巫妖的灵魂shè向天空,回到了那个它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命匣之中,心下也有些惊叹自己手中这支权杖的力量。

    这就是来自于大地与山川之中的力量——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

    布兰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yīn云之中穿出一片片张开双翼的生物,惧灵来了,它们一头头冲半空中俯冲而下,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河谷两岸,那渗入人心的哀嚎好像可以使人遍体生寒;但可惜,这对于白狮卫队来说无济于事,白狮的勇气,历来就是流传于埃鲁因的诗篇之中最为耀眼传说,白狮卫队天生就拥有免疫恐惧的属xìng,可以说是对抗亡灵最好的军队,历史上有许多宿敌一般的军队。

    埃鲁因与今rì的玛达拉,可以说正是如此。

    惧灵穿出雨幕,直奔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而去,上百头惧灵同时整齐划一地向下俯冲,产生的威慑力大得惊人,有些年轻的巫师甚至吓得赶紧对半空放了几个火球,但却被飞行的亡灵生物一个灵巧落叶机动轻松绕开;那些巫师还想继续施法,咒语还未出口,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他们回过头去,看到魔邓肯大人和他的鸭子使魔正严厉地瞪着他们,“不要搞错了目标!”魔邓肯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倒霉的学徒,经历了信风之环的战斗之后,他成长极快,现在已经有了接近黄金的实力,是夏尔手下少数几个有这个水平的巫师之一,现在已经是魔法师团中的巫师队长。

    在整个魔法师团中,这样的场景正在各处上演着,而在外人眼中所看到的场景是,不过在区区几发火球之后,巫师们就转移了目标,继续专心轰击河岸上的骷髅剑士。

    “他们疯了!”血杖正逐渐在减少在正面的兵力,维埃罗人一时间压力大减,但他们回过气来看到这一幕时差点没吓傻掉:“托尼格尔伯爵不打算要魔法师团了!?”

    雅克伯爵心中有同样的迷惑,但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不是那样的蠢人,他一定会有后手。只是后手在哪里?他的目光落在那片沉寂的黑森林之中。

    血杖同样看着那片黑森林。

    事实上这个时候,战场的双方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某种预感,那就像是jīng神之中的火花,忽然绽放开来,让人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果然,顷刻之间,森林高高地抛起一支羽箭,战场似乎静止下来,所有人都看到那支羽箭慢悠悠地飞起来,划过一条难看的抛物线,并没有能击中任何一头惧灵,而是飞行到一半,就力尽落了下来,‘啪’一声落在布兰多的肩甲上。

    布兰多看了那箭一眼,然后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身后黑洞洞的椴树林中。

    “不好意思,手滑了。”菲妮吐了吐舌头,这位树jīng灵shè手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指挥官:“都怪那些怪物的叫声吓了我一跳。”

    梅蒂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摇摇头,然后转身举起手中的风shè手长弓。

    但这支歪歪扭扭的箭就像是战场之上的信号。

    下一刻。

    利啸响彻云霄——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森林中升起了一面墙,一面幽绿sè的墙,这面墙由数不清的绿点构成,而每一枚绿点,就是一支闪闪发光的箭矢。“他们竟然打算用弓手来对付惧灵?”血杖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维埃罗人就曾经用弩手来对抗它的惧灵,但几千人的jīng锐弩手两轮齐shè,也不过只有两头惧灵受了点伤而已,惧灵飞行速度太快,又飞得太高,本身和骷髅一样还有箭矢抗xìng,根本不怕这软绵绵的攻击。

    更遑论,在这样的天气下,弓手比弩手受影响更大。

    它骷髅脑袋上裂开的轻蔑冷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扩大,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它看到那些箭矢并没有像是普通的弓手shè出的箭一样,呈现出抛物线式的进行路线——高高飞起,穿过惧灵之间,然后落下——相般,那面绿sè的墙,像是一阵飓风般,径直从飞行的惧灵队形之间横扫而过,一直飞出三四里的距离,才渐渐耗尽了动能,从高点开始落下。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箭雨之后,惧灵像是下雨一样掉下去了二十多头。

    “jīng灵shè手!”这个shè程,血杖脑子里只觉得一片嗡嗡作响,只有jīng灵中最王牌的shè手部队,才能有这个可怕的shè程。但无论是风jīng灵还是野jīng灵,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它喉咙里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那支部队,一时间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这支军队究竟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而同一刻,雅克伯爵心中也是一片震惊:“附魔箭!”他怔怔地看着一幕,忽然明白自己之前失误在什么地方。

    ……

第三十一幕 既是射手

    风shè手是四阶兵种,惧灵也是四阶兵种,但惧灵引以为傲的灵巧与机动xìng在追求jīng准的风shè手面前天生就被克制,它们骨架一样可怖的身形带来的箭矢免伤在附魔箭面前也不值一提,剩下的就只有可怜的防御与生命力。这些亡灵生物鼓动着破破烂烂的翅膀一头头飞过战场上空,凄厉的尖叫声从冲锋的白狮卫队头顶一掠而过,当卡格利斯抬起头时,只看到这些怪物中更多插满箭像刺猬一样的个体如同下雨般掉下,重重地落在河滩上,第一波箭雨过后,空中飞行的怪群的数量就已经削减了六分之一。

    血杖仍未命令惧灵撤退,剩下的惧灵在半空中翻滚着降低高度,开始向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展开俯冲。“它们果然打着这主意想换掉我们的巫师,领主大人真是太了解它们了。”梅蒂莎抿着唇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看着那些呼呼飞行的怪物,眼中满是钦佩之意,雨点打在她柔软的脸蛋上,顺着脸颊的弧线汇聚至尖尖的下巴然后滴落;在她附近的椴树林中,大约六百名jīng灵或是人类弓箭手身形同样屏息隐藏在宽阔的斗篷之下,数百双眸子都紧盯着这一幕,但不约而同的是她们手并没有停下,整齐划一地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第二支箭来。

    “三号箭。”梅蒂莎张开弓,瞄准了某片空域。

    森林中立刻升起起一团团白sè的火焰,星星点点,像是黑暗之中的星辰。

    梅蒂莎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四百尺以内,听我口令。”

    她眯着眼睛测算距离,惧灵几乎已经飞至魔法师团头顶,有些年轻的巫师学徒吓得尖叫起来,要不是每个方阵都有领队在维持秩序,他们几乎立刻就要四散而逃。而正是这个时候,银jīng灵小公主微微张开了口:“以我为引导,shè击。”她呼吸着森林之间微凉带着水汽的空气,她的箭术算不得顶尖,但毕竟曾经生为林歌军团的指挥官,在这些树jīng灵之中也算是一流水平,下达命令的同时,她指尖松开弓弦,羽箭带着水花脱手而出,犹如一道银线,钻入天上那些怪物的阵型之中,正中其中一头惧灵的头颅。

    那头惧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脑袋上被shè穿的地方瞬间燃起一片圣焰,它在半空中扑打着,但片刻之后整个身体就变成了一团在空中前进的火团,这火团挣扎着坠向地面,但还未至落地,就已经燃烧殆尽。

    然后暴风雨般,随着蓬蓬蓬的弓弦声,一团团白sè的火焰从森林中升起,密密麻麻地shè向正在俯冲之中的惧灵;对于玛达拉一方来说,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一场灾难,近百头惧灵好像迎面撞上一场神圣的风暴,它们在风暴之中一头接着一头中箭,然后燃烧起来,包裹在圣焰之中,哀嚎着落下,还未至落地早已飞散成漫天火星,灰飞烟灭;惧灵保持着队形在漫天星火之中穿行而过,然而风暴过后,就七零八落,还剩下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

    在血杖身畔,那些召唤惧灵的高阶尸巫几乎被打懵了,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唤出的高阶亡灵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一大半,一时间几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血杖看懂了,它的骷髅手掌咯咯咯地抓着自己的法杖,眼眶中灵魂之火跳动得前所未有的猛烈,它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些该死的埃鲁因人耍了。

    “他们果然准备了经过圣水洗礼的箭矢。”雅克伯爵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别人准备得实在是太过充分了,相比起来他们简直就像是业余人士一样——当然在布兰多眼中,他们的确也只算得上是业余人士。但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托尼格尔人第一波箭雨用的显然是另一种附魔,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用圣属xìng附魔的话,血杖说不定就会让惧灵撤退了,托尼格尔人显然想好了这一点,一开始就给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设了个套子。

    “如果第一波箭雨不使用附魔箭的话间,现在留下的惧灵又太多了一些,也就是说他们一早就猜到了血杖会使用惧灵,会怎样使用惧灵,托尼格尔人甚至连这些惧灵的下场都安排好了,”雅克伯爵心中不禁百思不得其解:“那位伯爵大人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但如果他将自己这些疑问告诉布兰多,布兰多一定会告诉他想多了。血杖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书,内容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这就像是作弊一样;历史上的血杖谨慎但又富有胆识,善于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但在面对埃鲁因人时却十分狂妄自大,以它的xìng格,肯定会抓住自己的判断失误。但如果自己第一轮伏击中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的话,肯定会引起那个小心谨慎的家伙的jǐng觉,所以他用上了风shè手和另外一种附魔,但却没用上对于亡灵杀伤最大的圣属xìng附魔,为的就是让血杖产生出‘原来这就是埃鲁因人的埋伏,也不过如此。’的心态,从而放心大胆地使用自己的惧灵。

    而至于说什么计算好了要给惧灵造成大多的打击这种事情,纯属扯淡,战场上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测,谁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他依照血杖的xìng格设下这个圈套,本来就是本着能杀伤多少惧灵就赚多少的心态去的,只不过眼下看来收效是出乎预料的话。不,应当说是已经不能更好,天上还剩下孤零零十多头惧灵,它们再要俯冲也造不成任何效果,毕竟底下的巫师们也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控制它们的高阶尸巫赶忙将这些仅剩的种子给召唤了回去,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亡灵连空中侦察都要没有了。

    如果接下来还有战斗的话。

    森林中的shè手少女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造成的战果,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梅蒂莎盯着往回飞走的惧灵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在雨幕中放下长弓,心想风shè手的第一次战斗总算是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领主大人这支风shè手虽然还远远不及我们那个时代,但也有些独特的地方。”她心中默默地想到,历史上的林歌军团是一支远近皆可的军团,近战时骑上独角兽,手持银sè长枪,立刻就可以发起光荣的冲锋,远程时取下长弓,立刻就是一流的shè手,而且步弓骑shè皆尽jīng通。眼前自己率领的这支shè手部队当然还赶不上历史上自己的属下们,但亦是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准了,也必须是一流的水准。

    她虽然平rì里并不多话,仿佛与世无争,但心中仍旧有属于白银之民的孤傲,这是她的军队,那么只能是最好的。它在历史上叫做林歌,而现在亦应当继承于这个名字,森林中流传千年回荡于树木之中的古老歌谣,唱诵着jīng灵的英雄们利箭如织,抵御敌人的传说,这就是森林之歌。

    她看了森林的边境外立在雨幕中的布兰多一眼,满心钦佩。

    布兰多为风shè手配备了三种附魔箭:一号箭附魔风之羽翼,可以增加箭矢抛shè的距离;二号箭附魔岩石之锋,用来在投shè距离内对付重骑兵;而三号箭是专门为针对玛达拉的战争准备的圣属xìng附魔箭,通常情况下,每个风shè手会携带二十四支普通箭矢,其余三种附魔箭各两种,一共三十支,这不过这一次战斗的主要敌人是亡灵, 因此特别削减了一号箭和二号箭的数量,改为带上了四支三号箭。

    而就是这六支附魔箭,总共造价四百二十托尔,六百名风shè手齐shè六轮,一个普通步兵团一年的维护费用就被shè出去了。

    这样奢侈的配备,放在埃鲁因任何一位贵族眼中,绝对是败家的行径,他们宁愿在一场战斗中输了花点小钱来赎买人生zì yóu,估计也比这种豪奢的战争来得划算,这打得那里是仗,根本就是在比赛烧钱。

    但这笔昂贵的开销,在今天却带来了应有的意义,那些在椴树林里瑟瑟发抖的维埃罗人,想必这一刻心中应该对这一点更加深有体会。

    “可领主大人究竟为什么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小公主眼中满是迷惑与好奇,她在冷杉领空闲下来时曾研读过人类的历史,长达十个世纪中这样的时代不曾降临,圣者之战仿佛是遥远的记忆,自己的这位领主大人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在眼下这条道路上愈走愈远;还是说正如尤塔他们所说,领主大人只是在布契被这些亡灵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所以才有今天的一切。

    她又摇了摇头,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都在准备着什么,但绝不仅仅是因为布契发生的一切,否则他在安培瑟尔的行为就说不过去了。

    梅蒂莎回过头,将食指与拇指含在口中,冲自己的属下、自己的姐妹们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休息结束了,” 她命令道,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森林:“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接下来,才是我们绽放光辉的时刻,去告诉我们的敌人,什么是林歌!”

    “利箭如织!”女孩子们齐声答道。

    梅蒂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站在河滩上的高地看着整个丘陵地区局势的改变,白狮卫队已经在巫师们不间断地掩护下完全撕裂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地,火球的光芒从整个河滩上犁过去了一遍,骷髅剑士们才刚刚被炸飞在地想要爬起来,尖锐的冰棱又铺天盖地地砸下,然后年轻的白狮从这些苟延残喘的敌人身上碾过,芙蕾雅与弗恩配合杀死了维斯卡格,战场上的一面印有黑sè玫瑰与蜘蛛的旗帜迎面摇晃了一下,然后倒了下去。

    布兰多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维斯卡格被砍掉了一只手,一条腿还勉力在战马上维持平衡与芙蕾雅交手的场景,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如果有人类在这样的条件下战斗,恐怕早已是状若疯狂,但凭最后的信念而战。但维斯卡格却仍旧保持相当的冷静,这就是亡灵,空荡荡的胸腔中没有恐惧、狂热或者是冲动任意一种情感,它们在死亡之前最后一刻都仍旧是一条可怕的毒蛇,随时可能用毒牙在你身上咬个窟窿。

    好在它们太轻敌了。

    维斯卡格倒下了,紧随默格金的后尘,而前者死得过于憋屈,在山脉之属意的加成之下,希帕米拉发挥出了连他都想象不出的可怕实力。在死霜森林一战之后,希帕米拉就已经是要素显化的神官,现在又拥有了同等阶的战士等级与战斗经验,基本上相当于游戏之中的双jīng英职业,这种东西布兰多只在少数重要的剧情NPC身上听说过,比方说北方那位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就是其中一个,而现在在他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传说。

    更恐怖的是,布兰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山脉之属意的技能描述中那句‘他可以将来自于大地的祝福法术融入其战斗风格之中,她获得的祝福越多,这支权杖的攻击力与属xìng加成越高。’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权杖在攻击时会有几率对持有者附加增益法术,而这些法术反过来又会加强山脉之属意的属xìng,简直越打越强的典范,而且盖亚的增益法术还和炎之圣殿有很大区别,炎之圣殿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以自我为目标的,因此炎之圣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战斗神官与炎眷骑士,但盖亚的大地圣殿的增益法术正好相反,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范围增益法术。

    布兰多现在看到围着希帕米拉身边那些白狮步兵,一个个几乎都快要赶上小BOSS了,白狮卫队成军的时间尚短,而今军中士官也不过白银实力,而还有很多士兵即使在服用了龙血药剂之后还停留在黑铁巅峰阶段,但此刻在希帕米拉的祝福光环之下,一个个竟然隐隐有了向白银巅峰靠拢的战斗力。

    布兰多自己都觉得这有些太离谱了。

    因此希帕米拉所在的左翼进展极快,几乎已经从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线之中杀通了出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与友军合围维斯卡格和默格金的残余势力,而是继续向血杖的本阵方向突击过去,双方的距离不远,而白狮步兵的速度又快得惊人,血杖此刻正在将先前用以围攻维埃罗人的几个团抽调回来,后阵极为薄弱,一旦被突破,那么本阵zhōng yāng的尸巫方阵就要受到灭顶之灾。

    布兰多目光放远了一些,在河岸另一边,亡灵果然正在将骷髅骑兵收拢回来,不过先前它们纠缠的兰托尼兰人与高地骑士的骑兵现在却反过来纠缠它们了,两只轻骑兵在河谷方向打得不可开交,显然一时半会血杖是指望不上自己这支骷髅骑兵的,当然布兰多也别指望兰托尼兰人会帮他进攻血杖的侧翼。

    战斗打到现在,事实上战场的双方都已经捕捉到了对手最脆弱的环节,埃鲁因一方,维埃罗人至今仍被围困于椴树林之中,虽然仍旧维持住了士气,但面对正面仅剩下的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仍旧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编制唯一还保持完整的二阶jīng锐弩手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毫无用处;而兰托尼兰人不得不帮助布兰多纠缠住血杖的骷髅骑兵,有等于无;正面战场上几乎只剩下布兰多与血杖大军的博弈,而现在对于布兰多来说唯一的优势是血杖大军正背对自己,而掩护它侧翼的两个jīng锐团已经被突破,只要托尼格尔的大军能在血杖完全调整好阵型之前给予对方致命一击,那么就可以一战而胜。

    而血杖一方,虽然背腹受敌,但胜在兵力此刻却反而占据了优势,在它们背后的只有布兰多五个大队的白狮步兵与两个大队的风shè手,外加一个魔法师团,其中风shè手基本上不可能用来进行正面冲击,而五个大队的白狮卫队也不大可能在突破了维斯卡格的阵地之后,不停下来稳固阵地,而是直接杀上来;当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大队杀上来,面对玛达拉一方的优势兵力,也不大可能有所作为。

    交战的双方此刻几乎都腾不开手来整理自己的侧翼,托尼格尔人拼了命地想要突破亡灵的防线,去摧毁血杖的尸巫方阵;而血杖则拼了命地想要重新调整阵型,来对付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双方都在于时间赛跑,或者说只要任意一方还有一只预备队,那么就可以从这个时候双方毫无保护的侧翼一鼓作气的击溃敌人。

    但问题在于,似乎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预备队。

    战斗已经完全陷入了纠结的僵局之中。

    但这样的僵局却是血杖乐于看到的,“不知死活!”它发出一声尖笑,它需要的正是时间,而不是尽快击溃敌人。虽然让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束缚住手脚有些丢脸,但总比失败来得要好,何况眼前这些人类显然王国在南境最后的军事力量,他们一旦覆灭,那么不要说维埃罗与卡拉苏,就算是整个安培瑟尔以南,玛达拉也不是没有染指的机会。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盟友,让让德内尔来统治这片广大的区域,作为玛达拉与北埃鲁因的缓冲地带,显然是那位至高者愿意看到的。

    血杖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山丘之上,椴树林中,雅克伯爵同样脸sèyīn沉,托尼格尔人正在犯错误。但或许不应该叫做错误,因为无法避免,兹林伯爵先前询问他要不要吹号jǐng告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但他拒绝了,因为他明白这么做豪无意义。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所做的其实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在现在看来仍旧是错误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机会。

    兵力还是太少了。

    他后悔不已,如果之前自己没有葬送掉维埃罗人的军队,那么现在一定是另外一番局面。这位伯爵大人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剑柄,指节紧张得发白,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仿佛都没有像现下这么屏息凝神过。

    但战场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想到此刻布兰多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事实上有些惬意,十分轻松地站在细雨之中,因为他看到果然就像想象中一样,血杖正在犯错误——

    这个错误很致命。

    因为它竟真以为托尼格尔已经没有后备力量可以冲击它的侧翼了。

    他回过头,森林之中,梅蒂莎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这位银jīng灵小公主从腰间解下号角来——那是法兰骑士的龙角长号,漆黑的号身,上面有银sè的蔷薇花纹,号上描绘着过去战争的场景,述说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中,描述着马拉尔德的平原上天蓝sè的旗帜飘扬如海,描述着法兰人的长矛寒光闪烁,描述着号角的长音,与先古诸灵的勇气。

    描述着白银之王,率领着他的骑士向敏尔人发起冲锋的场景。

    银jīng灵小公主将号角放到嘴边,已用力吹响。

    号角长音,响彻群山。

    在所有人眼中,仿佛落雪一般,数以千计的银sè天马,从天边滚滚而至,那一刻大地轰鸣,仿佛群山的共振。

    血杖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

第三十二幕 又是骑士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银线,这条银线漫过丘陵与河谷,雷声滚滚,转眼之间到了近前,才让人看清那是无数匹银sè的骏马。这些体态修长、曲线俊美的法兰战马来到森林的边境上,才开始放缓速度,徐徐停了下来,它们抖动着耳朵,在森林外的草甸上倘佯,马群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匹,昂起头来望向森林的方向。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风shè手姑娘们差不多都呆住了,她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梅蒂莎身上,心中对这位公主指挥官充满了崇拜。

    梅蒂莎脸微微红了红,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沉着地吩咐道:“林歌卫队,听我号令,上马。”

    少女们听到命令,赶快将长弓背到背上,依次走出森林,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些俊美异常的战马旁边;但她们随即发现这些战马对她们表现得异常的友好,不但没有丝毫敌意,还垂下头来与她们亲近,仿佛不是第一次相遇,而是相伴多年的战友一样。少女们既惊讶又好奇,一边拉下斗篷的风帽,一边亲昵地摸了摸自己坐骑的鬃毛,然后抓住马鞍,踩着马镫,一个接一个地翻身上马。

    她们的动作极为熟练,仿佛久经训练似的。

    最后一个上马的是菲妮,这位首席树jīng灵shè手一开始还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但等她上了马背,马上就意气风发起来,高兴地说道:“原来领主大人天天让我们进行马术训练,就是为了今天呀!”

