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远方
出了关押王惜凤的营帐之后,冬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想借此机会将王惜凤打杀的,可王惜凤压根就不中套。
爱美本就是女人的天性,没成想她竟然可以压制住自己爱美的天性,就连在她脸上写下检验合格如此具有侮辱性的字句,也没有恼羞成怒,这确实让冬落很意外,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冬落要杀她的心。
若是她之前但凡是做出半点激怒冬落的行为来,那冬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她。
一个以凡俗之躯便能立身修真界之人,能有多可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而现在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敌人,那就更可怕了。
这种人不杀,留着迟早是个祸害。若是以后成了气候,不小心犯在她的手中,指不定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
冬落背负着双手缓缓往营帐外走去,脸色十分的阴翳。
他从来不是滥杀之人,也不是嗜杀之人,可他今天很想做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他不能,因为这与他的本心不合。
冬落深吸了一口气,本能的压下心中的杀机,很快也就释然了,若是王惜凤真这样简简单单就被激怒了,还表现在脸上,那才是见鬼了,若是他真的如此喜怒形于色,估计她也就活不到现在,成为贾家的大管家了吧!
……
夕阳西下,张白圭身后跟着那头灵性十足的独角兽缓缓而来。
冬落恰巧走到军营门口,迎面撞上张白圭,啧啧叹道:“我还以为你跟空了禅师云游四方去了呢!不回来了,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一头斗败的公牛一样,难不成空了禅师嫌你太丑太笨,不想带你?”
张白圭冷哼了一声,拍了拍独角兽,示意他自己去玩吧!
冬落有些羡艳的看了眼施施然而去的独角兽,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头如此酷炫的坐骑啊!
一想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黑狗,就是黑猫,还有一个贼惨的小黑球,每次出门还都是它们踩自己头上,把自己当坐骑,他就有些来气,只能在心中不停的劝慰自己,都是自己养的,得忍,实在忍不了,也得忍。
张白圭才回大营又往营帐外走去,冬落跟在他的身边,与他大道同行。
张白圭心不在焉的问道:“见过王惜凤了?感觉如何?”
冬落点了点头,“很历害的一个女子,我差点就忍不住动手杀了她了。我有种预感,若是这次她活着离开了,以后我们可能会在她手中栽一个大跟头。可是我又实在舍不得贾家那巨额赎金。”
张白圭打趣道:“真的是舍不得那巨额赎金?如此尤物,可是我见犹怜啊!”
冬落鄙夷的看了一眼张白圭,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肤浅。”
才刚说完这句话,冬落连忙给了自己一嘴巴子,“不好意思,说错话了,你不肤浅,这天下没有比你肤色更深的了,如果真的有,那也就只有三黑的毛发了。”
平日里镇定自若,指挥大军打仗进退有度的张将军,突然很想一脚将身边这个人踹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留在这简直是沾污草原上落日西沉的美景。
冬落正色道
:“张将军,你这养气功夫还差些啊!这样是不行滴!”
张白圭冷哼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若是深究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张白圭沉声道:“如果贾家一直交不上赎金,你打算如何处置王惜凤,难不成还养她一辈子吗?我先跟你说好啊!我这军营中可不养闲人,要养你自个儿领回家养去,冬暖被,夏养眼,多好。”
冬落翻了一个白眼,难怪修者会看不起你们纯粹武夫,说你们是大老粗,还真没说错,简直是一点情趣也不懂。
不过冬落也有些忧心,李牧让贾家拿出五枚有助于体魄修行的九级灵丹,五件先天灵宝,五亿下品灵石,各类有益修行的人体大药不计其数,这相当于是要将贾家所有的家底都掏空了。而更过分的是,他刚才还将这赎金加了一倍,就算是贾家家大业大,想必一时半会也凑不出来吧!
冬落暗自嘀咕了一句,难不成自己真成了绑架犯了。这是病,得治。
冬落揉了揉脸,可要是杀了,他又是真的舍不得这些东西啊!现在的陈国在范增手中就是一个烂摊子,等他接手陈国之后,最先要做的就是收拾这些烂摊子,这些东西可以帮上不小的忙。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道:“等雪念慈回来,看看我们还剩多少灵石,要是剩得多话,那就把她杀了吧!留着终归是一个祸害。”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王惜凤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留不得。比什么贾青时张闻道之流可怕的多了。
张白圭有些严肃的说道:“那估计她还可以活不短一段时间,因为雪念慈那里的灵石也不多了。”
冬落顿了一下,面露疑惑之色,他们有多少灵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鸿福钱行釜底抽薪之计基本上把洛阳城小半家族高官的家底抽空了。
半座墨家秘藏,还有龙虎场上零零散散敲诈勒索得来的灵石,加起来估摸着也有一亿中品灵石,那就是千亿下品灵石,大周国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是一枚下品灵石而已!千亿下品灵石,相当于大周皇朝一个大郡全年的税收了,一些小王国十几年都收不到那么多税。
这么快就要没了?
