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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暴风猎人     老夫少年狂txt下载     老夫少年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6.敬酒

    看着严青霞狼狈的样子,本小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受到本小海具有魔性的笑声感染,其他几个人也都欢快地笑了。

    唯有严青霞愤怒地瞪着本小海,她那本来清亮的眼眸,有点发红,还有被呛出的点滴眼泪闪烁着微光。

    尽管对本小海他们的狂笑很不爽,但严青霞的心里却是愤怒但快乐着。她拿过酒瓶小小心心地给大家的杯子添了点酒。

    倒完一圈酒,她又双手端起本光明面前的酒杯,恭恭敬敬地端给他,“大爷,我敬您一杯酒!”

    本光明接过酒,看着严青霞,等待着她说出敬酒语。然而,严青霞也是微笑着看着她,没了下文。

    “爹,青霞敬你的酒,你就喝了吧。”本小海知道严青霞可能并不懂酒桌上的规矩,忙打圆场说。

    本光明看看杯中大约三分之一的酒,又看看本小海的脸,得到默许后举杯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大爷,您吃肉。”严青霞又用筷子夹了一片烤鸭肉放在本光明面前的盘子里。

    “这姑娘,越来越懂事了。”看着严青霞麻利地做着这一切,本小海莞尔一笑,不管是否合章法,她总是有一片尊老的心。

    有了严青霞的带头,李文彬也后知后觉地为本光明斟了一点儿酒。既然知道准岳父的病情了,自然不会让他喝太多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在说祝酒词的时候,李文彬内心真情涌动,说出来的话也很煽情,极具感染力。

    “大爷,我提前给您拜年,祝您身体健康。把冬梅交给我,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用全心对她好的。”李文彬说着还朝本冬梅看了一眼,他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怎么好好的就煽起情来了呢?这是要泄密的节奏?本小海皱了皱眉头,他是真怕李文彬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文彬哥,这话说得有点早了啊。”本小海急忙插话道,“我姐和你还没结婚呢。”

    “小海,你啥意思啊?”听到准舅子的话,李文彬一愣,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敬酒,直愣愣地看向本小海。

    “没啥意思,没啥意思。”本小海知道他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歧义,忙岔开话题说,“文彬哥,我爹还等着你敬酒呢。”

    李文彬尴尬地看看端坐着的准岳父,双手恭敬地把酒杯递到他手中。

    “好,好。”本光明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又是一饮而尽。当然,杯子里的酒很少,也无法分多次来喝。

    “文彬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本光明竟然也顺着李文彬的话说起来,“冬梅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本小海看看李文彬,又看看老爹。这两人搞什么搞?像生离死别似的,像临终前的遗言交代。

    这样联想着,本小海就满头黑线,急忙朝地上干呸两口,自己怎么老想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呢。

    老爹目前身体一点事没有呢,看他喝酒的姿势,潇洒着呢。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呢,本小海安慰着自己。

    虽然他不相信有奇迹的发生,但他觉得既然老爹身体感觉不到痛苦,那么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小日子也是不错的。

    明天就要回老家了,大家将会有一段时间不在一起。因此,李文彬和严青霞就格外珍惜今晚的聚会,一个劲儿找理由和本小海父子碰杯。

    本小海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和他们欢畅地谈天说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而且他还敞开了自己胃口,除了大口吃菜外,还大口喝起了酒。

    “小海,不要喝这么多酒啊。”本冬梅被弟弟的豪迈吓坏了,“喝醉了会很难受的。”

    “没事,没事,这点儿酒没事的。”不是本小海喝多了狂言乱语,他对自己的酒量非常了解,这点酒确实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而且这几天将所有的衣服全卖出去了,又增加了一些收入;陈雁飞也找到录歌的途径,以后也许会赚到娱乐行业的钱。

    想到这些,本小海的心情就真的很激动了,想喝酒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他的话也多起来,不自觉地就把对将来的设想说了出来。其他人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他有些夸张的描述,但是他们相信他描绘出来的美好未来一定会成真。

    欢声笑语将空荡荡的店铺填满,让冷冷清清的房间多了一份热闹。

    本光明看着四个年轻人热热闹闹地说笑,心情也格外地好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儿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出息,带着家里人一路向幸福生活奔跑。如果他妈妈还在,该多好啊。

    本小海提着酒瓶站起来走到了老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添了添酒,动情地说,“爹,我也敬您一杯酒。”

    本光明笑呵呵地接过本小海双手捧过来的酒杯,连眼睛里都是盈盈的笑意。

    “爹,我祝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我祝您笑口常开,天天过年!”本小海说着吉祥的祝酒词。

    “好,好,大家都笑口常开。”本光明看看酒杯里刚刚盖住杯底的酒,感觉有些少了,便把酒杯又递向了本小海。

    本小海岂能不懂得老爹的意思,嘴里说着“爹,咱可以少喝点”,但他的手已经将酒瓶子倾斜,给老爹又添了一些酒。

    本光明满意地举起杯,一下子将杯子中的酒倒入口中,口中喃喃道,“这酒确实好喝!”

    本冬梅和本小海都殷勤地给老爹夹些菜到他面前,本光明笑着说道,“你们也吃,你们也吃。”

    这个店铺不是他们的家,但是此时的气氛却比家里还温馨。

    有父亲健在,有姐姐陪伴,还有准姐夫李文彬和好同学严青霞在,在本小海的心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如果有丁晓燕和本源在,那将会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但是鉴于自己已经重回到少年时光,对这些也不能奢求了,如果真的有本源在,那么自己肯定已经也是中年了,而老爹就不一定能在了......

    有一瞬间,本小海又天马行空地开起了小差,觉得如果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然而时间就像一条奔流不止的河流,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不可能静止在某一刻,而世上的事情也不可能静止在某一状态。

    就在本小海感慨万千的时候,老爹本光明却突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朝门外跑去......

337.急诊

    “怎么了?”严青霞惊声问道。

    她的话音未落,而本小海和本冬梅、李文彬三个人已经齐刷刷地站起来也奔了出去。

    门外,本光明已经扶墙站住,不停地咳嗽着。

    “被呛着了?”本冬梅轻轻地敲打着父亲的后背,柔声问道。

    “没,没,没有。”本光明终于咳出一口痰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似有似无。

    本小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老爹刚才咳出的那口痰。

    不,那不是痰,是一小滩血。

    “爹,咱去医院。”本小海站起身来说。

    他又转头吩咐本冬梅道,“姐,给咱爹收拾几件衣服。”

    本冬梅狐疑地看看本小海,发现他表情很严肃,也蹲下去看父亲刚才咳出的东西。

    “爹,你吐血了?”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没事。”本光明又干咳了两声,摆了摆手说,“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不行,一定得去。”本小海坚定地说。

    “咱爹这是怎么了?”本冬梅不问父亲,反而问本小海道,她觉得弟弟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上次他怎么会坚持到省城去给父亲检查。

    原来他们以前说的没病都是假的。

    “咱爹肺里有点毛病,不过没什么大事。”本小海虽然也急,但他依然撒着谎,他不想让姐姐跟着绝望。

    本冬梅和本小海一起扶着父亲到了宿舍床上坐下,才开始给他收拾衣服。

    而李文彬此时已经非常自觉地将房东的手推三轮车放好,里面还铺上了棉被。

    自从本小海告知他准岳父得了肺癌以后,他的心就一直提着。没想到还没到春节,准岳父就开始咳血了。

    咳血,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啊。李文彬没见过什么得大病的人,所以,见到那滩血迹以后,他就慌了,就认为准岳父一定是没救了。

    本光明半倚在床头,神色平静地对几个年轻人说,“我真的没大事,等过完年再去医院吧。”

    “爹,是没什么大事,但是已经咳血了,怎么着都得去医院看看,咱才能放心过年啊。”本小海挤出笑容,语气平和地劝慰着。

    “爹,去看看吧。”本冬梅的脸上全是泪痕,她抓着父亲的手不停地抚摸着。

    “大爷,去看看吧。”已经反应过来的严青霞也过来劝道,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她知道有病就要去医院的基本道理啊。

    本光明耐不住大家的劝解,在本冬梅的搀扶下下了床,来到院子里的手推三轮车旁。

    他看了看已经弯下腰将三轮车扶稳了的李文彬说,“不用上车,我能走。”

    “叔,你还是上来吧,你放心就是,我能推得很稳。”李文彬以为准岳父不相信自己的推车技巧,解释道,“我在家也经常推这种车子的。”

    “不了,不了。”本光明坚持着要自己走。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且又咳了一口血痰出来。

    “爹,你就上车让文彬推着你吧。”本冬梅又哭了,她央求父亲道。

    “叔,上来吧。”尽管刚才准岳父拒绝了上车,李文彬还是一直推了小车跟在后面。

    本光明也不再坚持,在本冬梅和严青霞的搀扶下上了手推三轮车。

    为防止三轮车的歪斜,本冬梅和严青霞分走在两侧护着。而李文彬也像是得了神力,推起小车来稳稳地向前走了。

    而本小海见父亲这一会儿已经咳了好几次血出来,心里也格外焦急起来。

    尽管他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快得他还没做好让父亲住院的准备呢。

    父亲咳血了,但他的表情那么平静,好像见怪不怪的样子,一定是已经习惯了咳血,只是没有被发现罢了。

    本小海此刻就有些后悔自己对父亲的怠慢了,自己最近的重点竟然是忙着卖服装,忙着赚钱,忙着做音乐了;竟然以为平平静静,甚至每天都有笑脸的父亲身体上没什么要紧了。

    唉,自己重生的初心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赚钱吗?就是为了自己有一个不错的前途吗?

    一开始不是想着要好好地照顾老爹么,要让他快快乐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么,到头来竟然又是让他在自己的疏忽中遭受咳血的罪。

    是的,肺癌不可能不咳血,不可能不受罪。但是本小海不想让老爹在自己没察觉时就开始遭罪了啊,至少应该是第一时间能送他去医院缓解病疼啊。

    如果一点也不能缓解父亲的病疼,不能少让他受点罪,自己重来这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凭本小海心里怎么早有准备,任凭他已经经历过很多人的生老病死,他的眼泪依旧不听使唤地滚落下来。

    本小海转过身子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谁也不看地大声说道,“我先去医院挂号。”说完,他就开始寒风中奔跑起来。

    能够让老爹早一分钟治疗,早一分钟打上针也是好的。

    “你兜里还有钱吗?”李文彬大声喊道,他的步伐也快了起来。他已经被吓坏了,不知道准岳父还能活多久。

    “挂号足够了。”本小海听见了李文彬的喊声,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管李文彬能不能听见他的回答。

    其实,晚上的县医院是不用挂号的,直接去急诊室找值班医生即可。

    当本小海向当班医生赵新武说清楚父亲的症状以后,李文彬的手推三轮车也赶到了。

    看到这四个青年男女以及中年患者都喝了酒,赵新武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多说什么,让本光明躺到一张病床上去。

    本小海看着大夫拿出听诊器来,要给父亲测肺音,便上前解释说,“赵大夫,我爹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那种病。”