    布兰多抓着马缰,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谁在训练时叫苦连天。”

    菲妮面不红心不跳地答道:“这不也骑上来了吗,这马可真温驯,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马,好像骑上它就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其他少女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布兰多知道,法兰骑士的‘骑兵整备’这张卡牌的效果描述是‘支付X财富,法兰骑士令X名追随者变成骑兵,若已是骑兵,则获得飞行异能。’,字面意思是将步兵转化为骑兵,而不仅仅是召唤战马,所以这些风shè手姑娘们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一个从未骑过马的人就算是骤然获得了骑术技能,头一次坐在马背上时也会感到错愕,所以基础的骑术训练仍旧具有必要xìng,就算是短时间内没什么功效,也至少要让她们熟悉在马背上的感觉。

    为的就是这样一刻。

    在椴树林中——

    “骑shè手?”兹林伯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雅克伯爵轻轻摇头,兹林伯爵这家伙显然就是那种本身对于军事一点也不了解、却喜欢道听途说的家伙:“他们背上的弓超过一点五米,这是典型的步兵长弓,在马上根本施展不开,除非他们另带短弓,否则不大可能是骑shè手。”

    “说不定他们还带有短弓呢,不然他们召唤这些马来作什么用?”

    “也有这种可能。”雅克伯爵想了一下之后答道,对于托尼格尔人的想法,他现在也摸不着头绪。不过那位伯爵大人能变出一支骑兵来,让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摩挲着剑柄,开始考虑在什么时机配合托尼格尔人出击,才能逆转局势。

    在与他们遥遥相对的玛达拉的阵地上,血杖正得出相同的结论,埃鲁因人忽然多出了一支可以威胁它侧翼的骑兵,让它有些如芒在背。对面那支军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它在考虑对方的指挥官究竟想拿那支骑马的shè手军队干什么,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他黑暗领主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它们最终得出一致结论,旁边这支骑马的shè手军队很有可能是埃鲁因人分散它们注意力的疑兵,如果真的分兵侧翼,待会儿白狮步兵那五个大队发起攻击时,zhōng yāng阵地很有可能支撑不住。但放任这么一支‘骑shè手’大军在自己晃悠似乎也不是个办法,最终血杖命令最后剩下的一个骷髅战士团顶了上去,至少让对方没办法sāo扰到它的侧翼。

    看到血杖还在中规中矩地行事,布兰多不禁笑了一下:“现在看你的了,梅蒂莎。”

    “领主大人,胜负已分,这一次请让您亲自来带领我们冲锋吧。”银jīng灵小公主柔声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把虎雀他们叫出来吧。”

    梅蒂莎吹了一声口哨,仿佛夜莺,过了一会,十多名骑士骑着马从树林背后走了出来,他们来到近前,正是虎雀一行人,不过装束早已与那时大不相同。虎雀穿着一套jīng致而厚重的铠甲,这套甲有些白城的风格,肩甲与护腋甲叶相连,上面用白sè的涂料绘有海怪的花纹,他使用一把长枪,腰间挂着带鞘的长剑与战斧,看起来不像是雇佣兵,倒像是骑士。不过布兰多知道,这是远地之鹰的jīng英骑士装束,远地之鹰是白城一带最有名的雇佣兵团。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除了芙罗姐妹,野jīng灵中的姐姐而今穿着革制的灰sè长袍,背后的斗篷像是由无数织带构成,每一条织带下面都套着一枚黄铜圆环,这件古怪的斗篷也是大有来头,它是魔导士长袍,每一枚黄铜环上都刻印有相应的法术,可以在战斗中即时施展,是标准的战斗巫师的装扮。而野jīng灵中的妹妹蒂亚则穿着宽大的白sè长袍,带着尖尖的巫师帽,已经成为了正式的jīng灵使,此刻正在马背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

    虎雀笑呵呵地向布兰多打了个招呼:“领主大人,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可把我们闲坏了。宝石平原风景虽好,罗夏尔的傍晚也依然繁荣美丽,但仍旧比不上这个真实的世界,何况我们更向往热血沸腾的战斗生涯。”

    “虎雀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不过布兰多也有点过意不去:“以后就不会了。”

    “真的吗?”蒂亚开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其实维持白城先锋也只需要每天支付风5与梅蒂莎二十点法力而已,布兰多点了点头,一旁芙罗却轻轻哼了一声,他有些意外地向那边看去,野jīng灵中的姐姐别过脸去,只让他看到尖尖的耳朵。“果然生气了啊。”布兰多心想,卡牌生物都是具备感情的,还不知道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怎么样了,前者还好说,后者估计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他看了河岸方向一眼,战局发展到现在已经十分缓慢,玛达拉方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盘,正在雨幕中缓缓转动着,而芙蕾雅正指挥着白狮卫队试图冲破蜘蛛剑士已经支离破碎的防线,可亡灵毕竟与人类不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它们依旧给芙蕾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布兰多夹紧马腹,驱使坐下战马来到林歌卫队的正前方,他调转马头,面向玛达拉大军的方向,轻声命令道:“绕开白狮卫队进攻的方向,随我来。”

    这支大军动了起来。

    近千匹纯银sè的战马和它们背上的shè手少女们缓缓绕过白狮卫队进攻的正面,绕向血杖大军的侧翼,维埃罗人与玛达拉的亡灵都紧盯着这一幕,虽然明知道那不大可能是可怕的骑shè手,但放任这么一支大军直接威胁自己空虚的侧翼,还是让血杖隐约感到不安。“再让我们的shè手盯着那边吧,”它吩咐身边的尸巫道:“别让埃鲁因人太过肆无忌惮。”

    “我们的shè手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一名黑暗贵族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是jīng灵shè手,我们的shè手在他们面前只是摆设而已!但如果她们真带着短弓,那么短弓在我们的长弓面前就是劣势了,明白吗,蠢货!”

    布兰多看着血杖的调动,心想这位玛达拉的老一代领主也是滴水不漏,不过可惜,有些东西注定是它那空洞的脑袋想象不到的。林歌卫队徐徐前进,在靠近到距离血杖大军大约一千英尺的地方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支背着长弓的骑兵在这个距离上想要干什么,但她们马上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风shè手姑娘们齐刷刷起翻身下马,好像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似的,她们向前跑到空地上列开阵型,然后在口令声中举起长弓,血杖还没反应过来,埃鲁因人的羽箭就已经升上了天空。

    亡灵的指挥官们仰起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光点,它们飞到最高点之后微微一滞,然后呼啸而至,顷刻之间血杖的侧翼阵地上像是下起了一阵光雨。这和维埃罗的弩手齐shè可不一样,风shè手的箭更快,穿透xìng更强也更jīng准,而且还全部都是圣属xìng的附魔箭,一轮箭雨下来,血杖的侧翼像是被梳子梳过一遍的,刷刷倒下好几排骷髅shè手。

    血杖一下就受不了了,在这个距离上它的骷髅shè手根本就shè不到对方,只能干挨打,它做梦都没想到这会是骑马的步兵,这一刻它只觉得对面的指挥官简直是脑有洞,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就不能好好的打仗吗?不过腹诽归腹诽,这位成名已久的黑暗领主还是不得不命令骷髅战士出击,去驱赶那支jīng灵shè手大军,否则放任那些弓箭手肆意shè击,它非疯了不可。

    布兰多手下的风shè手看到骷髅大军出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地退回阵列之中,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只给赶来的骷髅大军远远地留下一个背影;而她们跑出一段距离,又在布兰多的指挥下停下马来,再一次列阵,向骷髅大军展开攒shè。

    这一下亡灵的指挥官们就傻了,怎么办?追,追不上。shè,又shè不过。如果还有惧灵,倒是可以让惧灵去缠住对方,然后再派遣骷髅大军追上去一举消灭对方,可这会儿惧灵早已消耗殆尽了,剩下那十多头飞过去还不够对方一轮齐shè的。当然它们还有骑兵,问题是如果把骑兵抽调过来,等于说放任兰托尼兰人肆意攻击它们的另一侧侧翼,那只会崩溃得更快。

    血杖顿时头大如斗,这仗还怎么打?如果说对方只是普通的骑兵,它还可以凭借亡灵近乎无限的耐力去拖垮对方坐骑的体力,问题是对方的战马明显全是召唤来的,什么时候听说过召唤生物还有耐力限制的?召唤来也就罢了,还每个shè手有三匹战马,就算死个一两匹也无所谓,它现在开始有点体会到维斯卡格临时之前的心态了,简直要yù哭无泪,这究竟都是些什么军队啊,步兵跑得比骑兵还快,反而是步弓shè手一人配备三匹战马,这分明是jīng锐骑兵的配置,对方的指挥官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雅克伯爵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怔住了:“这是法恩赞的龙骑兵战术……”

    “给一个shè手配备三匹战马,这位伯爵大人也是够有钱的。”兹林伯爵也感叹了一句。

    “那些战马是召唤出来的。”雅克伯爵看到自己的同僚有所误会,不得不解释了一句,不过他心中仍旧也是感叹,现在能在埃鲁因玩这套战术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伯爵大人了。他至今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召唤出这些神俊的战马的,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现在他倒是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也只有这等人物,能以一己之力扭转安培瑟尔的战局。

    “我们都有些太小瞧人了啊,兹林伯爵。”他不由得摇头感叹了一句。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开始明朗了起来。

    焦头烂额的血杖不得不让自己的一个骷髅战士团去拖住对方的风shè手——或者不如说就是送给对方吃;它唯一指望的是对方的jīng灵shè手能吃得稍微慢点,好叫它能腾出手来,先对付了河滩上那支白狮步兵,那支jīng灵shè手部队虽然恶心,毕竟不是左右战场胜负的军队。它的策划似乎十分成功,布兰多手下的风shè手还有两支圣属xìng附魔箭,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支骷髅大军身上,只能远远地用普通的箭矢慢慢消耗它们的‘有生’力量。这样一来,血杖终于赢得了时间。

    它终于将两个团的蜘蛛剑士调集到了自己的正面,加上原本的一个骷髅战士团以及两个骷髅shè手团,玛达拉第一次在布兰多的白狮卫队正面拥有了绝对压倒xìng的实力。

    而这个时候,白狮卫队也刚好清理完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的余部,以希帕米拉与芙蕾雅指挥的两个大队为矛尖,直接杀向玛达拉的本阵。战场上最后决定胜负的时机仿佛在这一刻出现,双方大军绞杀于一点之上,埃鲁因的魔法师团再一次发挥,火球远远地越过整个河谷,星星点点地落在玛达拉的大军之中。

    然后尸巫与骷髅法师在将近半个小时的沉寂之后,也头一次开始了还击,绿sè与金sè的光束在两军上空交错飞过,很快,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就开始沉寂了下去。

    “哈哈!”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雇佣兵们自然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它们忍不住兴奋地尖叫起来:“他们的巫师没有法力了!”

    信心好像一下子重新回到了这些黑暗贵族身上,有那么一刻它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玛莎在上,胜利最终还是属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有人甚至已经叫喊了起来。只可惜亡灵大军没有士气,否则这一刻定然要士气大振,说不定就直接杀得白狮军团丢盔卸甲了。

    与玛达拉贵族们的一片庆幸相比,维埃罗人则消沉得多,兹林伯爵已经好几次要求他们立刻出兵去助托尼格尔人一臂之力了,先前最早要求撤退的也是这家伙,现在最狂热的也是这家伙,不过雅克伯爵早就看清楚了这家伙的本质,只冷漠地摇了摇头。他盯着战场之上,时机还远远未至,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一定还有后手。

    夏尔站在巫师方阵之中,看着玛达拉方向的尸巫方阵中千百倍明亮的绿光,心中大概猜到对方所想,不过他冷静地等到对方的第三轮攻击之后,才对自己的属下们打了个响指。

    “可以撤销魔法屏障了。”

    在传统的巫师对战之中,巫师的前三轮攻击最猛烈而集中,而尤其是察觉到他们已经耗尽法力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加倍的卖力,想要一举铲除他们。对方的所有猜测都对,但惟独错了一点,在魔法屏障去除之后,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中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们打开腰带上的皮革小包——这种小包一共有三个——然后从中拿出一个装满淡蓝sè液体的瓶子,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仰头灌下,下一刻,这些巫师身上原本衰竭的jīng神力量瞬间又澎湃起来。

    血杖是一名尸巫,它的视力托庇于法则的力量,因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几里之外的这样一幕,它当然明白对方的巫师喝下的是什么,它也不是没见过法力药剂,但这么多的法力药剂,它是真没见过。上百瓶法力,一瞬间就消失了,而消耗掉它们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战胜它而已,只有真正与魔法打交道的人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那一刻血杖只想嚎啕大哭,如果可以的话,它简直想跑过去给对方的指挥官迎面一拳:早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干脆让对方把这些法力药剂送给它,然后它直接举手投降得了。

第三十三幕 最后一击

    顷刻之间,魔法的光辉又一次在血杖的阵地上变得明亮起来,这一次形势逆转,尸巫们反而耗尽了法力,双方的交手变成了埃鲁因魔法师团单方面的表演,仿佛历史重演,在魔法弹幕的掩护之下,白狮步兵再一次突入亡灵大军被撕开的阵型之中。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没上一次那么轻松,亡灵的阵型zhōng yāng极厚,几乎集结着三四个团的兵力;白狮卫队开始进展极快,很快就慢了下来,双方重新陷入相互厮杀之中,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血杖不断将两翼的兵力调集加强zhōng yāng,谨防白狮卫队突破它的防线,这个时候的白狮卫队在各种法术的增幅之下已经有了接近四阶军队的实力,他们的对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三阶的蜘蛛剑士,大部分骷髅战士面对年轻的白狮都难以匹敌,只能依仗数量缠住他们的步伐。

    而这个时候,事实上血杖的侧翼已经空虚得不能再空虚。

    它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不巩固zhōng yāng,一旦被白狮卫队突破就是必败,至于边上那支风shè手军队,要sāo扰就是让他sāo扰吧。但它并不明白,布兰多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布兰多的口令声中,风shè手姑娘们再一次停下,只不过这一次她们举起长弓时,架在弓臂上的箭矢已经换上了闪闪发光的圣银箭,shè手少女们用指甲在箭簇上一划,立刻燃起一团团圣白的火焰。

    一轮齐shè,追逐她们的骷髅军队顿时七零八落,她们再换上岩石之锋的重箭覆盖一轮,那个骷髅战士团基本上就再也找不出还站着的单位。布兰多观察了一下战果,这才点了点头,他在细雨中举起大地之剑,第一个越众而出,虎雀在内的十二位白城先锋尾随他身后,十三名骑士,摆出了冲锋阵型。

    “梅蒂莎!”布兰多在细雨之中喊道。

    “我明白,领主大人。”梅蒂莎举起长弓,在她的口令声中,风shè手大军的shè击线向前延伸,直指向血杖的侧翼。

    布兰多驱赶着坐骑前进,虎雀与芙罗一左一右跟随在他身边,身后是其他骑士,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缓缓越过一两百尺的距离,然后开始加速,它们正面面向血杖的侧翼,血杖当然注意到了这支骑兵的存在,可问题是此刻正面战场上正打得不可开交,这十来个骑兵也没有太引起它的jǐng觉,它猜想到这可能是埃鲁因人的亲卫骑兵,与是调遣了一个中队的黑骑士堵住那个方向。

    布兰多与虎雀等人已经开始小跑起来,这个时候梅蒂莎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口令:“三号箭!”

    她没有通告风向,战场上的风是大多数弓箭最麻烦的敌人,但风shè手除外,风就是风shè手的朋友,无论它往哪个方向吹都不会影响风shè手shè出的箭矢,这是风shè手最特殊的能力之一,而风shè手也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全天候的远程部队。shè手姑娘们默默地换上了圣银箭,然后激发了附魔,手一松,又一波光雨直接在血杖的侧翼落下,那个地方原本存在的骷髅shè手与骷髅战士顿时空了一大片,就好像为布兰多等人腾出了冲锋的缺口一般。

    这个时候布兰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距离,他抬起头,甚至已经能看到玛达拉大军中那支穿行的黑骑士队伍,不过他仍没有急着小命令,而是命令手下所有人保持着小跑的速度。

    他仍旧在等待。

    风shè手们shè出了最后一轮箭雨,然后纷纷丢下长弓跑回自己的战马边,她们抓住鞍子翻身上马,一边从斗篷下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来,好像顷刻之间,这支shè手部队就变成了一支整装待发的骑兵。梅蒂莎也换上了银sè的长枪,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种重回圣者之战时代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后就是那支战无不胜的林歌军团。

    她在雨幕之中放平长枪,独角兽在坐下不安地踢踏着马蹄,这位银jīng灵的小公主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下达了命令:“林歌军团,随我来!”

    大军开始向前。

    “托尼格尔人要用弓箭手作骑兵冲锋!”兹林伯爵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忍不住扯了扯头发:“他们疯了吗?”

    但雅克伯爵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伯爵大人冷着脸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整装待发,我们准备出击,最后决战的时候到了!”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脑子里却产生了一个明晰的想法。

    在某个传说之中,他曾经听说过这样一支军队。

    那个传说是如此的有名——

    以至于连血杖都反应了过来。圣者之战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如此鲜明的一段记忆,关于四位贤者如何战胜了统治世界的黑暗力量,从而在沃恩德建立起四个最光辉的帝国的传说,四大圣殿统治沃恩德将近千年,对于先贤的美化早已在它们治下的民众心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而玛达拉的亡灵从来不是凭空生成的,记忆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痛苦与煎熬,但它们却始终不能摆脱,那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听过的传说,这一刻又浮上了血杖的心头。

    它看到那支丢下长弓,上马准备冲锋的jīng灵shè手大军,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一支军队。

    这支军团有个美丽的名字。

    叫做林歌。

    “银jīng灵。”雅克伯爵这个时候忽然想起的是关于布兰多的一些传闻,其中一些,就是关于他与银jīng灵的关系。他没想到,银jīng灵竟然将这支传奇的卫队借给他了,这样的人,存在于埃鲁因这个小国,究竟是福是祸,还是一个谜。

    其实所有人的猜测都有些偏差。

    风jīng灵的shè手少女们虽然继承了林歌这个曾经消失千年的名字,但她们毕竟不是历史上那支传奇军团,树jīng灵shè手和风shè手都接受过一些近战训练,要她们骑在马上冲锋却有些强人所难了。只不过梅蒂莎下达命令时,这些shè手姑娘们依旧义无反顾,表现出丝毫不逊sè于男士的勇敢。

    布兰多回头看着这一幕,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回过头,对身边的虎雀说道:“现在让我们来为女孩子们打开一个缺口。”

    “如你所愿,领主大人。”虎雀答道。

    “冲锋!”