冬落有些怀疑是不是张白圭雪念慈二人中饱私囊了。
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那多半是真的了。
冬落一脸不信的看着张白圭。
张白圭气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雪念慈那顶天了还有五千万中品灵石,能有那么多还是我们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除了一开始在极北大草原上打开局面花了不少钱外,戎家军前期一直禀持着以战养战的打法,可到后期,沙匪马贼全都被打没了,断了经济来源,十万大军只好坐吃山空,修行要灵石,兵甲器械要灵石,粮草马匹也要灵石,特别是马匹,是要适合修者骑乘的灵兽妖兽,就更耗灵石,这些还都是看在李叔的面子上,低价从大周北大营训兽场购买来的。”
“还有死神殿的死士、神将,他们不比戎家军,他们的选拔要求比戎家军的选拔更加苛刻,这也意味着培养他们更耗灵石。目
前还能剩下五千万中品灵石还是我与死神殿停止扩张才省下来的。不然现在我手下也不会才十万大军了,早就百万,千万了。”
“你以为戎家军是靠什么在两年内达到与大周边军不相上下的战力的,全都是靠钱砸出来的,靠灵石堆出来的。”
“你以为死神殿的情报怎么来的?是靠灵石铺出来,陈国官场上下多少人,从下到上一层一层的送灵石得送多少?他们才心甘情愿的将手中的消息给我们。你看到的每一条情报,都是灵石。”
张白圭一股脑的将他们现在要花钱的地方都说了出来,事实上也如他所说那样每一块灵石都是花在了刀刃上了的。
冬落咽了咽口水,神色凄凄然,这死神殿与戎家军就是两个无底洞,可又是不得不填的无底洞。
戎家军代表的是武力,死神殿掌控的是情报,这二者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这将直接决定他与范增的博奕最终胜负的归属。
冬落轻声道:“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吗?”
张白圭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当马贼,做沙匪,日进斗金,一本万利。”
冬落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才将马贼沙匪消灭的干干净净,自去又去当马贼沙匪,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嘛!除非是真的没得选了,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道:“先不说这个了,脑阔疼,在剩下那五千万中品灵石用完之前我一定会想出搞钱的法子来的。”
说着说着着冬落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娘的,老子对钱最感兴趣了。”
这一大巴掌下去,这脸还真是火辣辣的疼啊!
他突然有些期待长生天多派一些杀手来杀他了,强不强的没关系,多带点灵石来就好了。
他在默默的思量着接下来这灵石得去哪里搞,五千万养十万大军,养死神殿是够了,可养陈国,远远不够,冬落心想,实在不行先让贾家分期付款好了,再不行就打点折,少收他们一点。
冬落哀叹一声,要是现在就有几家不长眼的二世祖来找他麻烦的话就好了。可是这极北大草原上除了风声,屁都没有一个。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极北大草原与陈国的边境,冬落与张白圭二人皆沉默的站在一处小山丘上,看着远方那一座国土。
晚霞映长空,夕阳正当红。
冬落蹲坐在山丘之上,突然间就泪流满面了。
血红的霞光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陈霸先曾无数带他来这个地方,一站就是好久,只是不见他往前跨过一步。以前他不懂,只是觉得这样无聊,有时站得烦了,还会打趣几句,这破草甸有什么看头嘛!又不是渭水边浣纱洗衣的美娇娥,看一眼就走不动道了。
现在他明白了,陈霸先看的不是草甸,不是山河,也不是故土,而是远方,是他自己,是他到不了的远方,是潦倒半生,山河破碎,故土不存的自己。
天色已暗,冬落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低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入陈国?”
张白圭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快了,等死神殿将路铺好我们就可以入陈国了。”
第二五六章 造势
陈国,建国一百二十五年,在极北之地曾有最强王国之称,国主陈霸先曾于镇南关大开国门,同时迎敌十六国,战,并胜之。
一时间,陈国风头一时无二,极北之地各大级势力心生不安,开始合力打压陈国,但陈霸先都能料敌先机,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见多方制裁无用,恼羞成怒的凌云宗派山上修者下山大肆屠戮无辜民众。
陈霸先为护黎民百姓,只身一人前往凌云宗将其一宗高层灭得个干干净净,只是不敌节藏于凌云宗幕后黑手,身受重伤被周天子救下,回归陈国,从此之后,陈国停下了攻伐之路,休养生息,国力不降反升。
可这种情况在三年后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三年后,国君陈霸先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接管陈国之人变成了大周国太傅范增,在他统治期间,陈国国力一降再降,积贫积弱,武将解甲,文臣归田,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可范增对此却浑不在意,光顾着纵情酒色,每天在他的未央宫中吃喝玩乐,不理朝政。
这和情况直到近两年才得以好转,范增好似改头换面一般,开始积极打理朝政,只是陈国积弊已深,一时间很多弊端也难以彻底根治。
这些事,陈国人老老少少都知道,可是没人敢说。
在陈国,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陈霸先的好话,哪怕是心里都知道他真的好。
也没人敢说范增的坏话一样,哪怕是知道他真的坏。
可是这几天,好似有一股暗流在搅动陈国这一滩死水一般,无数条小道消息不径而走,开始在陈国民间流传。
内容大抵上是说范增在位时尸位素餐,不谋其政,赋税徭役,层出不穷,使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而陈霸先在位时国泰民安,国家富强,轻徭薄赋,人民富贵。
这些是个陈国人都听过的话,不知为何,这一段时间总被人们提起,像是暗中有一股力量在不停的推动着这一事态的发展一样。
原本这些陈国人只敢在背地里说里的话,渐渐的被人搬上台面来,一开时只有几个人在说,后来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说,说到辛酸处,还有人不忘往未央宫的方向吐泡口水,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以前陈国主在位时,五十税一,百姓安居乐业,人民富足,可自从这范扒皮来了之后,苛捐杂税那是层出不穷,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们不敢收的,一年到头,这地里好不容易有点收成了,杂七杂八的税交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又要拿来养活一家老小,还要留着做种,这让老百姓怎么活啊!”
