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幕 遗言 II
布兰多默默地将辛娜收剑回鞘,想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立刻感到敏泰。如果欧弗韦尔真的已经不可靠了的话,那么白葭学姐此刻无疑正身陷险境之中。
但他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布兰多明白这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这一仗托尼格尔要想获得胜利,后方绝对必须保持稳定。
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注意到布兰多沉稳的目光,心中不禁下意识一缩。
“你还想说什么?”
布兰多看着他,十分平静地开口问道。
“等等,你不能杀我——”年轻人尖叫道:“我是萨尔德·巴巴罗萨之子!”
“杀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犯下的一切罪行,”布兰多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淡淡地答道:“说遗言吧,看在玛莎大人的面子上。”
“不,我没做错任何事!”意识到面前这个凡人不是闹着玩的,年轻人终于慌了:“我是布加人,埃鲁因境内的战争我父亲可以一言而决,等等,你还不明白吗?”
年轻人忽然闭上了嘴。
布兰多略有些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你、你杀了我,这场战争就没有平息的可能性了……”
“在你们伤害埃鲁因人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没有平息的可能性了,”布兰多平静地答道,“我以谋杀王室成员的罪名宣判,埃鲁因的贵族,托尼格尔的领主身份给予我这神圣的裁决权,在玛莎的见证下,我宣布将对你处以你死刑。”
年轻人眼中流露出无限恐惧的神色,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蓬的一声,他后脑忽然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散落一地。
年轻人的尸体抽搐了一下,仰面倒了下去。
广场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先前布兰多也击杀了七八个布加人,但那震撼远远比不上眼下这一幕,那是公开向布加人——萨萨尔德人宣战了。
布兰多回过头。广场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注视在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来,随着他的动作,人群一阵阵骚动,一只手。两只手,更多的手握拳举了起来。
“托尼格尔!”
不知道是谁高喊道。
随即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领主大人!”
人们挥舞着拳头,狂热地喊着这片领地与他的名字。
布兰多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但他却压了压手,让所有人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托尼格尔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布兰多开了口。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广场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人们渐次放下手来,疑惑地看着他们的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想说什么?
布兰多的目光同样注视他的子民们,虽然他从未在领地中投入太多的心力——托尼格尔现在的一切,其实大多都是罗曼与安蒂缇娜的功劳。
虽然商人大小姐正身陷世界晶壁的另一端。而幕僚小姐和公主殿下同样被困于让德内尔,音讯全无。
但布兰多心中却并不灰暗。
埃鲁因并不只有一个英雄,是许多人的努力造就了今天的景象,虽然他们中的一些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一切——像是列文·奥内森殿下,像是长眠于历次保卫埃鲁因战争之中的英雄们。
虽然很多人正深陷泥潭,与现在的、将来的艰难险阻而搏斗与厮杀。
他继续说道,声音沉稳而平静,却足以传遍整个广场:
“我不是一个埃尔森人,我体内流淌着高地骑士的血脉。”
“我也不是一个卡地雷戈人,因为我生长于布契的群山之中。”
“但我是一个埃鲁因人。”
他伸手指向所有人。
“你们也是。”
“你们不应当仅仅为托尼格尔感到骄傲。应当为埃鲁因感到骄傲,因为没有这个古老的王国,托尼格尔什么也不是。”
“这是一片英雄生长的土地,今天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去人们曾经的努力。”
“而未来埃鲁因所拥有的一切,则仰仗于我们现在的努力。”
“是王党与埃鲁因过去的贵族们给予了你们一切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骄傲的埃鲁因人,你们为什么要让他人来决定王国的命运,这不是可笑的宫廷斗争,而是王国的复兴之路。”
他用一种平静而深远的目光注视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对他们说道:
“埃鲁因人。去吧,去光复这个王国,从此以后它不再属于那些勾结外敌的、目光短浅的贵族与领主们。这是一场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的战争,当你们的脚踏足于这片土地之上,深沉的自豪感驱使着你们战斗,当你们明白这是埃鲁因人的战争,而不是贵族之间可笑的厮杀时,荣誉,将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而荣光,”布兰多轻声答道:“则归于我们的祖国。”
他举起右手。
“埃鲁因——!”
广场上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
他们纵声狂喊着,仿佛立刻就要投身于这场神圣的战争之中,黑暗中像是点燃了什么样的火种,在人们心中闪闪发光。
罗林特深深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他梦境之中反复出现的景象,光辉的旗帜,父辈的战斗,那个梦境之中的埃鲁因。
小蒙托洛早就激动得不能自己,他大声说道:“请让我追随你,领主大人,我要立刻前往敏泰领。”
布兰多只看了他们一眼。
“去瓦尔哈拉吧,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旅店之中,哈因夫与女剑士克劳迪娅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黑甲的骑士早就退去了,他们静静地听着广场上的欢声雷动。
哈因夫忽然回过头,却注意到女剑士幽幽的目光也正注视着自己,黑沉沉的眸子里脉脉含情。
他伸出手,反扣住了女剑士纤细的五指。
“嫁给我吧,克劳蒂亚女士,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
哈因夫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可我们才见了一面而已,贵族先生,再说我只是个雇佣兵。”
“那还重要吗?”
两人的目光默默交织着。
然后拥吻在了一起。
……
“玛莎在上,卡奈奇的那些家伙没有骗我们,这里真有一棵世界树!”
一个巫师忍不住发出惊叹道。
冬日萧瑟的灌木丛中,此刻正立着七八个灰袍巫师,他们无一不惊异地注视着不远处山谷之中壮观的景象:参天巨树耸立于山谷之中,它是如此的巨大与修长,蓬勃生长的枝干甚至比山岳还要挺拔,沙夫伦德的丘陵在它根系下不过只是一些浅浅的土丘而已。
一座城市在巨树庞大的根系下若隐若现,一道环绕的高大城墙,城楼与要塞,街道与建筑,成片的红色与绿色屋顶,通往丘陵之中的大道像是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暴殄天物。”一个巫师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世界之环的那些德鲁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么一个东西给予凡人,看看他们的城市,简陋得令人发指。”
“魔法防护也是一样,一戳就破。”另一个人答道。
“那些凡人还将这里称之为最终要塞,真是可怜的家伙,他们的见识大约也就仅限于凡人之间的那些过家家般的战争了。”
“至少在这里也算是不错了,这里是文明的边境,在这个小王国连飞龙骑士这样的单位也难以成建制地派出来。”
“那玩意儿还不如卡奈奇人几年之前淘汰的灰石像鬼。”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怜悯的神色。
“好了,收起你们的优越感吧。”为首的巫师开口道:“我们不是来蔑视凡人的,他们也不生而卑贱,无论对手是谁,我们只忠于使命,仅此而已。”
巫师纷纷收拾好情绪,白银之民骄傲的确是与生俱来的,并不需要外物来加以修饰。他们明白自己的调侃之言,但很少会当真。
来自于血统的骄傲远远比不上后天的成就更加令人信服,布加人毕竟也不需要和凡人对比来彰显自己的不凡。
除了少数人之外——
“不过这里着实太大了,”一个巫师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没时间把这里扫描一遍。”
虽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可以弦魔法将这座城市完全摧毁,也一样能够达到目的,不过这里毕竟是文明世界,他们的敌人也不是蛮族——用法术击杀几万平民,巫师们心中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和我们一样,凡人们也以接近天空为荣,所以他们才会把宗教建筑修得又高又大。”为首的巫师答道:“我们从上往下开始搜索,我看到树冠层中有一座广场,那里显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
“我们怎么过去,直接飞过去吗?”
“不,你疯了吗,”另一个人反驳道:“那样太显眼了。”
为首的巫师也摇了摇头,他注视着树冠一侧,那里横生的巨大枝桠犹如桥梁一样,树冠中天然形成了一个球形的空洞,里面停泊着数不清的银色浮空战舰。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幕 倒霉的入侵者
萨萨尔德的巫师们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在横生的枝桠之间,银色的战舰反射着阳光,闪烁着粼粼的光辉。那是卡奈奇人的舰队,在布加人的工匠巫师之中,卡奈奇的浮空战舰也是最先进的战舰之一,虽然这些萨萨尔德巫师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托尼格尔人此刻掌握的舰队甚至要比他们更加强大。
而这也正是令萨尔德男巫于弗拉基米尔感到恼怒的地方,他们认为威廉背叛了布加人。
“那是卡奈奇人帮助凡人们建立的舰队,也是这座要塞中唯一对我们有威胁的军队,所以我们不能从天空中入侵这座要塞”为首的巫师回过头来:“侦测一下有没有传送魔法的禁区。”
很快,巫师们脸上便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竟然没有传送魔法禁空区?”
“这些凡人……”为首的巫师也忍不住苦笑。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凡人的世界中,能够施展传送法术的巫师也只有寥寥,而设置传送禁空区耗资巨大,更不用说笼罩如此大一片空域。
凡人有凡人的思维模式,他们的战争与巫师们有很大的区别,如此考虑也很正常。
他指了指一个地方:“我们先传送到枝干中层。”
“明白。”
光灵在瓦尔哈拉内部营造了一个巨大的空腔区域,数不清的支脉从树壁上伸出,像是气生根一样盘绕在空腔底部。在那里,十几座巨大的魔导引擎正在终日轰鸣着,将来自于魔力水晶矿石之中的纯净魔力转化,注入中央的水晶塔之中。
而在空腔的上方,正悬浮着一枚闪烁着耀眼光辉的人造太阳,数不清的光点环绕着这个人造太阳飞行着,将整个空腔内部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水晶塔下方,光灵莫妮卡正在与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对话。
“石板的能量高效得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这样下去底层网络很快就会充能完毕。不过你才刚刚诞生意识,想要熟悉自己的身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人影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像是一个少女,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新绿色的树叶长袍,但身形却模糊不清,笼罩在一团白光之中。
“你要再自检一遍自己的身体吗?也好,你越快熟悉,就能越快让它动起来。虽然这还只是瓦尔哈拉的初级形态,不过从你诞生的一刻起,它就拥有了过去那座超级要塞的雏形了。”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睛来。
“怎么了?”
“我感到有陌生的闯入者。”
“闯入者?”
莫妮卡愣了愣。
“是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白银之民,不过他们的血脉好像退化得厉害,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管理者的气息,应该是观察者们的后裔吧。”
“哦,布加人。”莫妮卡想了想:“不请自来的家伙,应该是塔拉基城市的那帮人吧。能让我看看他们吗?”
少女点了点头。
片刻,莫妮卡便看到了七八名灰袍巫师出现在了眼前的光幕之中,他们正在附近的丘陵之中,在地上绘制着一个法阵,虽然光灵小姐并不认识那个法阵,但这不妨碍她猜出那是传送法阵。
“果然是这些家伙。”
“莫妮卡,我不太喜欢这些人,他们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在窥探我。他们好像要传送到我体内了,我能拒绝他们的传送请求吗?”
“我也不喜欢,”莫妮卡皱了皱眉头:“你能对付他们吗?”
“可以。”
“哦。不过等等,”光灵小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用那么麻烦,把他们转到四十一区吧。”
少女想了一下,瓦尔哈拉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身体一样。不过四十一区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这座要塞的附属建筑,并不在她体内。
她思考了片刻,才想起那个地方来。
“巴布先生,请容许我打搅片刻,莫妮卡女士让我送一些闯入者到您这里来,没有问题吗?”
巨人工匠巴布正在完成一天当中的冥思。云巨人不需要进食,也很少需要睡眠,Tiamat的网络会自动传输给它们能量。不过在一天当中的上午,他们会进行静思与祈祷,这样的宗教仪式千百年来流传了下来,早已成为了每个云巨人血脉之中的传统。
不过少女的声音还是让他抬起头来,雍容地答道:“世界树女士,能够为你效劳,这是巨人一族的荣幸,那些入侵者们,他们在什么地方?”
灰袍巫师们刚刚踏入传送阵,眼前的景色一花,但重新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却并不是瓦尔哈拉中层的树之大厅,而是一座更加宏伟的、充满了古典美的大理石殿堂。
只见四周那些支撑拱顶的廊柱,每一根都巨大得令人震撼,足需要人仰视,它们一根排着一根,密密麻麻。大厅地面的云纹,衬托着一排排廊柱之外浮动的云海,仿佛是传说之中云中的圣殿,而大厅之中的每一样陈设,都衬托出巫师们的渺小。
灰袍的巫师们完全愣住了,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巨人的居所,他们的传送法术究竟把他们带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
因为一位身披白袍,披发卷髭的巨人从黑暗之中缓步走出,来到了他们面前。那巨人有着亮金色的长发,碧蓝如海的眼睛,衣服洁白如雪,每一个褶皱之间仿佛都折入了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举止雍容而高贵,仿佛是一尊典雅的雕像。
这并不是传说之中荒野上食人的巨魔,也不是那些神话中巨神们卑劣残忍的后代,而是一位真正的巨人——一位云巨人。
巨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细小的入侵者。
“布加人,塔拉基人,”巨人依次说道,声音犹如雷鸣,在大厅之中回荡:“你们为什么怀着邪恶的目的来到这里,我能感受到你们身上堕落的气息,昔日高傲的白银之民,如今也已投靠了黄昏之龙了吗?”
巫师们简直惊呆了。
他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那为首的巫师才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您真是一位云巨人吗?”
“我还记得和塔拉基人并肩作战的那些时日。”
巴布闭上眼睛,回忆道。
“啊!”那为首的巫师像是被一道雷电击中了:“您、您是工匠之神巴布!”
“正是,你是柯拉基克的后人吧,我从你身上感到了秘境律行者的气息,”巴布答道。
为首的巫师简直颤抖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答道:“那是我的祖父,大人。”
“柯拉基克的后人,你的祖父死于第六次战争中,他与一位晶簇领主同归于尽,是我亲手将他的尸骨送回塔拉基城,”巴布答道:“你祖父的灵魂升上天空化为星辰,注视着他后人们的所作所为,你今天的选择,真的让先辈的英灵们安息了吗?”
几名巫师沉默了下来。
“我们为使命所困,大人。”那为首的巫师答道:“并不是每一个塔拉基人都支持男巫大人和弗拉基米尔大人的举动,但布加人的确沉沦已久,战争石板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需要依靠它来实现曾经的荣光。”
“什么才是真正的荣光,柯拉基克的后人,”巴布答道:“你祖父那一辈,他们丢失了银色的大图书馆,但没有人敢说他们是卑劣的,当他们的灵魂在那场战争之中升华,他们便得到了自己的荣光。”
“而你们呢?”