    十三名骑士骤然加速,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在他们的正面是血杖的侧翼,近百黑骑士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血杖手下的黑骑士至少也有白银上游的实力,其中不乏白银巅峰的佼佼者,并且它们大多武艺jīng湛,身经百战,在血杖想来,就算是对上埃鲁因人的贵族卫队,也是轻轻松松,在一般的情况下,也的确如此,然而它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却并不一般。

    布兰多一马当先,最先杀入敌阵之中,维埃罗人重新从森林之中冲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骑士带领侍从们冲锋,这早已是沃恩德大陆的常态,然而一位真正拥有实权的王国伯爵带领数十名亲卫亲自陷阵杀敌,至少在西法赫王朝之后,几乎就是十分罕见的事情。维埃罗人的贵族们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疯子,他们没想到的是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十三骑士依次并立,形成一个向前的锋矢,布兰多就在这个锋矢的最尖端,他举起手中的大地之剑随手向一名冲向他的黑骑士斩去,那黑骑士连忙举剑格挡,但剑刃平过,黑骑士连人带剑与它坐下的骸骨战马的头颅一起分成六段,带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消散在雨幕之中。在那黑骑士身后的另一名黑骑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然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大地之剑的剑锋已经穿过前一名黑骑士的躯体来到它面前,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空洞的尖叫,剑锋就重重地站在它的胸甲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它从战马上拽下来,远远地飞了出去,然后落在后面的黑骑士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穿刺打击的力量才爆发出来,以这名黑骑士的身体为中心,向后形成一道扇形的冲击破。砰一声利响之后,那个方向的黑骑士顿时倒下了个七七八八。

    好像只是两招之间,布兰多就随手解决了近四分之一的黑骑士,黑骑士们原本严密的阵型,此刻生生被布兰多杀出了一条通道。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维埃罗的贵族们好像这才想起,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非但位高权重,本身还是一位杰出的剑客,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达到了剑圣的高度。虽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极小,但眼前这一幕至少已经证明,这位伯爵大人的手段,至少比那些所谓的黄金阶的高手要高出好几个级别。

    难道炎之王吉尔特之后,真的又出现了二十岁开化要素的天才存在?这些维埃罗的贵族们此刻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比起维埃罗人惊喜混杂着嫉妒的情绪,此刻血杖才是有苦说不出。它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非但对方那个年轻指挥官是个要素开化的存在,他身边那十二名骑士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十二名骑士,竟然个个都是黄金下游以上实力的存在,面对这样一支领主亲卫队,它几乎要呻吟出声来。

    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一支军队啊,现在就算是有人告诉它这支军队是埃鲁因的王室禁军,它也忍不住要相信了。可偏偏让它十分难受的是,这支军队偏偏好像没有来历一样,凭空出现了。

    托尼格尔。

    它反复念叨着这个埃鲁因王国东南方最偏僻的所在,始终没明白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冒出一支如此凶悍的军队来。不过它没有犹豫太久,对于它的军队来说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它必须谨守住侧翼不至于被突破,否则先前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血杖稍微犹豫了片刻,决定亲自带领一个团的骷髅战士去支援正在崩溃的侧翼,对方已经派出了要素阶的高手,那么它也就不能再留手了。

    在这个战场上,能与布兰多交手的,也就只有它而已。

    血杖还在调兵遣将,这个时候梅蒂莎与她属下的风shè手们终于与玛达拉的侧翼撞在了一起。布兰多连续两次感到自己的元素池产生了动荡,然后他看到梅蒂莎在大军之中举起长枪,高喊道:“愿天上的圣灵降下,在战争之中庇佑你我,凡有为正义而战者,必守正义的鼓舞!”一道白sè光柱仿佛分开yīn霾,从半空之中笔直降下,光柱落在风shè手大军之中,无数天使从白sè的光柱中一一落下,守护每在一名风shè手身后,在她们的守护之下,梅蒂莎手下的shè手姑娘们一个个实力猛涨,原本不过白银中游水准的实力,现在一下子飙升到了白银巅峰,甚至隐隐有了踏足于黄金领域的趋势。

    鼓舞

    永歌 V

    光 5

    【法术】

    支付一半法力(骑士),法兰骑士鼓舞所有友军,使其获得提升(现有等级 5)。

    维持,鼓舞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的荣耀,既是你们的荣耀——’

    这一刻布兰多才真正见识了法兰骑士的可怕,原本白银中游水准的风shè手,近战经验与技巧最多不过黑铁巅峰,而追求灵活xìng的shè手甲在近战中的发挥本就远远逊sè于骷髅战士配备的步兵甲,因此四阶的风shè手在近战中战斗力也就堪堪与二阶的骷髅战士齐平而已。但在鼓舞达到白银巅峰之后,少女们的战斗力却一下跃升至白银下游,从黑铁至白银,这本身就已经是质变,现在她们对付起水平差了一个境界骨头架子来,纯粹就是碾压了。

    这还没完,梅蒂莎马上又展示了第二张牌:

    集团冲刺

    永歌 IV

    地 2

    【法术】

    支付1荣耀,法兰骑士令他的追随者获得‘集团’异能。

    维持,集团冲锋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亲眼所见,萨布利人尖啸着发动冲锋,数以万计的大军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瓦萨兰?卡丁男爵’

    (集团异能,当同样拥有此异能的生物在一定范围内获得1伤害加成,拥有此异能的生物每增加一名,伤害额外提高)

    在这张牌的加持之下,梅蒂莎左右的风shè手顿时气势高涨,伤害提高一两倍之后,她们也就从一般的骑士中脱颖而出,瞬间成为了现成的将军亲卫;骑士大军锋矢一成,亡灵的防线马上土崩瓦解,本来血杖还预计自己的侧翼尚能坚持片刻,然而在梅蒂莎两张卡牌的加持下,它的打算就像是泡沫一样轻易破灭了。

    当血杖带领着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亲自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自己的侧翼像是冰雪一样在阳光之下消融的场景,而风shè手们还在继续前进,似乎打算打穿它的整个侧翼,前往战场zhōng yāng与白狮卫队回合。一看到这样一幕,血杖就明白全完了,它的军队全完了,那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也全完了,至于埃鲁因王国那位内应,那位让德内尔伯爵,此刻在血杖心中已经不值一提,它本来是来亲自挡住布兰多进攻的路线,但这一刻却想也不想,调头就跑,现在它唯一的活路就是召集起剩下的骷髅骑兵,然后从战场上撤离。

    它至少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亡灵们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也不会被彻底击溃,而这些人类总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追逐下去。

    它现在已经不敢奢望虚妄的胜利,能逃回玛达拉就已经是幸运了。

    战场上已经隐隐响起了人类的欢呼。

    这些欢呼声大多是维埃罗人发出来的,那是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尤其是那些下层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亡灵大军竟然就这么被打败了,虽然战场上还有数以千计的骷髅架子,但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位托尼格尔的大军已经彻底分割了玛达拉人的军队,成片成片的尸巫正倒在他们的刀剑之下,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止是士兵们,维埃罗的贵族们也逐渐停下脚步,他们开始发现自己即使不用发起冲锋,面前那些骨头架子也正在一片片化为飞灰。亡灵大军正在退却,雅克伯爵甚至可以肯定,血杖已经产生了动摇,否则亡灵大军不可能会撤退,它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胜负已分,剩下只不过输赢多少而已。

    但让所有维埃罗人感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是,这场胜负似乎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在他们的目光中,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终于在纷乱的战场zhōng yāng缓缓停下了脚步。

    亡灵大军正在他身边土崩瓦解——

    ……

    (PS):今天周末两更奉上,祝大家周末愉快,顺便求月票。

第三十四幕 王国的机会

    奔狼之年后,风jīng灵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家、当时还未任至元帅一职的灰山之王夏格利芬在他的著作之中言及:‘如不能对玛达拉军队中的尸巫形成有效杀伤,那么就无法真正击溃一支亡灵的军队。’,但这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真正被击败时,在河谷中溃败的骨头架子其实和一支四散而逃的人类军队并没有太大差别,亡灵们漫山遍野地向后逃跑,由于已经失去了指挥,尸巫们带着自己召唤的骷髅各自为战,形如一盘散沙,来自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们虽然还能约束住自己的属下,但它们一心只想要逃跑,已经了无斗志,眼下的血杖大军事实上已不能被称之为一支军队,从上到下都失去了作战的目的与意志,只为保存自己而挣扎,与安培瑟尔时那些被击溃的北方贵族的军队一无二致。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人类在大军败亡之下的逃亡往往是因为向内心之中的恐慌动摇与屈服,亡灵的感情中没有这两种因素,它们保存自己仅仅是出于理智的选择,不会发生因为恐慌而自相践踏、或是被人像是赶鸭子一样杀死而不敢回头反抗的状况。如果它们被追上,就会停下来还击,只是出于黑暗生物自私的天xìng,它们绝对不会对附近受到攻击的同僚加以援手——即便是那么做或许对它们更有利。

    雅克伯爵与布兰多在河谷中并肩而骑,看到这一幕十分感慨:“原来亡灵军队也不过如此,它们一样会犯错。”

    “亡灵不是自然之物,没有人比它们更了解生与死之间的奥秘,因此它们从根源上消除了凡人心中对于未知的死亡的不安。没有对于生命的眷恋,所以它们也不会感到冲动,不会产生狂热这种心态,然而冲动与恐惧不过只是所有负面情绪的其中之一,贪婪、自大、虚妄与自私,都会让它们犯错误。”布兰多在马背上看着河谷中战局的进展,一边向这位维埃罗大公身边的近臣解释道。

    雅克伯爵默默点了点头,他有些深刻地看了这位同为伯爵但却年轻得过分的领主大人一眼:“伯爵先生似乎十分了解那个黑暗的国度?”

    “我总是要设法去了解自己的敌人,王国的敌人,”布兰多看着这位来自雅克—让金地区的伯爵大人,他知道这个人;雅克—让金在维埃罗行省与卡拉苏行省的边境上,这位伯爵大人在历史上也是与玛达拉打过交道的人,虽然对方身上南面有些这个时代埃鲁因贵族共通的毛病,但他对于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认识,还是要比其他一无是处的贵族大人们深刻得多,难得的是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深得维埃罗大公的信任。

    “莫伯托先生,”他继续说道:“我建议您不要因为今rì所见的这一幕,就小看我们对面那朵黑sè的玫瑰。”

    “自然不敢再小看,我幼年时看父辈在冬猎中带回熊和狼一类的猎物,心中总认为这些森林中的猛兽不过如此,后来有一次有幸让一头狡猾的家伙在我身上留下记号,那道疤痕至今还留在后背上,从此让我明白绝不能小觑自己的任何对手。”雅克伯爵打了个比喻,让布兰多明白他说的其实是今rì之事,意思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绝对不会轻易忘记。

    布兰多也相信这一战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他本来的目的之一:不让这些贵族们吃到教训,他们就不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有让这些人明白真正的威胁所在,在外力的逼迫之下,王国才能尽快走上那条他想要的道路。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揭玛达拉的老底:“但莫伯托先生现在心中所想的,一定是认为已经掌握了这些骨头架子的弱点,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雅克伯爵显得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伯爵先生您形容的它们十分有道理,那些骨头架子的确有那样的弱点。”

    “那是亡灵的天xìng,就像是人xìng一样,莫伯托先生,人类会恐惧,但托尼格尔人,维埃罗人和兰托尼兰人并没有一面对亡灵就溃不成军,人类会冲动,会贪婪,人xìng也一样虚妄自大,自私自利,但我们的王国,文明与秩序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那是因为我们还具有社会xìng的第二属xìng,玛达拉人也是一样,它们曾经是一盘散沙,但今天我们击败的血杖却已与过去远远不同,这一点我想大人您一定深有体会。”

    “但伯爵先生,您恐怕没有想过,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玛达拉,仍旧是一个假象。”不等雅克伯爵点头,布兰多就继续说道,后者听了这句话张了张嘴,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但布兰多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今天我们之所以击溃血杖,是建立在它对我们的毫不了解上,也是建立在它还保持着一套陈旧的指挥体系上的。伯爵先生应当听说过王国的军事改革,但这样的改革,在玛达拉从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至黑玫瑰战争之前,它们已经基本结束了这一历史使命,今天的玛达拉至少拥有超过一千个帝选团,这些帝选团与你我见天看到的血杖的大军不一样,血杖桀骜不驯,其实并非玛达拉那位至高者的嫡系,它今天在这里被我们打败,很有可能是因为玛达拉那位至高者需要我们帮他清除异己而已——”

    他停了停:“而真正的玛达拉大军,它们拥有一套完备的中下级士官体系,绝不会因为上层指挥体系的崩溃而陷入一盘散沙的境地,那样的亡灵军队,是真正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具尸巫倒下之前。伯爵先生,你可以想象一下埃鲁因面对这样的敌人时应当如何去战斗,以至于取胜。”

    雅克伯爵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若是布兰多早上半天来告诉他这一切,那他都决计不会相信,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无稽之谈。但此刻,布兰多展示出的实力与对于玛达拉的见识却让他无法轻易怀疑,尤其是布兰多口中那一千个帝选团更像是一个惊雷一样震得他口干舌燥,一时之间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他这副面sè蜡黄、神不思属的样子倒是早在布兰多预料之中。布兰多当然不会告诉他,玛达拉的扩张方向虽然是埃鲁因,然而它们的主要敌人还是圣奥索尔的风jīng灵与更北边的法恩赞人,玛达拉那一千多个帝选团有一多半都要用来防范这两个庞大的帝国,吓吓这家伙也好,免得让他们还心存妄想。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差,玛达拉此刻拥有多少军队,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王国来说其实没多大意义,因为在rì后即使是黑爵士的一支军团,它就未必承受得起。如今的埃鲁因只有一线机会,就是要让亡灵们感到投鼠忌器,它们和圣奥索尔之间、和法恩赞之间边境上一样还有一大堆公国,反正风jīng灵早晚会和玛达拉的骨头架子打起来,如今只要让亡灵们觉得埃鲁因比那些公国更难对付就行了。

    历史上的埃鲁因觉醒得太晚,公主殿下无能为力,克鲁兹人自顾不暇又有心纵容,才导致了王国最后的悲剧。

    这一次,却未必如此了。

    但首先,王国仍旧需要有一战的勇气与能力。

    他看了看雅克伯爵,后者脸sè开始变得有些苍白,用手抹了抹额头,也不知道是在抹雨水还是在擦汗,他的心思好像还沉浸在布兰多先前描述的那一千个帝选团带来的恐惧之中,低声问道:“伯爵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莫伯托先生,即使我的情报只有三分之一准确,假设玛达拉只有三百个团,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布兰多心不在焉地看着在雨幕中逃散的亡灵大军,一边用手抚了抚战马的鬃毛,并不着急地反问道。他不着急,雅克伯爵却急得冷汗直下,他不知道布兰多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对方似乎没什么必要来寻他开心,就像布兰多所说,哪怕他的话只有三分之一准确,甚至四分之一准确,那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根本没有区别。

    王国是什么德xìng,他们这些贵族心中其实最为清楚,自从安森时代以来地方与zhōng yāng的斗争就极大的损害了这个王国本身的实力。而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南北对峙更是让它愈加虚弱。反观东面那个黑暗的国度,一直以来就保有着强大的军队与战争的传统,只不过过去它一盘散沙,黑暗的领主们各自为政,互相征战,因此才不能形成威胁,今天,玛达拉已经在那位至高者的统治下整合在一起,黑暗的贵族们齐聚于千年之后重现的水银杖之下,雅克伯爵忽然发觉,布兰多或许并没有撒谎,只不过一直以来传统的思想让他们若有若无地忽视了这一点。

    玛达拉本就有保有着一支庞大的军队,现在它们整合到了一起,那么接下来要对谁下手?

    自然不可能是风jīng灵与法恩赞人,剩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些东西其实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很难想到,但一旦被人提起来,剩下的人也就豁然开朗。此刻的雅克伯爵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虽然他可能宁愿自己不要意识到这一点,至少傻子还能快乐的生活下去,而现在他只要一想到玛达拉三个字,就要提心吊胆地想起那支枕戈待发的亡灵大军。

    那是亡灵,与生者绝不共容的存在,除了死亡,你无法投降。

    雅克伯爵满头冷汗地想了再想,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以今天的埃鲁因来说,似乎除了灭亡之外还是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那个黑暗的国度本就国势雄大,又占尽先机,可笑的是王国的贵族们至今还在醉生梦死,面对这样一个国家,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

    或许只有流亡克鲁兹一途?

    雅克伯爵再抬起头来看布兰多时,眼神都有些涣散,布兰多知道他已经是吓到了极点,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些贵族们心中未必没想过,只是他们始终认为玛达拉还没走到一步,历史上甚至一直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前夕还有人认为玛达拉还处于一场内战之中。而今天他亲口告诉对方,玛达拉的统一进程已经早就提前了,果然这位伯爵大人一下就反应过来,王国面临着什么。

    雅克伯爵没有再开口说话,布兰多也不再强求,他拍了拍马鬃,让坐下的战马加快步伐,好跟上在河谷中追击的白狮卫队。他心中明白,今天的这番话只能给这些贵族一个提示,他们早晚会明白过来,埃鲁因要怎么才能生存下去。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有冥顽不灵之辈,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王国的命运,在安培瑟尔一战已经下过了猛药,而接下来,就只能慢慢扭转。

    布兰多默默地抿着嘴唇,他心中并不是不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快刀斩乱麻地赋予这个王国一个新生,但来到这个世界越久,他就越明白这件事的困难之处。贵族们统治这个王国太久,传统早已根深蒂固,何况他们也的确有其优秀之处,虽然在长久以来的历史中埃鲁因的这一阶层早已腐朽,但仍旧具备不可小觑的力量,他或许可以根除这股力量,却必然会对这个古老的王国带来巨大的伤害。

    他手下像是卡格利斯、安蒂缇娜、库兰、梅里亚甚至白狮骑士中大部分士官们,都和传统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他们是来自于王党,还是地方派,但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打下了守旧的印记,而要彻底根除这一切,就无可避免地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甚至连格里菲因公主说不定都会因此而与他反目成仇,他心中明白,公主殿下想要的埃鲁因,并不真正是在一片废墟之上新生的王国。

    他也不想——

    “机会已经交到你们手上了,”布兰多自言自语道:“至于珍不珍惜,那就看你们了。”

    ……

    很快,兰托尼兰人的骑士就从河岸东面赶来与白狮卫队合兵一处,人类沿着河谷前进,驱赶着亡灵大军向南逃窜,到傍晚之前,维埃罗、兰托尼兰与托尼格尔人的联军事实上已经彻底歼灭了大部分来自于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的雇佣军。大部分零散的尸巫都四散逃入附近的森林之中,它们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成为这一地区的治安难题,不过这个时候布兰多与柯文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些问题就交给梵米尔军团去头痛好了,血杖与它的亲卫一起混入了残存的一个半团骷髅骑兵之中,这个时候亡灵的优势又开始发挥作用,不受体力困扰的骷髅骑兵在长途行军之中逐渐拉开了与兰托尼兰人的骑兵之间的距离,布兰多手下也只有骑着天马的林歌军团能追得上这些骷髅骑兵,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用四阶的shè手去对付下骷髅战士还可以说是碾压,用去追击真正的骑兵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就这样,一直到夜幕降临之前,联军终于失去了这支残余的亡灵骑兵的踪迹,艾柯气得跳脚,雅克伯爵的属下们也显出些可惜之sè,倒是那位维埃罗人的指挥官大人一整个白天都魂不守舍,布兰多听卡格利斯说他派出了好些传令兵,往北边去了,心中顿时明白,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向维埃罗大公征求意见去了,他白天的一番话没有白费,接下来就看这些贵族怎么想了,玛达拉方面的情报虽然很难得手,但如果他们真的有心的话,弄到他说的那些情报其实也并不困难。

    历史上贵族们是完全没这个想法,但这一次,他们却是有机会作出反应了。

    布兰多对于血杖的逃脱倒是十分淡然,先不说前面还有一支克鲁兹人的骑士团正在等着它一头撞上去,就算是它侥幸回到了玛达拉,那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女妖之王亚尔薇特早就在那里等着它了,作为她反抗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展现zì yóu意志以及自抬身价的象征,血杖必须死,然后至于她怎么投归于水银杖之下,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布兰多站在山谷之中欣赏斯洛法文地区的夜sè,天sè在进入初秋之后暗得很快,白昼还未完全从群山之间隐没,椴树林间就有了夜晚的萧索。这是夏末之后的最后一段时间,天空中的月亮本应当是骄傲的金海与无暇的缇弥丝,不过yīn雨天气下也只剩下一片漆黑,山谷的另一边遥望着西尔曼地区的河谷平原,他盯着那个方向潺潺流动的河水,心想这个时候血杖应该已经遇上了它最后一批敌人。

    只是克鲁兹的年轻人们会打成什么样子,他也懒得去管了,他私底下安排柯文连夜返回西尔曼丘陵,去带领他的人替代折剑骑士团在战斗之后打扫战场,他暂时还不想让那些克鲁兹人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这一次战斗托尼格尔暴露出了很多力量,为的是让玛达拉暂时安分一段时间,但能隐藏的,就尽量隐藏吧。

    ……

    (PS:今天这章从构思到动笔写完,写了我差不多10个小时,写完实在没时间和jīng力再写下一章了。今天周rì的第二更就先放一放,实在抱歉,另外找时间补一下吧,希望大家原谅。)

第三十五幕 来自帝国的贵族骑士

    夜晚属于那些永不安眠的存在,残存的亡灵大军趁着夜sè前进,河谷在黑暗中起伏的山脊像是伏着巨兽,寂静无声的黑暗森林、黯淡无光的草甸与碎石乱布的河滩构成的景sè飞速地从亡灵苍白的视野两侧后退着。血杖与它手下的高阶尸巫们被保护在这些骷髅骑手的最zhōng yāng,它抬起光秃秃的骷髅头来看了看河谷南面,潺潺流动的河水折shè出的微光勾勒出那个方向的山谷隘口的狭窄的形状,那后面就是通向西尔曼河谷的出口。