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坐在自家门口抽着旱烟哀声叹气。
有这样遭遇的似乎不止是他一个人,在他身侧还有几个肌黄面瘦的汉子也在哀声叹气,几个眼里没有多少生气的孩童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慵懒的坐着,听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他们不关心这些,关心的只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一个老农猛的砸吧了一口烟,轻轻的吐出一大团烟雾,“谁说不是呢!范扒皮简直没有半点人性可言,就差将这地真的刮走一层皮了。”
另一个老农在屁股下的青石上磕了磕手中
的烟斗,“话也不能这么说,范扒皮这两年不是转性了嘛!税收虽然没有减到陈国主时的五十税一,可不也减到十五税一了吗?现在可比我那因交不起税被征税官活活打死的父亲那一代好多了。”
一个老农嗤笑一声道:“你这种人就是那种给你俩甜枣就忘了疼的人,还知道你爹是被征税官活活打死的,十五税一就好多了,十五税一你让你家那几个半大小子吃饱饭了吗?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忘本。”
之前说话之人不由的面红耳赤,只得讷讷道:“我这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而已嘛!范扒皮啥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看你,咋还当真了呢!”
几个百姓中一个一直没开口的人突然说道:“你们知道这两年范扒皮为什么转性了吗?”
其它人尽皆好奇的看着他。
这些大人物的事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那知道啊!
那人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我前段时间进城了,在城里听说了一些事,有关陈国主的,你们要不要听?”
其它人赶忙催促道:“快说说,我们可都是听着国主的故事长大的,难不成国主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吗?”
“据说七十年前国主并非是不知所踪。”
那人压低声音,缓缓道来,“国主是大周皇朝的汉王这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吧!当年国主为保佑我等国民不受屠戮被人打成重伤,后来在国都养伤,可太傅范增因贪恋国主的汉王之位上书周天子,暗地里中伤国主,周天子受范增迷惑,便将国主召回洛阳养伤,把太傅范扒皮派来监国了。”
“这些消息你都是从那听来的?”
“从城里啊!现在城里都传疯了,只是我们这些乡下地方还不知道而已!据说一些已经隐退的高官都纷纷开口了,说事实就是如此,就连皇宫大管家陈长生都亲口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之前坐在门口抽烟的中年汉子一把将手中的烟斗折断,扔在地上,双眼微红的说道:“你他娘的范扒皮,原来国主是被你使用阴谋手段弄走的,害我们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苦日子。”
其它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他们小时候陈霸先已经离开陈国了,可是他们确实是从祖辈口中听着陈霸先的传说长大的。他们不但继承了祖辈的血脉,还继承了祖辈对陈霸先的敬爱。
听到这样一个万民敬仰,百姓爱戴之人,最后竟然是如此惨淡离场,他们心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扒了范增的皮。
那个人接着说道:“后来范扒皮来到陈国之后,见陈国上下一心,铁桶一块,他无法快速掌控陈国,也怕国主突然伤好归来,将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位置给取代了,于是他开始在陈国疯狂敛财,各种名目税收层出不穷,钱到手了,这样就算是国主回来了,他也能赚个盆满钵满,满载而归了。”
其它人听到这里,脸上突然有些期许,“你们说国主还回得来吗?”
之前说话那人脸色一黯,轻声道:“回不来了,国主已经死了,国主在几年前已经死了,这也是范扒皮这两年减税的原因,十五税一,你们以为是他大发善心,其实不是,是因为国主死了,没人跟他争陈国了,他也不用疯狂敛财了,十五税一,我们活不好,
也死不了,这样他就可以把我们当做圈养的牲口,慢慢的压榨了,直到吸干我们的血……”
那人望了望那几个躲在树荫下,生气全无的孩子,轻声道:“再吸干我们子孙后代的血为止。”
其它人也都神色一黯,沉默不语。
这一幕并非是发生在一村一寨,而是发生在陈国全境,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但凡是受到范增压榨的地方,人们都沉默了。
爱民如子的国主死了,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他们的人生将一片昏暗,将活在范增昏聩的统治之下。
这一刻,很多人都在怀念那位已经逝世的国主,哪怕是很多人这一生都没有见过他。
这一刻,很多人内心都在期许着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能将他们从黑暗中带出来,走向光明。
这一刻,他们无比期待。
可是真的会有人来吗?
谁也不知道。
……
……
未央宫中,范增背负着双手静静的听着底下臣子的汇报,沉默不语。
那些流传在市井坊间的流言,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其中的真假。
范增沉声道:“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底下臣子皆噤若寒蝉,这一刻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范增回头静静的看着底下一班臣子,冷声道:“王尚书,你来说说该怎么办?”
一个老者立即出列,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太傅,下官建议下令将造谣之人全都抓起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有大臣出言道:“抓?怎么抓?如今谣言已起,抓了他们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止住谣言,不能让世态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又有大臣出言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陈国上下民怨沸腾,你说怎么止?”
范增高座于首位之上,安安静静的听着这座小朝堂上的争吵。
有一个青年官员开口道:“人类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一个已经离开七十多年的人了,还有多少人真心记得,现在这些愚名如此闹腾,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赚取最大的利益而已!他们不是说我们苛捐杂税多是为了敛财吗?那我们轻徭薄赋。甚至是大开国库,兴建民生工程,相信到时候谣言定然不攻自破,我们甚至还能趁势收拢一波人心。”
他这话刚说完,朝堂上一片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轻徭薄赋,百姓的钱袋子是鼓了,可他们的钱袋子就要瘪了。
吃喝玩乐不要钱吗?养家糊口不要钱吗?修行不要钱吗?
大开国库,国库是你想开就开的吗?进了国库的钱那就是进了范太傅的腰包,你想从范太傅的口袋里掏钱,你怕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吧!