    本小海是想让大夫直接给老爹用药以减缓他的痛苦啊。既然已经是肺癌了,又何必再检查耽误时间呢?此时的本小海已经关心则乱了,忘记各行有各行的规则了。

    “我知道了。”赵新武面无表情地答道,但手上并没有停止将听诊器朝本光明衣服里塞。

    本小海也只能无奈地任由大夫耽误治疗的时间,谁让自己不懂医学呢,谁让自己只是病人家属呢。

    “先打点消炎药吧。”赵新武对本小海说道,像是跟他商量。

    “不能直接打止疼药吗?”本小海反问道,他知道老爹的病肯定治不好了,他只想让他少受点痛苦。

    “您身上疼吗?能受得住吗?”赵新武没理会本小海的建议,反而靠近了本光明的耳朵问。

    “不是很疼,能受得了。”本光明的表情反而是平静的。

    也真如本小海猜想的那样,其实在去省立医院看病前,本光明就开始咳血了,只是他不想让儿女们担心,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338.住院

    “不疼的话就不需要打止疼针。”赵新武对本小海说,“止疼药物会让患者产生依赖性。”

    “这个我知道。”本小海低声说,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常识吧。可是,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他不怕父亲产生依赖性。

    父亲的生命本来就不多了,能少一分痛苦就少一分痛苦吧。

    但是,他也清楚地听见了父亲说他能忍得住。所以在大夫的大道理笼罩中,本小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本小海为父亲办理了住院手续。因为选择了保守治疗,所以本光明住进了内科病房。

    县医院本来不是太大,也就一个大内科,再没有更细分的内科科室。

    一切安排妥当,本小海就想让李文彬和严青霞各自回家去。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再也不能耽搁人家回家过年了。

    严青霞同情地看着本小海,欲言又止,却最终是点头同意了。

    而李文彬执意要留下来,生病的毕竟是他的准岳父啊,他多干一点活儿,就能让本冬梅减轻一些劳累。

    “文彬啊,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你已经这么久没回家了,再不回家过年,叔叔婶婶会不会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呢?而且你这还没娶媳妇呢。我们可不想背这个锅。”经过这一阵子折腾,本小海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所以他才能轻松地对李文彬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们就要在医院里过年了?”李文彬心里矛盾着,自己父母那边,确实如本小海所说,不回家的话也说不过去。

    本小海愣了愣说,“可能吧。如果我爹情况稳定了,我们就回服装店去过年。反正不回本家庄了,一切都没拾掇,回去也过不好年。”

    本冬梅无言地看着本小海,已经认可了本小海的决定。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已经接受了父亲得了重病的事实,而且一夜没有睡觉,她的身体很疲惫,甚至没有力气伤悲了。

    “那你们怎么吃饭?”李文彬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医院里有食堂。回服装店的话,也能自己做。”本小海回答道,他觉得医院是应该有食堂的。

    “那我先去食堂看看,你们先把今天的早饭吃了。”李文彬得到了启发,转身下楼。

    既然李文彬也确定要回家了,严青霞便决定留下来等他一起回兴隆镇。

    不一会儿,李文彬买来了包子、油饼和小米粥。他将小米粥放到了本光明的床头柜上,又把包子和油饼分给本小海他们。

    “你从哪里弄的搪瓷缸子和勺子?”本冬梅端起小米粥要喂本光明,她转头又问李文彬道。

    “食堂里什么都卖,除了吃的,也卖用的东西,都不用跑商店了。”李文彬自己也拿起一块油饼来吃。

    看着老爹喝下了半缸子小米粥,还吃了一个包子,本小海放下心来。只要老爹能吃饭,就说明他还没到最后的关头。

    但是本冬梅的心胸却没有这么宽广,她只吃了一小块油饼,就再也吃不下饭去。

    “冬梅姐,你得多吃饭才行,这样才有力气照顾叔叔啊。”细心的严青霞发现了这点,她劝慰本冬梅道。

    “我知道,可我真的不饿。”本冬梅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饿也得吃。”看着本冬梅的愁苦样子,李文彬很是心疼,他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本丁梅,“不愿意吃油饼的话,就吃个包子。”

    本冬梅接过包子,又放回了桌子上,“你们放心,等饿了的时候,我会吃的。”

    李文彬走到病床床尾,仔细打量了下那绿色的沙发,“这个可能能放开呢?”他用力拉伸了下,但没有拉开。

    本小海也走过去,看了两眼,便发现了侧边的机关,他将那卡片掰开,稍一用力,沙发便展开成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原来如此。”李文彬恍然大悟,松了口气说,“有了这个就好,你们两个可以替换着睡觉了。”

    “晚上你们可以睡到我这个床上。”邻床上躺坐着的男人一直看着本小海他们,这时候开口说话道。

    本小海这才注意起邻床上的病人。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但是精神头却很好。

    “您今天要出院了?”本小海问。但他心里却嘀咕着,你出了院,也许还会安排进来其他的病号啊。

    “我不出院,但是我这几天要回家过年,反正不打针了,只要按时吃药就行。”男人微笑着,满脸和善。

    “那就谢谢大爷了。”男人比本光明要大,本小海喊大爷理所当然。

    “文彬,青霞,你俩也赶紧回家过年吧。”本光明虽然躺在了病床上,但是他的理智还是很清晰的。自己生病住院,连累闺女儿子就已经让他感觉心里不好受了,他不想耽误别人家的孩子回家过年。

    “好好,我们马上走。”李文彬答应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数也没数就朝本小海手里塞,“拿着,说不定用得着。”

    本小海也没客气,也没有数就直接放进了口袋。在这样急需用钱的时候,李文彬能这么大方地把钱拿出来,让他很感动,心想只有以后带他多赚钱才能报答。

    他很自然地想起上一次人生中,李文彬就是为了救治老爹而几乎倾家荡产,才染上了喝酒打老婆的恶习。

    但愿,这一次,不需要李文彬倾家荡产了吧。他现在拿出来的,只是这阵子的工资和分红。不过,这已经足够说明他的人品本质上还是不错的。

    “小海,我这里也有钱。”严青霞见状也说,伸手就要去掏口袋。

    “青霞,先不用了。”本小海摆摆手道,“有文彬哥给我的这些应该就能撑一阵子的,如果还不够,我再去找你要。”

    “那你一定不要客气啊。”严青霞真诚地说。

    “呵呵。”听到严青霞的话,本小海竟然笑出了声。

    他心里其实打起了最近几天收入的主意,最近几天的收入算是纯盈利了,好几千块呢,怎么着都能应对父亲的住院费了吧。

    既然还没分发下去,自己就可以先预支出来,总好过发下去再借他们的好。大家都是朋友,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他们不至于不同意自己预支的。

    这样下来,就不用了李文彬用他家里的钱了,也就不至于导致他的倾家荡产,也就不会引起他的性格剧变了。

    李文彬和严青霞走后,本小海指了指那张由沙发变成的小床,“姐,你先躺下休息会,我回服装店拿床被子过来。”

    “我不困。”本冬梅摇了摇头,她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本光明,小声说,“咱们在这里睡觉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小海轻描淡写地说。

    本小海说的很对,这只是一个县医院,规矩还没有那么多,只要不影响大夫看病护士打针就行。

339.手背

    虽然本冬梅说不困,但当本小海抱着被子进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她蜷缩在那个沙发上睡着了。

    而邻床上的那位大爷却不见了。

    本小海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在姐姐的身上。尽管他的动作很轻柔,本冬梅还是被惊醒了。

    本冬梅执意要坐起来,本小海只得将被子先放到了邻床上去。

    本小海看看老爹正在打着的吊瓶,还是那种传统的玻璃瓶子。是啊,这个年代,塑料的输液瓶还没有流行起来。

    他看看瓶子上写的药名,字迹很潦草,他几乎一个字都看不出来。算了,即使认识那龙飞凤舞的汉字,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反正他对药品一窍不通。

    打什么药也没什么不同,人家大夫才是专家,给打什么药就是什么药了,什么药也挽回不了局势了。

    “那个大爷呢?”本小海指了指对面的空床。

    “那大爷跟着他闺女回家了,说过完年再回来。”本冬梅回答道,她是看到了那人被女儿接走的情景。

    “那你刚才怎么不到那张床上去睡?”本小海问。

    “那样不好吧?”本冬梅问,说到底,她还是太内向太小胆了。

    “既然那大爷也说了可以让咱睡他的床,咱还客气什么呢。咱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呢,咱们两个得休息好才行。”

    本小海也不拘小节,把那床上的被子叠了起来,把床单也掀开了叠好,把自己带来的床单铺了上去。

    “这样可以吗?”本冬梅怯怯地说,“人家医生护士愿意吗?”

    “没问题的,我刚才看到其它病房里也有人铺着花花绿绿的床单呢。”本小海很肯定地说。

    其实,他也觉得这医院里的管理也太松懈了,大家都随意地铺盖着自家的床单被子,搞得病房就像是单身宿舍了,不免就会对医院的医疗水平产生怀疑。

    此时,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推门进来,见到本小海正在整理床铺,便说,“这几天过年,你们可以在这里陪着病人睡觉,过完年可就不行了啊。”

    “谢谢护士姐姐照顾啊。”本下海笑着点头哈腰,也许真的是因为过春节的原因才对病人家属这么宽容吧。

    本小海仔细看了看护士的铭牌,上面写着“护师刘彩琴”,他便很嘴甜地问道,“彩琴姐姐,我爹今天得打几个吊瓶啊?”

    “三瓶。”护师刘彩琴正在给本光明量血压,她头也不抬地说。

    “这么多啊。”本小海嘟囔了一句。

    “不多啊,有的病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打针呢。”刘彩琴肯定是也把本小海当成小孩子了,她很耐心地给本小海解释。

    “你们天天在每个病房跑来跑去,一定非常辛苦吧。”本小海讨好地说。她明白和护士姐姐搞好关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还行吧。”刘彩琴量完了血压,也记录了下来,她仔细地看了看本小海,“你还是初中生吧?”

    被她这么一问,本小海的脸竟然红了。唉,自己的个头什么时候高起来呢,被人当成小孩子的感觉真的不好。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本小海认认真真地说。但是高中生也还是小孩子啊,他平时和同学们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少年本小海的身份。

    但此刻,在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时,他依然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四十五岁的大叔,被人当成小孩子看真的很别扭。

    “这么小就读高中,学习一定很好吧。”刘彩琴忙活完了,并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看来因为过春节的缘故,病房里的病号是真的少了很多。

    “还算凑合吧。”本小海谦虚地说,现在不是炫耀自己学习成绩的时候。

    刘彩琴呵呵地笑了,在她的理解里,本小海不说自己的学习情况,那就真的只是凑合了。

    “彩琴姐,我爹的血压正常吗?”本小海突然问道。既然护士不主动告知,他也只好主动询问了。

    “低压75,高压110,还算可以吧。”刘彩琴看了看记录表说道。

    “那就是有点低了吧,正常的应该是80/120吧?”本小海问道。

    “不是低血压,高压低于90才算低血压,你爹的血压算是比较正常的。”刘彩琴纠正他道。

    虽然本小海的生物考试成绩很好,但是应用到实际生活中还是会阴差阳错。而且尽管他的实际年龄人已中年,但是他平时真的不善于保健,对血压这种最基本的常识也搞不明白了。

    “血压正常就好。”本小海尴尬地笑笑。

    刘彩琴没有理会他的尴尬,也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的尴尬。在护士的眼里,这么大的少年分不清高低血压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看着刘彩霞护师吱吱嘎嘎地推着小推车出门而去,本小海才从尴尬中解放出来,他觉得刚才的对话,姐姐本冬梅也应该没有听懂吧。

    其实,即使本冬梅没有听懂关于低血压的理论,但并不代表她没听懂弟弟耍小聪明闹了个笑话。

    只是,当她听到护士说父亲血压正常的时候,她的心里也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说我没什么大病吧,人家护士也说我正常呢。”本光明看着站在病床两侧的儿女,感觉很幸福,忍不住很矫情地说。

    “既然有病,不论严重不严重,咱都得治啊。”本小海抓起本光明的手背,看了看针眼,并在针眼周围摩挲起来。

    以前他也曾经打过吊瓶,知道针眼处会感觉凉凉的,甚至会感到麻木,所以他很自然地为父亲按摩起父亲的手背来。

    本光明刚才也感受到了手背的冰凉和麻木,只是他能够忍受得住这种小小的不适。比起胸部的真疼来说,比起咳血的骇人来说,这种小小的不适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在本小海的按摩下,本小海麻木的手背渐渐热乎起来,那种不适感也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体贴的好孩子啊。本光e明在心里感慨着,但是什么也不再说了,任凭本小海小小的双手轮流给他按摩着。本光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久违了的老婆坐在了身边。

    本光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刚刚娶进家门的媳妇,梦见了刚刚出生的本冬梅和本小海,也梦见了媳妇撒手人寰的那一天......