    在河谷口,有一座静悄悄的营地,和所有亡灵的军营类似,这座营地由大量骨质的荆棘构成的拒马与稀疏几顶黑sè的大型帐篷构成,只不过这座营地此刻空无一物,内里看不到任何有活动迹象的事物存在。亡灵大军在血杖的命令下停了下来,在这里原本驻扎着一队尸巫,它们手下有数百具骷髅战士,然而这些亡灵此刻好像化为空气似的,不翼而飞。

    血杖派出了几名斥候,这些斥候很快跑了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也和它看到的一致,营地内空无一物,也没有战斗的痕迹。

    血杖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自己后路上出现了敌人。

    “它发现我们了。”布伦德在寒夜中呵出一口白气,雨夜中只有稀疏的光,他手中的剑刃黑沉沉的,没有反光。

    “是意识到,不是发现。”阿莱亚纠正道。

    “都差不多。”

    “不,差很多,在战术上,察觉到存在意味着已经确定了我们的位置,但意识到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布伦德,含糊其辞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闭嘴。”

    阿莱亚还想再说,但小佩洛也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闭嘴。”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黑沉沉的夜sè中响起一阵低笑,克鲁兹人的年轻人们显然见惯了阿莱亚吃瘪的样子。

    “那就是亡灵?”有个女骑士好奇地问道。

    小佩洛远远地看了那些骨头架子一眼,点了点头。

    “帝国在克里岛和它们交过手,它们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些亡灵巫师在帝国的边陲干着亵渎尸体的勾当,圣殿早就该制裁它们了。”

    “你不害怕?”阿莱亚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女人都怕这些骨头架子。”

    “阿莱亚你闭嘴!”那女骑士没好气地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它们有jǐng觉了,我们怎么做?”布伦德只当没看到自己这个损友的洋相,他坐在马鞍上,笔直得像是一支标枪,目不旁视地问道。夜sè下飘着细雨,军服和湿漉漉的头发一样紧贴在身上,盔甲缝隙里似乎全是水,这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但却不能动摇他分毫,简直像是帝国骑士的楷模。

    “没关系,这里是它们的必经之路,伯爵大人仗打得挺漂亮,它们没剩下多少,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没必要和它们玩什么yīn谋诡计。”小佩洛答道。

    “越是复杂的战术越容易失败。”布伦德像是背诵经文一样念道。

    “教条主义者。”阿莱亚小声腹诽了一句。

    折剑骑士团在亡灵营地另一端百米开外的河滩上列开阵型,数百人的骑兵在碎石地上悄然无声,只剩下一排排林立的骑兵长剑,与一双双战意昂然的、明亮的浅蓝sè眼睛。

    血杖很快发现了这支不同寻常的骑兵,它还小小地愕然了一下,因为它原本以为自己会遭到一轮突袭的,但没想到这些胆大的人类竟然在自己面前列开阵势,想要和自己正面交锋了。它忽然感到一股羞恼,若在一天之前,这么一股小小的人类骑兵怎么敢如此嚣张,不过就算是现在,它手上也还有一千余骷髅骑兵,这些人类骑兵简直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血杖把手中的骷髅法杖捏得咯咯作响,像是感受到它燃烧的灵魂之火中跳动的怒意,一旁追随它的几个亡灵巫师学徒连忙用小声提醒他这可能是人类的陷阱。

    但血杖摇了摇头,它还没开口,它身边的黑暗佣兵们就发出了空洞无谓的笑声。

    血杖有些恼怒地看了这些家伙一眼:“没必要,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他们直接突袭就可以了,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不超过三百,”开始发出冷笑的黑暗佣兵们很快估算出了克鲁兹骑士的数量,黑暗是永亡者的盟友,“这些人类真是不知死活。”

    “派支斥候骑兵去探探实力。”血杖忽然敏锐地感到些危险的意味。

    克鲁兹的年轻人们看着那一小队从亡灵大军中分离出来的骷髅骑兵,立刻明白了对方的企图,小佩洛一言不发,打了个手势,也命令布伦德率领一小队骑士迎了上去。这些折剑骑士绝不是什么初次上战场的新兵,在死霜森林的生死遭遇之前,他们就已经与许多敌人交过手,这些骨头架子不过是他们军旅生涯的一段插曲而已,布伦德很快就把那一小队骷髅骑兵截住,然后双方展开厮杀,只用了几分钟就把对面杀了个干净,不过亡灵没有任何一个掉头逃跑的,这让他微微有些惊讶,也变得慎重起来。

    亡灵的军队的确是迥异与他曾经遇到的那些对手。

    “白银阶的实力,大约在中下游之间。”来自亡月之海的黑暗佣兵们很快得出了结论,它们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闪了闪,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和血杖说道。

    “恐怕还有隐藏实力,也就是说埃鲁因又有一支四阶的骑兵队伍了。”血杖沉声答道:“难怪如此嚣张。”

    它的语气中透出十足的不甘心,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埃鲁因,它过去对于这个王国的理解在区区一天之内被彻底颠覆了,甚至至今没弄明白那支jīng锐得超出他想象的人类军队是怎么来的。王国南境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么一支军队,也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它,它从所有渠道得到的消息都指明了这是这个王国南方最空虚的一刻。

    但现在,血杖却隐隐有些察觉,自己似乎被人给卖了。

    它很机敏,心中已然明白自己这条返回玛达拉的路恐怕不那么好走,不过它仍有机会,它从战场上带走了所有的高阶尸巫,这是它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只要这支底子还在,那么它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它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面前这支它所认为的‘埃鲁因的骑兵’,它的兵力几乎是对方的六倍,即使是这支骑兵是四阶的军队,它仍旧有一定优势。

    “得让这些人类明白,黑夜是属于永恒不朽者的。”

    血杖轻轻挥了一下自己的骷髅法杖,向前一指——

    骷髅骑兵开始分散,这些白骨森森、眼眶中跳动着火焰的骑手在河谷中并驾而行,小跑着前进,很快成一个楔形的攻击阵型,整个过程中整支军队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骸骨马蹄落在碎石上的脆响,空寂得令人发毛。这沉寂的气势足以压得任何一支人类军队喘不过气来,然而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是个例外,他们见过在冻原之上群狼奔腾的场景,眼前的这一幕与在死霜森林时相比也不过如此。

    “他们果然来了!”阿莱亚甚至有些兴奋地低吼道。

    “他们不得不来。”布伦德答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没趣。”

    小佩洛这个时候回过头,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托尼格尔伯爵大人让我们最好不要暴露出黄金以上的实力,这关系到我们留在这里的主要使命,所以说你们明白这一仗应该怎么打了吧?”

    “嗨呀——”

    “哎!”听到小佩洛这么说,人群中顿时一片唉声叹气的声音。

    “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小佩洛。”阿莱亚也忍不住嚷嚷起来:“我们好好地大干一场吧,骨头都要闲出锈来了!”

    “这话你去和皇子殿下说吧。”小佩洛斜了他一眼,答道。

    这下这些来自于克鲁兹的年轻人们一下没话了,让他们去和皇长子殿下讨价还价,那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谁都知道皇长子一本正经,平rì里严肃得要死,明明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却好像年长他们十岁一样。关键是皇长子背后还有军团长大人的存在,他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敢无视皇室的威严,但面对维罗妮卡却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骑士们的方阵中顿时鸦雀无声,小佩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吧,第一波攻击。”

    他举起手来。

    骑士们齐齐举起手来,像是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森林。

    在这个距离上,血杖很难看清克鲁兹人的动作,不过它依旧察觉到了异常,骷髅骑士已经进入了冲刺的最佳距离,但对方却仍旧一动未动,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对方的指挥官不明白两支骑兵相遇时,谁先跑起来进入最佳攻击位置,谁就占据了上风。何况这些埃鲁因人的骑兵数量还远少于它,理论上他们才应当凭借灵活xìng的优势先发制人,来挽回兵力上的劣势,但对方却像是被吓呆了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

    血杖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吓傻了,能指挥四阶军队的指挥官岂会是傻子?它本能地感觉到有yīn谋存在,然而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大军已启动,不可能再停下来或者是转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头一次忍不住去问那些桀骜不驯的黑暗佣兵们。

    但这些经验丰富的战术大师们这会儿也傻眼了,他们也不明白这支古怪的骑兵想干什么,最后还是一个从亡月之海最东面贫瘠的领地来的一个年迈的亡灵巫师看出了点端倪,“他们好像在准备什么法术!”这位亡灵巫师看出这一点时,声音都有点变了,因为它并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感受到了那股迎面而来的磅礴的魔力气息。

    准备法术?

    血杖也傻眼了,他今天看到了骑马的步弓shè手,看到了没有战马的骑兵,看到了被当作弓手用的巫师,没想到临到最后又看到了穿着铠甲的骑兵巫师。“他们穿着铠甲,全身骑兵甲,你告诉我他们在准备法术!”血杖忍不住有点没好气地吼道。

    但他话音刚落,折剑骑士团的方阵中就闪现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年轻的克鲁兹骑士们高举着右手,与大多数骑士团的骑士不同,他们配戴的多半不是厚重的铁护手,而是漂亮的白金护手,这种护手与普通护手的最大区别是十指没有连在一起,它具备一种优雅而jīng致的美感,然而除了本身的艺术美感之外,这种护手的最大优点是可以为佩戴者留出了带戒指的位置。当然,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那些位于魔力三角区域两侧,女巫们所谓的小秘密——

    魔法戒指。

    在这些克鲁兹年轻人的手指上,正是一片闪闪发光的、镶嵌着红宝石、火焰玛瑙、祖母绿、蓝水晶的漂亮的指环,每个指环上都用神秘的符文刻出了数不清的法阵。

    如果说布兰多的军队在雅克伯爵眼中已经是奢华至极,但与这些来自于克鲁兹人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相比,那真是乞丐与富翁的差距,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于帝国各个家族的后裔,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装备的花费,几乎都足以武装一整个骑士领,这点儿钱对于帝国贵族的底蕴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放在埃鲁因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血杖有幸见证了克鲁兹人的jīng锐骑士是怎么炫耀他们的武力与财富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它是玛达拉的第一人。

    ……

    亚尔薇特正站在自己的战马旁边,身上厚重的白sè铠甲的缝隙之间好像永无止境地往外冒着熊熊的火焰,这位在亡月之海被所有黑暗领主称之为女妖之王的女士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但今天她却少有地没戴头盔,头盔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孔,以一位女士来说这张脸蛋算得上美貌,但却充满了yīn冷的气息;她的头发像是燃烧的磷火,不时有银sè的火苗飞散,映衬着没有丝毫血sè的平坦的额头,剑一样修长的眉毛下面一双银sè的眸子隐藏在深陷的眼眶之中,她此刻正抿着薄薄的嘴唇,脸颊有些凹陷,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沉默。

    她没有开口,一双眼睛却映衬着远远的火光闪闪发亮。

    几名女妖护卫在这位女妖之王身边。

    “走吧。”她看了片刻之后,忽然转身,抓住鞍子上了马背。这位女妖之王的声音十分空灵,就好像幽幽地歌声:“没什么好看的了,血杖已经完了。”

    “陛下,你是说那些埃鲁因人打败了血杖?”一名女妖尖声问道。

    “别叫我陛下了,薇妮,玛达拉的陛下只有一个,”亚尔薇特答道:“埃鲁因人打败血杖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它只是个蠢货罢了,从头到尾被因斯塔龙玩弄得团团转。可怜的家伙还以为陛下会在暗中默许它的行为——啊,我真佩服塔古斯,敢和那家伙打交道,因斯塔龙那种人,就算是把你卖了有时候你还得帮他数钱。”

    亚尔薇特肆无忌惮地调侃着帝国内几个至高者身边的心腹,女妖们发出嘶嘶的声音,没敢继续答话。

    她最后再看了山那一边的闪光一眼,自言自语道:“不过埃鲁因人的确给了我一点惊喜,看到了吗,这就是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底蕴。不要小瞧任何敌人,经过千百年的沉淀之后,他们拥有一些巧妙的知识与秘密,总能给你带来意外。但战争中的意外是致命的,血杖总是用过去那种愚不可及的目光来看待他的对手,今天这是生死之战,它不会留手,它的敌人又何尝会心慈手软?啊,帝国内那些新晋的黑暗贵族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但这一次陛下恐怕就有理由来说服他们了。”

    “陛下何须在意这小小埃鲁因。”

    亚尔薇特摇了摇头,没有反驳自己的贴身女侍,她心中明白,那位至高者在意的不是埃鲁因,而是四大圣殿的态度,埃鲁因今天突然展示出强势的一面,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还难说得很。托尼格尔的那位伯爵大人,似乎既与风jīng灵有所关系,但掌握的力量又有着圣堂的痕迹,他好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就拥有了强大的势力。

    “有点意思。”

    她轻声说道:“有点意思。”

    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她心中隐隐甚至有种感觉,那支埃鲁因人的军队隐隐有一种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气息。这位女妖之王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嘀咕:

    “不,这应该不太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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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幕 两封信 I

    对于布拉格斯的居民来说,剑之年这一年的丰收之月至霜降之月之间这段时rì,显得即漫长而又短暂;去年亡灵入侵时留下的恐怖yīn影,仿佛随着血杖大军的步伐又一次浮现,随着梵米尔军团的连连失利,局势一度恶化,一些商人与贵族甚至已经开始拖家带口逃往库尔克一代,但就在人心惶惶之际,战局忽然出现了惊人的逆转。先是维埃罗人,兰托尼兰人与托尼格尔人的联军在斯洛法文阻击血杖大军的消息传来,没多久血杖本人败亡的传闻就得到了证实,亡灵从西尔曼地区撤退,区区一周之内,那些骨头架子在德拉格斯与梵米尔一线的兵锋就已经冰雪消融,从南面来的人甚至证实了它们正在rì夜兼程返回布契地区,那一段时间过得比任何一刻都快,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好像一眨眼的功夫,战争就离开远去了。

    血杖这个半个月之前还令所有人闻之sè变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对于埃鲁因与玛达拉双方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又过了半个月,让德内尔伯爵的军队在库尔克堡以东,蓝宝石山脉以南,矮人之环附近被击败,失去了逃亡玛达拉的机会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伯爵大人的投降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些人注定要在这场战争之中扬名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只来历不明的军队,几乎每一处酒馆内都有诗人在传唱关于士兵们的故事,有一个算不上谣言的谣言在四处散布着,眼见为实者信誓旦旦的声称,先君埃克率领着白狮军团回来了,来挽救这个危亡之中的王国,听过这样传闻的人,大多信以为真。

    因为那把狮心圣剑在战争中熠熠生辉,所有人都见证了辉煌的胜利。

    在击败了血杖之后,布兰多就让芙蕾雅接替他继续指挥托尼格尔人的军队,雅克伯爵在那一战后早已无心争功,兰托尼兰的骑兵们更是明白自己的头儿是怎么样的家伙,虽然艾柯和他的手下们几乎打成一片,在联军之中更是具备人人钦佩的声望,然而但凡脑子还没有被骑士的信仰烧坏的人就会明白,这支联军中谁才是真正靠谱的人,因此一时之间在布兰多的示意之下芙蕾雅竟然在这支大军中有了一时无二的权威。

    虽然一方面是借助于托尼格尔军队在那场战争之中惊人的表现。

    不过这个来自布契乡下的女武神没有让相信她的人失望,她在肃清了西尔曼地区的玛达拉势力之后,立刻调头北上,准确地判断出了让德内尔大军的动向,然后在两场战斗中干净利落地将这位伯爵大人的一切希望都化为泡影。在最后那场战斗中,芙蕾雅更是利用兰托尼兰人的骑兵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声望,她两次运用骑兵佯攻让德内尔伯爵的侧翼,却在最后的交锋中突然袭击一举击溃让德内尔的zhōng yāng阵地,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典范,完美再现了埃鲁因人在长年战争之中针对风jīng灵军队那场辉煌的胜利。

    这场战斗甚至出乎于布兰多的意料之外,他知道芙蕾雅一定会成功,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认真严谨的xìng子,在他想来在战场上具有优势的情况下芙蕾雅应当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指挥官,因为她细致的判断力与一丝不苟的执行力会让她尽可能地最大化扩大自己的优势,而不会犯错误,让敌人抓住翻盘的机会。

    这位未来的女武神在运用骑兵时拥有非常的天赋,但他没想到这种天赋会这么快展现出来。

    历史上芙蕾雅在南方对北方的战争中一战成名,也是透过杰出的骑兵指挥能力,女武神的骑行可不是说着玩的;但这一刻,两世的历史仿佛重合为一,那一刻他看到芙蕾雅兴高采烈地骑着马从战场上跑回来,仿佛献宝一样举着让德内尔的军旗在他面前挥舞,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布兰多!你看我,我做到了!”

    那一刻他就明白,历史上的女武神回来了。

    他当时忍不住欣然一笑。

    霜降之月的布拉格斯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但街上的行人还很多,解除了战争的威胁之后,半个月以来这座城市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举行庆典,街上到处都挂着彩带与布幔,与搭建好的木台,上面堆满了美酒与食物,从一线返回的骑士们获得了英雄一般的待遇,他们骑马穿过街市,随时可以停下来接受民众的欢呼,或者是姑娘们的爱慕。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时,在马背上对芙蕾雅笑道:“他们在好像在谈论你,埃鲁因的女武神大人。”

    “布兰多——”芙蕾雅脸都红了,她知道事实上这场战争最重要的一场战斗是由布兰多指挥的,但世人对于击败血杖那场战斗的细节所知甚少,从那之后联军就一直由她指挥,到了最后,她的声望还远远在布兰多之上,这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布兰多。不过这却是布兰多乐于看到的,他一直认为野兽的爪子是要隐藏起来才是最为锋利的,这场战争中托尼格尔虽然不得不暴露出了许多一直以来隐藏得很好的实力,但折剑骑士团,还有关于瓦尔哈拉的一些核心的秘密,他还是小心地掩饰了起来,如果能不暴露在公众面前,这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们不了解,布兰多你却是知道的,”芙蕾雅红着脸小声说道,她抓着缰绳低着头,听到周围的欢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在王立士官学院同一期的士官生中,我是最差的那个,其实卡洛他们比我强得多,这一次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布雷森、卡洛他们中任何一个在同样的情况下都会比我做得更好。”

    布兰多看到芙蕾雅一脸的‘欺世盗名者’的担惊受怕,就忍不住有点好笑,他摇摇头,这位来自布契的乡下姑娘有些太言过其实了,的确,她在未来沃恩德的历史上其实算不上是最天才的指挥官,与洛卡、小佩洛、布伦德、因斯塔龙这样的天才相比,她缺乏那份天分,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优点,这位未来的女武神身上有一种可以鼓舞人心的力量,她的坚持和认真可以感动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事实上在今天的埃鲁因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这份殊荣,像是卡洛、小佩洛那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天才的指挥官,但芙蕾雅却是注定可以成为这个古老王国的骄傲的那个人。

    “际遇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摇摇头道,“芙蕾雅,你需要自信,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但如果她能带领士兵打胜仗,那么一定是有所过人之处。你和我一起从布契的生死考验之中活下来,这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事情,布契人每一个都是好汉,我和布雷森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不要给布契丢脸。”

    仿佛是那句不要给布契丢脸说服了她,少女点了点头:“我明白,可是他们把我捧得太高了,王国的女武神,这也太离谱了。”

    布兰多暗笑,他忍不住和一旁的安蒂缇娜对视了一眼,幕僚小姐有些促狭地看着他,因为这个头衔其实就是布兰多悄悄安排她散布出去的,如果叫这位害羞的指挥官小姐知道了,恐怕得埋怨死她的领主大人。不过她笑而不语,她从安排瑟尔一战之后才开始和芙蕾雅接触不多,时间不长,但对对方的观感却很好,这位女骑士小姐和罗曼一样的率真,但却没商人大小姐那么任xìng狡猾难以伺候,而且认真的人总是会给人好感的,这位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无疑这类人之中的佼佼者,有些时候甚至认真得过于呆板了。

    “如果你认为会因为被人抬得太高而飘飘然,那么只需要坚定信念就可以了,你知道自己并不是为那些虚妄的名声而战斗,不是吗?”布兰多假装严肃起来答道。

    “不是那回事,”芙蕾雅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就是感觉太过羞耻了,让尼玫西丝学姐和布雷森他们知道了的话,恐怕会笑掉大牙的。”

    “有那回事吗?埃鲁因的女武神,我觉得很适合你啊,尼玫西丝不也这么叫过你么,我看成,要不让公主殿下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吧。”

    “布兰多!”芙蕾雅这次听出布兰多的调侃了,生起气来瞪了他一眼。

    布兰多却毫无自知之明,摊了摊手道:“真的,我可没说谎,不信你问安蒂缇娜。”