太年轻,不全都是好事。
之前还侃侃而谈的官员突然后知后觉,冷汗直冒。
范增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范增坐在大殿上轻笑道:“你还真让人意外啊!人还没到,战争就打响了。可是我告诉你,这陈国它姓范,不姓陈,我就在这未央宫中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好了。”
第二五七章 势成
极北大草上,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这几天冬落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草原上策马狂奔,马是凡马,并非是大周北大营训兽场出来的可供修者骑乘的妖兽,精力有限,马在什么地方累了,他就在什么地方躺下,呼呼大睡。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为了给自己偷个闲,这几天他刻意没去关注陈国的局势,但事态的进展他还是能从张白圭等人的口中听到不少的。
他们几人曾在一起商量过,他现在虽然已是汉王,但他不能一来就入陈国,他得先为自己入主陈国造势铺路,那唯一的方式,就是借陈霸先之名为他造势。
周天子在封他为汉王之时,并没有为他分封土地,因此就算是陈国是他父亲陈霸先打下来的,没有周天子的旨旨,他入主陈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在没有周天子旨意的情况下,也能名正言顺的入主陈国。
同时也能让陈国的子民们都知道他冬落,知道他是汉王,知道他是陈霸先的儿子。
他们现在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帮那些善于遗忘的人们找回记忆,让他们知道陈国姓陈,是陈霸先的陈国。
他冬落回陈国,只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父亲的东西,子承父业,名正言顺。
据死神殿传回的消失称,哪怕七十年过去,一代新人换旧人,许多老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但陈霸先在陈国依旧具有无上的地位,很多人都还在念着他的好。
这是好事。
这也正是冬落几人想要看到的,只要他们还念着陈霸先的好,爱屋及乌,那么他们对冬落入主陈国也就不会有太深的抗拒,甚至可能还会很欢迎。
也许是陈国百姓往日里被范增压榨得惨了,所以目前陈国的局势出乎他们意料的好。
只是冬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陈国百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中,他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他嚼着一根新出土的草芽,躺在草地上,绿草的清香在口鼻间四溢,头顶两只雄鹰在盘旋。几朵白云低低的悬挂在湿湿的草原上面。
冬落翻了一个身,默默的思念着陈国的事。
这几天,陈霸先事迹在死神殿的推波助澜下,应该已经传遍陈国的大街小巷了。
至于范增会做何打算,他一点也不在意。人类虽然都擅长遗忘,可这份遗忘是有一定的期限的,在这个期限内,很多事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如果范增聪明的话,最好是什么也不做,任由事态的发展,直到他入主陈国为止。
若是范增不够聪明,那最好是做些什么,这也是冬落最想看到的,因为现在无论他做什么,死神殿都有把握让他越描越黑。
他在陈国六十余年辛苦经营得来的扒皮之名,不是那么容易就去掉的。
冬落在草原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回营。
他才一到大营门口,就看到戎胥轩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冬落翻身下马,将马僵绳交给一个兵甲小卒,笑道:“戎将军,何事劳你在这大营门口等待,要紧吗?”
他对这热情就像是白龙堆沙漠一样燥热的戎胥轩,已经完全免疫了。
戎胥轩恭敬道:“启禀汉王,王惜凤要见您。”
冬落步子微顿,本不想去的。可略一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去见见王惜凤,毕竟这是他手中唯一的一个人质了,能不能从贾家拿到钱,还得看她配不配合了。
王惜凤端坐于大帐之中,面无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清冷无比,好似前几天脸上被写下检验合格这四个字的并不是她。
只是她紧握的拳头,还有泛白的指节,无一不在提醒着冬落,现在的她很愤怒。
冬落一进营帐,就大大咧咧的说道:“摇钱树,找我干啥?是贾家将赎金准备好了吗?那就叫他们快点送来吧!要是送晚了,我改变主意了,不换了。你就等着戎将军手下的十万大军一个一个来替你检验一下你合不合格吧!”
冬落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都不想用正脸看她。
王惜凤似乎想到了一些对她不太友好的画面,脸色十分的难看。
但是她的理智再次战胜了他的冲动。
王惜凤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汉王如此肤浅。”
冬落坐直身体,朝她眨了眨眼睛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冬落摆出一份贱贱的模样,上下打量着王惜凤。
王惜凤死死的盯着冬落的眼晴,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可是她失望了,除了贱还是贱。
王惜凤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联系过贾家了,你要的东西他们现在拿不出来。顶多可以给你八枚九级灵丹,两件先天灵宝,十亿下品灵石,其它人体大药尽量寻找。”
冬落一瞬间便将笑脸收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你在我眼中不值钱就算了,没想到你在贾家眼中同样也不值钱,你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他现在的表情虽然很难看,可是他的内心却已经乐开了花。
八枚九级灵丹,那得卖多少钱啊!
十亿下品灵石,那也是不小一笔横财啊!
不计其数的人体大药,那就是看得见的修为啊!
看来以后这种可以大发横财的事得多做。
冬落轻咳了一声,连忙将心中的兴奋给压了下去,继续苦着一张脸,要是让王惜凤这人精看出来了,那就亏大了。
王惜凤毫不理会冬落的冷嘲热讽,耸了耸肩道:“我又不是贾家的嫡系成员,只是一个外姓管家,他们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了。你要是不接受,我也没办法。”
冬落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贾家的嫡系就值这么多东西了?”
冬落心想如果是的话,他现在就要去抓两个,不,是请两个来这营帐中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了。
王惜凤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一个大周汉王当到他这个份上也没谁了。
王惜凤沉声道:“如果你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明天贾家就会有人来找你。”
王惜凤实在找不到冬落拒绝的理由,这么多东西就算是对财力雄厚的贾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对冬落现在的局面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助力了。
王惜凤心想等回去后,有你还有那两个小妖兽好看的,敢在老娘脸上写字,你还是头一个。
冬落老神在在的说道:“不行,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这些东西要是少
了一个铜子,你就等着营帐外的十万大军一个一个的来替你检验一下合不合格吧!”