340.睡着了

    看着安详熟睡的老爹,本小海觉得有些庆幸。幸亏及时地将老爹送来了医院,否则回了老家后再发现他吐血就麻烦了。

    毕竟如果实在老家过春节的时候,老爹才突然发病,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到医院,将会是非常折腾人的。

    再说,老家里冷冷清清的房子,也不一定比在医院里舒服。医院里面有暖气呢,在这寒冷的冬天,让人感到暖洋洋的,老爹也能少遭不少罪呢。

    现在的本小海,并没有非要回自己家过春节的想法,只要父亲能够少受些罪,在哪里不都一样呢。

    至于本光明和本冬梅的想法如何,本小海是不想多考虑的。他理解他们想家的念头,但是得分清轻重缓急啊,让父亲的身体少受罪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想法。

    “姐,咱爹睡着了,我看着吊瓶就行,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本小海招呼姐姐道。

    “我刚才睡了一会了,你睡吧。”本冬梅谦让着。

    “我没事,让你睡你就睡吧。”本小海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不耐烦也是装出来的。尽管是少年形象,但他的思维却依旧是中年人的,所以,他觉得照顾姐姐和老爹是他应担当的责任。

    本冬梅自然拗不过他,听话地躺到了那张空着的床上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小海百无聊赖地坐在父亲的身边,依旧轻轻地抚摸着他打针的那只手。这时候,他无比怀念起那些有手机和网络的日子。

    手机和网络是未来科技发展的重要工具,自己将来考大学是否要朝这个方向发展呢?还是依然沿着以前的电气自动化老路子走?

    当然,走老路子的话,由于有了一些基础,会走得更容易一些。但是,那也会少了很多创新的乐趣。

    既然知道了网络技术以及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才是未来科技发展的趋势,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呢?

    天马行空地想着与眼前实际状况毫不沾边的问题,本小海也感觉到困意袭来。他看看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三分之一,觉得没有半个小时是打不完的。

    他缓步移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既然一时半会儿打不完吊瓶,自己也可以眯上十几分钟啊。于是,本小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当家属的怎么对家人这么不负责任?”突然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

    本小海受了惊吓般突地站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李彩琴护师。

    “唉。”刘彩琴摇摇头,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拿起小推车上的一瓶液体向本光明走去。

    本小海这才想起来正在打针的父亲。父亲依旧沉睡着,但是吊瓶里却已经没了液体,靠近他手背的输液管里有一小截红红的颜色。

    怎么一眯眼的工夫就打完了?本小海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发生了时光飞逝的现象?明明自己刚刚合上眼睛才几秒钟而已。

    其实,除了他重生这件事情,哪里还有其它不可理解的稀奇古怪呢。只是因为本小海一夜未眠,又来回跑了一趟服装店,他累过头了,一眯眼就进入深眠状态罢了。

    “你看,血液都回流了。”刘彩琴指了指那段回流了血液的输液管说道,“应该是滴完了很长时间了,血液都粘稠了呢。”

    “彩琴姐,真是抱歉啊。”本小海是真的深深懊悔,既然让姐姐睡了,自己怎么也能睡着了呢。

    “唉。”刘彩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我抱歉有啥用呢,以后注意着点,受罪的是病人。”

    本小海看看老爹,他依旧在沉睡之中。不知道他是因为真的太困而熟睡,还是因为病情加重了而沉睡。

    本小海心中的歉意更深了,是对老爹的歉意。说好的重生后要好好照顾他的,如今却把一切都搞得一塌糊涂,简直有些要乱套的节奏。

    本小海越想把事情做好,越把事情搞得更糟。他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既然是重生的人,除了学习成绩以外,其它的事情怎么没有什么长进呢?现在的自己和那个浑浑噩噩活了45年的中年笨大叔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仅仅是比以前会赚点钱了?但他赚的也不是什么大钱啊。大半年了,也仅仅够为自己的父亲看病而已。看病,却也是看不好的病,仅仅是暂时能住得起医院而已。

    本小海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是啊,他并不是亏欠了护士姐姐,而是亏欠了自己的老爹啊。

    在刘彩琴护师拔下针头的时候,本光明也醒了过来。他好像对手部的问题并没有反应,看到护士在用消毒水给他的手背消毒,也只是淡然地看着。

    刘彩琴重新给本光明打上了吊瓶,意味深长地叮嘱本小海道,“好生看着啊,有什么情况及时去叫我们。”

    “一定的,一定的。”本小海急忙点头答应。

    刘彩琴又推着她的小推车吱吱嘎嘎地走了,本小海也重新坐回了老爹的床前。

    “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本小海小声问道。

    “没有不舒服,咱们可以回家过年了。”本光明在本小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打了这几针,身子比原来轻多了。”

    “爹,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咱家里也没什么准备。即使好了,咱也不回家过年了,你看着病房里多暖和啊。”本小海指了指自己放在沙发上的防寒服,“你看,棉袄都不用穿。”

    “也是,也是。”本光明见本小海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回家的提议,毕竟,他自己的身体他本人更清楚,确实不是以前的状态了。

    然而,刚刚还是微笑着说话的本光明,一瞬间过后,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震得整个床体都颤动起来。

    “爹,你怎么了?”本冬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护士重来打吊瓶的时候,她都没有醒,这次却被老爹的咳嗽震醒了。

    本小海已经麻利地在老爹的背后轻捶起来,然而这并不能缓解他的咳嗽。

    本冬梅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急匆匆地连鞋都没穿就跑过来抓住老爹的手,不停地说,“爹,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本光明只顾得身不由己地不停咳嗽,哪能说出什么话来。终于他长咳两声,突出两口血痰,方才停止了咳嗽。

    看着痰盂里早已混成一体的两口血痰,本小海的心里一阵悲凉,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即使自己是重生的,又能怎样呢?怎么都改变不了父亲行将湮灭的命运。

341.说出真相

    本光明终于安静下来,本小海和本冬梅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姐姐,你看着咱爹,我去叫大夫。”本小海的内心非常焦急,但是他不懂医学,根本无法判断父亲现在的真实状态。

    “又吐血了?”值班的大夫名叫巩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本小海来到医生值班室的时候,她正在认真地书写病历。

    “是啊,吐了两大口。”本小海问道,“是不是需要改变治疗方案?”

    “改变治疗方案?”巩珍已经站了起来,她歪头看看本小海道,“这种病本来就没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只能是缓解疼痛罢了。”

    “那就是说,其实没有治疗?”本小海心乱如麻,她根本听不懂大夫的话了。

    “不是一直在打针吗?怎么说没有治疗?”巩珍拿起听诊器跟着本小海走出了值班室。

    “那刚才打的针都是干啥用的?”本小海被反问得满脸尴尬,赶紧装作好奇地问道。

    “就是简单的消炎,如果病人感到疼痛难忍,会加一些止疼的药物。”巩珍倒是很耐心,一直给本小海解释着。

    “那您看看能不能给我爹加些止疼的药?”本小海问道,他是真的怕父亲疼痛却强忍着不说。

    “止疼药副作用很大,会产生依赖性,所以不是疼得无法忍受,一般不会给病人添加。”巩珍耐心解释着,并不因为本小海是小孩子而置之不理。

    这和在急诊室赵大夫说的一样。但本小海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怕我爹强忍着不说。”

    “放心,我会好好和病人交流的。”巩珍安慰道。她早就看过了本小海从省立医院带回来的片子和病历,也了解了省立医院给出的结论。

    所以巩珍和其她大夫商量本光明的治疗时也只是采取了保守的方案。既然没有治好病的希望,也就只能在缓解病人疼痛、减少患者治病费用方面下功夫。

    本冬梅看到巩珍进屋,赶紧让开了本光明床侧的位置,她用充满忧愁的眼神看着巩珍,她多希望这个和善的女大夫就是来拯救老爹的天使啊。

    有了省立医院拍的片子,巩珍也没有什么其它更有效的检查方式。她也只能按照常规去听本光明的肺音。

    “不到半天的功夫,怎么肺音变化这么大呢?”巩珍边听边自言自语道。

    看着巩珍皱起了眉头,又听见了她的话,本小海的心里一颤,该不是老爹的病情又加重了吧?

    “大夫,我爹的病现在怎样了?”本小海担心地问。

    巩珍抽出了听诊器,却没有回答本小海的问话,而是俯身轻声地问本光明道,“感到胸口疼吗?”

    “有点疼。”本光明的眼睛微眯着,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紧张。

    “爹,这是大夫,有什么感觉就说实话,别硬撑着,别强忍着。”本小海插话道,“你说实话,大夫才能根据情况对症下药。”

    “我知道。”本光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有些疼,感到上半身每个地方都疼,但是又不是疼得特别厉害。”

    “那么,能受得了吗?”巩珍静静地听完,又继续问道。

    “能受得了。”本光明回答得很干脆,“只是一直这么疼,一种没完没了的感觉,心里很魔乱。”

    “很魔乱?”巩珍疑惑道。她知道魔乱的意思就是六神无主心慌意乱的意思,但是这个肺癌患者感觉很魔乱,应该就是疼得无法忍受了吧,影响了他的感受了吧。

    “打点止疼药吧?”本小海像是和止疼药杠上了,他的脑海中只有让老爹不再疼痛的想法。

    “嗯,嗯。”没等巩珍开口,本光明先表了态。

    巩珍看了他一眼,更加坚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病人应该是很疼痛,只是不愿意承认和说出来罢了。

    “那好吧。”巩珍站了起来,看了看输液瓶里的半瓶液体,“等会我让护士加上点止疼药。”

    “谢谢巩大夫了啊。”本小海将巩珍送出了病房,回头看到姐姐又坐在了病床前抹眼泪。

    “姐,快中午了,你去食堂买点吃的好不好?”本小海看到姐姐的模样,心里也感觉很难受,但他不想让老爹看到他们难受的样子。

    本冬梅有些不满地看看本小海,觉得这个弟弟有时候那么有主意,怎么这会儿却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呢?父亲那么痛苦地躺在床上,他却只想着吃吃吃。

    但是她也怕这个弟弟饿着啊,也就擦干了眼泪,要去食堂买东西。

    她刚走出病房,本小海就跟了出来。听见弟弟的喊声,她才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想想自己刚才的想法,本冬梅不仅有些愧疚,自己怎么什么事情连弟弟都不如呢。

    于是,本小海嘱咐她不要在老爹面前哭的提醒,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看来,这个弟弟,是什么都比自己考虑得周到啊。

    “咱爹到底什么病啊?”本冬梅见老爹又吐血了,而且还要打止疼药,心里已经感觉他一定是得了非常非常严重的病啊,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

    她读书少,接触的人也少,所以她并不能由父亲的吐血联想到肺癌那样的绝症。

    本小海看着姐姐有些红肿的眼睛,犹豫着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诉她。在他心里,他是不愿意让姐姐感到绝望的。

    “肺结核吗?”这是本冬梅能想到的最严重的的病了。

    “嗯,嗯。”本小海点了点头。可是过了一瞬,他又说道,“比肺结核还要厉害。”

    他是想到父亲已经开始频繁咳血了,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到时候让她遭受突然打击,不如现在就告诉她了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那是什么病?”本冬梅像被寒风吹了一下,身体猛然抖了起来,她的声音也颤抖着。

    本小海伸手扶住了姐姐,但是他依旧缓缓吐出“肺癌,绝症”四个字来。

    “肺癌,绝症。”本冬梅喃喃重复道,“就是没法治了?”