    贵族小姐也忍不住白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责备他没事把自己拉下水,赶忙答道:“至少领主大人又一句话我很认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但如果她能带领士兵打胜仗,那么一定是有所过人之处。历史上埃鲁因有许多军团与指挥官,但能带领埃鲁因走向胜利的,也不过那寥寥几个而已。”

    夸奖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自然有不同的效果,安蒂缇娜的话让芙蕾雅脸红了红,没有再反驳,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道:“安蒂缇娜还不是和你一个鼻孔出气,你说什么自然她就说什么了。”

    可惜幕僚小姐不能得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否则估计这会儿脸红的要换一个人。

    布兰多看到芙蕾雅不再说话,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另一条街道上受人群欢呼的骑士队伍,那些人多半是梵米尔军团的士兵或者有一部分兰托尼兰人,因为维埃罗人与托尼格尔人的军队现在应该还驻扎在让德内尔境内。随着安列克大公、让德内尔伯爵的先后败亡,仿佛一时之间,困扰王国南境的一系列问题都迎刃而解,在维埃罗大公的支持下,格里菲因公主第一次对于整个王国南方有了绝对的统治权,在民众眼中,自己这个在战争中名声大噪的托尼格尔伯爵也只是效忠于她的骑士,,高地骑士也表示了恭顺之意,戈兰—埃尔森大公在战争中元气大伤,既无心,也无力阻止这位摄政王公主的势力与声望大涨。

    恍若从安森时代之后,王国权力的中心再一次回到了王室手中,至少在安培瑟尔以南,一切都是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王党正一片欢欣鼓舞,但他自己却并没有留在联军中享受这令所有人振奋的胜利,事实上在击败血杖之后,他就安排卡格利斯留下来完成战争的善后工作,再让克鲁兹人的折剑骑士团从夏布利返回冷杉领,但自己却并未原路返回,而带着安蒂缇娜与芙蕾雅离开了西尔曼,悄然来到布拉格斯。

    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封信。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起眉头来,然后注意到安蒂缇娜也正看着自己,她眼神中有十足的好奇。那封信是由她交到他手上的,内容这位幕僚小姐也知晓了,不过寄信的人却让布兰多十分措手不及,寄信者是他的母亲——确切的说,是布兰多这一半灵魂所寄托的拥有最亲的血缘关系的亲人。这封信的到来几乎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也打乱了他的所有rì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事实上还从未和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们打过交道,一方面是在托尼格尔时因为羽翼未丰,害怕家人受到报复和牵连,但另一方面,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最深层的原因还是他也没有作好思想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对于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些亲人,布兰多一直以来的记忆是即深刻而又模糊,仿佛即是最亲切的人,而又显得有些陌生,他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身体中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互相融合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就算是没有收到母亲托人寄来的信,他也有理由回家一趟了,他明白这段感情与经历不可能永远任由它放在那里,有些东西如果不正面却面对,永远只会成为心灵上的一个瑕疵,事实上这样的心境已经开始阻碍他在于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的阻碍。于情于理,现在他都必须回到这片曾经生养他的土地上,去面对属于布兰多的一切,这封信仿佛就像是一个契机一样,将他带回了布拉格斯。

    但他却从这封信背后读出了另一种意思。自己那个出身于卡地雷戈贵族家庭的母亲在信上说,有来自于家乡的人托她来找到他,让他回家看一看;她的家乡在卡地雷戈,卡拉苏的最东面,高地骑士与巫师的发祥地,她家乡的来人,那只可能是高地骑士了。这封信后面很有可能有高地骑士的影子,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透过联军找上他?

    他在联军中和高地骑士也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甚至在离开之前还去试探过他们,但对方似乎对于这封信并不知情的样子,这就显得有些玩味了。他甚至有些担心起来,虽然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很有见识的女人,不过难免不会受人诓骗,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层次与他父亲和母亲所处的层次已经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何况他更担心的是是不是玛达拉在从中作祟。

    因为这种种原因,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上了芙蕾雅与安蒂缇娜两人悄然抵达布拉格斯。安蒂缇娜和芙蕾雅都可以说是出身布拉格斯,当初从布契逃离的人中至今还有很大一部分居住在布拉格斯附近,他要回到这里,自然不免带上她们。芙蕾雅也不止一次想要回家乡看看了。

    三人默默地穿过这条街道,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布兰多记得自己的家是在城外一处庄园之中,他出身并不算贫寒,父亲是磨坊主,母亲也算是个小贵族的女儿,甚至比起安蒂缇娜的家境还要好那么一些。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前往家中,整件事在他看来透着古怪,还是要先摸清楚情况为上,在那之前,当然是要先在城里找一个落脚点,布拉格斯有许多旅店,但都不安全,如果眼下真是敌人的yīn谋,这些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太容易安插眼线了。

    现下他们三个在王国都可以说是小有名气,想要不被认出来还是很难的,尤其是对于芙蕾雅来说。

    好在布拉格斯也是安蒂缇娜的故乡,布兰多还没忘了她在这儿还有几处房产,虽然破旧了一些,但落脚应该是够了。他们很快经过了繁华的主街道,转入掘墓人大街,这里是布拉格斯的老城区,街上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布兰多看到这样的街景,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和跛子伊恩打交道时的场景,当时也是这么穿过这条街道,找到了跛子口中的那位贵族小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安蒂缇娜一眼。

    跟在后面的贵族小姐也正在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当时的相遇仿佛还在眼前,恍若宿命中注定,之后才有了那么多jīng彩的故事。她记得自己生命仿佛在那一刻之后重新改变了方向,时至今rì,她的命运和这个当时看来还有几分机敏轻浮的年轻人早已绑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而这一切都不真实得像是个梦一般。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幕 两封信 II

    楼道一如记忆中破败、狭窄和昏暗,积满灰尘的木板与木板之间布满了因年久失修留下的孔隙,布兰多凭着印象来到一扇门前,停下来问道:“是这间吗?”

    “嗯。”他身后一个声音轻声回答道,正是幕僚小姐的声音。

    芙蕾雅跟在两人后面,蹙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地方,他们站在走道上,木板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灰尘味道,再她想来,就算是布契乡下的马厩也稍微比这儿干净一些,她简直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好像上了锁。”布兰多摆弄了一下门把手说道。

    “当初走之前我锁上的。”安蒂缇娜轻声答道。

    “有钥匙吗?”

    “嗯,我一直带在身上。”安蒂缇娜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来,布兰多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挂钥匙的链子正是她原本的那条项链,他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条项链一两次,项链上应当有个漂亮的水晶坠子,但这个坠子现在早已不翼而飞。他接过钥匙,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带着这个?”

    “我想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幕僚小姐以一贯的认真答道。

    “看起来也确实派上了用场。”布兰多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幕僚小姐也浅浅回以一笑。

    他转动钥匙打开门,木门后好像是怪物张开的黑洞洞的巨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三人在门口站了片刻,才适应了骤然变暗的光线,这间房间和印象中一样的狭小,积满灰尘,不过却打理得很干净,显然它的主人在离开之前jīng心地布置了一番。“安蒂缇娜你以前就住在这里?”芙蕾雅有些吃惊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在布契的时候,就算是民兵队的旧仓库也要比这里宽敞亮堂得多,她一直以为幕僚小姐是贵族出身,但没想到她在追随布兰多之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嗯。”

    “可我听布兰多说你是贵族家的千金……”

    “领主大人并没说错,曾经算是吧。”安蒂缇娜答道:“但父亲失踪之后,债主们找上门来,为了还清外债我不得不变卖家产。我记得在那之后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生活就变得拮据起来,为了缩减开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对不起,安蒂缇娜,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往,我不应该提起的。”芙蕾雅有些尴尬地答道。

    安蒂缇娜笑了笑,并不在意。

    布兰多来到那张书桌旁边,点燃了残余的蜡烛,烛光如豆,勉强映亮了这间屋子。屋子里满是灰尘,但安蒂缇娜走到床边将床上一层布帷掀开,就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木床净,只是有些轻微的霉味。布兰多有些惊喜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嘉许。一旁的芙蕾雅也是出身低微,在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里也并不感到多么不自在,她看到两人的举动,也默默加入收拾起屋子来,三人都没有开口,自从上一次离开布拉格斯之后仿佛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光,屋子里一时间显得有些安静,只剩下一些细微的杂音,没多久他们就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安蒂缇娜打开靠书桌方向的窗户,她在窗棂上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又轻轻合上,她再拉开抽屉,忽然说道:“有人进过着屋子。”

    布兰多微微一怔:“怎么了?”

    “在我离开之后,有人进过这间屋子。”

    布兰多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应该不止一个人,他们从窗户进来的。进来之后先检查了抽屉,”她走到一旁,打开柜子:“也应该检查过我的柜子,里面的书被人翻过了,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确定么,安蒂缇娜?”布兰多有些jǐng觉地问道。

    “嗯,我自己放好的东西,绝对不会记错,肯定有人动过它们。”

    “要不要问问周围的人?”芙蕾雅小声问道。

    “不必了,他们肯定不会知道什么,”幕僚小姐摇了摇头:“无论是小偷还是别的不速之客,他们肯定都不会刻意让人发现。”

    “有什么线索么?”

    “有些奇怪,好像这些人来得比较早,先前打扫屋子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留意脚印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屋子里面的积灰很自然,也就是说这些人至少不是在这几个月之内光顾的。”

    “一年之前?”布兰多想了一下,那时候他们好像才刚刚离开布拉格斯没多久,名声不显,好像也不大可能有人会在那时候注意到他们。他想了一年,答道:“如果真是那时候,那就只可能是小偷了。”

    安蒂缇娜微微一笑:“那小偷先生们只怕要遗憾地空手而归了。”

    这句话让布兰多心中疑惑顿生,居住在掘墓大街的人多半是这座城市之中最贫困潦倒的一群人,混迹在这座城市灰sè区域的那部分人不大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事实上窃贼很少光顾这样的地方,因为他们多半知道这些地方无利可图。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听到芙蕾雅说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啊,布兰多。”

    布兰多一愣,随即才意识到这件尴尬的事情,他都差点忘了,先前这间屋子是安蒂缇娜一个人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安蒂缇娜怔了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这屋子里全部的家具也就是一张书桌,一只矮小的柜子,两张椅子与一张床,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晚上怎么休息的问题。“你们两睡一起好了,反正以我现在的实力,一天晚上睡不睡觉也没多大影响。”布兰多想了一下,如此安排道。

    “那可不行,”安蒂缇娜摇摇头:“你是领主大人,家臣怎么能让领主替他受罪,再说这也是因为我考虑不周的缘故。”

    安蒂缇娜不同意,芙蕾雅自然也不会同意,她脸皮还没厚到可以一个人自私享受的地步。

    布兰多仿佛早料到如此,他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晚点再说好了,我先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安蒂缇娜轻轻点了点头。

    在游戏里像是布拉格斯这样的大城市里有不少卖食物的地方,只要你出得起钱,甚至从街边的作坊之中都能买到食物,但在这里,要想搞到吃的恐怕就得去旅店或者酒馆,或者是城内的面包作坊,再远一些,就只有城外的磨坊庄园了。旅店和酒馆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有没被安插眼线,布兰多自然不愿意轻易涉足,而掘墓人大街这附近的大道上也没有面包作坊的存在。不过这点儿麻烦还难不到他,这种贫民区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他随便花了几托尔就找到个愿意帮他跑腿的少年,他又在对方面前露了一手,用剑在墙上刻了个夜莺的印记,好叫那家伙不敢昧了钱不办事。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来说倒不是缺这几个钱,不过总不能叫幕僚小姐和埃鲁因未来的女武神饿肚子,他好歹也算是王国的贵族,岂能在自己身边的女士面前表现得如此无能。

    那少年看到他在石墙上刻下的深深的印记,果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sè,布兰多心知肚明对方害怕的不是自己那手剑术,而是自己刻下的那个符号。像是这样地方生长的人大多和那些行走在灰sè区域的盗贼兄弟会打过交道,甚至其中不乏他们的眼线,所以那少年一定能认得自己留下的记号是戈兰—埃尔森盗贼兄弟会之间那种比较高级的联络方式,他曾经在游戏之中粗浅地学习过夜莺之间的知识,虽然只是浅尝即止,但用来吓唬下这个见识不多的少年却是完全足够了。

    那少年被他给吓住了,拿了他的钱之后,有些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你住在这附近?”布兰多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间房间的房客么?”布兰多指着安蒂缇娜旁边第二间房间的窗户问道。

    “知道,那儿住着个死老头儿,别人管他叫夜枭,以前是个放高利贷的,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就躲到这里来了。”少年干脆地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挑眉毛,没想到自己随便抓了个人来竟然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家伙。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这些下层社会出身的年轻人,本身就无所事事整天在街面上闲逛,除了少数吃得下苦的,大部分不愿意去给人当学徒受人管束,这些个时代信息闭塞,这些人消息灵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他们知道的传闻里面,十句有九句都是谣言,倒是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找他们一问便知。

    “这间呢?”他又指向安蒂缇娜旁边这间。

    “这间空了很久了,大人。”

    “再旁边呢?”布兰多心中一动,指向安蒂缇娜那间。少年犹豫了一下,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答道:“这间房间的主人好像是个落魄的贵族小姐,不过我好久没见过她了,听说她身体不好,大概是病死了吧。”

    你才病死了。布兰多没好气地想到,不过他看少年说这件事时好像在说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就知道所谓生死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司空见惯。在掘墓人大街这种贫民窟,每年都要冻死饿死不少人,这些事情所有人都明白,贵族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关心,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布兰多叹了口气,心想至少这家伙没说谎,他的确是很了解这地方。

    他又问了一些不着边际地问题,然后忽然问道:“是不是经常有人‘光顾’这儿?”

    他口中的光顾,自然不会是正大光明地前来拜访,而是说的那些窃贼们,少年也自然而然地听懂了,他忍不住有些敬畏地看了这位很有派头的先生一眼,心中打定主意认定这就是一位传说中的夜莺,不然怎么既能画出那个连他都不怎么认识的符号——那符号肯定是盗贼之间的那种,但却比他知道的复杂得多。现在他说的更是兄弟会之间的那些黑话,这使他愈发认定了这一点。

    “当然不会,大人,”那少年赶忙答道:“这里有没什么油水,他们不大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地方,除了那些穷困潦倒的佣兵和年老sè衰的jì女,谁会乐意住在这种地方?”

    “总有些不开眼的家伙。”

    少年想了想,大概是领会了布兰多的意思,他努力思考了一会,才想起一件事来:“大人,倒是一年之前,巡查骑兵有人来过这里。对了,他们好像就是来找那贵族小姐的。”

    布兰多想起当初他们在这里和那些家伙打过交道,难道是为了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但少年再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像是安蒂缇娜所说的,不管是小偷还是不速之客,都不大可能乐意让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最后他摇了摇头,又丢了一枚银币给那少年:“好了,快去吧,早去早回,我还饿着肚子呢。”

    “大人你放心,我保证一个子也不会乱花。”少年赶忙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倒不必,你采购三人份的食物,多的都是你的,我不缺钱,不过你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布兰多故意放冷了口气答道。

    他又问了那少年的名字,对方回答了之后赶忙一溜烟地跑开了,好像生怕在他身边多待片刻,布兰多忍不住吁了口气,还好游戏里面的一些老把戏还没完全忘光,在这个世界一年,当贵族老爷已经当得太过安逸了,除了立身之本的剑术之外,其他的手艺都快要生疏了。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安蒂缇娜、芙罗或者是卡格利斯给他办得妥妥帖帖,今天少有地自己出手,竟又找回了些许过去的感觉。

    他停下来,看着布拉格斯傍晚之前的景sè,西方的天空仿佛一片赤红,云层之下满是金sè的sè彩,这一幕与一年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正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一声冷笑:“看起来伯爵大人还真是博闻广识,对于这些底层的东西也一点都不陌生。”

    布兰多蓦然抬起头来,安蒂缇娜所住的这间房子位于横穿过布拉格斯的布契河边,房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旁边就是布契河,那个地方原本有一道向下的阶梯,可以通往河道,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码头。稍有资产的人,就会在阶梯边的柱子上栓一条小船,权当出行的另一个方式。不过这里的房客自然没那么奢侈,院落外的阶梯早已荒废多年,石阶的缝隙之中生满将近一人高的杂草,而此刻那儿的草丛中还多了一道人影。

    他眯起眼睛,一下就认出了对方来:“泰斯特?”那人正是泰斯特子爵,他曾经在布拉格斯的拍卖场中见过一面,虽然对方的外貌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一头金发也不知怎么变得白发苍苍,面上皱纹多得像是忽然之间老了几十年,但脸型轮廓与那个独特的眼神他却是认得的,并且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伯爵大人竟然还能认出我。”泰斯特站在石阶上,有些感慨,当初他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拍卖场与对方交手,还差一点就杀了这人,没想到区区一年,对方的力量成长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他以前以为自己是天才,但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然而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求解脱而已。

    布兰多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那段经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泰斯特答道:“不过说起来和伯爵大人您也有点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布兰多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和这家伙唯一打过交道就是在地下拍卖场之中的交手,那之后再无交集,他先前看到对方出现,还以为是来找他报那时的一箭之仇的。

    “如果伯爵大人有时间听我说这些废话,正好我可以慢慢和你讲这个故事,作为报答,我会告诉伯爵大人一些关于当年的秘密。”泰斯特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布兰多心中疑惑之极,心想这家伙来找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讲什么故事,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倒有八分可能是疯了,不过他对对方口中的秘密倒是颇为感兴趣,他隐隐觉得可能和万物归一会相关,而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就莫过于那个该死的组织。他点了点头,问道:“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左右无人,没多拖一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实在没闲心再找个别的所在。”泰斯特答道。

    布兰多看着这家伙,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经历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泰斯特沉默了一刻,忽然说道:“是因为狮心剑。”

    “狮心剑?”

    泰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从为万物归一会寻找狮心剑开始,将那个故事缓缓地讲了一遍。

    ……(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幕 两封信 III

    布兰多静静地听完了泰斯特的讲述,才开口答道:“这也是你自作自受。”

    但他心中其实已十分惊讶,才知道原来狮心剑在到芙蕾雅手上之前还有这么一番经历,当初他在冷杉堡地下第一次见柏鲁大师时贤者石板忽然产生共鸣,现在想来那时候应当就是万物归一会激活了狮心圣剑。不过他们也太过想当然了,守护狮心剑的湖之骑士是埃克身边的骑士长克伦特尔,他在成为英灵之前就拥有不逊sè于今天的梅菲斯特的实力,更不用说立下守护誓言之后在执念的纠缠之下,战斗的意志只会变得更加强烈,泰斯特区区一个黄金阶就敢去挑战这么个怪物,也确实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否则他当初就明白狮心剑应该就埋藏在雾之湖附近,为什么不直接前往而是要费尽周折地去搞到贤者石板?