这些东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可讨价还价这几个字,冬落还是知道的,既然贾家愿意为王惜凤拿出那么多东西,那就不在乎再多拿一些。他虽然很差钱,但也不是现在要,他还可以再等等。
兴许还有意外之喜。
冬落起身笑眯眯的说道:“摇钱树,好好想想吧!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些身外之物重要。老王,看在我们那么熟的份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人死了,钱还在。”
冬落再次冲着王惜凤眨了眨眼睛,出了营帐之后立即吩咐戎胥轩加派人手来将这座金库保护好了,要是丢了跑了让人劫了,那可就亏大了。
营帐中温度骤降,王惜凤死死的捏着拳头,眼里好似在喷火一般。
可这一切与冬落都没关系了。
……
……
陈国境内,关于陈霸先的讨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两人见面第一句话是吃了吗?第二句话就是有关陈霸先的程度了。
而随着陈霸先一同被讨论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范增,只是一个万人敬仰,一个人人喊打。
可是十多天过去了,那个人人喊打的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事也没有做,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保持着最初的缄默。
这也让一些不敢说话之人胆子也变大了起来,也开始跟着议论起来。
一些话,不管真假,只要说的人多了,真的也就变成假的,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嘿,你们听说了吗?国主其它有一个儿子叫冬落,前不久才被周天子受封为汉王。”
“真的吗?”
“我骗你干啥,我前不久不是去洛阳做生意了吗?在洛阳听人说的,这新汉王可不得了啊!有老国主之风范啊!听说他在一处秘境外,可是将各大家族宗门之人好一通收拾,那叫一个解气啊!”
……
“我还听说这小汉王他已经北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我陈国,要是来把范扒皮赶出陈国就好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对对。”
随着此人一通手舞足蹈的褒奖,人们知道了国主陈霸先原来还有一个儿子,一个有国主风范的儿子,而且也被周天子封为了汉王。
一时间,这件事也不管是真是假,在许多人的传播下,开始如同温疫一般朝陈国四境散去。
许多原本已经认命,准备接受范增黑暗统治的人,心中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期待这新汉王能来陈国。
就算是同样要承受黑暗,他们也更希望是在汉王的统治下。
未央宫中,一片安静。
站在臣子首位的一个中年人有些焦急的说道:“父亲,我们真的不做些什么吗?”
范增脸色平淡的说道:“做什么?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要是能做我早就做了,现在陈国民怨已起,大势已成。我们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因为做多错多,做再多最后都会成为他的功绩的。”
“礼部,去准备准备吧!准备迎汉王。”
一个老者躬身道:“以什么规格?”
“毕竟是大周九君,以最高规格。”
第二五八章 长乐未央
第二天,陈国一百三十城皆张灯结彩,一片喜庆,都在为迎接大周汉王,国主之子冬落做着准备。
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净水清街,红毯铺道,陈国国都长安城更是花天锦地,锣鼓喧天。
长安署衙亦是如此。
范增站在未央宫城楼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内心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在他的旁边是他的长子范思远,落后了他半个身位,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范思远恭声道:“父亲,一山不能融二虎,一国不可有二君,难道我们真的要将汉王迎来吗?”
范增反问道:“难道我们不迎他,他就不来了吗?”
范思远微愣。
范增轻声道:“既然他是迟早要来的,那我们就早些将他迎来好了,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总比将他放在那极北大草原上好,这样他有什么动态,我们也好尽快做出应对之策,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
范增微微一笑,一山是不能融二虎,一国是不能有二君,可你冬落在我范增眼中既当不了虎,也成不了精。
当年一人既一国,一人便压下大周国一个璀璨时代的陈霸先,还不是被我赶出了陈国,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踏入陈国一步。
你觉得你一个小辈,有这个资格在我面前称虎称君吗?
范增指了指未央宫隔壁的那座破落宫殿,“思远,你晚些时候去隔壁长乐宫问问陈长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果没有,那就不用管了,如果有,那就着工部帮汉王把他那会漏雨的屋子修一修。汉王不远万里来一趟,别走的时候人家说我们招待不周,连安排他住的房子也是漏风漏雨的。”
范思远眉头微皱,“有这个必要吗?”
范增点了点头,“只要他还在汉王之位,只要你父亲我还不是大周九君,那就有必要。”
范思远还是不理解,如今他们虽说与汉王还未彻底撕破脸皮,可当范剑出现在陵渡时,他们间的关系就已经挑明了,注定不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至于对一个敌人如此客气吗?
可是这既然是范增的决定,那他也就只好遵从。
但他还是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父亲,范剑毕竟去刺杀过他,他会一开始就与我们撒破脸皮吗?”
范增摇了摇头,“他不会,他还没有准备好,从他种种所为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如此不明智的人,太快与我们撒破脸皮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当然,对我们也没有半点好处。”
范增自然看得明白,冬落初来乍到,在陈国立足未稳,若是一来就与他撒破脸皮的话,陈国这个烂摊子只会更烂,这是冬落绝对不想看到的。
而现在陈国民怨已起,大势已成,冬落携大势而来,他们与冬落那么快撒破脸皮的话,他只会将好不容易收拢到的一点民心失去。
陈霸先将陈国上下打得铁桶一块,六十余年来,他才好不容易将这个铁桶打碎,将军权、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疏于管控陈国的民心,如今正是收拢民心之时,他可不想就这么功亏一匮了。
这两年他减免税收,兴建民生工程就是为了收拢民心。
现在看起来已经卓有成效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陈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汉王来,将他既定的方针给打乱了。
不过问题也不大。
范增伸出左手默默的看着熙熙攘攘的长安城,翻手云聚雨落,覆手云散云收。
范增沿着城墙缓缓散步,微笑道:“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
……
戎家军军营中。
冬落坐于首位。
张白圭与戎胥轩二人
分别坐在两侧。
冬落听着死神殿神将传来的消息微微笑道:“范增来邀,你们怎么看?”