    本小海点了点头,用力架住姐姐,他怕她在医院走廊里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本冬梅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有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面颊上淌下来。

    “姐,这是咱爹的命,谁也改变不了。”本小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只得说出这样苍白的语言。

    本冬梅点点头,挣脱开本小海的双手,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姐姐,你去干嘛?”本小海快跑两步跟了上去,他怕姐姐想不开啊。

342.止疼

    本冬梅却不理会他的呼喊和追赶,只顾向前跑着。

    本小海毕竟是男孩子,所以他刚下半层楼梯的拐角处追上了姐姐。

    他拉住姐姐的胳膊,不让她继续跑动,“姐,你这样闹情绪可不好啊,咱爹还在生病呢。”

    由于奔跑,本冬梅此时已经是娇喘吁吁得了,她只是瞪眼看着本小海,并不说话。

    “姐,咱安静一下好吗?”本小海继续劝慰道。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本冬梅的怒火终于爆发。平时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一旦发火,却也有火山喷涌的气势,“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

    本冬梅的伤心已经转移成对本小海的愤怒,“咱爹得了这么重的病,你带他来县医院检查,又带他到省城的医院检查,你早就知道是吗?”

    “姐,你别生气。我是早就知道,可是我也不确定啊,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啊。”本小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姐姐冷静下来,他只有尽所能地解释。

    本冬梅不再说话,大声呜呜呜地哭泣起来。这里是楼梯的拐角,加上马上春节,不是特重病人都已经回家过节了,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到这里来。

    刚才在病房门口,她不敢大声哭泣,怕惊了已经病得不轻的老爹。现在,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揽过本小海,就趴在他的肩膀上哭起来。

    现在的本小海刚到一米六的样子,已经比本冬梅高出了一小块。想让姐姐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配合姐姐,他半蹲起了马步。

    本冬梅一会儿伤心欲绝,为老爹的绝症;一会儿又气愤填膺,为弟弟对自己的隐瞒。

    本小海艰难地伸手在姐姐的背上拍打着。他能理解姐姐此刻复杂的心情。换做是自己,如果是突然知道父亲得了绝症,还不知道会多么地六神无主呢。辛亏自己是重生的人,能够预先知道了老爹的命运。

    不过,预先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对老爹的疾病束手无策,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姐姐,咱得坚强起来。”本小海见姐姐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他才试探着开口道,“虽然咱爹命不长久,但咱不能泄气啊,咱得伺候好他,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少遭些罪。”

    本冬梅的脑袋里早已是一团糟,哪里听得进本小海这些大道理,只是一个劲地嘟囔,“咱爹的命咋这么苦呢。”

    本小海无语地看着姐姐,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也不再说什么,只能让她自己安静下来。

    终于,本冬梅像是哭累了,身体绵软地蹲在了地上,一下一下用袖子擦拭着眼泪。这形象,那还像青春年少的女孩啊,分明就是一个豪不讲究的村妇。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来,没人注意到她的形象。即使有人看到又能怎样,在得知自己的亲人得到了绝症的时候,谁还能估计到自己在他人严重的形象呢。

    本小海也跟着蹲了下去,和姐姐一样,他的心情也是无比复杂。他也真的很想像姐姐一样嚎啕大哭一场。可是作为一个几十岁的男孩子,他只能把眼泪咽回到肚子里去。

    终于,本冬梅像是经过了一场洗礼,她突然地就站了起来,对本小海说,“我去食堂买饭,无论怎样,咱们都得吃饭。”

    “这就对了嘛。”本小海的心终于放下。他知道,姐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一定是想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钻牛角尖了。

    看着姐姐缓慢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了楼,本小海回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很快就回到了病房。他怕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父亲这边再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好在,本光明此时正慵懒地斜躺着,茫然地看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落。

    听见本小海进门的动静,他抬眼看了看儿子,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现在,他是真的对儿子女儿产生了依赖的感觉。有他们在跟前,无论自己的身体如何,他都会感到踏实些。

    “爹,这会儿你感觉如何?”本小海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是很不放心地问,虽然他知道老爹并一定会说出他真是的感觉。

    “挺好的。”果真,老爹的回答就是这样的。

    “哪里不舒服,你就直说啊,我好能及时找大夫处理。”见老爹没再回答自己的话,本小海又盯着输液瓶看了一会儿说,“怎么还不来加止疼药呢。”

    话音儿没落呢,咯吱咯吱的小推车声音响了起来,一会儿门便被推开了,刘彩琴护师又进来了。

    “本光明,加0.1豪克马啡。”刘彩琴看着本小海说了一句后,用一片薄薄的砂石片在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的头部划了一下,然后用手一掰,嘎嘣一下,小药水瓶头部齐刷刷地断开。

    她用针管吸了一部分出来,加到正在滴着的输液瓶中,又用力晃了晃输液瓶,算是摇晃均匀了。

    “就加这么一点点止疼药?”本小海看到小玻璃瓶中还剩了一半的液体,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总感觉剩下的那些会被浪费掉。

    “这都是遵照医嘱的。”刘彩琴像是猜透了本小海的想法,解释着说,“止疼药都有副作用,不能用过量的。”

    当然本小海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觉得剩下的那些如果放置起来,肯定会被污染的,只能是被扔掉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浪费。

    只是,老爹只需要半个小药瓶的止疼药液,浪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生照看着啊。”刘彩琴离开的时候,又是嘱咐了这样一句话。本小海的脸不禁红了,自己刚才打盹造成的血液回流,大大地降低了在刘彩琴护师严重的形象啊。

    “爹,咱打上了止疼药了,身上很快就不疼了。”本小海像哄小孩一样对本光明说。

    “嗯,嗯。”不知道是药物立马起到了效果,还是本光明的心理作用,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现在就不疼了呢。”

    “这药还挺管用的啊。”本小海竟然有种惊喜的感觉。只要老爹不感觉疼了,不那么受罪了,他的心里就觉得踏实了。

    其实,世上哪有这么立竿见影的药物呢。一方面是本光明的心理作用原因,他确实感觉疼痛减缓了一些;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儿子女儿过分的担心,所以也就不再说那疼痛的事情了。

    而本小海,却真的信以为真了。只要父亲感受不到痛苦,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就算是尽了最大的孝心。

343.带肉的白菜炖豆腐

    本冬梅并没有直接去食堂买饭,而是先来到了病房楼前的小花园里。

    小花园里的很多树都是光秃秃的。但是那些光秃秃的树枝上,却有很多小小的突起,仔细看时,不难发现那都是一些小小的花苞。

    待到春天来时,那些小小的花苞会慢慢变大,会开出粉的,白的大大的花朵。那是医院的院花玉兰花。

    只是本冬梅并不认识这种花,但她认出了那些突起的是象征着希望的花苞,他能想象出春天到来时这里将会是一片花海。

    红的,黄的,紫的,粉的,各色各样的花朵盛开在本冬梅的脑海中。也许,熬过这个冬天后,父亲的病就会好起来的吧?

    一阵寒风吹来,本冬梅打了一个寒颤,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也从她的脑海中散开。

    她很快认清了现实,现实就是父亲已经得了绝症,再没有恢复的可能。

    想到此,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啦啦地流淌下来。泪水在冷风中很快变得冰凉,让她感觉脸上像有蚂蚁在咬噬。

    她只得用同样冰凉的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以缓解脸上的不适感,也缓解心头的伤感。

    终于,她长长地吸了一口冷空气,耸了耸左肩,又耸了耸右肩,最后又扭了扭脖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步子坚定地朝食堂走去。

    是啊,无论情况多么糟糕,都是无法挽回的现实。但是作为子女的,尽管再伤心难过,还是得该吃吃,该喝喝,不能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垮了下来。

    正如本小海所说的,不吃饱喝好,怎么有力气照顾病情会越来越恶劣的老爸呢。

    临近年关,食堂里只有一个足有六十岁的大爷在值班。他正站在两盆菜的跟前,百无聊赖地望着食堂门口。

    当看到本冬梅踏着小碎步快速走向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闺女,不回家过年啊?”老大爷是个爱说话的人,他不问本冬梅要打什么饭菜,反而和她啦起了家常。

    而本冬梅却是个不会聊天的人,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便指向一盆白菜炖豆腐,“大爷,打一份这个吧。”白菜豆腐里面,隐隐约约看得见几块五花肉。

    卖菜的大爷先是朝本冬梅的搪瓷缸子里狠狠地舀了两大勺子菜,然后又用勺子挑出几块五花肉来给她。

    见大爷如此照顾自己,本冬梅心里一阵感激,饶是不会聊天,也情不自禁地说道,“谢谢大爷啊。”

    “客气啥啊。”卖菜大爷笑呵呵地回道,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唉,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啊。”

    是啊,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啊。这句话在本冬梅的心里产生了共鸣,只是,有家不能回也各有不同的理由吧。

    端着一大搪瓷缸子冒着热气的白菜炖豆腐加肉片,提着几个大白馒头,本冬梅很快就回到了病房里。

    “姐,买回来了?”听见开门动静的本小海立即站了起来,接过姐姐手中的搪瓷缸子,放在柜橱上。

    “嗯,还热乎着呢。”本冬梅把馒头也放在柜橱上,然后用炫耀的语气说,“卖菜的大爷特意多给了好几片肉呢。”

    见姐姐真的是由衷地为了那几片肉高兴,本小海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他知道,姐姐心里的这道坎儿算是迈过去了。

    尽管可能还会伤心难过,以后还可能会感到绝望,但是应该不会再钻牛角尖了。

    尽管本光明要自己拿筷子吃饭,但是被本冬梅拒绝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非要喂老爹吃饭。

    在她的坚持下,本光明也只好做一个饭来张口的病人了。尽管还在打着吊瓶,但是这顿饭他却吃的津津有味。作为一个病人,理所当然地被人照顾着,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如果可以,本光明愿意让时光静止,他愿意一直享受这种被儿女照顾的幸福。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他也知道这只能是自己的奢求罢了。尽管儿女们不告诉自己真正的病情,但他自己的身体他又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其实自从孩子他妈病逝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身体的不适加上精神状态的不佳,才让他有了破罐子破摔的状态。

    前面的两年,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虽然他名字叫本光明,可他对以后的生活看不到一丁点儿光明。

    只是这半年来,儿子本小海好像一下子懂事了,也一下子长了本事了。除了能够比成年人还能折腾着赚钱以外,还像个小大人似的处处照顾着自己。

    这让本光明又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活中的光明。他也曾幻想着儿女将来都有了大大的出息,自己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该是多么让人舒心的事情啊。

    然而,自从第一次咳出了血之后,他就开始猜测自己的病是绝症了。古言道,吐血的病都是鬼见愁啊,没有哪个医生能救治得了,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但是,自己毕竟只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壮年人,被儿女这样照顾着,他又怎能继续颓废呢。

    前几年,家里穷困潦倒,他也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儿子女儿也没把自己的病当做一回事,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了。

    在那种没有存在感的状态下,他又怎么能鼓起生活的勇气呢?