    不过说到埃克身边那个传奇的骑士,他忽然想起那个像是幽灵一样跟在芙蕾雅身边的家伙最近已经出现得越来越少,这似乎意味着狮心剑已经完全认可芙蕾雅作为它的主人,现在偶尔才能在冷杉堡的庭院内偶尔瞥见那位骑士一面,城堡的内的仆人们甚至将这位惊鸿一现的骑士当做城堡里闹鬼的故事来看待。

    泰斯特听了布兰多的评价,并未反驳,满是沧桑地开口答道:“伯爵大人您说得没错,的确是我自作自受;现在我连去寻找那把剑的最初目的都忘记了,只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我自从离开雾之湖之后,就一直跟着那个人,整个人浑浑噩噩,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促使着我这么做。不能思考,不能休息,rì夜前行,我能感到时间飞速离我而去,但却无法反抗,我仿佛身处于一刻无休止的噩梦之中,每时每刻都在噩梦中徘徊,像只孤魂野鬼,痛苦不堪。”

    “但现在看来你还算清醒不是么。”布兰多看着他说道。

    泰斯特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今天我忽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还在狮心剑附近。”

    “你能感受到狮心剑?”布兰微微多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现在看到伯爵大人您,当然就知道狮心剑还在附近,在那之前,我却只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感召,好像我面前是个灰蒙蒙的不断衰败的世界,荒野之上只有一条苍白的道路,我只能沿着那条道路前行,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但听起来你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却并不陌生。”

    他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才被封为伯爵,但从泰斯特的语气中听来,他在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界的消息才是。

    “我不清楚,但有关于围绕在那把剑周围的一切情形仿佛会自然而然地进入我的脑海之中。”泰斯特沙哑着嗓子答道。

    布兰多挑了一下眉,这听起来像是与狮心剑产生了某种联系,但这种联系听起来不像是认可,倒像是某种诅咒。他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来,凡是不受此剑认可的人,妄图染指这把神圣之剑的,都会遭受厄运,上一个受害者是西法赫家族的最后一代皇帝陛下,那之后狮心剑就不知所踪,直到今天再一次出现。

    不过对方这个状态又十分类似于失名者,失名者是那些失去了信仰,迷失了自我的人,他没想到狮心剑的诅咒竟然还有这个功效。万物归一会的成员虽然都是一群疯子,但他们的信仰还是十分坚定的。

    他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不解地问道:“我想你找我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如此,伯爵大人。我想那个今天声音既然带我来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现在我只为了寻求一个解脱,不想再过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泰斯特十分疲惫地答道。

    “这种事情你好像用不着求我。”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泰斯特子爵痛苦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是个不可一世的人,但现在却像是个半死不活的老人:“我死过很多次,但就像是个做了个梦,梦境消失之后,醒来就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听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布兰多点点头,他对这些万物归一会成员并无好感,虽然还不至于幸灾乐祸,不过也用不着同情这种人。他看着对方,继续问道:“你说你想告诉我一些关于当年的秘密,看来是想用这个和我作一笔交易。”

    泰斯特点了点头。

    布兰多沉吟了片刻,老实说,他很在意对方的秘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对于诅咒并不擅长,尤其是这种与失名之人有关的诅咒,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初在死霜森林时他敢进入失名者的梦境,那是因为他对那个副本的特xìng有所了解,但现在要解决这位子爵大人的麻烦,恐怕得进入对方的梦境,只要对方稍有恶意,这趟旅行就是九死一生。

    假如这位子爵大人是个别的什么人,那都还还说,可他偏偏是个万物归一会信徒。布兰多还没伟大到可以为一个敌人去冒险的程度,他想了一下,回绝道:“老实说,我想不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甚至可以向我所鄙夷的贵族们伸出友谊之手,也可以容忍克鲁兹人的傲慢,但却不想和万物归一会扯上联系。”

    “是的,我们臭名昭著。”泰斯特虚弱地答道,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我也明白这一点,这对大人你来说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但是——”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你们太过疯狂。”

    “疯狂?不,大人,我们有人是为了追求真理,有人是为了追求力量,但未必见得比和你打交道的那些人更卑鄙。”泰斯特语气虽弱,但说到这句话时,仍旧透出一丝轻蔑。

    “是为了自己而谋求利益的卑鄙,这种卑鄙虽然令人不齿,但至少不会让人感到不安。”布兰多答道:“没人乐意和疯子打交道。”

    “别在和我打哑谜了,伯爵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口中的秘密感兴趣……”泰斯特好像听出布兰多不过是在敷衍他,忍不住焦急地打断后者的话,大声说道:“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我的秘密会让你满意的!伯爵大人,它关系到您的一位属下,你身边一位与你亲密的女士的安危!”

    布兰多看着这半死不活的家伙,心中突地一跳,他第一个想起的是茜,那个山民少女已经失踪了好些时候,冷杉领与兰托尼兰几乎派出了所有的斥候和眼线但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他甚至拜托了布加人帮忙,因为关系到天青之枪,后者也欣然同意,然而至今了无音讯。

    他看着对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泰斯特子爵抓住生满了锈的铁门栅栏,狠狠地瞪着布兰多,他脸sè苍白,像是个幽灵。他站在那里好片刻,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他不知道布兰多会不会诓骗他,但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已经在他神sè之间弥漫开来:“我时间不多,伯爵大人,你我往rì无怨,或许在那时有些小小的误会,但你我完全没必要将那种小事放在心上,我相信您的为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我就告诉你那个秘密。”

    “你这个样子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泰斯特子爵?”布兰多将泰斯特的神sè尽收眼底,虽然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将这个心高气傲的子爵大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个时候他全部的心思都落到了那个留着红sè马尾的山民少女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对方为什么会忽然焦急起来。

    “伯爵大人,你真是铁石心肠,连你属下的安危也不顾了么!”泰斯特忽然面容扭曲起来,死死抓住铁栅栏,哀嚎道:“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好吧,”布兰多最终还是松了口:“只要你的秘密确实让我觉得有价值。”

    泰斯特好像松了一口气,他面容扭曲地答道:“……伯爵大人,你身边那位幕僚小姐……啊!”他忽然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尖叫:“不,不!等等,再等等……伯爵大人,你听我说……啊……时候去找博格.内松那个女儿的,是麦格斯克的手下……你只要还在意这一点的话,就让我解脱出来……不,不要带我走!求求你们!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泰斯特的声音忽然化为了一连串惊恐的咆哮。那一刻布兰多好像感到什么东西从夜幕中行过,河面之上好像掠过一片散发着荧光的虚影,那虚影中仿佛有千军万马,直接将泰斯特拖入其中,等他一眨眼睛,先前还存在于他面前这位子爵大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布兰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冲到河边一看,只看到水面平静如初,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没有荡起。

    不过他低下头,看到生锈的铁栅栏门上被生生扯断的一段缺口,仿佛证明着先前那一幕并不是幻觉。

    布兰多站在河边,沐浴着微凉的夜风,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泰斯特最后那句哀嚎好像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博格.内松的女儿——那不就是安蒂缇娜么,那家伙究竟知道些什么,他说麦格斯克在找安蒂缇娜?麦格斯克这个人他也是认识的,原白翼骑兵团的团长,是个万物归一会的高级成员,后来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的大清洗中被揪了出来,这会儿早就上了火刑架了吧。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怎么会和安蒂缇娜扯上关系?

    他原本来布拉格斯不过是为了家事,没想到现在却遇上这档子事情,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万物归一会为什么会找上安蒂缇娜?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栋破败不堪的楼房一眼,楼房在夜sè下像是一具歪歪斜斜、张牙舞爪的怪影,映着远处黯淡灯光,更是有些诡异恐怖起来,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之前离开的少年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看到布兰多yīn沉的脸sè,还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回来得太晚了吗,先生?”

    布兰多没答话,只是问道:“你先前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声音?”少年露出疑惑的神sè,摇了摇头。

    布兰多最后看了那铁栅栏一眼,才从少年手上接过包裹,他打开看了一眼,是热腾腾的面包和熏肉,还有几只烤马铃薯,看来不像是旅店出售的食物,倒像是这家伙从自己家里拿出来的。不过虽说不上丰盛,但也比在野地里露宿时啃的冷面包强,他收起包裹,又丢给对方一枚银币,算是打赏。

    后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虽然开始有些但胆战心惊,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布兰多在他眼中总算是和蔼可亲了一些。布兰多看中对方地头蛇的属xìng,让又他留了个联络的方法,算是雇了个临时的跟班,少年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巴不得布兰多多雇他一段时间,市面上一个托尔几乎是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周的报酬,布兰多一次打赏就够他忙活好一阵的,这么慷慨大方的雇主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上的。

    何况还有外快。

    布兰多吩咐少年第二天来向他报道之后,最后看了一眼横穿市区的布契河幽幽的河面,然后也返身上了楼。回到房间时,他发现两位姑娘都坐在书桌旁边,芙蕾雅正在烛光下阅读一本很薄的册子,布兰多一眼就瞥到那册子的名字——《苏里曼的骑兵笔记》,这本书在埃鲁因很有名,是王立士官学院的标准骑兵战术教材之一,虽然有些陈旧,但这位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是一有空闲就要温习的。

    他又把目光转到安蒂缇娜身上,幕僚小姐不比他和芙蕾雅的实力,体质只和普通人差不多,连rì骑行赶路之后,现在已经是疲倦不堪的样子,趴在书桌竟然已经是入睡了。不过这位幕僚小姐就有这么倔,困成这个样子,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去睡觉。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关上门,走过去将找来的食物放到芙蕾雅旁边,芙蕾雅好像这才注意到布兰多的存在,她吃了一惊,才从书卷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布兰多赶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安蒂缇娜,后者这才发现一直坐在自己旁边的幕僚小姐竟然睡着,露出歉然的表情来,“对不起,布兰多,我看书太过入神了,安蒂缇娜小姐她……。”她连忙答道,但布兰多对她摆了摆手,轻轻扶起幕僚小姐,他一只手托住后者的背,一只手穿过安蒂缇娜的膝弯,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幕僚小姐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一扑一扑,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布兰多只感到一股属于少女的幽香在鼻端萦绕,忍不住怔了怔,芙蕾雅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心中微微有些嫉妒,小声问道:“布兰多,要我帮忙么?”

    布兰多犹豫了一下,才想起的确是让芙蕾雅来似乎更合适一些,不过他先前看到安蒂缇娜就这么柔柔弱弱地趴在书桌上睡着时,心中满是怜惜,只想要将他这位独一无二的幕僚小姐好好保护起来,一时也忘了这一茬。他停了片刻,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做都做了,这个时候再停手反而显得扭捏。他走到床边,轻轻将安蒂缇娜放上去,然后为她拉上被子,他再抬起头看了芙蕾雅一眼,看到后者微微侧过头。

    “你也一起睡吧,我给你们守夜。”

    “不必了,布兰多,我不困。”芙蕾雅回绝道。

    她又拿起那本小册子来翻了几页,却发现心烦意乱,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停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看到布兰多已经坐在之前安蒂缇娜坐的地方,看到她看过来,才开口问道:“先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芙蕾雅刚想开口问他和安蒂缇娜小姐之间的事情,却被布兰多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她心想这家伙一定是在转移话题了,刚才哪有什么声音。她摇了摇头:“没有。”

    布兰多轻轻皱起眉头来,泰斯特最后那一声尖叫声音不算小,至少远远沿着河道传出去上百米远,但他也问过先前那个少年,他的回答也和芙蕾雅一样。这就奇了,他知道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那就是他遇上了幻觉,然而铁栅栏门上的断口分明提醒他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他想到泰斯特的那番话,忽然想起当初和跛子第一次见到安蒂缇娜时,遇到的那些巡查骑兵。

    当初认为那些家伙不过是为了讹诈,但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却是疑点重重,埃鲁因上上下下虽然腐朽不堪,但贵族之间自有一套规则,安蒂缇娜再怎么说也是贵族之后,那些巡查骑兵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们要赚点外快,有的是更好的下手的目标,实在没必要来这儿自找麻烦。但结合泰斯特今天的话来看,就比较说得通了,布兰多知道,布拉格斯的巡查骑兵也是来自于白翼骑兵团的。

    也就是说那天遇上的那些人,恐怕就是麦格斯克的手下,但若泰斯特没有说谎,那么万物归一会究竟想从安蒂缇娜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睡在床上仿佛像是童话之中沉睡的公主一样的贵族千金,心中也满是浓浓的迷惑。

    “算了。”

    布兰多最后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想,反正安蒂缇娜就在他身边,万物归一会要找她的麻烦还得先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

    (PS:上传了忘了发布,还好睡觉之前想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幕 两封信 IV

    一夜无话,最终布兰多还是和芙蕾雅相顾无言地对坐了整整一宿,前者是心事重重,而后者是有心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芙蕾雅心中,也说不清对于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或许有些倾慕,但说是少女的情愫应该大概没有吧——关于这一点反正她也不太肯定,不过她既然知道布兰多与罗曼之间已经确定的关系,以她的薄脸皮自然不好意思再横插进去。然而当她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锐察觉到布兰多与安蒂缇娜的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时,心中难免是有些小小的恼怒的。

    一整晚上,她坐在木质的长背椅上默默地一页一页翻着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书并没有多厚,她很快就心不在焉地翻到了最后一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布兰多也正用明亮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怔,连忙又埋下头去,咬牙切齿地想到:“这个可恶的花花公子。”然后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册子重新翻开,满心胡思乱想:“他、他怎么能那么盯着自己呢,太失礼了!”

    可怜的布兰多,其实正一门心思考虑着泰斯特子爵的那番话还有母亲大人那封信而已,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芙蕾雅,倒不如说是下意识地游离于她身后那堵墙上,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在未来的女武神心中已经基本等同于贵族败类一样的存在。

    两人之间的缄默随着漫长的夜而延续,但并不能推迟第二天清晨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曦升过这栋破破烂烂的木楼对面高大建筑的屋顶,又穿过这边的窗户,落到书桌上、但还未越过中间线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布兰多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对面王国未来的女武神双手支在膝盖上,那本书放在她手背上,她垂着头,长长的马尾随着脑袋一啄一啄的,竟已是睡过去了,但唯有上半身还立得笔直,不愧于王国的骑士这一称号。

    布兰多忍不住有些好笑,伸手去拍了拍对方的额头,芙蕾雅的jǐng觉xìng极高,立刻睁开眼睛来,双手一动下意识地就要去拔剑,只不过在那之前放在她手上的书本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她一下惊醒过来,看着这一幕,脸一下就红了。

    “布兰多,我——”

    “其实我也睡了一小会儿。”布兰多笑了笑,虽然以他和芙蕾雅的身体素质一两天不睡觉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人的习惯一时间是很难改过来的,何况连续一周的车马劳顿外加之前的连番恶战,其实每个人的jīng神都崩得很紧。

    “有人敲门?”

    布兰多听了一下,听出敲门声四重一轻的节奏,才点了点头答道:“是我雇的那小家伙。”然后他来到门边,打开门,果然看到昨天晚上那个少年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不过布兰多又注意到对方还抱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些面饼rǔ酪一类的东西,他的目光才刚刚落到这些东西上面,后者就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解释答道:“大人,我只是想你们需不需要早餐?”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生意头脑,布兰多哑然失笑,不过面上却板起脸道:“放下吧,你来这么早,想必昨天我吩咐你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

    少年赶忙将篮子放下,虽然仍显得有些拘束,不过却是本能地流露出一副套近乎的口气来:“可不是么,大人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好了。”

    “那个叫做斯科特的磨坊主,你打听好了?”布兰多问道。斯科特其实就是这一世他父亲的名字,不过外人一般管他叫老斯科特。

    “我连夜就打听好了,大人,这还没来得及睡觉呢,你瞧这就赶往你这儿来了。”少年连忙答道,他仿佛在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绘声绘sè地描述道:“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他家的庄园就在布拉格斯南边,紧靠在布契河边儿上。不过我听说他在这里开磨坊,不过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在上上代国王陛下当政的时候,他们家还是外来户呢,只是好像和卡拉苏的贵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只是一晚上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错的成果了,不过布兰多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父亲好歹是个磨坊主的缘故,好歹算是这附近一带小有名气的人物,要是换成个籍籍无名的人,只怕就没这么容易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了。“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唔……”少年皱起眉毛想了一下,他抓了抓头发好像才想起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还有……对了,听说他有个儿子在战争中失踪了,也够倒霉的。”

    这就是说的自己了,布兰多心里明白,看来知道自己后来经历的人并不多,毕竟外人大多听说的是托尼格尔伯爵的事迹,自己的本名字反而流传并不广,而就算是有只字片语落到当地人耳朵里,只怕也不会让人想到堂堂王国的伯爵大人、剑圣达鲁斯的后人会和一个磨坊主扯上什么关系,以这个时代人的文化水平来说,起名重复的情形实在是太常见,别说平民,就连贵族有时候都要面对这样的尴尬,否则安森十世,奥伯古七世这些名字是怎么来的?

    他假意点了点头:“其他的呢,我让你打听这家人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客人,你打听到了吗?”

    少年赶忙点了点头:“好像是有。”

    “好像是有,那究竟算是有还是没有?”布兰多对于这个回答十分不满,他先前那些问题只是为了确定这家伙有没有信口胡言而已,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重心,没想到这家伙一开口就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

    少年被吓了一跳,赶忙看了看他的脸sè,发现这位‘十分有地位’的雇主不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才赶忙舔了舔嘴唇补充道:“我觉得,应该是有的。我专门去问过这些rì子和他们家打过交道的人,他们都说没有,既没有访客,也没有在附近逗留的陌生人。不过大人,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儿,因为我想有些客人未必乐意让人知道他们存在,”少年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布兰多的神情,当他注意到后者脸上流露出一种略微惊讶而又糅杂着欣赏的神sè并点了点头时,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于是我换了个问法。”

    “你换了个问法?”布兰多打断他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你怎么问的?”

    “我问那些人,最近有没什么商队、佣兵团或者是别的什么陌生人从老斯科特的磨坊附近路过,您知道,在我们这个地方,外地人总是很少的,任何一个路过的外地人——无论是冒险者、佣兵还是外来的商人,我们本地人只消一眼就能把他们分辨出来。大人请您猜猜我这一次问出了什么,那些人告诉我,在一周之前,有一队骑士老爷从那里路过。可我知道通往老斯科特家磨坊那条路,那是条死路,一般人是不会从那里路过的。”

    布兰多知道那条路曾经其实并不是一条死路,那条路穿过南面的锯木厂,通往里登堡,他少年时代曾经在那里随祖父修行剑术,不过亡灵入侵之后,那条道路就彻底被废弃了,说是死路,也无可厚非。

    “一队骑士,怎么样的骑士?”他继续问道。

    “穿着青sè的战袍,不过战袍上的纹章他们可描述不出来。”

    “青sè的战袍。”布兰多喃喃自语,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放眼整个埃鲁因,穿青sè战袍的骑士也只有高地骑士一家别无分号,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势力假冒,不过这个可能xìng不大,在埃鲁因冒着得罪高地骑士的危险冒充他们还是需要一些胆魄的,他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整个埃鲁因王国像他这样的愣头青还真不容易找出第二个来。“难道真是高地骑士?”他摇了摇头,始终没想通这些家伙绕开自己去找自己的父母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想重拾祖父留下的关系,和自己套近乎?好像对于那些zì yóu自在的骑士们来说也没这个必要。

    他收起心思,又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年一眼:“你叫笛安?”

    “是的,大人。”少年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句,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十分机敏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大人需要我效劳的话,我随时可以为大人服务的。”

    “是吗?那我问你,你愿意离开布拉格斯么?”布兰多也有些欣赏这个叫做笛安的少年在打听消息时表现出的机敏,而且对方在察言观sè上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样的人天生时候作夜莺,他才刚刚从夏尔手上要来了苏,准备搭建起一个在克鲁兹与玛达拉的情报网,他刚好需要这样的人才。

    笛安听到这样的问题,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当然听出了布兰多的意思,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大人。”

    看到对方拒绝,布兰多反而有些好奇起来,因为他明显看出笛安是心动了的,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害怕出去闯荡一番?”

    笛安赶忙摇摇头,解释道:“那倒不是,大人,不过我还有母亲要照顾,我母亲她身体不好,我可不能离开太远。”

    布兰多忽然看了一眼地上的篮子里的食物,忍不住有些好笑地答道:“这些东西不会就是出自你母亲的手笔吧?”

    笛安脸上一红,显然没想到这位大人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我母亲她的手艺可不比那些旅店的差。”

    布兰多看了这少年一眼,心中多了些好感,心想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在街上游手好闲,但毕竟不是个真正的混混,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对对方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到时候我派人来找你;你大可以放心,如果我要让你离开布拉格斯,会让你带上你母亲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你母亲也未必放心吧。”

    笛安微微一怔,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布兰多可能看中他要收他做个随从,能够跟着这样慷慨大方的主人做事他当然乐意,不过他还从没听说过那个主人愿意让自己的随从跟班拖家带口的。

    “你看我像是有时间消遣你的人吗?”布兰多没好气地回答道。

    “大人,你真是我见过最仁慈的人。”笛安真心实意地回答了一句。

    布兰多又花了一个银币将这个自己新收下的跟班打发走,然后从地上提起篮子,关上门。他回过头,才发现安蒂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躺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对不起,领主大人,我太没用了。”她看到布兰多回过身,才小声说道。不过布兰多才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个,在他看来自己是男士,在只有一张床的情况下让女士休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听到了?”

    安蒂缇娜这才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

    “他应该没有说谎,不过这么说来,大人您母亲信中说的那些人就应当是高地骑士了。”她小声分析道。

    “可我疑惑的是,他们干嘛绕这么一个圈子来找我。”

    “领主大人,他们或许是想要绕开其他贵族。”安蒂缇娜答道。

    在布兰多心中,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不过他有些好奇,高地骑士绕开其他贵族究竟是想要找他干什么。事实从安培瑟尔一战开始,他对于这些骑士就十分好奇了,就算他是达鲁斯的孙子,但对方似乎对于他表现得也太过热情了一些。达鲁斯虽然曾经担任过联军的元帅,又在埃鲁因身居高位,但从来不是高地骑士的大团长,对方似乎和自己那位祖父也没什么从属关系,和他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位剑圣的后代,就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情,甚至不惜卷入一场战争之中,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而从今天的一切的看来,对方和自己祖父的家族之间,似乎的确是有一些秘密的。

    “夏尔那家伙也是守口如瓶。”布兰多有些懊恼地抱怨了一句,事实上此行之前他是向夏尔探过口风的,不过那家伙就是一味的装疯卖傻,仿佛把他生前的一切都全忘了似的,但布兰多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梅蒂莎就是个现实的例子,结果他一怒之下,把那家伙打发回了领地,也懒得带他来布拉格斯了。

    不过既然确定自己父母信中提到的客人确实是高地骑士,而不是受人胁迫,至少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叹了口气,对芙蕾雅和安蒂缇娜说道:“总而言之,待会就明白他们有什么把戏了。”

    “布兰多,你打算去见他们了吗?”芙蕾雅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然还能怎么样?”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何况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回过家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我们也要去么,领主大人?”安蒂缇娜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自然,你们一个是我的幕僚,一个是我的助手,自然要帮我分忧吧?”