巫师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竟不知如何反驳。
“告诉我吧,”巴布轻声答道:“柯拉基克的后人,你们的选择。”
巫师们不得不低头,那是云巨人,金之民中也是血统最为纯净的一代,而那还是工匠之神巴布,他成名时,第六次战争都尚未结束。
八名巫师一个接一个单膝跪地,以手抚胸道:“我们愿意为你效命,巴布大人。”
“不是为我,”巴布却摇了摇头:“你们将为这个世界的君主效忠。”
巫师们微微一怔,脸上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来。
瓦尔哈拉中层区域的空腔大厅之中,机械的轰鸣声依旧,听了来自于面前少女的描述,莫妮卡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他们竟然投降了,真是怂包。”光灵十分不满地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拒绝了他们的传送请求,把这些可恶的家伙丢到空间乱流里面去才好呢。”
才刚刚诞生意识的少女并不明白为什么莫妮卡小姐会生气,她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算了。”莫妮卡忽然飞了起来,环绕着水晶高塔飞行了一圈:“我早知道巴布它们不会对布加人怎么样。”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感到胸前一热。
莫妮卡脸色微微一变,她赶忙从光芒编织的衣物之中托起一枚宝石来,那暗红色的宝石有人类小拇指头大小,却有光灵少女巴掌大小。
而此刻,宝石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
莫妮卡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幕 敏泰之战 I
剧烈的爆炸令白葭失去了意识好几秒钟,她清醒过来时耳朵里还回荡着嗡嗡的蜂鸣音,视野也因充血而变得暗红且剧烈晃动,但她脑子里还一片清明:
六环弦魔法,双首之蛇——
魔法是以十一点钟方向切入塔楼的北侧基座的。
施法者距离在一百尺之内,实力至少是要素开化。
曾经身为一名优秀的弦魔法师与元素使,白葭对于魔法丝毫并不陌生,玩家之间的争斗比这更加激烈,她一样可以在一瞬间判断出施法者的数量与位置,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她称为顶尖施法者的本钱之一。
白葭明白,双首之蛇是一个孪击多段法术,魔力在爆发点下方压缩,很快就会产生二次爆炸。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对付建筑、要塞内的敌人的法术,她还有片刻机会。
女骑士用尽全身力量掀开身上的石块,忍着全身的刺痛从废墟中爬起来,胸口一阵剧痛令她几乎眼冒金星,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而且手臂上还有大面积的烧伤,原本雪白的肌肤灰黑一片,骑士的制度破破烂烂地挂在手上,金属甲胄也因高温而融化扭曲了。
但白葭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咬牙向早已变成一堆垃圾的塔楼下滚去,沉闷的轰鸣从脚下土地中传出,一股巨力将她掀飞了起来,隔着十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咳出一口血来,但马上伏低身体,一连串爆炸声从塔楼废墟下传来,热风几乎烤焦了她的后背,几块碎石飞出打在她肩头上,立刻血肉模糊一片。但白葭一声不吭冷静地保持着清醒,紧伏在地面上——地面剧烈地震动着,对方施法的巫师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人,法术波及了城头交战的双方。火焰的风暴之后在废墟上留下了几十具烧焦的尸体。
“尼玫西丝小姐!”
“指挥官阁下!”
一片惊叫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不同的称呼来自于她的骑士同僚与冷衫领的属下。激战当中人们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意识到他们的指挥官还在塔楼之上。
白葭眯着左眼,鲜血从眼睛中流出。染红了半个脸颊,视野模糊中看到有人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同时一面红色的旗帜在城头上升起。那是雷托的帅旗,那个十一月战争的老兵果断地接过了她的指挥权,白葭稍稍松了一口气。
城墙上又爆起一团火球。几名骑士葬身火海,更多的人被阻隔在另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白葭心中明白,对方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看来不只是欧弗韦尔,自己身边的人中也有内奸。
不过这倒不奇怪,那个尼玫西丝这小姑娘原本就是王党成员,她的亲卫骑士中难保没有王党埋下的眼线。
她记得侍从中有一个就是欧弗韦尔的次子,那年轻人是尼玫西丝的诸多仰慕者中的一个。白葭眯了眯眼睛,才想起那个年轻人在战斗开始之前自告奋勇去探查情报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想必也是不会回来了。
从叛军的进攻方向来看,他们至少已经越过了奥尔塔河,他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越过帕里斯要塞,他们至少用了一周的时间来安排这个进攻计划——而且要瞒过所有人,这说明整个环节之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出现了问题。
白葭怎么也没有想到,欧弗韦尔竟然会背叛科尔科瓦王室,这头王国的孤狼在过去的历史中,最后甚至不惜与王党决裂,也要坚持站在长公主殿下一方,最终殁于赤红峡谷一役之中。
他是埃鲁因人的英雄。历史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偏差,布加人就这么拥有魔力?
但毫无疑问,对方目标应该就是她。
布加人想要瓦解托尼格尔人的抵抗。
白葭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应当听从莫妮卡的劝告。只是历史没有如果。她也不可能会想到不过是接应敏泰领撤退而已,竟会陷入这样的圈套之中。
十一点钟方向有一座高塔,那里在几经拉锯之后落入了叛军手中,白葭心中默默盘算着攻击来自的方向,同时右手伸向腰间,从那里抽出一把手弩。那是一支精巧的武器。用钢做的弩身,动物筋腱与浸油的纤维织成的弩弦,弩身上还绘制着魔力的花纹与法阵的刻印,那是她亲手制作的武器。
她将手弩靠近嘴边,努力用牙齿咬开弓弦,然后从手腕上的护腕上衔下一支破魔矢,用下巴推上轨道。
白葭将手弩掩在身下,又如法炮制拿出另一支手弩,装上她委托塔玛亲手打造的诱导矢。
最后她从小腿上抽出第三支手弩,这支手弩并前两支都要大得多,看起来更像是一支轻型十字弓。
她张开四道弓臂,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黑色的刃状弩矢推上了轨道。
白葭将三支弩依次放在身前,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接下来交给你了,小姑娘,我们都不想死,对吧?”
“真是幸运的家伙。”
另一侧塔楼中的巫师看到白葭逃脱,心下只以为是侥幸。他手持法杖从塔楼内一跃而出,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城头上。此刻这个方向上城头上的战斗早已结束,只剩下缭绕的火烟与烧焦的尸体。
但源源不断的叛军士兵正在登城,很快便阻挡住了前路,巫师冷着一张脸孔,用手一推,一道无形的力量便将那些士兵丢下城去。贵族士兵们立刻炸了锅,但他们之中的骑士马上呵斥住这些家伙,谨防他们上去送死。
骑士们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个身披红袍的巫师,自发地让自己手下的侍从们让开出一条道路,城墙之上便呈现出这样一幕奇景,一个巫师从‘井然有序’地乱军丛中穿过,不疾不徐。
敏泰靠近城墙方向的街道上早已烟尘弥漫。巫师缓缓穿过已经化为一片瓦砾的建筑群,很快便看到了烟尘背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骑士。
他认出那正是自己此行的主要目标,手一抖从袍袖下滑出一张卷轴,在三四十尺外便止步不前,低声吟诵着将法杖指向白葭。
但正在这个时候,那女骑士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手中抓着一支手弩,想也不想,直接向他扣动了扳机。
那是一个千锤百炼的动作,在埃鲁因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位领主的骑士,你也再难找出如此完美的战术动作。
手弩的主人曾经以最优异的成绩从王立骑士学院毕业。
她也是公主殿下的近卫骑士队长。
十九岁时,女骑士便已是她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她的名字叫尼玫西丝。
那个冷漠如冰的骑士小姐,无数骑士们心目中无法奢及的梦中情人。
当弩在她手中时,战斗的本能便再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射出了诱导矢,弩矢直指向对方——那是一个要素阶的强者,这代表着她或许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然而一次机会也绰绰有余了,弩矢撞击在那巫师身前的魔法盾之上,透明的球形力场不出意外地弹开了钢铁的弩矢。不过诱导矢乃是用不稳定的魔力水晶镶嵌在矢簇之上制成,但不稳定的水晶受到震荡时,便释放出其中的魔力。
这样的释放通常意味着一次爆炸,但塔玛在水晶上制作的法阵却令魔力有序地传播开来,形成波纹。
那巫师身边忽然之间出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尼玫西丝不需要回头去看那巫师脸上惊怒交加的神色,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触发法术已被诱发,不过可能还剩一两种保命类别的触发术,你小心一点。”
白葭对尼玫西丝提醒道。
女骑士丝毫没有停留,马上拿起了第二支手弩。当那巫师看到这支手弩时,就明白自己遇上了最卑劣的对手——猎巫人。可情报上明明说对方是个骑士啊,他暗暗诅咒那些提供情报的异教徒,同时放弃了施法,慌忙向后退去。
破魔矢已应声射出,并再一次击中了他的魔法盾,魔法的光辉再一次亮起,弩矢不出意外地被弹开了。然而这一次,巫师身上的护盾光辉纷纷闪烁不已,然后支离破碎了。
破魔矢用寒铁打造而成,这类对精类生物用强大杀伤力的金属,也能干扰魔法的运作,经过炼金术士的处理之后,它们往往能在一瞬间令护盾类法术承受超过其负载的攻击并失去效用。
可惜这个时代的破魔矢制作工艺还是裹足不前,若是在石板战争之后,凡人们制作的破魔矢往往能够直接穿透大多数魔法护盾。
“该死!”对方的准备之完备让巫师有些措不及防,他已经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在引诱自己靠近,可对方明明不过是侥幸才逃过一劫。
巫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更多的是愤怒,猎巫人在巫师眼中无疑是个卑劣的职业——训练一个猎巫人不过只要三五年,而一个优秀的巫师的成长的时间动辄是以十年计算的。被一个猎巫人威胁,就仿佛一个出身高贵的绅士为一个卑贱的下等人所挑战了,令他感到屈辱。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幕 敏泰之战 II
尤其是他还不是普通的巫师。
他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恼羞成怒于自己竟会受到一个凡人的计算而连续失算两次,难道对方竟以为以他们那点儿可怜的把戏就能对付白银的后裔?
布加人的天空国度早应该覆灭了。
巫师重重地用手中的法杖在地上一顿,没有了触发法术,没有了魔法护盾,但他还有魔法物品与各类储法道具。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是谁富可敌国,那么除了巨龙们四处掠夺来的不义之财外,工匠巫师们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且心灵手巧的布加人不会像是守财奴一样的巨龙们那样单纯地将宝藏储存在阴暗的地洞之中,几千年不见天日,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擅长于利用自己的财富。几乎没有一个布加人出门在外时,不是武装到牙齿的,因此千百年的历史当中,几乎很少有意外殒落的布加巫师,几乎每一个工匠巫师,都是生命悠长的代名词。
但那都是过去式了。
就像这名巫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对手并不是一位猎巫人,对方的灵魂曾经同样属于一位巫师,而且远比他更加优秀。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巫师自己更清楚他们的对手了。
何况在另一个时空中——在石板战争之中殒落的白银之民,不计其数。
法杖触地,一道可见的冲击波从那一点上蔓延开来,直指向尼玫西丝。
但女骑士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在半空扭转姿势向一侧翻滚而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冲击波,并猫腰落在了地上。
同时她手中端起了第三支,也是最大的一支手弩,手弩上放着一根矢簇呈刃状的黑色弩矢。
当巫师看到那支弩矢时,脸色顿时剧变。
“芬里尔之牙!”
他几乎是尖叫失声,他做梦也不明白为什么凡人手上会有这样可怕的东西,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清楚芬里尔之牙对于布加人具有毁灭性的作用。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同时引发了长袍上铭刻的传送法阵,但还是晚了一点。
尼玫西丝扣动扳机,射出了最后一支弩矢,这支弩矢甚至都没有刻意瞄准过去。它就像是一把刀刃一样从那巫师身边切了过去。
只见巫师身边才刚刚亮起的法则之线好像被这道刀刃切断了一样,纷纷变得暗淡下来,灰色的长袍、法杖、手上的戒指与项链,纷纷失去了光泽,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凡物。
具有咬断一切法则之力的魔狼芬里尔之牙。在顷刻之间就抹去了它行进路线上一切魔法物品与Tiamat法则网络之间的联系;除了规则自成一体的神器之外,传古物品之下,全部失效。
但若是布加人随意一个巫师身上也有神器存在的话,白葭觉得自己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
那巫师脸上露出极度惊骇的神色,他有些仓皇地丢掉了手中的法杖——此刻其实已经变成了一根在普通不过的木根,然后转身就向后逃去。
他现在后悔了,因为自己先前的蛮横与无理,那些凡人的士兵与骑士们距离他太远了。那些现在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瞬间之内发生的变化。
不管布加人作为白银之民如何优秀。但巫师毕竟是巫师。在这个距离之上,已经失去了一切防护能力的巫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个剑士的对手。
尼玫西丝随手丢掉手弩,抽出骑士细剑,一个箭步便射了出去,她早已是黄金接近要素显化的实力,几十尺的距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那巫师再最后关头挣扎着瞬发出了一个低阶的闪电系法术,但电花打在女骑士身上不过让她皱皱眉头而已,尼玫西丝钢铁一般的意志令她直接冲破了法术。一剑刺入那巫师胸膛之中。
那布加人的巫师惨叫一声,银灰色的眸子里露出几乎不敢置信的神色来。他有些无助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尼玫西丝,但却只能在空气中徒劳无功地挥舞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尼玫西丝冷漠地用手压住他的肩膀。将他向前一推,顺手抽出带血的剑刃来,巫师的尸体仰面倒了下去,那不甘心的空洞的目光还注视着天空。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死在一个凡人手上。
当巫师倒下的一刻,城头上的叛军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方向的动静。私兵们发出一阵惊呼,那个方向的几名骑士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们马上指挥几支小队向这个方向包抄了过来。
尼玫西丝在一剑刺死那巫师之后,浑身脱力一般跪了下去,她明白自己得立刻跑起来,最近的援军也远比叛军更远,她不退,便只有闭目待死。
但她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一步,先前的爆炸本来就令她重伤,击杀那布加人的巫师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心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叛军士兵冲向自己。
尼玫西丝甚至能看清距离自己最近那家伙脸上亢奋的神情,对方端起长矛向她刺来,但尼玫西丝只轻轻向旁边一让,左手握住矛杆,将手中的剑奋力向前一掷,便贯穿了那家伙的脸,那个贵族私兵惨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女骑士将左手的长矛交到右手,半跪在地上一个横扫,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纷纷倒地。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求能争取得片刻时间,或者得救,或者力战而亡,尼玫西丝觉得自己心中都没有后悔。
只是,再无法看到那家伙承诺的那个理想之中的埃鲁因,无法看到他究竟是出于自己的野心还是信念来实现这一切。
真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替她看到这一切……
一个骑士终于冲到了近前。
尼玫西丝心中略微有些不屑,这些贵族骑士早已堕落,他们很多人从父辈手上继承了这个身份,但具体还有多少人拥有第一代骑士那样的精神与实力?单看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全副武装,但脚步轻浮,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多少系统训练的样子。
女骑士横过长矛,只稍微作了一个假动作便骗过了对方的注意力,她用力向前一贯,长矛直接刺穿了对方胸口的铠甲。
那人闷哼一声,大约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样的场合,惊骇地瞪着尼玫西丝。
女骑士心中却古井无波。
“一个。”她心中想到。
她正要拔出长矛,但手上一使劲,却竟然没在第一时间抽得出来。抬头一看,才骇然地发现那个被她视作纨绔的贵族骑士后裔一手握住她刺入其胸口的长矛,不让她将长矛拔出。
尼玫西丝心中警兆顿生,眼前这家伙绝不像是有这样意志力的人,而她明明那一矛准确地刺穿了对方的心脏,对方怎么还有余力作出这样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放开长矛,但仍旧晚了一点,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与她穿胸而过。
银色的铠甲上温热的血液漫流而过,顺着浮雕的野葡萄藤蔓,银色的百合叶,如同溪水般潺潺流下,汇聚至腰间的甲叶之中。
尼玫西丝微微张大嘴巴,感到血液似乎已经倒涌进了肺叶之中,导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感到长剑一点点从自己胸甲中倒抽出,就如同她一点点消逝的生命火焰,世界仿佛正在逐渐陷入黑暗之中,在最后的视野之中,女骑士看到自己的对手轻描淡写地将长矛从胸口上拔出,连血也没有流出一滴。
原来这是那些来自于燕堡的怪物……
在意识模糊之中,尼玫西丝感到自己正昏昏沉沉地睡去,重重地倒在碎石遍布的地上。
“要死了么……”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竟有些温暖,她如此想到。
戈兰—埃尔森大公脸上的神色犹如一头秃鹫正在阴翳地巡视自己的濒死的猎物,他注视着从奥尔德平原至敏泰西方泰根河谷的整个战场,各色旗帜在白茫茫的世界中隐约可见,大军铺开之后绵延十几里,有一些旗帜甚至隐没在东面敏泰森林之内。
茫茫大雪之中的战役在整个沃恩德的历史上都相当少见,各领主的军队的攻势都受阻于这场大雪,私兵们在这样寒冷的天候中不愿出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总体而言,进展得还算顺利,事实上在战斗发生之前联军便暗中实现了对于敏泰的包抄与合围,胜利不过是应有之意。
但这一仗的关键并不是击垮敏泰的驻军,那里不过只有一些当地的巡查骑兵与守军,以及为数不多的白狮卫队,这场战斗最关键的是实现万物归一会的布置,将那位美丽的骑士小姐诱骗至敏泰堡。
眼下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
“马卡罗伯爵的信使到了吗?”