    而如今,托儿子本小海的福,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吃穿用度根本不用发愁了,自己也好不容易觉得生活有了希望,而自己的身体,却又是彻底地不行了。

    这真是老天爷捉弄人啊。

    不过,儿子女儿已经有了长大成人的架势,即使自己很快没了,他们也都有能力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了。这算是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吧。

    也许因了止疼药的作用,本光明不禁吃得津津有味,他的饭量也好像增加了不少,毫不顾忌地吃了一整个大馒头,和几乎二分之一的菜。

    儿子女儿都让他敞开了吃,他又怎能作假呢,能吃就多吃几口吧。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再也吃不动饭了啊。

    等本光明吃好,本冬梅姐弟两个才把搪瓷缸子放在矮凳上,一人坐在一边开吃起来。

    既然老爹能吃下这么多东西,本小海和本冬梅也不客气了,像在家里一样坦坦然然吃起午饭来。

    本小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馒头。本冬梅也将一个大馒头吃了下去。尽管菜有些不足,但是姐弟俩依旧吃得心满意足。

344.读小说

    接下来的时间,也许由于消炎药和止疼药的作用,本光明表现得很安静,咳嗽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偶尔咳出来的,也只是淡淡的血丝。

    这让本冬梅姐弟两个感到安心了不少,不论父亲的病变得多严重,至少他们应该能够过一个相对安静的年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本小海特意到食堂了问了那个值班的大爷。

    他说过年的这几天都会在这里,要为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以及回不了家的病人和家属做出最好吃的饭来呢。

    听到这个消息,本冬梅也是有些高兴,能有吃有喝的,在医院里过年也应该算是知足了。

    令本小海不舒服的是,除了看着老爹的输液瓶以及和姐姐聊聊天以外,并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

    本小海忍不住再次感慨,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日子还真的是非常难熬呢。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度过这无聊的日子的。

    趁着老爹的情绪稳定,还有姐姐在病房里,本小海就溜出了病房,来到护士站。他对干完了活坐在那里发呆的刘彩琴护师说,“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什么杂志啊?”

    “杂志?”刘彩琴沉吟一声,离开护士站到更衣室去了。不一会儿,她给本小海拿来了好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

    “谢谢啊。”本小海接过杂志,翻也不翻,直接全部抱回了病房。

    也许他们医生护士无聊的时候也只有靠这些杂志来打发时间吧?看着被翻得卷了边的杂志,本小海又开始感慨了,时代不同,人们的爱好也不同。

    本小海从杂志中找出一本《小说月报》来看,打开来,竟然全是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作品。

    其中一篇王朔的《顽主》是本小海当年最喜欢的小说。他非常欣赏其中痞子般的语言风格,正是这篇小说让他喜欢了王朔的所有作品。

    时隔多年,他再次看到这篇小说,竟然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也顾不得这是在病房里陪父亲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默默读起了这篇小说。

    能够沉浸在一种喜欢的事情中,时间就能过得飞快,转眼间,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又到了该去买饭的时间了。

    本冬梅见弟弟读书入了迷,也不去打扰他,默默地拿起搪瓷缸子又去食堂打饭了。也不用问父亲和弟弟想吃什么饭,因为食堂里就那两样菜,没有可选的余地。

    但让本冬梅欣慰的是,晚上的饭菜竟然很丰盛,窗口摆了四个菜盆呢。虽然每个盆中的菜都不多,但是每样菜看起来都很精致。

    炖土豆,白菜粉条这样的大锅菜竟然看起来也很让人充满食欲。金黄的土豆一块块的棱角分明,火候刚刚好;白菜粉皮看着很烂乎,散发出有人的香味。

    另外两小盆是荤菜,辣子炒鸡和红烧肉。红彤彤的红烧肉,泛着诱人的光泽,而辣子鸡的火红辣椒让鸡块儿变得非常具有立体感。

    “闺女,看看相中啥了?”卖菜的大爷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每种菜都想要啊。可是只有一个搪瓷缸子啊。本冬梅犹豫着,还真不知道选哪种菜才好。

    想要给老爹和本小海买份荤菜增加营养,可又怕荤菜腻着了老爹。

    “都想要是吧?那就每种都来一点吧?”卖菜大爷呵呵地笑了,他对自己的厨艺是相当的自信。

    “是啊,可我只有一个缸子。”本冬梅被说中了想法,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困难选择。

    卖菜大爷从旁边拿出一个碗来,“没事,可以用这里的碗,明天再送回来就行。”

    本冬梅看了看旁边杂货柜台,那里面还有些崭新的餐具,便说道,“那我再买一个搪瓷缸子好了。”

    卖菜大爷为难地摇了摇头,“人家卖东西的人回家过年了。我不知道价格啊。”

    本冬梅遗憾地叹了口气,“大爷,那我就用你们的碗吧。”

    卖菜大爷很高兴地把一勺鸡肉和一勺红烧肉装入碗里;又把土豆和白菜粉条装进了本冬梅带来的搪瓷缸子里。

    结账时,本冬梅发现这些饭菜并不是很贵,便疑惑地问道,“这价钱对吗?”

    “对,对啊。”卖菜大爷嘿嘿笑了,“我们领导说了,过年这几天,价格优惠。”

    本冬梅不禁有些感动,想不到不只是这卖菜大爷态度温和,而食堂领导竟然也是有善心的人。

    和上午一样,本冬梅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高兴地回到了病房。

    看到有红烧肉和炒鸡,本小海的眼睛都放光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是胖子,但是他的吃货本质却早就显露出来了。

    还没等本冬梅把碗放稳,本小海就快速地拿起了筷子伸了过去。

    “急啥?”本冬梅嘴里嗔怪着,而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弟弟能吃也是好事啊,这个年龄能吃的人才能长个子。

    然而让本冬梅没有想到的是,本小海急急地伸出筷子,却是很小心地夹了一块红烧肉到了病床前。

    “爹,你看看这是什么?”本小海像是哄小孩儿般对本光明说。

    “呵呵,这个还能不认识啊?”本光明见儿子如此顽皮,笑眯眯地回答道。

    “那您尝尝食堂里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本小海说着就把红烧肉递到了本光明的脸前。

    本光明也不矫情,直接张嘴接了过去。他慢慢地觉咀嚼着,感受着红烧肉的鲜香,确实很好吃。但他最后却很违心地说道,“还是你做的好吃。”

    本小海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自己的嘴里,他细细地品着,不停地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味道不错,和我做的差不多啊。”

    看着老爹和弟弟满脸享受的样子,本冬梅也忍不住食欲大增,她也拿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来吃。“是挺好吃,看来那大爷的手艺还真不错。”

    “人家是专门的厨师,手艺当然不错啊。”本小海装作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如果我学做厨师,肯定比这厉害。”

    本小海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他伪少年的幼稚,而是他想要故意调节气氛,让老爹和姐姐能够开心一些。

    “是啊,你做的红烧肉也很好吃。要不你也去学厨师吧。”本光明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他对儿子的期待是很实在的,是很具体的。

    “爹,他怎么能当厨师呢?”本冬梅毕竟年轻,也读过几年书,自然比本光明见想法多一些,“他还得考大学,当科学家呢。”

    “当科学家?”本小海被姐姐安排给自己的理想很逗笑了。当科学家的理想,应该是真正的少年人的梦想吧,而他这个中年伪少年梦想绝不会这么浮夸。

345.剪子包袱锤

    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吃着“丰盛”的晚餐,竟然有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本小海想,无论最后什么结局,只要通向目标的过程是幸福的,便是没有白来这一场吧。

    无论是当科学家,还是当厨师,生命的长度都是以时间为单位的,而生命的质量却是以个人的感受为衡量标准的。

    什么贡献,什么意义,都是旁观的人赋予的定义吧,和那个人本身的生命质量并不是一回事的。

    本小海边和老爹姐姐闲聊着,边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他的思维是跳跃的,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思路,想到哪里便是哪里,根本不管这些想法有没有逻辑,有没有违背科学或道德。

    “唉,这里是挺暖合的,只是这里毕竟不是家啊。”本来大家聊得挺高兴的,本光明突然就这样感叹了一句。

    本小海抬眼看看老爹的表情,发现他的脸色却是平静的,觉得他可能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吧。

    “爹,如果咱真的回了家,家里啥都没准备好,说不定咱们被冻得只顾打哆嗦了。”本小海是笑着说的,同时还真的模仿起哆嗦的动作来。

    “家里哪有那么冷啊,这么多年,咱不是都一样过来了。”本光明果真被儿子的滑稽模样逗笑了,不过他还是实实在在地反驳道。

    “你看,我现在只穿着一件毛衣,额头上都冒汗呢。”本小海说着用手摸了下额头,果真有一丝细密汗液呢。

    “嗯,嗯,这里暖和,咱就安心在这里过年吧。”本光明终于妥协了,不再和儿子辩解。反正都是回不去了,儿子说啥就是啥吧。

    本光明的吊瓶早就打完了,所以他也能下床活动了。由于护士嘱咐了不能出病房大楼,所以吃完饭他只能在儿女的陪伴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走廊里很静,亮灯的病房很少,只要还能撑得住的病人早都回家过年了。毕竟,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

    本小海静静地陪老爹走着,他和姐姐一人一边,把老爹夹在了中间。老爹的腿脚没有毛病,也根本不需要人搀扶。

    他们姐弟两个陪在两侧,也只是因为老爸是病人而已,他们觉得病人就应该得有人陪着。

    看着老爸虽瘦弱,但很挺直的腰杆,本小海有一瞬间感到恍惚,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场梦啊,老爹根本就没什么病啊。而且,在这恍惚中,他依稀看到了老婆丁晓燕和儿子本源在远远的地方向他招手。

    他想向他们跑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绊着自己。可低头看时,身边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牵绊着他啊。

    而远处,丁晓燕和本源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他只能凝望着他们消失,心中感到深深的悲伤。

    然而,本小海一定神,却真真切切地看见,自己还在医院啊,值夜班的白衣护士正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本小海扭头看看,使劲眨巴眨巴眼睛,父亲和姐姐的身影也很清晰。

    这真的不是做梦。

    如果是做梦,是中年的本小海梦见了现在少年的本小海?还是少年的本小海梦见了将来的中年本小海?