    布兰多说得理所当然,但幕僚小姐却仿佛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她在被子下面垂螓首,脸红了红,也不再言语。

    三人收拾好东西,没多久就离开房间径直出城,往布兰多记忆中自己家里的磨坊在布拉格斯南面,位于通往里登堡与雄鹿森林锯木厂的‘死路’上,这一点这和笛安描述的一无二致。布兰多本来以为自己要找出自己记忆中那条路恐怕还要颇费一番回忆,毕竟以布兰多的记忆来说,他离家基本上已经有两年,而从苏菲的灵魂来说,更是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但很快,布契河畔的松林地就在布兰多眼中就显得熟悉起来,两年时光,显然并未让这一地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沿着河滩前进,速度愈放愈缓。他环视四周,每一棵黑松,甚至每一段河滩上的乱石,都一一与他的记忆重合,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他在某个漫长的梦境中,不止一次来到过此地一样。

    他默默看着这画卷一样的风景,一言不发,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他从未想象过的感情。

    那是愧疚。

    离家差不多已有两年,而在前一年时间中更是音讯全无,他忽然意识到父母,尤其是那个来自卡地雷戈的贵族家庭的母亲会有多担心自己,母亲在他的记忆中虽然颇有见识,但仍旧是只个小妇人,温柔而恬静,除了cāo持家务,几乎将全部心力都倾注于自己这个儿子身上。

    记忆中的自己好像从来就不是个省事的家伙,要不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布契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祖父的寄托,父母的期望,这一刻仿佛一瞬间完全回到了他的记忆中,甚至在前往此地之前,他本来心中还隐隐有些抗拒与陌生,但这种感情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完全被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感情所替代。

    那种感情是如此的突如其来——

    仿佛什么东西从血液之中觉醒一般,让他张了张嘴,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游子归乡般的期待与怯意,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停下了脚步。

    “布兰多?”

    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布兰多微微有些哆嗦起来,他看向那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一个正牵着一头驴迎面走过来的中年人忽然停下来,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布兰多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面孔,脱口而出道:“道恩大叔!”

    “布兰多,你真是布兰多,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布兰多只感到自己眼睛里此刻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未完待续。)

第四十幕 两封信 V

    布兰多三人在道恩的带领下踩着cháo湿的松针踏入了他自家的庄园之内,老斯科特的磨坊位于布契河边,笼罩在一片郁郁蓊蓊的松树林中,不过这个时节,一树松针早已染成淡淡的褐黄sè。透过树林,从这个方向隐约能看到一座木石结构的水车磨坊,巨大的水车三分之一浸入布契河河水中,缓缓转动,带起白sè的水花,布契河水流湍急,但清澈见底,从河面上一眼能看到细碎卵石铺成的河底。

    在布兰多记忆中这只是庄园的一角,树林里面其实还有些屋舍,屋舍后面有一座仓库,再后面就是成片的农田了,农田的那一头,连接着绵延不绝茂密的森林,就是布拉格斯南面的雄鹿森林;这里是满载着他儿时记忆土地,甚至不用主动去回忆,这些画面就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之中。

    道恩一路上都在唠唠叨叨着这两年来布拉格斯发生的事情——他是庄园内的老仆,其实也可以说是雇农,在这种小庄园里,身份毕竟没分得那么细致;布兰多只知道打自己出生之前、从祖父那个时代起,这人就一直在庄园里干事了,他还有个老婆,叫做诺莎,在庄园内兼任厨娘一职,他从小就管对方叫诺莎婶婶。此外庄园里还有其他几户仆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布兰多有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认识了近二十年的大叔级人物,对方还是那和记忆中一样,啰啰嗦嗦像个女人,对他苦口婆心好一番告诫,总之就是让他别有事没事跑出这么长时间没个音讯,不过说归说,对方对他这个小主人的态度还是表现得十分谦恭的。

    对此布兰多也只有微微一笑,只把些话当做清风拂面。不过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对方那双手掌,那绝不是一双cāo持农具的手,上面密密麻麻干茧的位置,只有长年用剑才会落下如此的印记,而且还必须是重剑。他知道埃鲁因和克鲁兹军人都偏爱擅长于格斗的重剑,这其中尤其是高地人的骑兵为甚。

    这个所谓的道恩大叔至少也有白银阶的实力,放在高地骑士中也是队长级别的人物,这些细节布兰多过去竟然茫然无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并不揭破,而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听对方唠叨,道恩口中那些事情其实很多他都是知道的,黑玫瑰战争后他毕竟留在布拉格斯很长一段时间,那也是布拉格斯最为动荡的一段时间,亡灵退走,难民涌入,失去布契之后,戈兰—埃尔森南部格局变化很大,对于这座边陲重镇带来的冲击也是十分明显。但又听到自己失踪之后,自己母亲几乎天天都以泪洗面,布兰多心中还是一阵愧疚,这种愧疚纯粹发自内心,是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感情。

    他黑着一张脸。道恩留意到自己小主人的表情,反过来倒劝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位少女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也在安静地旁听,她们认识布兰多虽久,但对于布兰多神秘的出身却是十足的好奇。眼下这位唠唠叨叨的老仆,这座隐匿在树林中的小庄园,甚至连那边吱吱呀呀作响的水车,都极大地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安蒂缇娜直到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才得知自己领主大人的身世,不过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剑圣达鲁斯在失踪之后竟然隐居在这么个地方,还当了个磨坊主;而芙蕾雅一开始就猜测布兰多可能是个贵族公子哥儿,在她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大贵族小贵族的区别,庄园主在她看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反而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何况布兰多还是达鲁斯大人的孙子。

    道恩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位姑娘,他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自己的小主人果然是有本事的人物,贵族千金与骑士小姐虽然说不上倾城绝sè,但放到布拉格斯地界上也是左近少见的美人儿,尤其是安蒂缇娜出身贵族,一举一动都显出优雅恬静的风范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般的小贵族是培养不出这么优秀的贵族礼仪的,心中难免嘀咕自己的小主人不会是跑去哪儿拐了个伯爵的千金来吧?

    而另外一个就更不得了了,道恩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芙蕾雅军人的身份,而且还学过骑士礼仪,好像还是个在职的骑士,他不小心瞥到芙蕾雅的肩章,心中忍不住叫了一声玛莎在上,自己的小主人从那里骗了个女骑士长回来。他出身高地骑士体系,自然懂得埃鲁因的军事制度,像是这样的骑士长,至少也得是白银巅峰的实力水平;道恩倒是没看出布兰多的实力,毕竟达到要素开化之后,身上实力显征反而消失,现在的布兰多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个普通人,再说任谁也不会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和要素阶的高手联系起来。

    要说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小主人是个什么水平,要说布兰多一年半时间开化了要素,道恩肯定觉得这是在拿他开玩笑。

    不过他又想到庄园里面那些客人,忍不住有点头痛,心想自己小主人带回来的两个姑娘都十分优秀,十分麻烦。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会说出来,只是安蒂缇娜和芙蕾雅还是以一种少女特有的敏锐感到道恩打量她们的目光有些异常,两人同时脸红,看到这一幕,道恩心中就明白了**分,心想自己的小主人果然是本事非凡。

    三人七拐八拐进了庄园,一进踏进庄园,布兰多首先就眼睛一热,因为在他不远处,他看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背影。那背影立在磨坊旁的马厩之中,四五十岁年纪,身形高大,叼着一只烟斗,头上戴着这地区常见的农夫的帽子,对方一开始显然没察觉到背后有人,正在刷马鬃毛,但听到身后的响动,才微微一怔回过头来,他目光落到布兰多身上,眉毛一下皱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父亲,老斯科特。

    布兰多还在犹豫第一次与这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人的相见时应当如何开口,当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一般,当他看到这张面孔时,就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回来了,老头子……”

    他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哆嗦起来,胸膛中孕育着一种强烈的情感,那种情感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家,他的父亲,他最亲的亲人,但他有心说点别的什么,只是开口时却只感到嘴里干巴巴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斯科特也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看了他两眼,然后丢下一声冷哼,他丢下刷子,掉头就走进屋子里,留下布兰多尴尬地站在那儿。

    “哎,”道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布兰多啊,斯科特先生他……”

    “你不用说了,道恩叔叔,我明白的。”布兰多也是苦笑,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过失,而且他很清楚老头子的个xìng,以前在他看来叫做固执,但现在不如说是军人的原则。就刚才那么惊鸿一瞥,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家子人的秘密恐怕就瞒着布兰多一个人而已,他父亲那哪是什么磨坊主,一身实力竟然比道恩还高出一个层次,而且他身上那种气息是典型的军人的做派,而今的埃鲁因,只有在高地骑士中才能找到这样专业的军人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恐怕曾经也是参加过十一月战争的,而且很有可能还是祖父的手下。

    他回过头,看到芙蕾雅有点局促不安,而贵族小姐则是有些促狭地看着他。他也是叹息一声:“道恩叔叔,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好好。”道恩显然也了解主人的脾气,连连答应下来,他最后看了布兰多三人一眼,牵着驴子绕到农庄后面去了,他本来有事要出门,可既然小主人回来了,那这些琐事都只是小事了。

    “布兰多,没事吗?”芙蕾雅看到道恩离开,才有点不太放心地问道。

    布兰多递给她一个安慰xìng的眼神,表示没什么,不过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位面对玛达拉大军、面对恶魔、面对克鲁兹人的大军都镇定自若的伯爵大人,这会儿心中其实是紧张得要死的。安蒂缇娜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这个模样,有心安慰两句,不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毕竟是领主大人的家事啊……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妇人急匆匆地从里面的屋舍内跑了出来,她才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空地上的布兰多,竟一下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在了那里。那一刻布兰多也是胸口一堵,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语言来描述的,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年,记忆中那张面容竟就有些显得老了,自己的母亲叫做温莎,曾是这附近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儿,可眼下她眼角也有了皱纹,两鬓竟也有了银丝,恍若片刻未见,但时光已荏苒。

    那一刻他心中只浮现出一句话来:子yù养而亲不待。

    温莎已是泪水涟涟,小心翼翼地问道:“布兰多,真是你吗,你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彻底击溃了布兰多的心理防线,他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视野内一片模糊,只能用力点了点头:“对不起,母亲。”

    “傻孩子,傻孩子,”温莎赶跑来到布兰多身边,深情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膛:“回来就好,说什么对不起。”

    “母亲……”

    布兰多这一刻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有再多的豪言壮志,但也只能化为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所有的记忆,时光,过去一切的一切,父亲,母亲,祖父,关于亲情的一点一滴,仿佛都汇为一道洪流,从胸膛中喷薄而出。他是苏菲,亦是布兰多,从一切开始的繁花与夏叶之年到激流汹涌的剑之年,他做了许许多多事情,他甚至亲手改变了这个国家,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但只有这么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漂泊不定,并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旁观者。

    他拥有一切——

    家,这个港湾,代表着在港湾之中所有等待着他的人;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与自己是有着一层隔阂的,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他自己因为畏惧而砌起的壁垒而已。

    而温情的力量,足以瓦解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堡垒。

    而这一刻,布兰多终于醒悟,有些东西,是潜藏于骨子里、血液之中的力量,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与描述,只需要等待某一个时刻,它就会自然而然地从人的心灵之中迸发;那仿佛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呐喊,只与本xìng的情感关联着,一旦爆发,就会淹没一切理xìng,前一世与这一世的所有感情终在此刻汇聚如一,而在布兰多恍惚的视野之中,让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展现出另一种意义来。

    它是存在的。

    而并不是虚幻。

    它是属于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沃恩德。

    也是属于他的沃恩德。

    布兰多默默地弯下腰,仍由自己的母亲像是安抚小孩一样拥着自己,仍由母亲的泪水落在自己肩头,心中一片安宁,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彻底放下,仿佛重归港湾,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安蒂缇娜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她曾经也有这样幸福的一切,但终归远去,父亲,母亲,往昔的记忆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她还记得母亲最后一次在病榻上将手放到她手心中,叫着她小名的场景,“安娜,安娜。”那声音那么虚弱,却那么温柔,妈妈的手心冰得令她的心同样发冷,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贵族千金已经死死咬着下嘴唇,怔怔地落下泪来。

    但她忽然感到一只柔柔弱弱的手从后面牵住了自己的手,安蒂缇娜诧异地向芙蕾雅看去,看到骑士小姐眼圈也有些发红,芙蕾雅是由西尔婶婶和叔叔抚养长大的,仿佛自从懂事之rì起,她就从来没见过父母的模样,她或许曾经并不在乎,但今天所见的这一幕终究还是触动了她心中最为脆弱的那根弦。

    布兰多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自己的母亲,却不料跟随自己而来的两位女士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但很快想到什么,心下一软,连忙低声向自己的母亲介绍起安蒂缇娜和芙蕾雅来。

    温莎其实早就注意到和儿子一起的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她的目光可一丁点不比道恩差,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位少女都是个顶个的好姑娘,她忍不住白了布兰多一眼,仿佛是责备他对女孩子照顾不周一般。她才从布兰多那里打听到了两人的身世,心下更是生出无限的同情心来,连忙走过去抓起两人的手,小声地安慰起对方来。

    安蒂缇娜还好,很快就平复好心绪,擦干泪痕,有点不好意思地重新向布兰多的母亲介绍起自己来。不过她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布兰多的幕僚,惹得温莎没好气地瞪了布兰多好几眼,那意思是待会有你好看的,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布兰多忍不住心中暗暗叫苦,他赶忙在一旁频频向安蒂缇娜使眼sè,可没想到平rì里即温柔又文静的幕僚小姐这会儿好像没看到一样,过了好片刻,才偷偷对他笑了一笑。

    “我靠。”布兰多这下才明白过来安蒂缇娜竟然是在耍小xìng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贵族小姐这个样子,不过看来果然女人都是共通的。

    好在芙蕾雅还是过去那个布契的乡下少女,保持着一颗淳朴单纯的心灵,她本来还有些难过,但现在被温莎抓着手问长问短,又十分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布兰多在一旁看着自己母亲这个态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劲,他好不容易抓住个插话的机会,刚要开口,却不想这时温莎回过头来,有些严肃地对他说道:“布兰多,芙蕾雅和安蒂缇娜都是好女孩,你可不能对不起她们。”

    她这句话一出,安蒂缇娜和芙蕾雅的脸刷一下红了,幕僚小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而芙蕾雅干脆差点没把头埋到自己胸口去。

    “我靠,这什么跟什么啊。”布兰多一下就傻了,正想解释,却被自己的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和布尼德叔叔解释。”

    “布尼德叔叔?解释?解释什么?”布兰多微微一愣,他有些迷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母亲思维这么跳脱。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这是谁的名字——高地骑士团大团长布尼德。“高地骑士果然在庄园内,而且很有可能还是布尼德亲自来了!”这个信息一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抓了抓头发——问题在于,自己有什么好像高地骑士解释的?好像自己没得罪他们吧?他狐疑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开口问道:“母亲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幕 两封信 VI

    “布兰多,这些事情还是让你父亲告诉你吧,”温莎摸着自己儿子面颊上留下的浅浅的疤痕——这道疤痕还是在狼祸的时候留下的,虽然并不明显,不过还是让她心痛得不得了:“我们家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不过现在,你先和我说说这些rì子发生的事情吧,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的事儿,不过老妈,你该不会让我在这儿站着说吧。”

    “你瞧瞧,我都老糊涂了。”

    “您可不老,您可是我们这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比青chūn永驻的伊莲女神还美貌,从西尔曼到布契,从马诺威尔到库尔克堡,不知多少人羡慕老头子呢。”

    温莎听得笑眯眯的,芙蕾雅和安蒂缇娜也噗嗤直笑,她们还从没见过自己领主大人这个样子。庄园的女主人牵起两位小姑娘的手,将她们引进屋子里,那是一间客厅,布置得既紧凑又温馨,像是这一地区乡下屋舍一贯的风格,有壁炉,墙上有花架,屋子里还垂下一盆吊兰,紧邻着厨房,又靠墙摆放着低矮的木柜子,上面放满了各sè瓷罐,客厅zhōng yāng有沙发,有茶几,茶几上早就准备好了香喷喷的各sè点心,还热气腾腾,都是磨坊的自产。

    布兰多可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手艺,安蒂缇娜和芙蕾雅也赞不绝口,不过两人不约而同都文雅得很,尝了几块就不好意思再吃下去了。

    然后布兰多开始和母亲讲这段rì子以来的经历,他不擅长讲故事,但也说得条理分明。他讲到自己当时怎么从里登堡逃脱时,温莎露出庆幸的神sè,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和你父亲当时听说是个佣兵带着难民们逃出里登堡的,没想到你也在里面,那时候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们,你父亲他就为这个事情生气呢。”

    “我也想啊,”布兰多脸一红,“可您也知道,我惹上了万物归一会,我担心暴露身份,也担心给家里带来麻烦,只好选择不回家了。”

    “可怜的孩子。”

    “温莎阿姨,我也可以为布兰多他作证的,他是为了救我才惹上那些可恶的邪教徒,那时都怪我太擅作主张了,请您帮布兰多他向斯科特叔叔解释一下吧,这件事不怪布兰多。”芙蕾雅这个时候鼓起勇气小声地插嘴道。

    温莎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布兰多,我们家老头子只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而已,他就这倔脾气,等过一阵子就好了。芙蕾雅,安蒂缇娜,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温莎妈妈吧,以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了。”

    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听了只感到脸颊发烫,那里还叫得出口,不过她们心中暖暖的,芙蕾雅还好,贵族千金垂下眼睑,差点又落下泪来。

    布兰多那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打的什么主意,赶忙打岔道:“老妈,后面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哦?”温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对了,那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那之后为了安顿难民,我去了托尼格尔。”

    “托尼格尔,我好像听过这个地方,对了,那儿好像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叫做托尼格尔伯爵。我听说他在安培瑟尔叫克鲁兹人吃了亏,最近连玛达拉都败在他手上,他又帮公主殿下击败了让德内尔的大军,想必很快就会改名为让德内尔伯爵了吧。”

    布兰多知道自己的母亲一贯是比较有见识的,否则乡下妇人哪里知道什么让德内尔、托尼格尔,更看不出这里面的关系,以前布兰多将这归功于母亲贵族的出身,但现在看来,一般的小贵族家庭哪里培养得出来这样的千金,以祖父的身份来说,自己母亲的出身恐怕来头不会太小。

    不过他有些惊讶的是,自己的母亲竟然好像不知道托尼格尔伯爵是谁,难道布尼德没告诉他们?

    “老妈,你真不知道让德内尔伯爵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那位伯爵大人是谁,傻孩子,我也不过是听从城里传出来的传闻才知道这回事而已。”

    “啊?”

    这声惊讶的低呼不是布兰多发出来的,而是安蒂缇娜,幕僚小姐和自己的领主大人对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高地骑士好像还真没告诉他的家人,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他们这么急匆匆地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布兰多不由得越来越迷惑,满心想知道卡拉苏高地上那群古怪的骑士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布兰多,你认识那位托尼格尔伯爵?”

    布兰多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这个时候却看到道恩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开口对他说道:“布兰多,斯科特先生他让你过去。”

    布兰多一下闭上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温莎对他点点头:“去吧,布兰多,去让你父亲看看你,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些rì子他没有一天不担心你,为了找你,他连过去那些关系都委托上了。本来你祖父……哎,算了,去吧,你父亲会告诉你一切的。”

    布兰多也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带着安蒂缇娜,不过想了想,这是去见自己的父亲,带着安蒂缇娜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暧昧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幕僚小姐,安蒂缇娜和他心意相通,马上明白自己的领主大人在想什么,忙答道:“我留下来陪陪温莎阿姨吧。”

    “叫妈妈。”温莎纠正道。

    安蒂缇娜脸红了红,用如同蚊子一般的声音叫了句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未必听清楚了,不过温莎倒是笑开了颜:“去吧,”她说:“去吧,布兰多,让你父亲好好看看你,你现在也是个男子汉了。”

    布兰多这才起身,和道恩一起走进里屋,他们穿过一间屋子,来到庄园后面的院落里,他老远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一株橡树下面,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布兰多认出那正是高地人的大团长布尼德,不过他又看到在两人不远处还有一位少女,他一看到对方,就好像被石化一样立在了那里。

    那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她侧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他;少女站在那儿,一袭银sè的长裙,尖尖的耳朵穿过银sè的发丝,发丝衬托着柔软的脸蛋,但眼中的神sè却平静得像是一个梦境:“布兰多卿,好久不见。”

    “公……公主殿下?”