“没有。”
“查清楚南面的军队究竟是哪一支了吗?”
“大人,应该是来自沙夫伦德的轻骑兵,他们被我们击退之后退回了奥博安一代。那里在银矿北方,托尼格尔人在那里建起了一系列防御体系,当地人将那里称之为‘瓦尔哈拉’。”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幕 敏泰之战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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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故弄玄虚,附近有探查到其他军队的动向吗?”
“还没有,大人。”
“攻击敏泰堡的萨厄爵士与卡德爵士有消息传回来吗?”
“不是很好,大人,进攻受挫了。”
“怎么?”戈兰—埃尔森大公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根据萨厄爵士的说法,对手十分老练,抵抗意识也很强。他们在每一段街巷与两位爵士的军队打巷战,进展十分缓慢。而且对手还有女巫助阵,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夺回我们已经攻下的防线。”
“一派胡言,”戈兰—埃尔森大公还没开口,他身边一个中年贵族便冷淡地开口道:“托尼格尔伯爵最精锐的白狮卫队与穴居人都没有离开冷杉领,留在敏泰的不过是当地的巡查骑兵和守卫而已,哪来的什么老练的军队,哼,这些自私自利只想保全自己实力的家伙。”
听了这番话,戈兰—埃尔森大公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心中也认同这个说法,不过萨厄与卡德爵士毕竟是自己的人,什么轮到这个家伙来开口了。
不过是个篡夺自己兄长地位的卑劣之徒而已,要不是有共同的敌人,他根本不屑于与此类人为伍。
而且那些有关于燕堡的传闻也让戈兰—埃尔森大公心有余悸,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目光落在对方脖子与脸颊布满了银色与紫色的斑纹的皮肤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一片片细密的水晶,戈兰—埃尔森大公打了个寒战,厌恶地向旁边走开一步。
“布加人的巫师呢?”公爵不容易才平复心中的恶心,开口问道:“难道他们还不如托尼格尔人的女巫?”
“不……”那个骑士略微有些犹豫:“布加人好像损失了一个地位很高的大人物,他们正为此而暴跳如雷,试图找出那个杀人凶手。”
“哦?”戈兰—埃尔森大公吃了一惊,没想到托尼格尔人中竟有人能杀死白银之民,他心中不由得一阵虚惊,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太过托大靠近前线。
不过这也使得公爵暗暗皱起眉头,托尼格尔人的实力实在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这场战争有布加人的支持理应当轻松地拿下对手才是。但无论是在让德内尔还是兰托尼兰贵族们的攻势都无不在打所有人的脸——兰托尼兰现在已经是个烂泥潭,把灰法师和万物归一会一齐陷在了里面,更不用说让德内尔的白狮卫队至今还在负隅顽抗,那个伯爵大人的副手也至今还没抓到。
戈兰—埃尔森大公虽然明面上不说。但隐隐也能察觉出背后的布加人正在日复一日变得更加焦躁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但提前发动的对托尼格尔的战争无不证明了这一点——这场战争本来理应当等到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的计划完全实施之后才会展开的。
而一想到托尼格尔人那支据说曾经与帝国人交手过的舰队、精锐的白狮卫队还有穴居人还没有出动,他心中便不由得一阵说不出的不安。
而这也正是他此刻阴沉神色的由来。
戈兰—埃尔森大公也此刻只有寄希望于万物归一会的计划能够成功。
“我们的士兵看到是对方的尼玫西丝女士击杀了了那个巫师。”
“她?”戈兰—埃尔森大公连忙问道:“那么布加人的巫师抓住她了吗?”
骑士摇了摇头。
“怎么,跑了?”戈兰—埃尔森大公见状心中一阵失望。
“不。根据士兵们的描述,那位女士好像也殁于此后的战斗之中,但我们的人没有夺回对方的尸体。”
“什么?”这时一旁的燕堡伯爵忍不住惊喜地打断他的话道:“真能证明对方已经死了吗?”
戈兰—埃尔森大公虽然不满于对方再一次的打断行为,不过这个消息同样令他振奋起来。女骑士尼玫西丝应当是科尔科瓦王室一系留在冷杉领地位最高的负责人,若她一死,冷杉领必然群龙无首,后面的战争说不定便可以一举而定了。
“应该是的,”那骑士回答道:“本来我们应该可以夺回对方的尸体,不过战场上忽然起了变化,我们的士兵被一个德鲁伊攻击。才被迫退了回来。”
“一个德鲁伊?”
“似乎是信风之环中那些马卡罗大人描述过的半人马战士,不过是个女性,她会施展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困住了我们的攻势。她好像还有一个同伴,能够呼唤德鲁伊的动物伙伴来攻击我们。”
“半人马哪来的女性,你这个蠢货,”戈兰—埃尔森大公没好气地答道,他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了,那是女妖,可没听说过森林中的女妖有成为德鲁伊的。她真的有动物伙伴?”
“不,大人,那些野兽是另一个人所召唤的,”那个骑士答道:“我们的士兵们亲眼所见。对方也是一个女人,她一个人就可以指挥上千头狼与我们作战,那些……好像都是黑森林之中雄狼。”
“雄狼?”戈兰—埃尔森大公皱起了眉头。
“哈,”燕堡伯爵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不担心,我的公爵大人,那位伯爵大人是有一些德鲁伊盟友。他们也曾经出现在安培瑟尔之战上。不过马卡罗先生早告诉过我们了不是么,那些德鲁伊并不是托尼格尔伯爵的奴仆与属下,如果事情不可为,他们不会拼死与我们为敌的,毕竟黑森林才是他们的故乡,而那片土地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文,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他摊了摊手:“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尼玫西丝一死,托尼格尔人就不战自溃了,他们的领主大人并不在这里,而如今他们效忠的科尔科瓦王室也自身难保,现在连这里仅存的一位贵族也殒命于战场之上,我们只消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这场战争便告一段落了。”
“是吗?”戈兰—埃尔森大公淡淡地看了这令人恶心的家伙一眼,淡淡地答道:“但愿如你所想吧。”
虽然口中如此回答着,但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虽然那倒不是担心托尼格尔人的舰队会忽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尼玫西丝已死,说明万物归一会的安排发挥了作用,托尼格尔人再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但问题是。
他们是不是有意忽视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个一直以来被王国内的所有人遗忘已久的名字,他或许是在克鲁兹帝国失踪了,可他真的死了吗?
“或许不会那么巧合吧……”
想到这里,这位公爵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
雪已经下了大半天,丝毫没有停息下来的迹象。
格尔斯河两岸的森林已经染上了斑驳的白色,松林的树冠上为积雪所笼罩,河水还潺潺的流着,偶有上游的浮冰顺流而下,间杂着被积雪压断的枯枝与落叶,打着旋儿经过河中央。
“伯爵大人,让我和罗林特一起上前线吧,既然那些背信弃义之辈已经打到了托尼格尔,就让我们与他们决一死战,有您在这里,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看!”
小蒙托洛挥舞着拳头说道。
少年身后哈因夫与克劳蒂亚两人手握着手并肩站在一起,小蒙托洛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反正他觉得父亲不大可能会同意兄长的这门婚事,不过按照兄长一贯的性子,即使反对也没什么意义。他很清楚自己兄长的脾性,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贵族之间落下那么多不好的名声。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兄长的头脑其实比自己强得多,只是对贵族的门面与剑术向来不上心,他交游广泛,更像是一个侠客多过贵族。
不过这样或许更好,蒙托洛家族就交由自己来振兴——效忠于这个王国最优秀的领主,作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从战场之上夺回荣耀,光耀门楣,实现蒙托洛家族的复兴,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布兰多看了这几个年轻人一眼,还有自己身边的茜,以及站在不远处的灰狼佣兵团的阿尔贝等人。
罗林特稍微低了低头,小蒙托洛的话让他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他心中也有许多犹豫。毕竟他曾经也属于贵族们的阵容,虽然鬼使神差地,令他从布兰多手上接过了那把剑,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自己所处的立场。
是要和自己的父亲与家族站在一起?
还是遵循自己内心之中的愿望?
但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或许是为心中尚未泯灭的热血,或者是为了更加理智与明智的选择,但无论如何,踏出这一步之后,便容不得他再后退了。
至于父亲与家族的立场,罗林特想得很清楚,托尼格尔伯爵大人没有必要骗他:布加人没有说实话,他们只是在利用埃鲁因的贵族,这场提前发动的战争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虽然现在埃鲁因的地方贵族已经被绑上了布加人的战车,宠辱与共,然而问题是布加人随时可能离去,若是叛乱成功尚好,一旦失败,那便是埃鲁因的贵族们无法承受之重。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幕 敏泰之战 IV
罗林特几乎已经看到了如果贵族们失败的下场,布加人竟敢出手谋杀了列文?奥内森王子,不知道贵族们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但无论如何,这场战争的结局都无法善了。
首当其冲的戈兰—埃尔森大公这一次再不可能享受贵族的豁免权,他的下场可能比安列克更惨,为了给自己的父亲与家族留下一条后路,罗林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选择足够正确。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迷惑,竟隐隐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或许任何在冷杉领的广场上见证了那场战斗的人,都会产生这样一种信任。
“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么?”
“领主大人,蒙托洛家族与科尔科瓦王室的兴衰乃是宠辱与共的,我弟弟是你的骑士,但我却是王室的臣子,即使您反对,我克劳蒂亚也会从这里赶往敏泰,这段路程并不远。”
哈因夫握着自己恋人的手,如此回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比起小蒙托洛来,他其实更欣赏这个年轻人。对方心中有理想也有信念,难能可贵的是十分清醒,也明白埃鲁因需要什么,新的王国由理想所建,但维系它存在的,仍旧是新的利益。
他又看了罗林特一眼。
“大人,我已经想好了。”罗林特答道:“只希望您能饶恕我的父亲。”
“能够饶恕你父亲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如果他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他也不会受到莫须有的惩罚。”布兰多答道:“但每个人都必须为每个人的选择负责,即使是戈兰—埃尔森大公也不例外。”
罗林特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回过头,对不远处的尤利尔说道:“托尼格尔现在开始进入战争状态,你带领这些人前往瓦尔哈拉,我授权给你和茜可以调动瓦尔哈拉的军队。”
尤利尔点了点头。自从卡格利斯升任白狮卫队的副指挥官之后,这位原白狮卫队的骑士队长就接过了卡格利斯原本的任务:除了辅助尤塔负责冷杉领的防务之外。还有就是与库兰一起训练白狮卫队的新兵。
本来这一次尤塔意外受袭他应当负很大责任,好在领主大人也并没有责备他,反而给了他更重要的任务,这让尤利尔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他也明白。眼下正是领地急需用人的时候,危急的情势堪比当年第一次托尼格尔战争,如果他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挣得抢眼的表现来将功补过的话,恐怕自己的前途就止步于此了。
想及此,尤利尔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地答道:“领主大人。交给我和茜小姐吧,不过冷杉领的防务怎么办,尤塔女士昏迷未醒,需交给克伦希亚负责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克伦希亚对于冷杉领的防务恐怕没有什么头绪,我已经令驻扎在沙夫伦德的弗恩返回冷杉领,至于沙夫伦德的防务暂交给库兰处理就可以了。”
“领主大人,那你……?”
“我独自一个人前往敏泰更快。”
尤利尔愣了愣。
从格尔斯渡口到敏泰的路程虽然短,但至少也要好几个钟头,与之相比返回瓦尔哈拉再乘坐浮空舰进行定点传送岂不是效率得多。虽然浮空舰队要拱卫瓦尔哈拉的安全,不可能全数调动。但调出一支分舰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记忆当中自己的领主大人虽然有要素开化的实力,不过即使是要素开化的强者在赶路的效率上也不会比普通人高到那里去,他们不可能一路狂奔,而且就算是一路狂奔,也只不过比传递信息的驿马稍微快一些而已。
“需要备马么,领主大人,”他赶忙问道:“前面格尔斯渡口应该有备用的战马。”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比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尤利尔的话。
因为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
“天哪。真的是您,领主大人,”莫妮卡有些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莫妮卡?”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瓦尔哈拉的感应能力竟然已经扩张到了如此之大的范围,他离开托尼格尔的时候,还只能在世界树的树干范围之内感应到这位光灵小姐的心灵感应而已。
不过他从莫妮卡惊喜的语调中隐隐听出一丝焦虑的气息,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领主大人。是我主动调动了瓦尔哈拉的魔力池扩张了我的心灵感应范围,本来是想通知尤塔女士和穴居人首领塔吉卜……”“
“你慢慢说,”布兰多见光灵小姐语气又急又快,并又有长篇大论的倾向,连忙打断她道:“说重点。”
“尼玫西丝小姐她出事了!”