    一时间,本小海搞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了。

    不,根本不是梦。自己是重生,重生,重生,本小海提醒着自己。

    自己重生而来,不是改变父亲病故的命运,而是来陪伴他最后的时光。本小海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重生的真正意义。

    以前所谓的放弃中专考大学,开服装店赚钱等,只不过是顺便的事情吧?

    也许,等父亲真正地病故了,自己便会重新做回那个中年大叔本小海?

    本小海苦笑着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自己重生后,父亲的病竟然提前两年发作了,这是不是就是想让自己多陪伴陪伴他?

    可是,以后的两年,让自己看着老爹的病情一点点加重,一点点地承受着绝症折腾?

    不,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既然让自己重生,那就不会让自己承受这残酷的亲历老爹遭罪的漫长过程。

    或者,是不是老天爷是给自己提醒,老爹的病发作了,好让自己想办法给他治病,挽回他的健康,实现自己陪伴父亲长寿百岁的愿望呢。

    好了,还是不要多想了,只要父亲现在还好好的就应该知足了。无论如何,总比原来自己读中专学校时,陪伴父亲没有几天的结局好。

    三个人在走廊上走了几个来回后,就回病房休息了。

    病房里没有别的病人和家属,自然就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天下。

    本光明理所当然地睡自己的病床,本小海却因为谁睡沙发谁睡空着的那张病床和姐姐起了争执。

    作为姐姐,本冬梅当然是想让弟弟睡得舒服一些。而本小海却把自己当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肯让姐姐睡沙发。

    不知为何,俩人都成了执拗的脾气,谁也不肯让步。而本光明看着他们的争执,却只有幸福地笑着,姐弟两个能互相体谅,为对方着想,他看在眼里,心里感觉甜蜜蜜的。

    “要不咱两个剪子包袱锤吧。”见争执不过姐姐,本小海突然笑着提议说。

    本冬梅一愣,没想到弟弟会突然生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她歪头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一局定胜负啊。”本小海强调道。

    “听你的。”本冬梅此时心情也放松了,开心地说道。

    “剪子,包袱,锤。”随着本小海的话音落地,两个人各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本冬梅出的是包袱,而本小海出的是锤子,很明显本小海输了。

    “欧耶。”但是本小海却高兴地叫了一声,脱下鞋子就躺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耍赖啊?”本冬梅看本小海猴子似的动作,忍住笑佯怒道。

    “姐,刚刚你可是说听我的啊。”本小海躺在沙发上无赖地说,“而且我输了,所以我睡沙发啊。”

    本冬梅挠挠头,觉得自己被弟弟绕糊涂了。本来觉得这剪子包袱锤的结果应该是自己睡沙发啊,怎么弟弟说出来却又那么有道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去想了。反正老爹又不是明天接着出院,后面还有好几天呢,两人轮换着睡沙发也未尝不可。

    病房里的夜是静谧的。关了灯,窗外的微光透进来,让病房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只是,偶尔远远地传来一两声鞭炮响,预示着春节马上就要来临了。

346.财大气粗

    由于睡得较早,即便是少年本小海,第二天也早早地醒来了。

    到洗刷间简单地刷了牙回房,本小海看老爹和姐姐都还在酣睡,便悄悄端起搪瓷缸子和借来的那个碗出去了。

    天才蒙蒙亮,医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本小海看到地面上有一层细细的霜,便忍不住蹲下来看路边的那些枯草。

    那些枯草在晨曦的光线里,像小黄狗身上的毛,软软的,凉凉的。那些浮在上面的霜花在他手里一触即化。

    本小海忍不住笑了,再抬头看看病房大楼,只有护士站亮着灯,其余都是一片漆黑。

    看来,要么病房是空着的,要么有病人也不是需要24小时看护的。

    本小海将缸子和碗放在花坛的水泥台子上,倒背着手缓步沿着花坛绕起圈来。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老大爷了?走着走着,本小海就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中年的时光。那时候,虽然他也不怎么爱锻炼身体,但偶尔也会早早起来出去溜达一圈的。

    不自觉地,他就像原来作为笨大叔时一样轻轻抚摸起自己的肚子来,摸肚子也许是很多中年胖男人的习惯吧。

    当他触摸到自己的肚子时,被自己手上的触感吓了一跳,怎么肚子是隆起的?有种啤酒肚的感觉?难道是昨晚吃得太多胃气胀了?

    本小海惊讶地低头看时,自己的腹部果真是鼓鼓的,而且身上的棉衣不见了,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

    本小海被自己的形象吓得尖叫一声,再看看周围,虽然依旧是朦朦胧胧的,但看得出树木上是繁茂的叶子。

    他向远处的楼房看去,哪还有什么病房楼?分明是家属楼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小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是重生了么?怎么又返回了中年时期?

    不,这一定是在做梦。本小海赶紧抬手去掐自己肚子上的肉,用力地掐。

    一点都不疼。本小海笑了,是啊,原来真的是做梦啊。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正在掐着的分明是身上的防寒服,自己分明还是少年身。

    这就是了,自己已经重生了,都重生大半年了,怎么可能说回去就回去了呢。

    好吧,既然现在还是重生后的少年,那就继续扮演好少年的角色吧。好好陪伴病重的父亲,好好和他一起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周围的树木依旧是光秃秃的,旁边的大楼也依旧是县医院的大楼。自己呢,依旧是那个重生的16岁少年,有着45岁中年大叔的阅历。

    天,终于亮了起来,能够看得清周围的景色了。

    本小海同样观察到了那象征着医院精神,象征着白衣天使的院花白玉兰树。

    当然,冬天里的白玉兰树上,也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大花苞,连叶芽都没有一个呢。

    枝丫间的霜花还没有化去,晶莹剔透泛着寒光。但是那些小小的花苞,像是蓄满了力量,像是能够随时破苞而出。

    本小海记起某篇散文来,说是白玉兰的花苞正是经过一冬天的孕育,积蓄了所有了能量,才在春天里一夜间能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所以,这些冬天里的花蕾,孕育的是力量,也是生命的希望。

    本小海的这些思绪,和昨天姐姐本冬梅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姐弟俩是不可能交流这样的心灵鸡汤的。

    他们是姐弟,但是他们是不同的个体;他们是姐弟,但是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所以,面对同样的景色,他们可能会有相同的感受,但是他们的感受却不能互通有无。

    这,也许是人与人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用句难听的术语就是,人心隔肚皮,还有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估摸着食堂快开门了,本小海端起搪瓷缸子和碗就朝食堂方向去了。

    卖饭的依然是那个大爷,但是本小海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昨天早晨第一顿饭是李文彬买的,午饭和晚饭是本冬梅买的。

    “大爷,过年好啊。”虽然不认识,但是本小海非常自来熟地和他打着招呼,自己手里还端着人家借给的碗呢。

    “过年好。”卖菜大爷同样热情地回应着,他看到本小海手里的碗,就知道他和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一家人了。

    本小海转头的功夫,自然看到了旁边货架子上的搪瓷缸子和其它商品,便直接说道,“大爷,先买一个搪瓷缸子。”

    毕竟三个人呢,只有一个搪瓷缸子算怎么回事,即使光盛菜也不方便啊,更何况有时候还要买汤呢。

    卖菜大爷苦笑着回答:“这个,我还真没法卖。卖搪瓷缸子的昨天上午就早早地回家过年了。”

    “那您就不能替他卖吗?”本小海看着搪瓷缸子就在货架上放着,又不是所在了橱子里,售货员不在就不能卖了?

    “她也没交代给我啊,我也不知道价钱啊?”卖菜大爷为难地说。

    “大爷,您就帮帮忙吧,您看,大过年的,我们三个人呢,也只有一个缸子,我们不能就吃这么点东西吧。”本小海试图以情动人。

    “我是真不知道价格啊。”卖菜大爷人很热情,但是他对这件事情确实很为难,他不知道收多少钱啊,上面又没标价。

    “大爷,要不这样吧。”本小海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一个搪瓷缸子肯定超不过十块钱,我给您二十块钱,您给我拿两个缸子。等你过完年,售货员来了再找给我钱,如果期间我们出院回家了,那就算是一个缸子十块钱好了。这样,您就不用怕卖错了。”

    “这样也行?”卖菜大爷的眼睛一亮。他倒是没有想赚本小海剩余的钱的想法,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只要不给人家少卖了钱就行。

    “当然行啊。”本小海笑道,他的内心却是已经小瞧了人家卖菜大爷,觉得还真是有钱使得鬼推磨了。

    如果卖菜大爷知道本小海心里的真实想法,肯定会生气得直接不管这闲事了。

    “那你自己爬进去拿两个缸子出来吧。”卖菜大爷收了二十块钱,朝货架那边努了努嘴。

    本小海瘦小的身子向前上方一窜,就像体操运动员那样,进入了柜台内部。他挑也没挑,就从货架上拿下两个搪瓷缸子放在柜台上,又用同样的姿势翻了出来。

    “小伙子挺好的身手呢。”卖菜大爷笑呵呵地夸奖着,他又朝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先去把缸子洗刷洗刷吧。”

367.清澈的大眼睛

    雷鸣绝对是讲故事的高手,因为他的故事又让本小海陪着唏嘘了一把。

    当年,刘春富进了监狱,接着是雷霆病故。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十五岁的雷鸣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从此一蹶不振。本来学习中上游的成绩迅速滑落到倒数几名。

    班主任王勋老师当然了解了他的情况,帮忙向学校申请减免了他的学杂费。然而,王老师用尽了招数,却依然无法走进雷鸣的心里,无法让他从恍惚的世界里走出来安心学习。

    本来,雷鸣的性格是外向活泼的,即使很小就出来跟着哥哥到处流浪,依然没有磨灭他活泼的天性。

    但是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十五岁少年雷鸣,经历了这场变故后,性格来了个大转弯,沉默寡言成了他的标配,有时几天都不会和别人说一句话。

    在王勋老师接二连三找他说了几次单口相声后,雷鸣终于厌了其烦,在教室里就对他大叫起来:“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你儿子,你管我死活干啥?”

    说着,他就背起书包冲出教室。也不用怕落了什么东西在教室,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打开过书包了。

    “这孩子。”王勋老师摇头叹息着。他并没有跟出去,因为他知道自己那双老寒腿是跑不起来的。

    而那几天一直默默看着他的同桌王晓琳同学,却在雷鸣跑出去的一刹那就站了起来,把凳子朝旁边一踢就追了出去。

    王晓琳虽然是个精瘦的女孩子,但是她跑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她在学校运动会上拿过初一级部的100米赛跑冠军呢。

    而且雷鸣只是赌气跑出了教室,出了教学楼后就不再奔跑,所以王晓琳很快地就来到了他的身旁。

    “雷鸣,”王晓琳是运动健将,但是她的声音却和她的身材一样,嫩生嫩气的,有一种娇憨的娃娃音,“你干嘛去啊?”

    “管你什么事?”雷鸣回头恶狠狠地吼道。

    在教室里,这几天,王晓琳也总是有话没话地和他说话,但是他向来就对她的话不理不睬。

    面对雷鸣的咆哮,王晓琳却没有生气,反而奶声奶气地欢喜道,“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哎,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呢。”

    这怎么可能?刚才在教室他还对王勋大喊大叫了呢。王晓琳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她的脑袋也被雷鸣带坏了,而是她从电视剧上学来的话。

    “王晓琳,你什么意思?”雷鸣却当成了这是对他的侮辱,他怒目圆睁,“你想挨揍是不是啊?”