    布兰多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最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格里菲因公主。

    公主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布兰多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头一棍,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高地骑士的来访,并不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的祖父是达鲁斯,他母亲是卡地雷戈的贵族千金,种种迹象都表面了他可能出身于高地骑士的家庭。但高地骑士dú lì于埃鲁因的政治体系之外,一直以来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他们和公主殿下,和王室之间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了?

    布兰多看看布尼德,又看看公主殿下,再看看自己的父亲,一时间就有点思维短路了。

    这已完全超出他的理解了。

    布兰多下意识地向自己的父亲看去,想要从老头子那儿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但老斯科特正在擦拭一把双手大剑,他的动作一丝不苟,默默地地将剑刃擦得闪亮,然后抬起头,看着布兰多:“我刚才听说,这一年半来,你经历了许多事情,公主她也封你为伯爵,你的剑术也大有长进了?”

    布尼德呵呵一笑:“斯科特,你这个儿子可是今非昔比,如今连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斯科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板着脸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当时布兰多跑到布契乡下,就是因为吃不了民兵训练的苦,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剑术上颇有天赋,但却生xìng散漫,为此他没少发脾气。只是父亲在世之前,一直是由父亲来教导布兰多,老人还严禁这庄园里的其他人表现出会剑术的样子,他才一直没法插手,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这没人管束的家伙就逃去了布契。

    他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直到布尼德登门之前,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还活着。

    斯科特看了看手中的剑,这是他的老伙计,他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近二十年,今天还是它第一次得以重见天rì。他竖起剑,比划了一下,然后看向布兰多。

    “老头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布兰多已经越来越迷惑了。

    “你想知道,过了我这关,自然会告诉你,”斯科特举起剑,摆出个防守的架势:“想要继承某些东西,你首先得有那个资格才行,否则我宁愿你一直平庸下去,来吧。”

    布兰多一看就明白这是埃鲁因的军用剑术,不过是双手剑术那一套套路。说实在话,自己老爹这一身实力也是趋于黄金领域之上,放眼埃鲁因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好手,不过此刻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老头子比起祖父来,还是差得很远啊。”布兰多心想,面上却露出尴尬的神sè来:“老头子,这就算了吧。”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万一自己两三招把老头子弄得下不了台来;何况公主殿下和布尼德还在这里,以老头子那固执的xìng子,万一真叫老头子丢了面子,他的好rì子恐怕就到头了。

    “斯科特先生,让我来好吗。”格里菲因忽然开口道。

    “公主殿下你——?”斯科特一怔。

    “斯科特,让公主殿下试试吧,”布尼德在一旁微微笑道。

    斯科特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再看了看公主,点了点头:“那请公主殿下一定注意安全。”

    布兰多一直在留意布尼德的神sè,那家伙笑得跟头老狐狸似的,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格里菲因从他手上接过剑,一只手提着裙子,来到布兰多面前。“伯爵大人,在剑术上,你是哈鲁泽的老师,也算是我的老师,”她竖起剑,向布兰多行了一礼:“老师,请指教。”

    半jīng灵公主微微躬身,她一袭长裙,却手持长剑,像是一朵在午后阳光下绽开的百合花,令人怦然心动。但她重新直立起身子时,板着脸蛋,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变,仿佛不再是埃鲁因王国的长公主,而是一位渊而立的女骑士。她用银sè的眸子看着布兰多,眼睛里也只剩下布兰多的身影,一只手拽着裙子,向前一步,单手一剑向布兰多刺来。

    那一剑的剑光,在穿过树叶斑驳的阳光下闪耀,彷如一束伸展的花叶。

    斯科特看到这一剑,也不由得暗自点头,公主殿下这一剑可不是什么花架子,展示出了相当扎实的基本功。他忍不住看向布兰多,以他儿子过去的水准,就算是来十个,也接不下这一剑的。

    但布兰多不慌不忙,向后一退,让过公主殿下的剑锋,然后用带鞘的大地之剑轻轻一磕,就让格里菲因这一剑不知偏向什么地方去了。公主殿下无功而返,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她虽然早知道这位托尼格尔伯爵剑术卓绝,但也没想到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的攻势。

    她感觉得出来,布兰多也并没使上劲,甚至连动作速度也没比一般人快上几分,单纯是用技巧在对抗她的剑术而已。

    斯科特皱起眉头,布兰多这一手在他这个上过战场的骑士看来更有名堂,那里面包含的东西不仅仅是剑术,而是战斗的经验,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敢这么轻描淡写地面对其他人直刺过来的剑刃。他忍不住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布尼德还没告诉他布兰多的丰功伟业,但他此刻也猜出几分,心想自己这个儿子这次在外面恐怕的确是际遇非凡。

    公主殿下一剑不成,立刻收剑沉身,反手一剑向布兰多腰际斩来,剑刃随她身形划出一道银弧,但更美丽的是舞动的长裙,看得布兰多都是一呆。斩与刺不同,这一剑他已经没法再避,只得用带鞘的大地之剑压下公主殿下的剑锋,然后抢先向前一步卡在格里菲因进攻的路线之上,公主殿下只感到剑身一沉,下一刻布兰多的身影就挡在了自己面前,她想要收剑,却已来不及,手上一紧,剑已经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格里菲因这一剑是白鸦剑术之中比较著名的一招,羽翼回旋,布兰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招数,他几乎是看到这一招的同时就下意识地用上了最擅长的一套应对方式,但当他一只手用剑鞘卡主公主殿下的脖子,一只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几乎让公主整个后背贴在自己胸膛上时,才惊觉自己干了一件怎么样的傻事,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下完蛋了!

    布兰多那一刻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不止是他,连斯科特都吓了一跳,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大胆,非但毫不留情面地打败了公主殿下,而且还公然占公主殿下的便宜。玛莎在上,斯科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过错就是没教会布兰多什么叫做绅士风度,不过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庆幸,还好刚才没真和自己的儿子动上手,不然就不是他考校儿子,而是儿子考校他了,那他在布尼德面前可是面子连带里子都要丢个干净。

    他心中又隐隐有些自豪,他们毕竟是骑士家族,骑士仗剑而立,卡迪洛索家族的这一代终归没给家族丢脸,而且还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庭院内一时有些安静。

    格里菲因呆了片刻,脸上却没显露出什么羞恼的神sè来,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说道:“老师,可以放开我了吗?”

    布兰多一下反应了过来,赶忙放开公主殿下,只觉面颊滚烫一直到耳根,他心想:“天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啊。”联系上上次在安培瑟尔一时的犯的傻,这下恐怕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忍不住有些惭愧地看向公主殿下,但格里菲因面sè却十分平静,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剑,静静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轻轻喘息了片刻,才说道:“斯科特先生,大团长阁下,能让我单独和伯爵大人待一会吗?”

    斯科特和布尼德对视一眼,仿佛交换了一个颜sè,然后才点了点头。

    不过离开之前,布尼德笑眯眯地对布兰多说道:“小家伙勇气可嘉,作为‘大叔’,我会好好替你祈祷一下的。”

    布兰多的老头子,老斯科特先生就比较含蓄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好自为之。”

    布兰多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还不明白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双手拄剑而立;她站在树下,昂起头,树叶之间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像是森林中的仙子,她的目光穿过院落,看着庄园外零落的农田与远处的雄鹿森林,柔柔地开口道:“骑士先生,我还可以这么叫你么?”

    布兰多脸上余温未褪,这会儿和公主殿下独处时感到尤为不自在,仿佛之前那份柔软的触感仍旧在怀,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百合花的幽香,弄得他有些神不思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看了他一眼,银sè的眸子里蕴含的神sè十分复杂,说不清是喜是忧。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和高地骑士一起出现在这里,对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

    (PS:好像我前面有个地方是不是时间写错了,应该是不到两年,一年半的样子,我好像写成半年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幕 两封信 VII

    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午后的小曲。

    “这一切要从你祖父那个时代说起,”公主殿下轻柔的声音像是在应和着这首曲子,“那是差不多六十年前,那时候安森十一世还在位,王国还有剑圣达鲁斯,秘银堡之主图拉曼,那是雷霆之年,埃鲁因刚刚颁布了民兵训练法令,里登堡——梵米尔防线才开始建造,那是继西法赫王朝以来这个古老的王国最为光辉的一段时rì,而那个时代,你的祖父,就是这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个名字。”

    布兰多默然不语,他看着田野的方向,云层正浮过雄鹿森林的上空,南面淡淡的起伏的山影,正是于松的群山。

    剑圣达鲁斯,的确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传奇,埃鲁因王国有史以来最强的剑圣,唯一一位担任过炎之圣殿联军元帅的王国将领。

    不过这颗星辰的光芒并未恒久,圣战结束之后不久,他就莫名地从历史上失去了踪影,有人说他已经身死,有人说他其实只是失踪,甚至有谣传声称当王国再一次面临万劫不复的危险之际,这位剑圣大人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拯救埃鲁因于危难之中。但布兰多明白,这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在另一段历史之中,这些传说随着王国的覆灭而埋葬于尘埃之下,或许千百年之后,不再有人会记起。

    如果他没有现在的经历,也不会明白原来达鲁斯从未离开过王国,他生于这片土地,死于这片土地,一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仍旧隐姓埋名于这座王国边陲的城市。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布拉格斯城外,布契河边的这座不起眼的磨坊之中,居住着、埋葬着王国曾经的英雄。

    “格里菲因公主,”布兰多开口道,这些东西与他现在处境并无关系,但他却隐隐感到冥冥之中或者有着某种关联,“你想告诉我,我祖父他身上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促使他离开王权的中心,隐居此地。我知道,这一定和布尼德团长他们的高地骑士有关,说不定也和埃鲁因王室有关,这就是你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吗?”

    “你对于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骑士先生,你好像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我过去一直很崇拜你,今天也依旧亦然,”格里菲因小声说道,但她又摇了摇头:“可是,我真的从未欺骗过你,我确实不知道在你祖父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之后王权衰微,王国一rì比一rì虚弱,埃鲁因的荣光仿佛一去不返,我父王死后,我和我弟弟在一片黑暗与绝望的荒野之上跋涉,直到你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骑士先生。”

    布兰多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忽然和他说这个,他看向格里菲因公主,这时午后起了微风,夏末的风越过田野,轻轻拂起半jīng灵少女银sè的发丝,裙边也随风摆动着。格里菲因纤细的双手按着长剑的护手,昂立在风中,脸上看不出任何神sè,仿佛只是随口提起这些而已,叫人猜不到她心中的想法。

    不过布兰多抿住唇,他明白,格里菲因公主以一封信邀约他来这里,甚至要避开王党、她外祖父的目光,肯定是要告诉他什么,他并不着急,于是也静下心来等待。

    果然,过了片刻,格里菲因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证,在当年那场动荡之中,有过错的一方并不是你的祖父,甚至不是你家族中任何一个人,你的祖父是因为某些缘故才承担下责任,与你的家族一起选择隐居至今。我对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虽然所知不详,但王室之中自有秘辛代代相传,我的父王告诉过我一件事,那就是科尔科瓦家族永远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

    她用银sè的眸子看了布兰多一眼:“当然,或许现在是两个了……”

    布兰多几乎听得呆了。

    但这不妨碍他的思绪飞速地转动起来,公主殿下透露出的这些信息,很快在他脑子里组装起来,逐渐拼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也就是说当rì在阿尔喀什山脉之中发生的一切,自己的祖父,剑圣达鲁斯,并没有任何过错,甚至可以说是为某人或者每个势力承担了责任。一条脉络在他心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难怪当年炎之圣殿在自己祖父隐居之后就没有继续追究了,看来炎之圣殿当时很可能明白这里面的内幕,之后的一切可能都是炎之圣殿作的一个表态而已。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的是,自己的祖父究竟是为谁承担的责任,从公主的话里看起来像是为了埃鲁因王室承担的责任,但这有些不符合逻辑,因为埃鲁因王室当时根本就没人参加那场圣战,也不可能和阿尔喀什山脉一战扯上什么关系。但如果是其他人,似乎科尔科瓦王室也没有什么必要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究竟是什么人或者势力,能让自己的祖父和科尔科瓦王室为其作出如此大的牺牲。

    布兰多心中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的祖父不在如rì中天的时候离开王权的中心,埃鲁因的王权不至于如此快的衰败;当然这个古老的王国或许终有一天会败亡,但也绝不是从繁花与夏叶之年开始。

    是为了炎之圣殿?

    他随即摇了摇头,那炎之圣殿的态度就不会是后来那个样子了。

    “公主殿下对于那时候的一切,真的一丁点也不知情?”

    “骑士先生,我出生时这些早已成为历史,我所知道的只言片语也只不过是父王与我的历史老师告诉我的,对于那个时代的历史,我和你同样好奇。”

    “不,”格里菲因轻轻摇了摇头:“我其实比你更不甘心,我不明白先王安森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选择,若不是如此,王国不会像今天这般衰弱,任人宰割。”

    布兰多看到公主殿下眼中闪动的光芒,心下微微一软,这何尝不是他的疑问,又何尝不是他的愿望。

    愿黑松常青,愿埃鲁因长存;愿信念闪耀如初,愿长剑锋利如故——

    王国古老的歌谣,就是眷恋这片故土的每个人心中的希望。

    但他停了下来,忽然想起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邀约他来这里,又留下他一个人单独会面,难道仅仅是为了告诉他这些?她说科尔科瓦家族永远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但她大可以不必和他说这些,若她还眷念着科尔科瓦家族与卡迪洛索家族之间的关系,那么王室与托尼格尔之间绝不会像是今天这个样子。然而布兰多心中其实明白,这位公主殿下从未全心全意相信过自己。

    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和她还有她弟弟之间的关系,纵使她心中一直明白,自己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

    “骑士先生,我还记得你在信上和我描述过关于这个王国的未来,那个理想之中的埃鲁因,闪耀着与今天不同光辉的信念,曾经是我心目中最为向往的希望,”就像是午后变幻不定的风儿一样,格里菲因公主忽然换了个话题,她轻声说道:“如今让德内尔伯爵已经败亡,安列克也早已身死,现在南境已再无阻碍在你之前的敌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描述中那个未来之后的故事吗?”

    布兰多微微一怔。

    他看向这个柔柔弱弱的半jīng灵少女,她双手拄剑站在那里,本身就像是一把宝剑般刚直锋利,她就这么向他摊牌,仿佛问他,中午吃过了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样。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

    “公主殿下认为呢?”他反问道。

    格里菲因没说话,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曾经以为自己身边有很多值得信任的人,向着那个志同道合的信念而奋斗,直到彻底改变这个古老王国的面貌。但她随即发现,这些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王国或许有许多不同的未来,但她所要的那一种,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她看着布兰多,银sè的眸子里几乎没有感情sè彩,只想要将这个人看穿而已。

    “前一阵子,我的王兄给我写了一封信,他打算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你。”格里菲因公主静静地开口道。

    布兰多好像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刹那,他就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想法。

    托尼格尔如今已经羽翼丰满,在与玛达拉、在与让德内尔的战斗中,来自于瓦尔哈拉的大军都展示出了可怕的实力,安列克与让德内尔已经覆亡,南境似乎再没有一支军队能阻挡在他这位新兴的伯爵大人面前,兰托尼兰人是他最好的盟友,维埃罗人的军队陈朽不堪不堪一击,卡拉苏的高地骑士更是只会站在他一边,格里菲因公主环首四顾,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再没有一股可靠的力量可以遏制布兰多。

    她夜夜辗转反侧,好像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身边又有了另一个安列克。

    虽然布兰多曾经向她许诺,要给她一个理想中的埃鲁因,可她应当拿什么来相信他呢?或许那位骑士先生曾经真有过那样的念头,但人是会变的,就像是利伍兹老师,就像是马卡罗,当一个人身居高位时,他的想法就会逐渐偏离初衷。她生于王室,又经历过王党的背叛,实在是太清楚这其中的一切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布兰多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了。

    她低下头,脖子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当年为了偿还科尔科瓦家族欠下的人情,先王安森曾经想把格洛里娅公主嫁给你父亲,但是那时候斯科特先生已经有了婚约,就是你的母亲。安森大帝之后,他兄长奥伯古六世继任王位,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下来,但科尔科瓦家族与卡迪洛索家族之间始终有一纸婚约,直到我父亲奥伯古七世的时代——每个高地骑士的后裔都有一位卡地雷戈的贵族女士指腹为婚,但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吗,布兰多。”

    格里菲因第一次叫了布兰多的名字,她轻声道:“因为你的婚约者是我,布尼德团长早知道这一点。”

    布兰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脑子一片混乱,但心中却十分明白,要说自己对于这位公主殿下没有丝毫憧憬,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喜欢的是那个坚强,自主,绝不放弃的公主殿下,而不是为了偿还人情,或者说想要将他绑上战车,就轻易许诺嫁给他的格里菲因公主。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罗曼当成什么了?

    他紧紧地盯着公主殿下那银sè的眸子,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

    但他最终失望了。

    “我不是安列克,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脸一下红了,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看着他:“骑士先生,我从未那么想过。”

    “可你就是那么做的,你早知道你我之间有一纸婚约,可为什么今天才说出来?因为你明白,直到今天这纸婚约才有它的价值存在,在那之前,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口头协定而已,对吗?”布兰多心中一片冰冷,只觉得信念仿佛都崩塌了一般,他无比愤怒地回答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公主殿下,你应当明白,此前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目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无伦次地答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曾经憧憬过你,但我憧憬的是那位和我有一般理想和信念的公主殿下,而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女人。你还记得我写给你的信上描述的那个理想之中的王国吗,公主殿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正在使它蒙羞。”

    格里菲因公主脸sè苍白,她几乎微微摇晃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布兰多。

    “可你说得大义凛然,”泪水瞬间从半jīng灵少女眼睛里面夺眶而出,她紧握着拳头,几乎是哭喊道:“可你当rì在安培瑟尔对我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骑士大人!”

    布兰多感觉有一柄利剑穿心而过。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格里菲因公主在安培瑟尔之前对他信任有加,但在那之后她却谨慎地树起一道坚固的墙垒,他一直以为是她提防着自己羽翼渐丰满,危及埃鲁因未来的王权。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当时不理智的行为,在这个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女心中,种下了多么深重的yīn影。

    布兰多简直恨不得给自己狠狠的一巴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啊,他站在那里,脸红得像是一块烙铁。

    “对不起……”

    “公主殿下。”

    “对不起。”

    一时之间,他仿佛只能找到这么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迹。

    格里菲因公主咬着下唇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她气得几乎哆嗦起来,但最终还是平复下来。公主殿下抹了抹泪痕,别过头,仿佛在说着不相干的话:“……那,我还能相信你吗,骑士先生。”

    布兰多也冷静了下来。

    两人站在院子里,仍由微风拂过云颠,乡野之间只剩细细的虫鸣,布兰多目光之中,雄鹿森林的方向几头麋鹿正跳跃着穿过林间。

    仿佛有片刻的寂静。

    他最终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你为埃鲁因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目的,你仍旧向着那个理想前进着,对吗,骑士先生?”格里菲因公主也看着森林的方向,她脸有些红扑扑的,声音也小得可怜。

    布兰多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公主张了张口,好像这个肯定的答案让她感到有些窒息:“对不起,我错怪你了,骑士先生。”

    布兰多十分不好意思地答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露出如此尴尬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此刻脸上的微笑,就像是当rì,在午后温馨而明媚的阳光下,她坐在拱窗边,聆听欧弗韦尔与她讲那个年轻的骑士的故事时,露出的微笑一模一样。因为在那个故事之中,那面旗帜是如此的闪耀,仿佛回到了先古的王国。

    “布兰多先生,你还记得刚才我和你讲的你的祖父的故事吗?”

    “嗯?”

    “你真想知道真相么?”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疑惑看向这位公主殿下。但格里菲因摇了摇头:“不用那么看着我,骑士先生,我并未骗你。但是我知道,关于那时候在阿尔喀什山一战之中发生的一切,至今还有几个相关的人活着。”

    “谁?”布兰多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黑暗之中的一线曙光。

    “白银女王,风jīng灵王,还有法恩赞的教皇陛下。”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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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介绍:
一次游戏中的死亡,一次偶然的复活,苏菲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带着一百三十级资深战士的重生记忆,他是否能在这个自己过去曾经奋斗过的世界中扭转历史的脉络、叱咤风云?
过去游戏中的一切,又将如何影响一个庞大异世界的运转——
即将走向没落的国家在火中复兴,我们的主人公又如何借助重生的机遇
琥珀之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琥珀之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琥珀之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