说着,光灵莫妮卡用急切的语调将系命宝石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布兰多心中一紧。
他已经知道北边帕里斯可能出了问题,因此平息了冷杉领的事端之后即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没想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布兰多更清楚的是,这时候尼玫西丝身体内的主导人格应该是百葭学姐,以学姐的身手与冷静的程度,如果她都出了意外的话,那绝对不会是小事。
想及此,他不由得心急如焚,来不及询问公主殿下和芙蕾雅她们的消息,连忙在心灵之中沉声说道:“莫妮卡,听好,现在既然你能联系上这边,那么你能立刻从瓦尔哈拉派遣一支分舰队前往敏泰么?”
“恐怕不行,领主大人。”
“怎么,为什么?”
莫妮卡的声音有些犹豫:“我和塔玛先生把瓦尔哈拉的魔力都抽调一空了……舰队恐怕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调动,原本还有一些剩余,但刚才我把最后一部分也用了个干净……”她想了想,赶忙小声补充道:“这……这是尼玫西丝小姐也点头同意了的。”
布兰多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怒道:“难道世界树又开始升级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白葭……尼玫西丝小姐竟然也由得你们胡来?”
“不……不是,”莫妮卡语无伦次地答道:“不过也差不多吧。”
“好了。”布兰多摇了摇头,不打算和她纠缠这个问题,再说就算是现在他把这可怜的光灵小姐骂一顿,也于事无补。只会浪费时间而已:“莫妮卡,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瓦尔哈拉内的军队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
“大人,瓦尔哈拉的驻军随时都可以调动,除了白狮卫队之外。尼玫西丝小姐并没有调动其他军队,”提到这个,莫妮卡的声音明显有信心了许多,她想了想,又答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向你汇报,大人。”
“什么?”
“唔,这正是我寻找尤塔小姐和塔吉卜首领的原因,我需要一个权限,大人。”
“权限?”
“是的,您知道的。我并没有指挥瓦尔哈拉作战的权限,我需要一个授权……”
“授权?”布兰多愣了愣:“等等,莫妮卡,难道你不是随时都可以调动瓦尔哈拉内的驻军么?”
“不不不,”莫妮卡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我说的是指挥瓦尔哈拉作战,而不是瓦尔哈拉内的驻军。”
“指挥瓦尔哈拉作战?”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惊喜道:“等等,莫妮卡,你是说瓦尔哈拉本身也可以投入到战斗之中么,可我记得那不是六级要塞才拥有的能力。瓦尔哈拉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还差得远,大人,”莫妮卡摇了摇头:“不过瓦尔哈拉作为世界树本身就是以生命存在的要塞而著称的,它的特点就是移动能力。我和塔玛先生,还有尼玫西丝小姐想办法重新塑造了世界树之灵,至少可以让它勉强行动起来了。”
她停了一下:“大人,我现在可以想办法与世界树之灵沟通,让她将瓦尔哈拉移动到战场上,但那需要你或者尼玫西丝小姐任何一个人的授权。毕竟你才是世界树的主人。”
布兰多闻言不由得陷入了一阵狂喜之中,他马上说道:“当然,莫妮卡,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前往敏泰领支援,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尼玫西丝女士安然无恙,明白吗?”
光灵小姐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小胸脯道:“交给我吧,领主大人,莫妮卡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将是瓦尔哈拉在这个世界上复出的第一战,我保证,所有人都会为它而震惊!”
不过她马上又问道:“领主大人,你需不需要先返回瓦尔哈拉,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起传送。”
“传送需要准备多久?”布兰多问道。
“不到半个小时。”
布兰多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里有一些人在半个小时内会抵达瓦尔哈拉,你可以带他们一起前往战场。”他停了一下:
“至于我,只会比你到得更早,莫妮卡。”
“不可能,”莫妮卡还兀自不信,不过她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啊,玛莎在上,领主大人您的实力……!?”
布兰多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这个小姑娘,他回过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那么诸位,我们敏泰见。”
茜微微张了张口,刚要准备说什么,忽然之间便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已经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银光向敏泰方向射去。
“这……”
尤利尔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幕,他是知道要素之境的强者是可以短时间内腾空飞行的,可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要素境的存在竟然能飞得如此之快。
即使是传说之中这个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生物——风暴止息之山的元素风龙,恐怕也没有这个速度吧?
他看着那道银光,心中不由如此想到。
……(未完待续。)xh:.74.240.212
第四百六十七幕 跃迁 I
布兰多沿格尔斯河河谷向敏泰方向飞行,脚下是茫茫的沙夫伦德西部森林,从空中看去暮冬黑沉沉的林地中夹杂着积雪覆盖的耀眼白色,犹如一个正在被银装素裹所笼罩的世界。这片森林本就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去所,它事实上是连接着从敏泰、奥尔塔、帕里斯、沙夫伦德至冷杉领的交通要道,森林中点缀着零星的庄园与村落,偶尔还能看到林中猎人的小屋,但此时大多早已渺无人烟,战争的气息凝聚在托尼格尔上空有若实质。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心中却是一片沉静,冷杉领的建设汇聚着许多人的心血,安蒂缇娜、罗曼花了几年的时光来让这里从一片不毛之地变成繁盛的商业往来之所。
但相对于建设的艰辛,毁灭往往只需要短暂的一瞬间。
埃鲁因的贵族们,非但无法引导着这个王国前进,反而成为了阻碍它进步的根源。他记忆之中的那个王党早已不复存在,长公主殿下希望人们能够重拾先君的信念,但终归只是一个泡影。
这并不美好的一切,一个重新回归到凡尘之中的埃鲁因,它的英雄们,甚至他们本身就决定了这个王国未来悲剧的命运。
这重头再来的经历告诉他原来历史中的一切并非偶然,那每个身处其中的人——甚至包括他自身,都推动了历史的进程,让它走上此后那条不归之路。
但他并不感到愤怒。
或者说冰冷的感情压抑了他的怒火,他需要的不再是忿忿不满,而是一场彻底的清洗。
他明白每个人都可能做错很多的事情,他自己也一样并不例外。无论他或是格里菲因公主,都无法决定这一切。
但既然贵族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那么他们想必也早已预料到了失败的下场。
那一刻布兰多明白,一个时代过去了,那个他所熟悉的埃鲁因,将也因此而一去不复返。
他完全展开了自己的法则网络,圣贤的威能笼罩与天地之间,那是一种近乎于神祇的气息。但它却与这个世界的本源彼此融合——那便是存在性的力量。它至大至高,却无处不存,令人无从察觉,当人人都在追寻着极致的力量时。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身处其中了。
那就是整个世界的力量。
森林上空在布兰多眼中形成了一张不断向中央靠拢的大网,它不再由连续不断的空间构成,而是一个又一个节点,当他穿过这些节点时,地面上的景象仿佛自动由远及近向他缩进。在外人看来。那就像是一个在天空中连续不断向前跃迁的点,形成一条笔直向前的银线,犹如流星划过天际,直指向敏泰堡方向。
“老爸!老爸!看流星!”
森林深处,一个身披狼皮的少年直指着天空兴奋地大叫道。在他身后,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大白天哪来的什么流星,好好赶路!”
“可是是真的!”少年委屈地捂着脑门说道。
猎人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即使是在阴沉的雪天,敏泰森林的上空也干净得一尘不染。半空中空无一物,天边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只有巴掌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他叹了口气:“这受诅咒的天气,难道玛莎大人瞎了眼,叫好人受罪,恶人享福。本以为托尼格尔能得片刻安宁,这些该死的贵族连我们这些难民最后一丝希望也要夺走吗?”
“哼,那些贵族老爷们最是卑鄙无耻,他们乘伯爵大人不在才敢干出这些事情来,若是等到伯爵大人回来了,要他们好看!”少年孩子气般说道。
他的父亲却不以为意。
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贵族老爷们站得高看得远。他们既然敢动手,那肯定是有万全的把握,说不定那位伯爵大人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贵族老爷们打输了。也无非是受到点责罚再赔钱赎罪而已,国王也要领主来统治他的国家,那位公主殿下若是将这些人杀尽了,那谁来为她卖命呢?
从平民中选拔人才吗?嘿,平民中哪来的什么人才,连大字都不识两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与那些贵族老爷们比肩,更不要说治理这个国家了。贵族们本就沆瀣一气,那位伯爵大人又能改变什么,他一个人,总不能挑战整个埃鲁因的贵族世界。
年长的猎人早就过了热血上涌的时代,而且还有些看不起托尼格尔的当地人,当地人将他们的领主吹嘘得神乎其神,以博取一点可怜的虚荣心,他早就见得多了,在布拉格斯、在让德内尔,什么地方的领民不是如此?当然了,那位伯爵大人可能真有一些厉害之处,否则也无法在安培瑟尔力挽狂澜,但要说令克鲁兹人低头、令高高在上的白银之民也青睐有加,就未免有些吹嘘过头了。当年达鲁斯元帅也没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他的后代又如何可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贵族们的争斗,无非是出于争权夺利的目的。这一次贵族们联合起来对付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无非是因为这位伯爵大人站错了队。他早听说那位伯爵大人暗地里垂涎于公主殿下的美貌,不由暗地里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也未必真是什么英雄,连他都看得出来科尔科瓦王室早已摇摇欲坠,那位伯爵大人竟然一意孤行,真是昏聩至此。
他不由得摇头暗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相信同乡的鬼话,选择从玛诺威尔搬迁到这个地方来,早就应该看出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当初就选择前往维埃罗北方的——要不是担心那些可恨的骨头架子会北上的话。
心中的忿恨化为身体上的行动,他没好气地一脚踹在了自己家半大小子的屁股上,拿出家长的威风来呵斥道:“少废话,赶快走,落到那些该死的叛军手里有你好看的。”
按照常理来说,通常他这么一脚下去,自己家的小子就该老实了。但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那少年却好像傻了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屁股上挨了一下,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愣着干嘛?”年长的猎人没好气地说道:“等死吗?”
谁知他的儿子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失了魂儿一般。
年长的猎人从小在森林里长大——虽然他更熟悉玛诺威尔与布拉格斯北方的那些山林,但从小耳濡目染山民的传说,自然知道山中除了猎物之外,还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所在。在布拉格斯北方,那里的森林千百年来早已为当地人开发得透透彻彻,连最偏僻的地方也有猎人的小屋,即使如此也偶尔有猎人碰上奇怪的东西的传闻,每年都要失踪好几个人,何况托尼格尔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他一下子就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拽住他的肩膀往回拉,一边喊道:“你在看什么,赶快给我滚回来!”同时也向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而这一看之下,这一父一子便当场呆立在了原地。
树之大厅中,正是一片慌乱忙碌的景象,光灵们的尖叫声正此起彼伏——
“能量归递至86……77……65……40……33……11%,跃迁结束,开始重新实化,瓦尔哈拉开始扎根,重新计算坐标……”
“瓦尔哈拉,小心有人!”莫妮卡忽然尖叫道。
“啊……”一声有些慌乱的惊呼。
“奥德姆要塞区域重新进入虚化状态,快!第七和第八道根系再计算扎根坐标!”
“重新虚化完毕,魔力消耗超标,进入警戒区域,警告,第七组魔力引擎过热!”
光灵们发出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那是安蒂缇娜小姐提供的原型机,要是弄坏了我们就死定了!”
“我们死定了!”
“快跑吧!”