张白圭冷哼一声道:“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我还以为他能多坚持几天呢!或者是做点什么事呢!没想到就只派人来邀你入陈国,不过估计他也没安什么好心。”
戎胥轩明智的保持沉默,在两个聪明人面前还是少说话的好。说多了,容易成笑话。
冬落指节轻轻的敲打着将军案,范增此举看似在迎他入陈国,实则是在反击这一段死神殿在陈国的所做所为。
死神殿这一段时间在陈国扇风点火,为冬落入主陈国鼓吹造势,范增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你冬落不是要来陈国吗?那你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虚头巴脑的了,我请你来不就好了吗?如你所愿,也如我所愿。
冬落眼神微眯,看来这范增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知道取舍,若是让陈国百姓知道,他冬落进陈国,还是他范增大方相邀,陈国百姓会如何想,会不会对范增的看法有什么改观。
答案是肯定的,冬落在争取民心,他也在,而且他此举,除了可以为他争取到部分百姓的好感之外,还以做很多事。
冬落沉吟片刻道:“他自然没有安什么好心,我一入陈国,死神殿对我不遗余力的鼓吹,差不多就可以停了,我与他都看得明白,过犹不及,再造势下去,反而会起反作用。没了舆论引导,届时一些理智的百姓可能就会回过味来,猜到他们的思想可能被人误导了,开始理智的看待我与他,若是此时他再想方设法让我身败名裂,你若是百姓,你会怎么看?”
张白圭默默思量,若他是陈国百姓会怎么想?
失望?信任错了人?
可能都会有。
若是范增再在此时推行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那那些只想老有所依,幼有所长的陈国百姓必定会对他感恩戴德,陈国民心或许很快就会发生偏转。
开始转向他范增,这倒是遂了他的意。
冬落接着说道:“这还只是其一,其二,长乐宫与未央宫只有一墙之隔,与其将我放在这极北大草原上遥领死神殿不断的恶心他,还不如将我请进他苦心经营了六十余年的长安城,塞进长乐宫中,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有什么动作,他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做出应对之策。”
“其三,他花了六十年才收拢陈**政大权,正准备收拢民心之际,被我们横插了一脚,他肯定心生不爽,但他也知道现在我们双方是不会撕破脸皮的,哪怕是桌子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桌子上也要保持着一团和气。他把我们拉进长安城,想的就是若我们突然撕破脸皮了,跟他摊牌了,他也可以在手掌翻覆间就将我们掐死。”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张白圭眉头微皱,“听你这么说,长安城还真是虎狼环伺之地,那我们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不去他们不就说我们怂了吗?”冬落咧嘴一笑,“但不是现在去,再晾他们两天。等陈国民众间的舆论作用达到最大之时再去。”
冬落转头看向一知沉默不语的戎胥轩道:“戎将军,你去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一下范增的使团,他们使团长官要是想见我的话,你就说我不在,让他等着,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就看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戎胥轩立即起身,抱拳一礼道:“末将得令。”
冬落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安排吧!”
戎胥轩走后,冬落在张白圭面前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直接趴在将军案上,“小白龟,雪念慈什么时候来?”
张白圭虽然没有冬落那么随意,但也放松了不少。只是坐的依旧端正,现在冬落是汉王,他是一名将军,军臣之礼他还是知道的。若是有人突然进来,难免会有损冬落的威望。
张白圭沉声说道:“死神殿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出楼兰了。”
冬落嗯了一声,主张先造势再借势入主陈国的是雪念慈,要是有他在这儿统筹规划的话,这事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复杂了。
若是依张白圭所言,他早就带着十万大军一路横推过去了。管他什么范增范剑,只要犯在他们手上,那就只有打一顿了,在他看来,武力就是解决一切事情最简单的手段。
只不过冬落还是比较喜欢雪念慈的做法,若是真要打仗,受苦的必然是陈国百姓,能兵不血刃便将陈国拿下,那自然是最好的。
冬落站起身道:“我去见一下摇钱树。”
冬落来到王惜凤的营帐时,她正坐在凳子上发呆,冬落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来。
王惜凤内心虽然不忿,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神之中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
冬落轻咳了一声道:“老王啊!考虑的怎么样了?贾家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王惜凤淡淡的说道:“我还是之前的条件,多一个铜子我可以考虑,但多一块灵石不行,你要是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你就杀了我吧!若是你敢叫一个人进来,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到时候我保证你一个铜子也拿不到。”
说完,她眼晴一闭,引颈受戮。
昨天冬落走后,她认真思索了一下,总觉得她被骗了。
贾家拿出来的东西应该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他不觉得冬落会杀她。
她想信她的判断。
冬落走到她的面子,掏出一把匕首来,“听说有种美容丹,可以除疤去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冬落手中的匕首慢慢的靠近王惜凤的脸,“用此等美人来验证美颜丹的真假,我简直就不是人。只可惜人家将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那我今天就不当一个人吧!”
冰凉的匕首即将触及到吹弹可破的肌肤。
王惜凤睁大美目看着离他的脸越来越近的匕首,看冬落好似真要划破她的脸一般,终于有些恐惧的妥协了。
眼前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太吓人了。
要是真被划破了脸,哪怕以后治好了,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王惜凤惊叫道:“停,我给。”
冬落翻手就将匕首收起来,笑眯眯的说道:“老王,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王惜凤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可自从遇到冬落后,就感觉诸事不顺。
王惜凤抬头看着冬落,“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的处境,相信以我的能力,可以为你解决很多麻烦,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大道起誓,在贾家按李将军的要求赔偿下,我可以帮你一年。”
冬落眼角含笑道:“你想肉偿?”