    “挨揍?”见他龇牙咧嘴,横眉竖脸,王晓琳胆怯地后退两步,“雷鸣,你咋这么吓人了啊?”

    其实,王晓琳也知道雷鸣最近经历过的事情。她总是有话没话地找雷鸣说话,也是班主任王勋老师的安排。

    当然,她这次跟着雷鸣跑出来并不是班主任的授意,但是她觉得既然老师让自己关心着雷鸣,那么她首先得能看得见他才能关心他吧。

    雷鸣见她躲开了,也便不再理她,而是大摇大摆地朝校外走去。而王晓琳,就像一个小侦探,远远地跟随着。

    雷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嗖嗖的风中,路边的法国梧桐簌簌落落地挥洒着叶子,而地上早已铺满了一层,踩在上面,吱吱吱吱地响。

    他百无聊赖地在路边木质联排椅子上坐下。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他,也顾不得上面有没有灰尘了,甚至连上面的树叶子也无心拂开。

    他逃出学校,却不愿意回家。家中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勾起他对刘春富和雷霆的回忆。

    而他,还没有学会忘却的办法。

    看着一片又一片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来,他感觉自己正像那飘飘悠悠的叶子,不知道要落向何方。

    幸亏,刘春富有把钱夹在书架上那本大厚英汉词典里的习惯。他总是说,没钱花了就自己拿来花。

    如果没有那里面放着的一千多块钱,现在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而对于雷鸣,即使没钱了,他也觉得不用发愁。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哥哥捡破烂的经历,也知道哥哥当时卖水果也能赚不少钱。

    大不了,自己不上学了,去打工赚钱,或着像哥哥当初那样卖水果赚钱,再不济,也可以重操捡破烂的行当。至少,现在还有刘春富留给他的房子,还没有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真正让雷鸣一蹶不振的,不是将要面对的困顿生活,而是他对自己命运的怀疑。

    幼时父母双亡,已经是够凄惨的了。而才20岁正当青春年华的哥哥,竟然也得了绝症去世了。更过分的是,收养自己的刘叔叔,还被连累进了监狱。

    这怎能不让雷鸣怀疑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克星,心结就此形成,又怎能轻易地解开。

    王晓琳远远地看他在联排椅子上发呆,便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她走几步,看看雷鸣,见雷鸣对她视若罔闻,方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雷鸣伤心难过,一蹶不振,但并不是对外界的事情就真的毫无反应了。他也知道班主任王勋老师和同桌王晓琳同学都是对自己好,但是他就是打不起精神和他们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上下嘴唇被什么东西粘到了一起,他一点都不想张开。刚才对班主任和王晓琳的咆哮,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喊出来的。

    他知道王晓琳坐在了身旁,但他就是懒得扭头去看她。他知道这会伤了这个关心自己的女孩的心,但他就是没有勇气去正视她。

    “雷鸣,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正当雷鸣内心极度矛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的时候,王晓琳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雷鸣再也忍不住,便扭头去看她,她也正睁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他呢。

    那双眼睛那么清澈,仿佛能够净化世间所有的尘埃,也仿佛将雷鸣心中的烦恼事给过滤掉了。

    “我说过我要哭了吗?”雷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笑容像阳光一样,不只是照亮了雷鸣自己的内心,也让正看着他的王晓琳感觉到了希望。

    这个帅气的同桌终于又像以前一样阳光灿烂了,王晓琳也配合地微笑起来。

    笑容是化解一切恩怨的法宝。

    不,两个少男少女之间根本没有恩怨,他们只是同班同学外加同桌罢了。

    然而,从此以后,雷鸣的心里却重新清明一片了。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从此定格在他心灵的某一处角落。

348.雷鸣摆摊

    王晓琳见雷鸣和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紧张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们是同学同桌,但是雷鸣比她大了两岁,从内心里,她还是比较害怕这个帅帅的酷酷的同学的。

    她努力鼓足勇气后问道,“那咱们回学校吧?”

    雷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实在不想回学校去,去了学校他也听不进一点知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好难受啊。

    “好不好?”王晓琳的声音柔柔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王晓琳同学,你自己先回去上课吧。”雷鸣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平和,像哄小孩子一样。

    “那你去哪里啊?”王晓琳也担心自己的课程落下呢。她是学习委员,理所当然地热爱学习。

    虽然帮助雷鸣同学好好学习也是老师教给她的任务,她也很想圆满地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但是雷鸣本人不想回学校她也没办法啊。

    雷鸣长得人高马大的,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根本拉不动她啊。至于做思想工作,她也不是伶牙俐齿的人啊。

    她只能力所能及地跟着雷鸣,但是雷鸣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呢,她不得而知。

    “我想回家休息。”雷鸣说着就站了起来。

    “我跟你去。”王晓琳可怜巴巴地说。在自己独自回学校学习和帮助雷鸣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你跟我回去?”雷鸣愣住了,他倒是很希望有人跟他回家呢。他独自在家里呆了一个月了,家里一直冷冷清清呢。

    但他想起来家里现在已经乱糟糟的,如果王晓琳真的跟着去了家里,会让她看笑话的。

    于是,雷鸣很真诚地说,“你可以到我家里去玩,但不能是今天,等我把家里收拾干净你再去吧。”

    这是在委婉地答应自己去他家吗?王晓琳一时没能理解他的话,只好紧跟在雷鸣后面。

    雷鸣不由得苦笑一下。他自然知道这个漂亮的同桌小姑娘是接受了班主任王勋老师的任务。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还真是有点为难了人家呢。

    “那咱们回学校吧。”尽管雷鸣这段时间几乎封闭了自己,但他善解人意并为他人着想的品性并未改变。

    他是真的不想为难这个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同桌啊。

    看着王晓琳开心地一蹦一跳地向前走,雷鸣的心里也开始高兴起来。

    除了刘春富叔叔和雷霆哥哥,还有很多人在关心着自己呢。

    雷鸣本来就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一旦想开了,便不会再在牛角尖里转悠了。

    于是,班主任王勋老师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迎回了说说笑笑的雷鸣和王晓琳。看他们的状态,他就知道雷鸣这孩子的心结应该是已经解开了。

    王晓琳是标准的好学生和学霸,即使雷鸣在她的带动下也重新端正了学习态度,成绩也只是从倒数恢复到中游的水平。

    不过,学习成绩的差异并不影响雷鸣和王晓琳的友谊发展,在一教一学的朝夕相处中,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幸亏在和刘春富叔叔和雷霆哥哥一起生活的时间里,雷鸣早就学会做饭洗衣等生活基本技能,所以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独自一人生活,也还能应付得过去。

    雷鸣知道哥哥已经故去,再也回不来了。但是他也知道,刘春富只是进了监狱,三年的时间一到,他就会回到家里来。

    所以,已经想开了的少年雷鸣,对未来还是充满了期待的。他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静静的,就是为了有一天刘叔叔回家来,就能感受到家的温馨。

    既然对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就要维持比较稳定的生活。虽然学校承诺将不会再收他的学杂费,而且王勋老师还在帮他申请困难补助金,但是他却依然有坐吃山空危机感。

    雷鸣思考再三,他决定继承哥哥曾经的事业,利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在小区大门口摆摊买水果。

    以前,他曾经无数次跟哥哥接货,也算是认识每天来送货的供应商。对他来说,联系到供应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卖货,他也根本不发愁,几乎所有的流程和待客技巧他都会。

    而且,小区里的人几乎都认识雷鸣,也了解他所面临的困境,好心的邻居们自然具有恻隐之心,乐意照顾他的生意。

    所以第一个星期六他就圆满地将接收的各类水果全部卖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雷鸣自己计算了一下,如果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能卖水果的话,不仅能够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还能攒起一些钱来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五岁的雷鸣已经开始当起了自己的家。

    王晓琳得知雷鸣卖水果赚钱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从可怜他的处境变成了羡慕他的无所不能。

    “周六我也帮你卖水果去吧?”王晓琳跃跃欲试。

    “卖水果需要站在那里晒一天呢,你能受得了?”雷鸣看看她白皙红润的脸庞,觉得这样娇嫩的皮肤在阳光里待一天,将会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你能晒,我也能晒啊。”十二岁的王晓琳还没有明晰的黑白美丑观念,觉得雷鸣的话是对她能力的怀疑。

    “好吧。你愿意去就去吧,我就在小区门口卖水果。”一个人卖水果很累,也很枯燥,雷鸣觉得如果能有个帮手也是不错的。

    王晓琳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她觉得自己学习这么好,一定能帮雷鸣卖掉很多水果的,至少能帮他算算账找找零钱啊。

    周六一大早,雷鸣就接受完了供应商送过来的水果。他主要挑选一些苹果、梨等能够放得住的水果,那些容易坏掉的水果如香蕉之类的,他只敢留下一丁点儿。

    他只有周六周日两天能摆摊卖,所以他首先考虑的不是能赚多少钱,而是两天的时间能够卖出去多少。

    能在两天的时间里能将全部的水果卖干净才算真正的赚钱,这是雷鸣能够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

    不可贪多,雷鸣时刻在告诫自己。

    就在雷鸣以为王晓琳要食言的时候,她才姗姗而来。本小海看看天上的太阳,觉得此刻应该已经过了九点。

    王晓琳远远地看见雷鸣站在摊位前,激动地紧跑几步,很快就到了雷鸣的跟前。

    “你来了啊?”雷鸣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用水果刀麻利地削好了皮。

    “来,先吃个苹果。”雷鸣将苹果递给王晓琳。

    “我还没干活呢?”王晓琳羞涩地看看雷鸣那帅气的脸,接过了苹果,“你削苹果的技术真好。”

    雷鸣将刚才削下来苹果皮从摊子上捡起来,炫耀地展开成弹簧一样的形状,“以前我哥哥卖剩下的水果,我们没少吃,也就练出了削苹果皮的本事。”

349.肉夹馍

    不一会儿,就有顾客来买水果了。

    “叔叔,您看这苹果多红啊,这皮儿还发亮呢?”雷鸣帮顾客挑选着,嘴里不忘老王卖瓜般自卖自夸。

    “嗯,嗯,是好看。”被雷鸣称作叔叔的顾客看着雷鸣挑出来的确实是最大最好看的,便频频点着头。

    顾客走后,王晓琳纳闷地问,“你怎么光给他挑好的啊,你剩下的都是不好的,可怎么卖啊?”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等着瞧啊。”雷鸣并不解释,他一脸神秘地说。

    王晓琳学习那么好,可就是不懂雷鸣的意思,而雷鸣又故作神秘,搞得她更加好奇了,“到底咋回事啊?”