“闭嘴,你们这些蠢货!”莫妮卡简直受够了自己这些不长脑子的同伴:“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注入冷却液!”她高喊道。
“冷却液注入完毕,温度开始回落,魔力预计二十秒之后告罄,倒计时开始,二十,十九……十,九,第八根系扎根完毕,第七根系扎根完毕,奥德姆区域再实体化完成,断开魔力输出……”
“瓦尔哈拉跃迁完成,冷却开始,预计重新充能在十五分钟之后完成。”
个子高挑的白衣少女用一种平淡的语调汇报完毕,只是脸有点微红,显然先前那惊险的一幕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冲击。然后她闭上眼睛检索了一遍整个要塞的状态,确认无误之后才开口道:“要塞状态完好,没有异常。”
莫妮卡像是一滩软泥一样瘫软在水晶塔下的控制台前,大厅中其他的光灵也发出了‘喔’一声庆幸的声音,随即一个个像是醉了酒的苍蝇一样七倒八歪地栽倒在地,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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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幕 跃迁 II
“那两个人没事吧?”一旁的芙妮雅有些不解地些光灵们,眨巴眨巴了新绿色的大眼睛,这才轻声开口问道。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那两个该死的家伙!”莫妮卡从地上一跃而起,生气地尖叫道——不过随即她才想起好像对方也没什么过错,才悻悻然地回落下来,答道:“哼,还没死呢,还好瓦尔哈拉反应快,否则第八道根系压下去足以把他们碾得灰尘都不剩下,正好充当世界树的养分。”芙妮雅却有些担心:“瓦尔哈拉的移动太危险了,这还是在人烟罕至的森林中,要是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传送,岂不是要造成重大伤亡,难道没有办法避免吗,在过去神民们是怎么处理的?”莫妮卡罕见地脸红了红,其实瓦尔哈拉的实体化过程是相当安全的,在坐标确认之前就可以检索跃迁点另一边的状况,不过为了节约魔力,她让瓦尔哈拉省却了这个步骤,理由是眼下敏泰森林中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人。她有些恼火地顾左右而言他道:“瓦尔哈拉的魔力池容量还是太少了,从沙夫伦德的丘陵到这里正常人旅行也不过只几个钟头而已,我们竟然要连续两次传送,光重新注入魔力的时间就用去了半个多钟头,要是我们有十二个魔力池的话,从托尼格尔到克鲁兹的跃迁也不过是一次的事情,而且我们还不必关闭世界树内的其他消耗魔力的设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芙妮雅苦笑道:“大人他为这座要塞投入已经很多了,只是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说得也是,都怪那些该死的萨萨尔德人捣乱。”在莫妮卡眼中,埃鲁因当地的贵族们便直接被她忽略不计了,在她根本算不上是瓦尔哈拉的对手,充其量不过是一些讨人厌的苍蝇而已。她回过头问道:“瓦尔哈拉,坐标计算完毕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根据你提供的地图,莫妮卡小姐。这里应该已经是敏泰堡南方七十公里处,离这里不远就是奥尔塔镇,根据我们的作战计划,我们应该在这里派遣出一支策应部队。”“很好,就让……让尤利尔去吧,把白狮卫队安排在这里,应该够了!”莫妮卡想了想。如此回答道。“唔,”芙妮雅犹豫了片刻。却说道:“我想去两个人,他们说不定吓坏了。”“有什么好”莫妮卡没好气地答道,不过她姑娘一眼,耸了耸肩道:“好吧,随你,反正还有不少时间。”……当那巨大的根须向他扫去的时候,中年猎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谁知道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那根根须竟忽然改变了方向,以失之毫厘的距离与他错身而过。在一片吱吱嘎嘎树木倒伏的轰鸣声中轰然落地。过了好半天,尘埃才终于落定,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这一父一子战战兢兢地重新睁开眼睛,当他们向前方,忍不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珠。森林之中,茂密的榛树林与松林不见了。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座超乎想象的事物——确切的说,那是一棵更加巨大的树。它的树干像是一座山峰,直插入云霄,广阔的树冠笼罩了整个森林上空,修长的枝干,碧绿如茵的树冠。笼罩在云雾之中,一些飞鸟正环绕着这株巨树振翅高飞,远远微得像是一群飞虫,巨树巨大的根系环绕着起伏的山峦,竟自然形成一道外墙,而在这外墙之上,还有高耸的人工建筑——但但是那些充满了矮人朴素风格的厚重石墙。就比他们在玛诺威尔让德内尔任何一处所见的城堡要塞还要来得高耸巍峨。两父子张大了嘴巴一幕,若不是他们在做梦的话,那他们一定是疯了才会奇异的景观。两人不由得想到了南境广为流传的那些神话与传说,传说在夏日某个晴朗的午后,森林会呈现出巨大的石像巨人与巨人们居住的城市的幻境。虽然眼下并非晴朗的午后,也更不是盛夏的一日,但两父子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巨人们的居所了。他们不由得吓得瑟瑟发抖,传说中巨人们都是荒野上吃人的妖怪,虽然会建造城市的石巨人据说比较温和,但想来也不会对他们这两个渺小的凡人有什么好感。但他们却不敢贸然逃走,这座巨大的城市延伸出的根系都有好几里远,怎么可能轻易逃出它的范围?而两人正担心间,却见那高大的城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对方虽然带着一顶哨兵盔,但那特征明显的巨大鼻头小眼睛与浓密的胡须都无一不说明了对方的身份——一个矮人。确切的说,一个符文矮人,自称是白银之民后裔的矮人。若是你用这么简单的称谓来称呼奥德姆本人的话,这位矮人工匠大师一定会严肃地纠正你的‘语病’,然后再在这个称谓之前加上一连串用以修饰它的形容词,当然,还少不了那些与之相关的繁琐的身份代称。比如瓦尔哈拉唯一的筑城大师,伯爵顾问,学者,考古学家之类的头衔。当然,其中一多半是自封的。奥德姆眯着小眼睛天才尔哈拉下方那微不足道的两个家伙,这倒不是他眼神不好,而是城里闹哄哄的,分散了这位老矮人的注意力。莫妮卡虽然早在瓦尔哈拉开启传送之前,就提前向整个瓦尔哈拉下达了通知,但光灵们的办事水准是人所共知的,它们不出纰漏就已经谢天谢地,要想把事情办得有多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老矮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沙夫伦德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据说是领主大人的未婚妻。那位商人大小姐虽然自己做起事来迷迷糊糊,但在领地的时候,却总能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绝不会叫下面的人理解不清楚她的意思。当然,还有安蒂缇娜和尼玫西丝小姐,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还在领地,就不会叫瓦尔哈拉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光灵们忽然告诉瓦尔哈拉城内的居民要进入临战的状态,就算是这些人对领主大人再忠诚,一时也难免要陷入慌乱与惴惴不安的状态之中。“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早干嘛去了。”奥德姆嘟囔着抱怨了一句,然后他才将手扒在城垛上,向下面那两个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喊道:“喂,你们没事吧!”猎人两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座巨人的城市上竟然会出现一个矮人,不说这两个种族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么?据说很久之前,在与黄昏之龙的战争之中,巨人在一场重要的战役当中背叛了它们的矮人盟友,从此它们就失去了自己的文明传承,堕落成了荒野上从不洗澡肮脏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吃人妖怪,而在那之后,矮人们也发誓与巨人决裂,两者之间便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死敌。难道说这座巨人的城市已经被它们的仇敌所占领了,变成了一座矮人的城市?中年猎人心中首先生出这个荒谬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说,和矮人打交道总比和巨人打交道要好。他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怀着敬畏的心情忽然出现在森林之中的参天巨树与要塞,咽了口唾沫,正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如何让对方放自己父子离开的时候,却听他的儿子惊喜地叫道:“天哪,我明白了,这一定是瓦尔哈拉要塞!”少年眼尖,满眼闪闪发光地头上的奥德姆喊道:“你一定就是传说中那位设计建造了这座要塞的,手艺精湛绝伦的矮人工匠与筑城大师奥德姆先生!”“还有伯爵顾问,学者,考古学家和炼金大师,”奥德姆不满地补充道:“小家伙,而且我还有一个王室顾问的身份,只是我没有接受,埃鲁因地理协会也邀请我成为他们的荣誉会员,但我婉拒了。”“真的是你!”“当然。”奥德姆得意地挺起胸来,不过他马上想起自己还另有要事,连忙悻悻然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没事就好,现在请你们后退一些,我要放下大门了。”“大门?”猎人父子面面相觑。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只见这参天巨树的根系忽然蠕动起来,从原本紧紧依附着的石墙之上延伸下来,犹如放下了一座巨大的吊桥——不过这座吊桥的尺寸有些惊人,它们每一座都横跨上千米的距离,而且上面宽阔得可以行驶马车。两父子慌忙向后退去,很快便一面旗帜出现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那一面代表着埃鲁因王室的星月百合旗,然后是另一面旗帜——一面迎着北风烈烈飘扬的白色雄狮旗帜。几名手擎旗帜的骑士骑着战马率先冲下城头,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排排盔甲鲜明步行骑士,银色的重铠,附魔的披风与小盾,尖顶头盔上飘扬的白色长鬃与肩甲上的狮头,无不正在说明这支军队的身份。白狮卫队——……(未完待续。)本书来自 /book/html/0/731/index.html
第四百六十九幕 跃迁 III
“老爹,快看,那是白狮卫队!”少年激动得直发抖:“听说他们是托尼格尔伯爵的亲卫骑士!”
中年猎人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开口。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白狮卫队的重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排排走下那些延伸至地面的巨大藤蔓,整个过程除了金属护脚沉闷而划一的踩踏声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他们在其他地方所见的贵族私兵甚至是骑士那样散漫的嬉笑怒骂,吹口哨甚至是轰然大笑,几乎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流,却让中年猎人感到一种从头冷到脚的气势扑面而至。
他曾经在玛诺威尔见过布拉格斯的南方军团,那些骑士老爷也算得上精悍,据说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当中他们曾经不止一次与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交手。与那些和亡灵一触即溃的地方贵族私兵相比,怎么说也算是精锐了。
据说这支南方军团这一次在戈兰—埃尔森大公主导的战争当中,也站在了托尼格尔伯爵的对立面。原本他就不太看好这位伯爵大人的未来,他就算再厉害,他手下的贵族私兵与骑士们又能有多少?
但眼下,他这些心思却一丁点也冒不出来,只感到脑后一片冰凉,仿佛正在一个劲地冒冷汗。
尤利尔骑着马从这对猎人父子身边经过时,倒没有想过对方心中此刻竟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他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两人一眼——在敏泰森林,这样的猎人太多了,只不过他略微有些奇怪的是这两人竟然这时节还滞留在这里,在连续两周以来,这个方向上的居民大多都已经被尤塔撤离到了冷杉领北面与西面。
不过他的想法也仅此而已,迎着有些凌冽的北风,他拉下了金属面罩,只留下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留在外面。尤利尔长出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息遇冷立刻化为水雾弥漫出面罩之外,形成薄薄的白雾——他看着雪花落在自己金属的铠甲之上,随即透明消失,心中明白。这是白狮卫队的又一次出征,但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这个王国来说,这一仗可能都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这位白狮卫队的骨干骑士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或许从此刻开始,这个王国的未来就将走向一条谁也不曾想像过的道路。
无数人曾经一直在向着这条道路前进着。但都迷失了方向,只是在此一刻,迷雾消散了,他们终于踏出了自己抉择性的一步。而在一种轻微的不真实感之中,尤利尔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之中,王国于火中挣扎燃烧着,无数生灵在嚎哭呐喊,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同时也回到了现实。
尤利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这些白狮卫队的士兵们。其实大部分都与他同龄,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也都来自这片土地上。而他,也只不过是比这些人先走一步而已。
参加过安培瑟尔之战,或许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大的骄傲,但这种骄傲,将在今天延续下去。
骑士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前方,喉咙中深沉地发出那声咆哮来:
“白狮卫队,前进!”
猎人两父子几乎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白狮卫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森林之中。少年还蠢蠢欲动,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他的父亲已经察觉了危机所在,这样的军事调动岂能是小事,而他们竟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还有这座诡异的要塞。中年猎人甚至有些哆嗦起来,他害怕地按住自己儿子的肩膀,生怕立刻就会为对方所灭口。
那矮人已经从藤蔓上跑了下来。奥德姆曾经立誓建造一座无法被攻陷的要塞,这种要塞最起码的要求就是没有城门,虽然这个设计为安蒂缇娜所诟病不已,所幸瓦尔哈拉独有的强大力量让这种荒谬的设计得以成真。它的城门现在由世界树可以伸长的根须与藤蔓取代,在防御上反倒取得了预料之外的效果。
当然,老矮人便将这歪打正着的功劳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了。
猎人被手持战斧,全副武装冲到自己面前的矮人吓了个半死,几乎是瘫软在地了上。他连忙拉着自己的儿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不,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死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保证不会多嘴一个字,或者至少,请放走我的孩子,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的动作却把奥德姆吓了一跳,矮人吹胡子瞪眼睛地答道:“玛莎在上,你在说什么鬼话,谁要杀你们,瓦尔哈拉马上要开始传送了,你们待在这里可不行,正好,有位大人要见你们,算你们运气,跟我到城里去吧。”
“什么?”
“我们能进入瓦尔哈拉要塞吗?”少年本来也正惴惴不安,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听了这句话,不禁兴奋得站了起来:“你是说真的吗,奥德姆先生?”
“那是当然。”
老矮人想了想,补充道:“这里我说了算。”
……
布兰多很快从天空中看到了森林里的奥尔塔镇。这座毗邻敏泰堡的小镇,在敏泰堡南方不过几里,如果叛军已经发起了对敏泰的攻击,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里。果然,下方小镇中正在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交战的双方围绕着小镇中心进行着拉锯——叛军显然已经攻入了镇内。
布兰多看清交战的双方,负责防守此地的是一队白狮卫队的骑士,而进攻方的战袍各式各样,但还打着戈兰—埃尔森的旗号,看来是南境贵族的军队。进攻者的数量是防御者的好几倍,但白狮骑士兀自死战不退,几次都击退了对手如潮水一般的冲击。
不过很快,叛军阵前就出现了巫师的身影,对方身穿蓝袍,正是萨萨尔德人的幻术师。布兰多明白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对付贵族骑士还绰绰有余,但在这些工匠巫师面前还没有还手的余地,便从半空中降了下去。
高塔幻术师在游戏之中便是七阶兵种,比他一手培养的白狮卫队强了不知多少。
他一落地,便引起了叛军的注意,布加人的巫师们自有联络的方式,对于这个陌生的入侵者自然格外警惕。在他们的指示下,十几名叛军的骑士立刻围了上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大帮子侍从于私兵。
但布兰多连正眼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径自向前走去,穿过奥尔塔镇的中央广场。他的傲慢显然激怒了这些杀红了眼的贵族骑士们,嗷嗷叫着纵马向这边扑了过来,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剑,试图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个好看。
但布兰多只是轻描淡写地拔出圣剑奥德菲斯,当第一名骑士于坐下的战马一齐狂奔到他身边时,他举剑一挡,那人握剑的手臂便飞了出去,然后连人带马一起跪倒在地上,鞍座上的骑士被马镫所束缚,但仍旧是飞离马背重重地贯在地上,上百斤重的铠甲直接压断了他的脊柱。
布兰多继续向前,那些狂奔向他的骑士就好像是损坏了的木偶人一样四分五裂,要么失去了脑袋仍旧随着战马歪歪扭扭地向前冲去,要么直接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仿佛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十多名贵族骑士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布兰多来说,这样程度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值一提,此刻的他就算是重回鲁施塔面对克鲁兹人的几大极境力量,也一样可以轻松取胜。从停滞之界返回现世之后,他得到的最大收获便是对于这个世界法则的重新认识。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上个时代的遗产的时候,他血脉之中的那种潜在的力量便仿佛复苏了,法则的力量对于他来说不再朦胧有如一团迷雾,而是真正的真理。
那种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有时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仿佛便是一名神祇,虽然明明身在现世,但却如同在云端俯瞰这一切,与沃恩德大陆本身都产生了一种距离感。
而他身边的人更是感觉明显,尤其是灰狼佣兵团的众人对于这位领主大人除了先前的感激与崇拜并存之外,还多了一种深深的敬畏感。
按照哈因夫的话来说,走在伯爵大人身边,仿佛陪伴着一头巨龙,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令人胆战心惊。
布兰多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可以感到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同化,这是Tiamat法则对于存在性之力的本能亲近,在《琥珀之剑》中他就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但在那时候,这样的感觉远没有现在清晰。
与贵族骑士们的交手甚至比不上他过去在新手区域之中虐杀低级怪物,纵使之前不间断的短距离跃迁消耗了他大量的秩序之力,但对付这些人,还是太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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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幕 王国的觉醒 I
他甚至根本都用不上法则之力,单纯依靠剑术,就能让这些人明白,为什么他才是这个王国最为年轻的一位剑圣。
“是剑圣!”
贵族骑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腿软并向后撤退。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与一位剑圣真正的差距,偌大一个埃鲁因才几个剑圣啊,而像是他们这样混吃等死的贵族骑士,一抓一大把。
骑士们一逃,更没有战斗力的侍从们自然也站不住阵脚,纷纷开始后撤。他们重逢时乱糟糟一团,撤退时倒井然有序了,仿佛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有些老兵据说从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一直逃到现在,能在一次次一败涂地的战争当中侥幸保命到现在的人,在进攻上不敢说如何,在撤退上一定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而高塔幻术师们也意识到了前线的不对劲,一名闻讯赶来的萨萨尔德巫师从天而降拦在了布兰多面前。这个白银之民以一种他们特有的矜持与骄傲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布兰多——一个凡人的剑圣,在尘世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但在白银之民面前也不算什么,为萨萨尔德人效命的纳西人于夏克德骑士当中,也不乏剑圣般的存在。
不过对方竟还如此年轻,微微让他有些惊讶。
“一个凡人的天才,”他开口道:“你在这些微不足道的虫子之间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出色的存在了吧,可惜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巫师举起法杖,便向布兰多指来。
“大人,小心,他们是白银之民!”一个声音提醒道。布兰多向那个方向看去,白狮卫队的骑士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布兰多的出现为他们分担了不小的压力,才让他们有余暇可以出声提醒。
不过那名白狮卫队的骑士指挥官并没有认出布兰多的身份,只以为他是王室的剑圣。
布兰多也不指出这一点,他伸手一抓。故技重施,那巫师紧握在手中的法杖便脱手飞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之后稳稳落在了他手中。
那巫师本来恼怒于被人叫穿自己的身份,反手便施展出一道银色的闪电向那名骑士指挥官刺去。但当他手中的法杖脱手飞出之后,那道闪电也奇迹般地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儿,然后来到布兰多的收上。
布兰多紧攥着那道闪电,后者如同一道挣扎的电蛇般在他手中扭曲摆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白金色的火花四溅,但却无力挣脱。
布兰多手握闪电,淡淡地看了那个施法的萨萨尔德巫师一眼:“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力量,萨萨尔德人,鲁莽、迁怒、盲目且傲慢,这就是你们从白塔之中得到的知识所告诉你们的东西?”