王惜凤脸色一恼,肉偿你大爷,不会说话就闭嘴。
“是帮忙。”
满心欢喜的冬落装做在做很艰难的取舍一样,“昨天的条件下,帮我五年。”
“两年。”
“成交。”
“……”
王惜凤感觉又被骗了。
王惜凤思索了片刻后,沉声道:“可以。”
说罢,王惜凤对着天道起誓,在冬落的见让下取了一滴血液,融入了虚无中。
天地微漾,记下了这一道以鲜血为引的誓言。
王惜凤虽不是修者,可却是与修者起的誓,天地自当铭记。
见誓言已成,冬落满心欢喜的去迎接灵石了,不贾家来人了。
简直不要太赚了。
在离去之前,他回头对着王惜凤故作深情的说道:“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发现我眼里山河皆是伏笔,只为了衬托你的美。”
第二五九章 迎汉王,入长安
三天后,雪念慈归来。
只是让冬落没有想到的是,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月牙湖畔的钓叟秦疏雨。
只不过秦疏雨与戎胥轩二人的关系好像不怎么融恰,才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冬落略一思索便知道了缘由,只是他也没打算管。
秦疏雨是楼兰国的守护神,而楼兰却是毁于戎胥轩之手,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二人没有打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按秦疏雨所说,他们二人确实是打过一架的,那一架戎胥轩败北,也正因如此,才换来楼兰国国破而家不亡的结局。
对于二人间的不合,冬落直接选择了无视,自从秦疏雨与他说过了帝王术之后,他可是没少钻研这东西。
针对二人间的问题,他若只是一间酒馆的掌柜,那么他自然是希望秦疏雨与戎胥轩二人和睦相处,和气生财。
可现在他是汉王,是帝王,那在管理臣子手下上,就不能像管理酒馆那般无所顾忌了,只要他们二人在大事大非上不出错,那么他们间的小打小闹冬落也就只能装做没看见。
酒馆是酒馆,大家可以吃吃喝喝,玩闹一片,无所顾忌。
可国家是国家,朝堂是朝堂,他冬落既然坐上了汉王之位,准备接手陈国,那么他在心态上行事上就要把自己当做一个帝王去看待。
一个国家,帝王只有一个人,他要用满朝文武去治理国家,那他要做的便是对朝堂的一个绝对掌控。
这种掌控,不是让百官心齐,相反的,而是要百官心不齐,这样,朝堂才能相互制衡,相互投鼠忌器,帝王居中处理,才能做到言出法随。
就好比,有的帝王明知道某些臣子是贪官,可他非但不杀,还处处袒护,要的就是他们在朝堂上与那些清官相互制衡,这并不是说清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清官有时的意见会与帝王相左。
而贪官,最擅长的便是揣摩圣心圣意,往往能够准确的说出帝王最想要的结果。
在之前,他们这座北上小朝堂不过是冬落、雪念慈、张白圭、大黑他们四人,在一些小事上想法可能会各有出入,可在一些大事上,却绝对是以冬落马首是瞻的。
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心不齐的现象了,当然他也不会跟他们玩弄什么权术。
可现在又有戎胥轩、秦疏雨、王惜凤的加入,除了王惜凤之外,冬落自然是信任他们,只是人有亲疏远近之别,该用的权术手段还是得用。
这算不得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只能算是一点小权术而已!
戎胥轩身后是张白圭,秦疏雨身后是雪念慈,二人分别是他们各自的班子,要管也是他们管,只要他们不犯什么严则性错误,冬落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就注定他不能太偏向谁。
一个是他请了好几次都不愿出山之人,一个是手握十万大军,立下赫赫战功之人,无论他偏向谁,都有可能让另一人寒心,这对他现在这可怜的班底来说,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两天后,冬落一行人随着范增派来的使团开始入主陈国。
这还是冬落第一次踏入陈国的土地。
虽然他陈霸先在陈国的边境上眺望过无数次,可他们谁也没有踏入过陈国的国境。
陈国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城,冬落去长安要经过十五座城,他们的行进速度本来不慢,可实在架不住沿途百姓的热情,冬落只好在每座城池都停留了一段时间。
十五座城,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完,一路北上,冬落的脸色也越发沉重,范扒皮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就差
真把土地扒去一层皮了。
范增为了掌控陈**政大权,对商人百姓可谓是极尽剥削。
陈国百姓大多穷苦,甚至还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人。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
冬落简直气极。
今晚他们将在长安城外休整,明天入长安。
冬落与雪念慈张白圭三人此时正坐在一间大帐中,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冬落沉声说道:“范增如此行径,实在罪不可赦。”
张白圭没有说话,但他的眼中也有火焰在燃烧。
雪念慈只说了一句,“人心可用。”
冬落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笔帐记了下来,现在还不是与范增撕破脸的时候,只有如此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雪念慈轻声问道:“王惜凤这人你打算怎么用。”
冬落如实说道:“先养着吧!若是用的到就用,用不到,两年期限一到就放了。本来一开始我也没打算她能为我所用,把她留在身边,只是不想放她回去给我们添麻烦而已!现在我们没空料理她。”
雪念慈点了点头,冬落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他们看中的只是贾家那点赎金而已,而不是王惜凤这个人,把王惜凤留在身边,只是为了让金陵郡四大家族投鼠忌器,不要在他们身后弄什么幺蛾子。
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范增,实在没空搭理他们。
范增也是他们入主陈国后第一个要灭掉或者拔除掉的势力。
冬落询问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灵石?”
雪念慈淡淡的说道:“勾起老王爷在百姓心中的恩情用了五百万,为你铺路造势用了五百万。现在只剩四千万中品灵石了。”
四千万中品灵石,虽然比预料中的要少了一千万,但也不少了。勉强够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开销吧!
冬落暂时没有考虑灵石的事,贾家交付的赎金大多还是人体大药,在没有折算成灵石或练制成丹药之前,作用都不是很大。不过相信以雪念慈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套现吧!
冬落转头看向张白圭,“明天你就不要进城了,你与戎家军在城外待命,既要防着长安城内的范增,也要防着陈国边境各大势力。”
张白圭眉目紧锁,“你是说范增的手有可能已经伸到其它地方去了?”