    雷鸣干脆直接笑而不语了,感觉作弄这个小姑娘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阿姨,买苹果吗?”见一个女人从摊前经过,王晓琳怯生生地喊道。

    而那女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地就从他们摊位前走过去了。

    “是不是要买东西的,你得看他们的神态举止。”雷鸣觉察到了王晓琳没有任何卖东西的经验,便指点她说,“那种目不斜视朝前走路的,人家肯定不会买的。”

    “那什么样的人才买呢?”王晓琳虚心请教。

    “也没什么啦。”雷鸣有很多卖东西的小经验,但真让他说的时候,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得简单地总结道,“那种走路盯着咱们的水果的,就可能是真的顾客。”

    “好吧。”对于雷鸣这样的回答,王晓琳自然是不满意,但是她从他的话语中也能听出来雷鸣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懂。

    但是,聪明的王晓琳还是从雷鸣简短的解释中领会了判断是否真正顾客的真谛。

    当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向他们这边走来,眼睛在他们的水果摊上瞄来瞄去的时候,王晓琳紧紧抓住了时机,甜甜地喊道,“奶奶,您想买苹果吗?又大又红又甜的苹果。”

    又大又红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品质,而又甜就是王晓琳亲自品尝的出来的结论,所以王晓琳自然没有夸大苹果的优点,完全符合诚信经营的理念。

    老太太并不说话,但是她却以实际行动响应了王晓琳的宣传,她慢吞吞地来到苹果前,拿起一个来仔细端详。

    “这是红富士吧?”老奶奶端详了一阵子问。

    王晓琳看看雷鸣,她是真的不认识苹果的品种。

    “奶奶,这绝对是红富士苹果,您放心就行。”雷鸣大声地对老太太喊道。

    老奶奶抬眼看看雷鸣,点了点头。而王晓琳却被雷鸣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你咋这么大声音啊。”

    雷鸣笑笑,指指自己的耳朵,王晓琳便明白了老奶奶一定是耳朵不大好。

    雷鸣从苹果堆里找出了两个最大最红的来,放在杆秤的托盘里称了称。然后捏住秤砣上的绳子,拿近了给老太太看看,“奶奶,你看看,这是一斤六两半,给您算一斤六两啊。”

    老奶奶将头凑近了秤杆,看清楚了秤砣绳子所在的位置,点点头道,“没错,是一斤六两。一块二一斤,一斤六两就是一块九毛二。”

    王晓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有点耳背的老奶奶,没想到她算起账来这么利索。

    雷鸣收了老奶奶两元钱,找给她一毛钱。老奶奶一手托着一个苹果,笑眯眯地对雷鸣说,“小伙子真好,给我挑了两个最好的苹果。”

    “奶奶,您慢走啊。”雷鸣又是大声喊道。

    “你怎么知道老奶奶耳朵不好的?”等老奶奶走远了,王晓琳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以前就认识她?”

    “不认识啊。我是看她对你的话不理不睬,就觉得她没有听见你的话。”雷鸣耐心给她解释着。

    “怪不得呢。”王晓琳很佩服雷鸣的观察力,“你观察真仔细,怪不得你的作文写得好呢。”

    雷鸣毫不谦虚地呵呵笑着,“那是呢,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挑最好的给顾客了吗?”

    学霸级别的王晓琳竟然还是没能明白其中的玄机,毕竟卖苹果不是做数学题啊。

    “那你听见老奶奶说的话了吗?”雷鸣依旧卖着关子。

    “听见了,她夸你给她挑了两个最好的苹果。”王晓琳想也没想,就将刚才老奶奶的话复述了出来。

    “那到底是不是两个最好的苹果呢?”雷鸣憋住笑,用问小朋友的口气问道。

    “当然是啊。”王晓琳脱口而出,但是话一出口,她就自我否定道,“不对,刚才你给那个叔叔挑的都比这两个大。”

    “这下明白了吧?”雷鸣笑逐颜开地看着王晓琳。

    “我知道了。每个人来买苹果的时候,都是买的这堆苹果中最好的,所以每个人都觉得买值了。”既然想明白了,王晓琳自然也就能把雷鸣刚才故弄玄虚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孺子可教也。”雷鸣朝王晓琳伸出了大拇指。

    “你才是孺子呢。”王晓琳不服气地回道。

    “唉,我这是夸你呢。”见王晓琳有点生气的样子,雷鸣竟然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王晓琳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在水果摊前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满怀歉意地说,“雷鸣,我得回家了,我答应了我妈妈要回家吃饭的。”

    “我还想着中午请你吃肉夹馍呢。”雷鸣不无遗憾地说。有王晓琳的陪伴,他觉得今天上午过得特别有意思呢。

    “那等以后吧。”王晓琳想了想又问道,“你去吃饭的时候谁给你看着摊子呢?”

    “不用人看,我们小区这里可安全了,没人会拿我的水果的。”雷鸣看出王晓琳是真的担心他的水果摊。他催促道,“你赶紧回家吧,否则你妈妈等急了就不好了。”

    “那我走了啊?”王晓琳朝雷鸣挥挥手就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瘦弱背影,雷鸣竟然有点恍惚。他多么希望王晓琳能留下来陪他啊,一个人守着水果摊子,确实会感到无聊呢。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雷鸣不禁浮想联翩,街上这么多人都是到哪里去呢?他们是刚从家里出来,还是要回到家里去?他们家里又有些什么人呢?

    不论他们家里有什么人,总比自己要好一些吧,自己只能一天天地独自在家,除了写作业就是看电视,是真的很无聊呢。

    “雷鸣!”正当他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

    雷鸣抬头看时,却见王晓琳又回来了。她右手高高举起,两个肉夹馍正飘出袅袅的香味来。

350.阳光灿烂

    雷鸣吃着香喷喷的肉夹馍,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王晓琳看着他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也感到心满意足,比自己亲自吃东西还要幸福呢。

    “谢谢你啊。”雷鸣嘴里塞满了食物,几乎将一个肉夹馍吃完,才想起来要感谢王晓琳。

    “客气啥呢?”王晓琳咯咯地笑着,“下次你可以请我吃更好的东西。”

    “嗯嗯。”雷鸣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第一个肉夹馍很快就被消灭掉了。

    他看看手中的第二个肉夹馍,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他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肉夹馍,向王晓琳面前递过去,“你也吃一口,是真的很好吃。”

    “你自己吃吧,我还得回家吃饭呢。”王晓琳将头扭向一边,拒绝道。她觉得既然是自己请雷鸣吃的,怎么能再吃回来呢。

    “就吃一口,不影响你回家吃饭。”雷鸣坚持着,将肉夹馍直接递到了王晓琳的唇边。

    拗不过雷鸣步步紧逼的胳膊,王晓琳只得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没等她咀嚼,雷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吃吧?我就说是真的好吃呢。”

    王晓琳白了他一眼,慢慢地咀嚼着,品味着。虽然这是自己的买的肉夹馍,但这可是雷鸣亲自喂她吃的啊。

    “真的很好吃哎。”王晓琳娇滴滴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自觉地就想用这种萌萌哒的嗓音和雷鸣说话。

    “那就再来一口。”雷鸣看到了王晓琳满脸享受的样子,便以为是这肉夹馍的美味征服了她。

    见雷鸣又伸长了胳膊递过来肉夹馍,这次王晓琳也不再拒绝,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了过去。

    王晓琳嘴里含着食物,也不顾形象不形象的了,含含糊糊地嘟囔着,示意雷鸣也吃。

    雷鸣看了看手中被王晓琳咬掉两口的肉夹馍,那两处被咬掉的地方,像是一大一小两个月牙儿。

    他想了想,便在两个月牙的中间地方啊呜咬了一大口。瞬间,那两个小月牙儿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月牙。

    雷鸣仔细品尝着肉夹馍,感觉这一个比刚才自己独自吃掉的那个更美味了。他心里不禁嘀咕,真是不良商家呢,竟然给做了两个不同味道的肉夹馍。

    王晓琳满足地看着雷鸣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夹馍,感觉刚才去买肉夹馍的决断真是太英明了。

    本来,她是想回家的,可是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卖肉夹馍的小推车。

    她摸摸口袋里仅有的两块钱,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决心买了两个肉夹馍给雷鸣送回去。

    当时她心里想着的是,如果雷鸣跑出来到处找卖肉夹馍的小推车,那会耽误他卖水果的。

    雷鸣终于将肉夹馍吃完,他的嘴唇已经变得油光光的,“这次你真的该回家了,否则叔叔阿姨该会着急了。”

    雷鸣从摊子上挑了三个最大最红的苹果让王晓琳拿着,“你们一家三口人,一人一个。”

    “我家有苹果的。”王晓琳本能地拒绝着,她想着自己刚来的时候已经吃掉了一个,如果再拿回去三个的话,雷鸣不就白白在这里站了一上午吗?

    “你家有是你家的。”雷鸣态度很强硬地将苹果递给王晓琳。

    “给我这么多,你一上午不就白干了吗?”王晓琳一急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听完她拒绝的理由,雷鸣忍不住笑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啊,你没看到我卖了多少水果啊?”

    “看到了啊。”王晓琳如实回答,“可是卖这些水果能赚很多吗?加上我来的时候吃的,这可是四个大苹果啊。”

    “傻丫头啊。”雷鸣看着学习委员在卖苹果这件事上纠结,转不过弯来,他觉得好玩极了。于是他便耐心向她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斤苹果卖一块两毛钱呢。”

    “那又怎样?一斤水果赚两毛钱的话,你这一上午也就是卖了不到三十斤啊,也就是说能赚六块钱。”王晓琳认真地分析着,“以我的观察来看,这四个苹果的话,也得值三块五毛钱还多。”

    正因为王晓琳有这样的思维逻辑,她才觉得如果拿了苹果回家去,会让雷鸣损失太多,反正她是不忍心的。

    听着王晓琳一本正经的分析,雷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住了笑。而王晓琳在雷鸣大笑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算错了,便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笑。

    “傻丫头啊。”雷鸣发现傻丫头快成了自己对王晓琳的正式称呼了,“你知道我这苹果进货价格是多少钱吗?”

    “多少?”王晓琳抬头问他,她有点讨厌雷鸣的卖关子行径了。自己不问,难道你不会主动直接说出来嘛?非得设置反问句。

    “进货价才五毛呢。”雷鸣像是宣布彩票中奖号码似的,满脸的骄傲,“能赚一多半呢。”

    “差价这么大?”王晓琳将大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有些不相信雷鸣的话。

    “是啊,差价就是这么大。”雷鸣得意地说,“今天上午总共卖了三十六块钱,算起来能赚快二十块钱呢。”

    王晓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雷鸣的说法,也便心安理得地收起了他送给她的三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赶紧回家吧。”雷鸣不是不想王晓琳继续留在这里和他说话,他是真的害怕她回家晚了遭到她爸她妈的批评。

    如果王晓琳挨了批评,他心里也会感到难过的。而他最担心的是,她爸她妈以后再也不让她出来陪他玩了。

    “这次我真的走了啊。”王晓琳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雷鸣说,“如果有时间,我明天再来。”

    听了王晓琳的话,雷鸣心里说不出的开心,他大幅度地挥动手臂,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他认真地将摊位上的水果摆摆整齐,像是整理着一件一件的艺术品。

    初冬的阳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叶照射在水果摊位上,映出斑斑驳驳的亮点,让他的水果摊子蒙上一种诡秘的色彩。

    本小海小心翼翼地将水果摊子挪挪地方,让水果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那些水果在阳光的照射下,瞬间变得更加活力四射,像有呼之欲出的生命力隐藏在其中。

    雷鸣静静感受着阳光的抚摸,看着那红红的苹果,黄黄的香蕉,觉得自己的生活也五彩斑斓起来。

    站在阳光里,这个阳光少年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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