“你……你……”
那个巫师已吓得语无伦次,脸上再不复之前的胸有成竹。
布兰多看他却在像看一个死人,他心中本就冷静到了极点,而他越冷静,对于萨萨尔德联盟的蔑视也就愈发强烈。
从来未有一个白银的族裔。或者黄金的族裔,有如此的卑劣。
“下地狱去忏悔吧,玛莎会在那里给你们准备一个位置,”布兰多松开手,闪电脱手飞出,以千百倍于原本的速度飞射向它本来的主人。
在那巫师惊恐万状的眼神之中,闪电如同一道笔直的标枪刺穿了他的法术护盾,他身上的所有法术防护都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了,电光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化为一段焦炭倒在了地上。
“沉溺于力量之人,必因力量而亡,你们从白塔之中得到的智慧,却没有告诉你们这句话。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明白白银之民之所以高傲的原因,”布兰多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优秀,并敢于承担责任,那些高贵之人,岂是你们可以媲美的?”
剩下的幻术师们吓得生生停住了脚步。
“极……极境最上……”
后面的巫师们犹如惊弓之鸟。纷纷掉头就走,一时间森林外围法术光辉闪动,只片刻,战场上便再看不到一个萨萨尔德人巫师的身影。
布兰多也不去理会这些人,连‘布加人’都不战自退,剩下的叛军又岂敢继续在奥尔塔镇上停留。虽然奥尔塔是通往敏泰最重要的一条道路之一,如果掌握这里,就切断了敏泰堡托尼格尔人驻军的后路——但任人都明白,那得要他们有命控制这里才行。
再说胜利与否那不过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事情,他们不过是想来分一杯羹而已,犯不着为了其他人而效死。因此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只区区不到一刻钟,这些人便纷纷逃了个精光。
布兰多穿过广场,向着那个白狮卫队的骑士指挥官走去——对方浑身浴血,身上有多处伤口,右腿上还插着一支断裂的羽箭,看箭杆平滑的切口应该是他自己斩断的。他在另外几名骑士的搀扶下来到布兰多面前,向布兰多行了一礼,那是最崇高的礼节,显然,这名骑士队长终于认出了布兰多的身份。
广场上叛军的尸体远比白狮卫队更多,布兰多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些年轻人的严格要求与托尼格尔领地的高额投入在此一刻终于产生了作用,白狮卫队已经成为了埃鲁因未来一支强大军队的种子,只要它们生根发芽,王国拥有克鲁兹人那样强大的军事力量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这支军队,一定要掌握在有理想复兴这个王国的人手上。
很多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通过口口相传,守卫奥尔塔的白狮卫队终于明白了战斗突兀结束的原因,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不断受了多重的伤,都纷纷靠了过来。
“领……领主大人。”骑士队长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己,单膝向着布兰多跪了下去,他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战场上的所有年轻人都纷纷单膝触地,一片片地跪了下去。
布兰多扶起了他。
“我回来了,如你们所见,”他回答道:“萨萨尔德的工匠巫师们竟卑劣地对一个凡人的国度下手,白银的血脉因他们的卑劣的作为而不再高贵。你们不必担心埃鲁因会因此而灭亡,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些犯下过错的人,必将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向你们保证。”
“领主大人!”那骑士队长激动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展开反攻吗,我们的舰队已经到了吗,它们在哪里?”
布兰多看着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那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孔,有些人甚至比他还要小,那是一张张少年的脸孔,脸上沾满了灰尘于鲜血,眼中却闪烁着对于未来的希翼。
那种希翼,是对于这个王国,对于埃鲁因人故土的热爱。
没有埃鲁因人是天生不如人的。
这个王国亦是如此。
他们的领主大人曾经在安培瑟尔,在黑剑壁垒不止一次证明了这一点,而他可以做到的,他们也一样可以。
“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们的身后就是瓦尔哈拉,”布兰多伸过手,一面星月百合旗自动飞到他手中:“反攻早已开始了,如果你们想于我分享这荣耀,就拿起这面旗帜,和我一起重返战场——”
每一名骑士都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他们的剑,便是他们心中的回答。
……
堡垒地动山摇地摇晃着,灰尘正扑簌簌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雷托冷着脸靠在射孔上,注视着外面的战况。伙计们都是好样的,再一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那些该死的叛军在留下了一地尸体之后仓皇退却了,连之前占领的一座塔楼也让了出来。
但这位有赤铜龙之称的前雇佣兵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神色,反而显得严肃而凝重。
叛军的战斗意志虽然差得惊人,但兵力上的优势却不可忽视,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反复争夺之中,白狮卫队与敏泰守军的减员也很厉害。
这样的减员对于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为了弥补兵力上的缺陷,他们不得不不断收缩阵地,但敏泰堡的纵深总是有限的,雷托明白总有一刻他们会退无可退。
他的视野可及的范围内,许多城墙与要塞上都已经升起了代表着南境贵族们的旗帜。星月百合旗与白狮卫队的战旗正一面面从他的视野之中倒下。
他忍不住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里已经是通往敏泰主堡的最后一座要塞,市政厅与巡查骑兵营绝对不能再丢失了,否则他们将彻底失去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但希望已经是如此的渺茫,尼玫西丝告诉他瓦尔哈拉很快就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并调集军队前来支援,可是从沙夫伦德到此处至少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他们还能争取哪怕再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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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幕 王国的觉醒 II
“尼玫西丝女士找到了吗?”雷托重新睁开眼睛时,声音有些疲倦地问道。连续不断的作战令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也感到有些撑不住,毕竟他早已上了年纪,不复当年的英勇。
屋子里的人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经历过长年的那场战役,作为那场大战之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者,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尼玫西丝女士是在敏泰堡北边,叛军攻陷了那里之后,一个巫师阻挡了我们去路,随后叛军阻断了我们与北门方向的联系。”
“北门方向还有战斗发生吗?”
“叛军已经将那里团团包围了起来。”
“试着进攻过了吗?”
“试过了,但叛军在那里投入的兵力惊人,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老大。”
“叛军如此着紧这个地方,这正说明尼玫西丝女士可能还活着,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救出来。”雷托敲了敲灰扑扑的桌面,定下了调子,在场几乎都是他的老伙计,他说起话来也不用客气。
“可是……”屋内的众人面露难色,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那位指挥官阁下。然而现在就连防守敏泰主堡的兵力都不够,哪里还抽调得出人手去支援其他地方。
“那位骑士小姐是公主殿下的人啊,可敏泰堡才是领主大人的产业,我们是领主大人的家臣,真要为了她放弃这座要塞吗?”
角落里有个声音弱弱地问道。
雷托看了那个方向一眼,摇了摇头:“伙计们,”他说道:“你们真以为我们的领主大人看重托尼格尔这个地方吗,你们还看不出来吗,领主大人胸有大志,不要说托尼格尔与冷杉领,恐怕就算是埃鲁因也并不放在他眼中。”
“你们想一想,像是领主大人这样的人。如果他早先同意那个克鲁兹女军团长的邀请,加入帝国,身份地位岂是区区托尼格尔伯爵可比的?他在埃鲁因所做的一切,他将我们从布拉格斯带到这里。推翻了那个该死的格鲁丁男爵与他的走狗们的统治,究竟是为了什么?”
雷托的目光一一从自己的老伙计们身上看了过去,“你们没有发现么,领主从未让我们向他宣誓效忠,因为他想要的并不是成为另一个安列克大公。我曾私下里听到过他与公主殿下、安蒂缇娜小姐的谈论。我想几位大人们想要的,正是我们在长年战争之中所渴望得到的——一个真正完整的、不受他人所摆布的、站立于沃恩德之上的埃鲁因。”
“伙计们,”他轻声开口道:“我们出生于布拉格斯,但托尼格尔的确是我们的第二故乡,只不过相比起这个,我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的身份。别忘了,我们是埃鲁因的军人,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加应当抛弃那些私利,我们是伯爵大人的属下。我么更应当站出来证明大人的光明磊落。”
雷托指了指射孔外面的战场,答道:“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将伯爵大人的信念传达出去,当这样的信念延及整个埃鲁因,令这个王国中的每一个人都深以为然时,我们的理想,伯爵大人与公主殿下的理想,也就实现了。”
屋内一片沉默。
“我们能做到那样的事情吗?”
“是啊,这太麻烦了,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头痛,老大你确定这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办到的事情吗。那是文官与贵族老爷们才需要操心的事情吧?”
“不过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哈哈。”
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屋内众人很快也都低笑了起来。雷托自己也笑着摇了摇头。笑骂道:“闭嘴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好歹我当年也是贵族骑士出身,像是马诺,当年还是我的侍从。跟着你们这些粗俗的家伙,我连自己的老本行都全丢了。好了,少废话。你们说得对,我们是领主的家臣,但既然是领主大人的家臣,我们就得贯彻领主大人的意志,所以尼玫西丝女士,你们不救也得救。”
虽然面上众人都开着玩笑,但雷托拍了板作了决定,便再没有人敢反对。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出房间,开始召集部下,仿佛回到了几十年之前的岁月,无非是战斗而已,对于老兵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
“你醒了?”
尼玫西丝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有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黑漆漆的,犹如点墨。少女的皮肤是那种不似人类的雪白,细腻得犹如玉石,她有一头瀑布般的黑檀长发,发丝反射着光芒,犹如夜空中的星辰。但尼玫西丝的全部注意力都为对方额头上那枚黑沉沉的宝石所吸引——那是一枚狭长的,菱形的黑水晶。
少女有些恼怒的脸一红,顺着女骑士的目光回忆起了自己额头上这枚宝石得来时的羞辱,冷冷地哼了一声。
“寇华……?”
尼玫西丝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想起在鲁施塔发生的那些事情,微微犹豫了片刻才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敏泰失陷了么?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离开鲁施塔之后,也投靠那些布加人,还是说他们果然与黄昏之龙同流合污了?”
“我还没有堕落到和那些萨萨尔德人一样的境地,”黑寇华有些恼怒地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令人讨厌,和那家伙一样,难道凡人连一点礼义廉耻之心也没有了么,是我救了你一命。”
“你又回来了……?”尼玫西丝愣了愣:“谢谢……”
外面传来破空的尖啸声,投石机的石弹击中了不远处的什么地方,房屋一阵摇晃,灰尘扑簌簌落了下来。
尼玫西丝默默地感受了片刻,才问道:“这么说来这里仍旧是敏泰了,我昏迷了多久,雷托先生他们还在抵抗么,寇华小姐,你能不能带我前往市政厅?”
“我劝你最好不要抱这个妄想,而且我也没有义务为你效劳,”黑寇华没好气地说道:“你捡回一条命纯粹是因为运气好,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就算是我及时赶到,你当时也死定了。”
尼玫西丝这才注意到寇华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当她看到对方时忍不住一愣,因为那人正是欧弗韦尔的次子,那个一早就离开敏泰堡去探查情报的年轻骑士。
那个年轻人注意到尼玫西丝的神色,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说道:“尼玫西丝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怀疑我还有我父亲,但我向你保证,我父亲他绝对不可能背叛公主殿下,这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答道:“我可以以我的生命作担保!”
尼玫西丝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终于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就死在了那头怪物的手上。但看起来在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尼玫西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伤口,那道剑伤犹在,几乎贯穿她的胸腹,那一剑,应当刺穿了她的心脏才是。
“你的确是应该已经死亡才对,这道贯穿伤贯穿了你的心脏,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说,这都是再致命不过的伤势。”
黑暗寇华停了停。
“但奇怪的是,你仍旧活着。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们的玛莎大人救了你一命。”
尼玫西丝沉默了片刻,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但却说不出口。
“另外,是这个家伙拼死把你从那些怪物手中救了出来,”黑暗寇华继续答道:“要不然我可没这个能耐,那些怪物都是黄昏之龙的爪牙,我们管它们叫做能族,除了战争女神特有的印记兵器之外,没有人可以真正杀死它们。”
“哼,这下连能族都重新现世了,真不知道母亲为何会看好你们,区区一个小小的人类王国而已,不管是萨萨尔德人还是黄昏之龙的爪牙,你们都对付不了。”
尼玫西丝闻言叹了口气,对那个年轻人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但你也无法为你的父亲作担保,无论如何,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欧弗韦尔先生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年轻人摇了摇头:“尼玫西丝小姐,我父亲他可能出事了。”
“什么?”
“自从公主殿下与哈鲁泽王子离开托尼格尔之后,我父亲每周都会给我来信,一方面是为了让我了解让德内尔和兰托尼兰的局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联系。不过我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年轻人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忧地答道:“都怪我,尼玫西丝小姐,如果我早一些警觉,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父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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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幕 王国的觉醒 III
尼玫西丝却摇了摇头,她隐隐感到这个年轻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她也愿意相信欧弗韦尔不可能会背叛公主殿下。可眼下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如何挽回更坏的结果。
“寇华小姐,”她有些虚弱地答道:“你能联系上瓦尔哈拉吗?”
“我?”黑暗寇华冷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能,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情况,人类女人,为了救你我们都被包围在这个地方了,当然外面这些凡人还拦不住我,不过我不敢轻易出手,否则萨萨尔德人和能族会察觉我的存在,那时候我们都得死。”
她停了片刻:“我虽然答应母亲前来帮你们一把,但还不至于要和你们一起陪葬。”
尼玫西丝沉默了,她当然也不能要求对方为埃鲁因陪葬,毕竟她清楚,对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姐姐,”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他们又开始进攻了!”
尼玫西丝听出那是白寇华的声音,两姐妹的声线虽然类似,但妹妹的声音远没有黑暗寇华那样冰冷的气息。
她咬着牙地坐了起来,虽然寇华说过她现在最好不要轻动,但比起自己的伤势,女骑士还是更加关心敏泰领的战局。
如果这座要塞不能支撑到瓦尔哈拉反应过来之前,那么埃鲁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此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这片领地的主人是谁,也忘记了她与布兰多之间并不愉快的经历,只感到内心中心急如焚。
她一边试图扶着墙站立起来,一边焦急地在内心中呼唤着白葭的名字那个她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另一个自己。若是可以的话,她绝不愿意向另一个她妥协,但此刻,她却别无选择。
可是,她内心中的呼唤全部石沉大海,这令尼玫西丝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慌感。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那个成熟而理智的另一个自己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的参谋,若是对方真的不在了,她竟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去单独面对眼下的埃鲁因。
而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不知如何去面对布兰多。
黑暗寇华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尼玫西丝的举动。也并不上前半步去搀扶她,那个年轻人似乎想要上前,但却被女骑士一手挡开了。
尼玫西丝扶着墙走到了屋外,突如其来变得明亮的光线令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她发现这仍旧是北门附近。她手下的骑士们已经退到了敏泰堡西北侧的水闸附近,并借助这里的地形继续狙击叛军。
喊杀声在此一刻好像重新回到了她的耳中,她看到白狮卫队的年轻人、敏泰的守军与一部分巡查骑兵正在阵地上与叛军彼此交缠厮杀,死守阵地寸土不让。但敌人的数量超乎想象的多,穿着灰色与蓝色战袍的贵族私兵几乎像是两色相间的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他们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涌上来,战斗的意志竟出乎预料的旺盛。
看起来敌人已经意识到了她在这里,否则不会对区区一个闸门如此热情高涨。
天空中飘来了几名巫师,法术的光影再一次在城墙上交织起来。虽然对方数量不多,但女巫们远不是这些萨萨尔德巫师的对手。城头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足以证明这一点,事实上她们也不过仅仅是堪足自保,维持阵线不被击溃而已。
尼玫西丝维持着神色的镇定,默默搜寻着燕堡伯爵领的旗号。她对于那些怪物至今记忆深刻,心里清楚以白狮卫队的实力绝不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对手,但托尼格尔人仍旧坚守在这里,那么对方又去了哪里呢?
“你在找什么?”黑暗寇华在她身后问道。
“那些怪物呢?”
“被她引开了,否则你以为我们还能留在这个地方。”
“她?”
“一个古怪的女人,好像是崔西曼的手下。我记得曾经见过她,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尼玫西丝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黑暗寇华口中那个‘她’,她沉默了片刻,看出情势比寇华所说的还要不乐观。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寇华小姐?”
黑暗寇华看了她一眼:“我会遵照母亲的吩咐,帮助你们抵抗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后我会选择离开这个地方,你只能祈祷瓦尔哈拉的那些小家伙们能在此之前反应过来。”
她停了片刻:“不过看在那家伙的面子,我可以带走你。”
“不。”尼玫西丝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随你,不过我得告诉你,虽然这座城市中还有一些兵力,不过你别指望托尼格尔人会来救你,你不要忘了白狮卫队与敏泰的守军虽然是那家伙的军队,但他却不是你的领主。”
“你想说明什么?”尼玫西丝眉尖微微一跳。
“你明白。”
尼玫西丝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咬了咬牙。她明白若是那个人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来救她,但却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她身体之中的另一个灵魂。
何况对方并不在这里,而他的属下对这一切秘密根本不知情。雷托是一个杰出军人,可越是杰出的军人,就更明白自己应当听命于谁,他们会不惜一切前来营救一个外人吗?
女骑士心中并无乞求苟活的心思,只是感到一阵悲哀与绝望,因为这就是埃鲁因,这就是这个古老的王国。
那个人就算做得再多,可受益的也永远不会是埃鲁因,除非有朝一日他能成为埃鲁因的共主。可那样,在他头上的头衔将不再是复兴王国的英雄,忠诚的骑士,层层光环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一个篡位者的头衔。
那无非是另一个安列克而已,他们怎么可能给这个王国的未来带来希望。
或许就算对方真不是这么的卑劣,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的那位幕僚小姐,所有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效忠的真的是埃鲁因这个王国吗?
他们效忠的是托尼格尔,是瓦尔哈拉,是那个人本人而已。
萨萨尔德人的巫师终于攻破了女巫们的防线,损失惨重的白狮卫队开始后退,虽然还未演变成溃败,但最后的防御纵深也已然失去。
黑暗寇华低吼了一声,她身边涌起黑色的烟雾,形成一头头巨狼的形状,这些高大的雄狼狂奔向战场,但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稍微阻挡一下叛军前进的步伐而已。
“我们必须撤退了,尼玫西丝小姐。”欧弗韦尔的次子小声在她身边说道。
黑暗寇华也回过头,有些恼怒地开口道:“我支撑不了太久的时间,萨萨尔德人很快就会注意到这边,你最好赶快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但尼玫西丝却充耳不闻。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溃败的战场,所有人都在后退,白狮的旗帜正从地平线上倒下。天空中飞舞着南方军团的飞龙骑士,还有灰袍的巫师,交织的法术。这一幕与她的记忆仿佛重合,她记得那是安培瑟尔阴沉的天空,而她与王立骑士团的年轻人们已经退无可退。
但这一次,还会发生那样的奇迹吗,一个人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
但女骑士心中却看不到一丝希望。
就算有,可他真的能够拯救埃鲁因吗?
“埃鲁因要如何才能得到拯救呢?”
尼玫西丝喃喃自语道。
“白葭,你告诉我,你们没有骗我,你们所看到的一切未来,都是真实的……告诉我,你们真的能够挽回这一切,你和那家伙不是在合起伙来欺骗我,对吗?”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告诉我啊!”
“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因为与其让我再回到梦中所见那可怕的未来之中,我宁愿在这一刻死去。”
她因为扯动了伤口而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年轻人想要上来扶她,但却被一把甩开了出去。
尼玫西丝咳嗽得甚至流出了眼泪。
她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但心中那个声音再没有回应过她。
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向来一脸冷然的骑士小姐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她泣不成声,而他却丝毫不敢上前一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如此告诉他,埃鲁因已经完了,他所见的,将是这个王国的最后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未来,他曾经所见的光辉的一切,在烈焰之中熊熊燃烧,化为灰烬。从此之后人们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曾经的身份,埃鲁因这个古老的名字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直到几十年之后,才有一个少女重新拾起那面染满了灰尘的旗帜。
那是星与月的百合旗。
他抬起头,恍若以为自己发生了幻觉,他当真看到了那面旗帜那并非是白狮卫队的雄狮旗,也不是托尼格尔随处可见的冷杉领的纹章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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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幕 王国的觉醒 IV
而是皎洁的明月,纤细的星辰,纯洁的百合,银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
战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年轻人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产生了幻觉。而真正地,看到了那面只属于科尔科瓦王室的旗帜。
“援军!?”
尼玫西丝也猛然站了起来,女骑士甚至泪痕未干,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方向。包围在要塞周围如汪洋一般的叛乱大军的背后,在几条街区之外,一面面星月百合旗正在树立起来。
但那是哪里的军队?
王立骑士团?
还是白狮军团?
他们从什么方向来到了敏泰?这怎么可能?
尼玫西丝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这位向来冷静的女骑士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如乱麻,她不明白究竟是谁,在这一刻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战场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是敏泰城内的援军——
尼玫西丝看到冲在最前面的赤铜之龙雷托,还有他身边的一帮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们,他们手中高高擎起的旗帜,并非是托尼格尔或冷杉领的战旗。
而是这个王国的象征。
科尔科瓦王室的旗帜。
只那一刻,女骑士就明白了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今天,在这里——
我们忘记了彼此的隔阂,忘记了效忠于不同阵营的身份。
我们将仅以埃鲁因军人的职责而死去。
而所有的信念都将寄托在这样一面旗帜之上。
从此之后,这个王国将从火焰的灰烬之中复生。
只那一刻,尼玫西丝忽然懂得了布兰多那对她不加辩驳的淡淡微笑,忽然懂得了白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自信;懂得了公主殿下对于这里的一切近乎盲目的信任,懂得了为什么埃鲁因传统贵族们心中的恐惧。
也懂得了,为何每一个托尼格尔人都对于这个王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们就在这里。
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她呆立原地,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然而唯有双拳,仍旧紧紧地握着。
“尼玫西丝小姐,好像是雷托先生他们……可他们的人手也不多,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年轻人忽然止住话头。
他看到女骑士正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并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剑。
尼玫西丝缓缓将剑拔出剑鞘,然后高举起这把骑士的佩剑,她面向着整个战场,面向着所有正在战场之上的白狮骑士们。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今天!”
“我们或许不会胜利。”
“但埃鲁因也不会失败。”
“那些恐惧眼下这一切的人,终究会自食恶果。”
“让我们再次为埃鲁因而战。让这个古老的王国从我们的尸骨之上复生。”
“因为今天之前,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今天之后,我们将以埃鲁因人的身份而骄傲!”
骑士们纷纷回过头。
当他们看到尼玫西丝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剑:
“为埃鲁因而战!”
那是抛却了一切的誓言——
黑暗寇华回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尼玫西丝:“你们赢不了,士气的高低决定不了这场战斗的胜负,你们的敌人千百倍强大于你们,你应该明白,你们的援军也不过只是一些残兵剩勇而已。”
“那又如何?”尼玫西丝笑了笑,随即咳嗽了两声。她虚弱地答道:“但我们也输不了,他们能杀死我们,但却杀不死埃鲁因。”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我和公主殿下……”
“原来她也真没有骗我……”
女骑士轻轻地按着胸口处的剑伤。
“白葭……小姐,你还活着吗……?”
……
“真是一帮蠢物!”面对眼前这样一幕,戈兰—埃尔森公爵低沉地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得几可滴得下水来:“玛诺威尔伯爵,夏布利男爵,对方不过区区几百人,我们已经浪费了几个钟头在这里,区区一道水闸。你们也攻不下来吗?”
“大人,对方的德鲁伊实在是太过厉害,而且那些从敏泰堡赶来的援军也很棘手,他们对付巫师的经验丰富。借助敏泰堡内建筑物的掩护,布加的大人们对他们也没什么办法,顶多阻碍一下他们的攻势而已。”
“除非……除非大人你同意布加的大人们用法术直接将这座要塞夷为平地,这也是布加的巫师大人们的原话。”
“闭嘴,”戈兰—埃尔森公爵像是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我们的目的不是这区区一座敏泰堡,在南面还有穴居人。还有那支可怕的舰队,你们想惊动它们吗?去吧,继续进攻,你们的对手看起来是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十一月战争的幸存者,但他们的数量并不多,我再给你们一个钟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赶走了喋喋不休的两位爵士,戈兰—埃尔森公爵的面色愈发阴沉。
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了,他们在敏泰堡停留已经超过六个钟头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座轻易拿下的小小要塞,却阻拦了他们如此之久的时间——这还是在事先安排好了一切计划的情况下。
而在这里的南方,还有瓦尔哈拉的舰队,还有穴居人与白狮卫队的主力,如果让托尼格尔人提前准备好,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将会是一场惨烈而艰苦的战斗。
然而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愿意在这里打成一片焦土,确切的说,他不愿意损失太多的实力。他很清楚,在此一战之后,南方的贵族们若是获胜,那么最坏王国至少会倒退几十年,重新回到中兴时代以前的混乱局面之中,而最好的预期,也是回到安培瑟尔之战以前的局面。
戈兰—埃尔森公爵对于王国的未来和他人的命运没有任何感触。他在意的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手头的实力,才是保证他地位的唯一砝码。
虽然布加人说得好听会在战后留下来维持埃鲁因的秩序,但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与他合作。这却难说得很。他很清楚那些布加人的居心,他们不会将埃鲁因放在眼里,先前的许诺能实现十之一二便已经超出了他最好的预计。
不过没关系,这反正是互相利用,他也需要借助这些白银之民的力量来对抗迅速扩张的科尔科瓦王室和这些托尼格尔人。
事实证明至少这一步他是走对了。若不是有这些布加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是托尼格尔人的对手。
这一点叫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感到无比震惊。他实在想不明白,托尼格尔人怎么能有如此骁勇善战,过去也没有听说过这里盛产英勇敢战之士,事实上托尼格尔一直都是王国政坛的边缘地带,这里的骑士从来没在任何战场上拿到过任何荣誉,可自从那个剑圣达鲁斯的后代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难道说卡迪洛索家族的血脉就这么厉害?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些人仿佛拥有一种狂热的忠诚。即使那位托尼格尔伯爵并不在此地,可他们同样能够为了他们的领主而舍生忘死。
这一点令戈兰—埃尔森公爵恼怒不已,看看他那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家臣们,他就觉得自己的贵族尊严受到了侮辱。
更不要说连德鲁伊都为那家伙效力,从来没有听说这些居住在森林里面的神秘主义教徒会搭理哪个外面世界的贵族的,他们甚至拒绝了克鲁兹帝国的邀请,但偏偏对区区一个毛头小子青睐有加。
戈兰—埃尔森公爵怀着这样的想法忿忿不平地摊开地图,再一次地确认战况。虽然叛军的攻势在敏泰堡受了挫,但在至少奥尔塔、在角峡。进展都很顺利。
维埃罗南方的领主,素来以善战闻名的前王党成员,帕拉德·唐诺男爵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已经攻陷了敏泰堡北方的泰根镇,现在正从角峡方向直取格尔斯渡口。截断敏泰领的后路。
而另一支军队,他的心腹紫荆伯爵正穿插过敏泰东面森林,他们早些时候就直接从帕拉斯出发攻向沙夫伦德方向,将在敏泰堡合围完成之时,配合布加人对托尼格尔人号称的那座不败的要塞发起总攻。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攻击锋矢,分别由两位经验丰富的骑士领主与他们的侍从军队在左右两路负责掩护。
这一路大军在三个钟头之前就连续攻克了沙夫伦德北面的几座村落与庄园。可以算得上是连战连捷。虽然自从进入格拉哈尔山谷之后就再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奇怪,在总攻发起之前,这支大军都应当在缄默状态之下。
他们还有南方军团的飞龙骑士负责遮蔽警戒天空,他并不认为这支军队会出任何问题。
至于敏泰堡的战场上,汇聚着燕堡伯爵领与来自于戈兰—埃尔森南方军团的主力,还有七八名骁勇善战的贵族领主,总兵力超过两万,几乎是敏泰堡守军的十倍以上,更有布加人的巫师助阵——虽然眼下可能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只要其他两路大军不出问题,这里的胜利也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一切明明都在掌控之下,但戈兰—埃尔森公爵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默默注视着地图上敏泰堡附近的地形,心中总忍不住揣测如果可能的话,敌人会从什么方向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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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幕 号角长鸣 I
敏泰堡周围的地形算不上复杂。
它的北面是开阔的奥尔德平原,奥德河与帕顿河冲刷出了这片河川平原沉积带,狭长的河谷平原北面受变化多端的混乱之力的影响,形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的帕顿荒野,这里几乎一马平川,很利于大军展开。
敏泰堡的东、南两面是位于敏泰—帕里斯—沙夫伦德之间的大森林,这片广袤的森林被称之为东敏泰森林,有两条大道通过这片森林的中部连接着敏泰堡。其中一条大道穿过格尔斯渡口,而另一条则联系着敏泰堡南方的唯一一座卫星城镇,奥尔塔。
戈兰—埃尔森公爵伸手点了点地图上的这座城镇,托尼格尔人在这里抵抗得很激烈,指挥攻击这里的人是上一次北方贵族联军的副统帅,巴尔塔侯爵的一名副手,也是白狮军团中一位极为著名的骑士统帅。他手下可以支配的兵力有倒戈的王立骑士团,还有接近两千人的贵族军队,但驻扎在这里的托尼格尔人却死守小镇近半个小时也没让这位贵族统帅拿下此地——据说对方那位剑圣之子亲手组建的白狮骑士,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他已经委托布加人的巫师前去支援,虽然暂时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想必很快就能一举功成。毕竟在那里既没有女巫也没有可恶的德鲁伊。截断了敏泰堡的后路之后,也算是去了他一块心病,无论如何,这个规模庞大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多半了。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正当戈兰—埃尔森公爵放下手中的地图时,迎面赶来了一名贵族骑士,有些慌张地对他喊道:“大人,我们失去奥尔塔方向的联系了!”
“怎么回事?”公爵心中突地一跳,心中不安的预感仿佛在这一刻应证了,连忙开口询问道。
“还不清楚,大人,最先的消息是奥尔塔方向出现了一名属于王室阵营的剑圣。没多久之后我们与那个方向的通讯就断掉了。”
“剑圣?”
戈兰—埃尔森心中默默揣测着效忠于科尔科瓦王室的那几位剑圣,究竟是哪一位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区区一名剑圣倒不足为虑,一个人岂能影响整个战局。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也只会是北方贵族的军队。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问道:“派出斥候去确认情况了吗?”
“已经派遣了。”
“距离奥尔塔最近的我方军队是哪一支?”
“不清楚,不过好像来自黑水湾的军队在那附近攻陷了一个叫做埃姆登的村落。”
“哦,那是葛德姆男爵与他的骑士们。”戈兰—埃尔森公爵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奥尔塔看看,再从南方军团第三纵队中抽调一支骑兵过去。”
“明白。大人。”
戈兰—埃尔森大公目送自己的骑士离开,他卷起地图,放到一旁的地图匣中。忍不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额头,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半个世纪以来埃鲁因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仗,贵族与贵族之间,贵族与山民之间,埃鲁因人与玛达拉的亡灵之间,大大小小的战斗每一个月都在这个古老王国的国土之上上演,他十四岁就第一次随老戈兰—埃尔森大公一起上过战场,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事贵族了。
他甚至也参加过第二次圣战。虽然没有经历最险恶的那几次大战,但多多少少的经历,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很清楚一场战争中不可能事事都如计划中所想,只有没有真正指挥过一场战斗的人才会天真地以为战争就是按部就班地按计划进行,谁的计划更周全,谁就能取胜。
但事实远非如此,对于熟悉战争的人来说,真正的战争更像是一场比拼运气的大冒险。尤其是在这样战场纵深十几公里的庞大战场之上,参战的双方几乎都是两眼一抹黑,能掌控天空、拥有优势巫师实力的一方可能稍好一些。但效率低下的命令与军队反应的速度,都会使得原本的计划错漏百出。
真到了战场之上,与其说是比较谁的计划更周全,不如说是比较谁运气更好。犯的错误更少。假如一场战斗中有一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那么战争的天平往往就会因此而倾斜。而这种错误往往却是无法避免的,有时候一场战争的双方会反复犯多个重复的错误,最后就变成按照玛莎大人的意志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利。
就眼下来说,战场上虽然或多或少有一些突发的状况,就像是奥尔塔出现的情况一样。但都尚且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布加人的计划十分高明,除了执行者是南方贵族的那一部分,其他这个计划的各个部分都被完美地再现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戈兰—埃尔森大公却总是感到放不下心来,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他有些烦躁地重新睁开眼睛,从桌边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踱起步来。
他对于布加人高效的执行力十分推崇——据说那位达鲁斯的后代指挥的白狮卫队也曾经表现出过这样的水准,不过戈兰—埃尔森公爵对此嗤之以鼻。至少在现下这场战斗中,对方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水准,虽然他们的个人战术素养与实力的确要远超埃鲁因国内的同济。
这两者相比较差距是如此的明显,那么自己的担心又是从而来呢?
戈兰—埃尔森大公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他走回桌边,拿起烟斗,似乎准备点上一烟斗的烟。但心情烦躁之下他实在没有耐心完成装烟丝与生火这个细致的工作,重重地重新将烟斗放了下去。
然后他听到了帐篷外的脚步声,明白之前派出去的骑士终于去而复返了。
公爵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中的不安,他一把掀开帐篷的布帘,急切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有没有搞清楚奥尔塔方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忽然住了嘴。
他看到自己的骑士脸色苍白,双手捧着一顶压瘪了的头盔,浑身发抖地站在自己面前。那黑沉沉的头盔看起来就像是南境常见的骑士面甲,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怎么了?”
戈兰—埃尔森大公面色平静,他深陷的眼眶中淡褐色的眼珠子紧盯着那顶头盔。
“大人……葛德姆男爵大人他……”
“他怎么了?”
“男爵大人他……他已经殉国了,还有他的骑士们……这是布加的巫师大人们传回来的消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公爵大人抑制着语气中的怒气,沉声问道:“他们不是在奥尔塔北面吗,难道他们还没得到我的命令就擅自出击了?”
骑士喉结滚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奥尔塔怎么样了?”
“大人,奥尔塔已经被托尼格尔人夺回手中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托尼格尔人发起了反攻,他们已经越过了埃姆登……”
“葛德姆与他的手下都是骑兵,他们怎么会一个人也没逃出来?”戈兰—埃尔森公爵虽然还没有发怒,但这平静的语气已经足以令他手下的骑士噤若寒蝉,他战战兢兢地交出手中的头盔,答道:
“大人,这是布加人带回来的葛德姆男爵大人的遗物……”
戈兰—埃尔森公爵厌烦地一把挥开了那顶骑士盔,沾血的头盔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他终于愤怒地开口道:“我要这该死的东西来干什么,对了,布加人呢,难道他们没赶得及?”
骑士几乎要把头埋到地上。
“大人,布加的大人们也蒙受了损失了,他们正在召集人手,向托尼格尔人进军的方向合围……”
“很好,他们还需要多久?”
“这……”
“我就知道,这些该死的家伙根本靠不住,”戈兰—埃尔森公爵转身走回帐篷,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扫倒地上,叮叮咚咚一片杂响。
“告诉我。那支托尼格尔人的军队规模有多大,组成是怎么样的,他们究竟是从那里钻入我们的包围网的,他们有多少巫师,他们的进攻方向又在哪里?”
“大人……”骑士欲言又止:“我们还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是谁,有些人说他们就是原本驻扎在奥尔塔的白狮卫队守军,但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从那里侵入我们的包围圈的,他们……他们好像没有巫师……”
“没有巫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戈兰—埃尔森公爵怒道:“没有巫师他们怎么能够让葛德姆男爵先生与他的骑士侍从们全军覆灭,怎么能让布加人吃那么大的亏?这支军队是不是来自于沙夫伦德方向?”
“大人,不是,”那骑士立刻回答道:“沙夫伦德方向还一片平静,我们在那个方向上驻扎的人手没有出现任何状况,我们每五分钟就会和那个方向联系一次。”
“很好,”戈兰—埃尔森公爵吐了一口气:“那么这支军队呢,他们离开奥尔塔,又袭击了埃姆登,他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是敏泰堡?还是泰根?”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幕 号角长鸣 II
“大人,”骑士有些为难地答道:“最后的消息是停留在埃姆登北边休整的南方军团第二纵队的斥候们传回来的,我们在那里一共有五十名轻骑兵,他们原本是完成了侦查沙夫伦德方向的任务之后回到敏泰堡附近休整的。”
“很好,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那支军队正在向帕里斯方向进发。”
“帕里斯方向?”戈兰—埃尔森大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要进攻韦兰渡口,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拿我开刀吗?”
他气得须发皆张,几乎要将这句话重复好几遍,那可怜的骑士看到他平时优雅沉稳的领主大人脑门上每一根青筋都清晰可见,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哆嗦起来。
戈兰—埃尔森公爵急剧地喘了几口气,奥尔德河横穿敏泰堡,在敏泰堡东面转折向南流入沙夫伦德境内。而韦兰渡口正处于这条河位于东敏泰森林附近的南部滩头上,托尼格尔人进攻那个方向,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支援敏泰堡,更不是威胁更北边的泰根——因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对方显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攻击贵族联军位于帕里斯与敏泰之间的这处大营,这简直是胆大包天,完全不把他这位公爵大人放在眼里。
但戈兰—埃尔森公爵说完这句话,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来反问道:“你说这是斥候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
“是的,因为有布加人的巫师在天上看到这些可怜的斥候已经被击溃了,事实上那场战斗中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可怜的年轻骑士忍不住看了看一旁地上那沾血的头盔。
“除非是我疯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重复着这句话:“除非是我疯了,我才会相信这一切,不过好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有巫师看到了这一切。那么他一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整整一个中队的轻骑兵会一个人也逃不出来,难道说奥尔塔原本托尼格尔人的驻军有整整一个军团吗?还是说他们中有一个**师,对了。你和我提起过那个该死的剑圣,难道你想告诉我,那是一个极境剑圣?”
“大人,”骑士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那位巫师大人说那些可怜的斥候们都是自杀身亡的……他……”
“够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位巫师大人也吓坏了,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切,还有……他让我告诉你,那位剑圣的确是极境剑圣,他好像掌握着一种让人产生幻觉的相关领域……”
“好了,这就是布加人呼朋唤友的原因,我的这些高贵的先生们也知道害怕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闻言气极反笑,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一位极境剑圣。掌握着幻术相关的领域,埃鲁因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好了,够了!”
他挥了挥手:“让我冷静一下,你给我滚出去,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怎么办。现在这里有一个该死的狂徒,想要带领着一帮亡命之徒来取我首级,那就让他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他。”
“大人……”
“滚!”
骑士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帐篷。
过了好了一会儿。帐篷外重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戈兰—埃尔森公爵抬起头,才看到一个人掀开了帐篷的布帘走了进来,他眯起眼睛,看到对方正是那位来自于燕堡的篡位者。
看到这个人。公爵大人就想起了自己与布加人那该死的约定,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就是你和这些该死的布加人之间的约定?”
“看起来阁下很生气,”来者笑道:“这难道是我的疏忽,让我们的盟友陷入如此的境地?”
“闭上你的臭嘴,篡位者,这乱作一团的状况。就是你们的计划?现在你们要告诉我科尔科瓦王室竟然还雪藏着一个掌握着幻术相关领域的极境剑圣——一个极境剑圣!”
戈兰—埃尔森公爵面沉似水地说道:“就算是在圣战中,各大帝国也没有出动过这个水准的强者,你真的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看看那些该死的布加人,他们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
听到篡位者这个称呼时,来者脸色阴沉了几分,不过他还是笑道:“他们不过是一些学徒而已,真正强大的萨萨尔德巫师并不在这里,你要相信我们盟友的实力。”
“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我会被你们蒙在鼓里,”戈兰—埃尔森公爵怒气勃发地说道,他竟铮然一声拔出剑来,放到来者的脖子上:“如果你们打算让我的人在这里充当炮灰,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来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却面无惧色,只伸手拨开对方的剑尖:“看起来你被吓坏了,我的公爵大人,不过就是个极境剑圣而已,他要来这里送死,就让他来好了。”
“一个极境剑圣而已?”戈兰—埃尔森公爵古怪地看着面前这家伙:“莫非你们也都得了失心疯,区区一个梅菲斯特就让克鲁兹帝国焦头烂额,他成名时还不过是个准极境而已,诺大一个炎之圣殿,也才只有几个这样的上位强者?”
“炎之圣殿现在的大圣座已经是圣贤了,”来者答道:“何况埃鲁因也不是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强者,不过那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他看了看戈兰—埃尔森公爵的眼睛:“好罢,我会想办法博取您的信任的,公爵大人。信任是用行动来争取的,这也无可厚非,这个极境剑圣,就交给我的军队亲自来对付如何?”
戈兰—埃尔森公爵将信将疑地看着这家伙,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愿意相信对方说出的哪怕任何一个字。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由不得他选择。
“虽然我觉得你是在送死,不过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你遇上了麻烦也最好别来找我。”他回答道:“还有,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让那些布加人的动作快起来,比起你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
“当然需要巫师大人们的帮助,不过如果仅仅是拦下那些狂妄之徒,倒不必那么麻烦,”燕堡伯爵冷笑道:“公爵大人只需要在这里等待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希望等到的不是你的脑袋被送回来。”
当然,这样的话戈兰—埃尔森大公自然不可能说出口。他只默默看地上那沾血的头盔一眼,心中如此想到。
……
马修全身披挂地稳稳坐在马鞍上,闪亮的胸甲上还佩戴着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所获的烛火勋章,长枪挂在马鞍上,手中紧握着家族祖传的佩剑——塔兰之牙。他将身体挺直得像是一支笔直的标枪,战场上的北风并不能使这名骑手有丝毫的凌乱,反而托起他腥红的披风,犹如一面漂亮的旗帜。
“前进,前进,维持队形!”马修努力控制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保持完好的队形越过河滩,在这个天气下这是个艰难的挑战,不断有人被冻僵倒下,旋即被刺骨的河水冲走。
但没有任何人在意倒下的人,因为他们不可能再站得起来,负责督队的骑士握着长鞭,不住地驱赶着贵族私兵们向前。
前队的骑士已经越过了滩头,他们从马鞍上翻身下马,立刻用干燥的布毡子擦拭自己的坐骑,南境军团的战马是有魔兽血统的戈兰—埃尔森马,这种马生于高地,极其耐寒,但一样无法忍受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骑士们正在重新整队,马蹄踏着雪,踢起细碎的雪沫前进着。
马修所在的攻击锋矢是对敏泰东面森林之中一线的七八个庄园、堡垒和村落展开攻击,对于攻击与防守的双方来说,一场要塞攻防战当然不会仅仅局限于要塞本身。敏泰堡的防御体系虽然简陋,但也包括了它周边的一系列卫城,除了奥尔塔方向通往冷杉领的大道之外,东敏泰森林之中的庄园与村落也封锁着这支军队通往沙夫伦德的道路。
托尼格尔人的守军分布在森林之中,对于马修来说,负责指挥这些地方防守部队的指挥官是个相当高明的对手,对方兵力有限,但却抵抗得井井有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呈现出溃败的迹象。
马修明白公爵大人对这个方向上的进展恐怕并不满意,但他手下的人马中杂七杂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听从他的指挥。就好比说在眼下这河滩的两岸,就有七八名贵族骑士与领主的军队,统合起来有七八百人左右,但号令不一,严重拖慢了他们行军的速度。
更严重的是,贵族骑士们除了散漫不听指挥之外,还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蠢货,贵族们不会给别人作嫁衣,看起来这些人都期望于敏泰堡主堡方向的攻势能取得进展,从而令他们不战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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