冬落泯嘴一笑,“不管有没有伸到其它地方去,有防患之心总归是无错的,我可不想在与范增斗得不可开交之际,有人来趁火打劫。”
从范增的义子范剑是极北之地一地宗的核心弟子这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范增的手绝对不会只停留在一个陈国的。
还是防着一点的好,若是大军都进了长安,难免有一种给人关门打狗的错觉。
冬落接着说道:“让戎胥轩约束一下手下官军,不要与范增的人起了冲突。现在还不到时候。”
张白圭点了点头。
冬落站起身道:“明天就要进长安城了,你们先下去歇息吧!”
张白圭二人走后,冬落端坐于将军案后,默默的思量着接下来的种种状况以及应对之策。
待到午夜时分,冬落睁开了眼晴,他身前一道黑影自月光下显现了出来。
死神大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黑躬身道:“少爷,他来了。”
冬落连忙起身往营外走去。
一身大红长袍的陈长生独立正在月光下。
见冬落出营而来,陈长生快步上前,恭敬的说道:“陈长生拜见汉王。”
冬落抱拳一礼道:“陈先
生,好久不见。先生可是多年没去一间酒馆喝酒了,知道先生在这长安城,此次从渭城来时,我带了不少酒水,都是为先生带的。”
陈长生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汉王折煞老奴了。往后汉王还是叫我陈长生吧!”
冬落脸上的笑意更盛,“父亲既然让我叫陈先生为先生,那先生便自当是先生。再说了,先生所赠之《修行感应篇》,让我在修行上可是少走了不少弯路,就凭此举,先生就当得起先生之称。”
当时陈霸先还活着的时候,陈长生可没少去一间酒馆喝酒,与冬落那是酒桌上拼杀出来的感情。
只是后来渐渐去的少了,陈霸先死后就再也没去过了,冬落还以为陈长生远游去了,为此还遗憾了不少一段时间呢!
他也是前不久才从死神处得知,原来陈长生竟然是陈国皇宫的大内总管。
陈长生原名长生,是极北之地一个连王国都不是的国家家人,那个国家被陈霸先灭了之后,陈长生也就随着亡国刑徒入了陈国,后来因功被陈霸先赐姓陈,做了这陈国的大内总管。
陈长生也没有再纠结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了,既然是陈霸先的旨意,那他便只能遵从。
冬落领着陈长生进了营帐,与他攀谈了起来,要想掌控陈国,陈长生是一大助力,无论是在威望还是能力方面,陈国很多人都是要买账的。
二人边喝边聊,一直聊到了天色将明,陈长生才起身离去,冬落一脸喜色,从陈长生的口中,他对陈国的了解,又加深了不少。
他也从陈长生处知道了,陈长生就是陈霸先留在陈国给他的。
而陈霸先,早就料到了他有一天会来陈国。
……
……
第二日。
长安城城门大开,兵甲鳞鳞,无数士卒,长安城的达官显贵,大家小姐,豪门子弟全都一股脑的涌上街头,只为一睹年轻汉王的风采。
范增带领百官恭立于长安城门口,默默的等待着。
太阳自东方升起之时,三骑一车踏着一路细碎的阳光缓缓而来。
三骑一车停在了长安城门口。
范增弯腰一礼,大声道:“大周皇朝,太傅,范增,拜见汉王。”
“拜见汉王。”范增身后的百官紧随一礼道。
范增声音洪亮,一声出,瞬间压住了四方的一切嘈杂之声。跟随而来的官员、将士、百姓瞬间停下了议论,一起看向面前的冬落。
冬落并未下马,冷冷的看着范增,“你就是范增?”
明知故问?难不成还未入城就要发难了。
范增怡然不惧,“正是下官。”
冬落笑道:“没想到范太傅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年轻,若是再年轻上几十年,怕是要跟本王一样的俊俏了吧!”
范增内心虽然不悦,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不是发难,那就没有必要理会。
冬落将手中的马僵绳扔在范增的身前,“那就有劳范太傅带本王入城吧!”
范增脸色一阵难看。
让他牵马?
正有官员想上前来帮冬落牵马,化解范增的尴尬。
只不过范增脸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以眼色制止了那位想要上前的官员,弯腰拾起马僵绳,牵着冬落的马入城。
冬落双手环胸,一片坦然。
在他身后的两骑是秦疏雨、王惜凤。
而马车内载着的则是雪念慈、冬向晚、冬不寒。
今天,他们一同入长安城。
第二六零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长安城内无数达官显贵尽在翘首以盼,万人空巷,双眼紧紧盯着城门口,都想要瞧一瞧那个在这段时间内人人传唱的汉王。
“听说汉王年纪轻轻,长相俊俏,而今他未娶,我未嫁,你说他会不会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就封我做汉王夫人?”
“你快醒醒吧!你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要是没有,自个儿去粪坑里照照,就你这蛤蟆腿大象腰,铜铃眼招风耳,也想当汉王夫人,快别做梦了,当汉王护卫汉王都嫌你长得磕碜。”
“看我不撕烂你的乌鸦嘴……”
……
“我可是听说太傅曾派人去刺杀过汉王,你们说汉王与范扒皮这两人仇人见面,能和平共处吗?”
“我看难,汉王来此的目的多半是奔着夺权来的,这么长时间下来,范扒皮早就将陈国当做是他的禁脔了,怎么可能让人随意染指。”
“汉王毕竟年轻,多半也是承蒙国主的余荫才当上汉王的,遇上范扒皮可能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我也觉得如此,汉王多半会被打得国主都认不出来,不过究竟会怎样我们还是等着看好了。我又想看汉王被打,又想看到范扒皮吃瘪,我好难啊!”
……
长安城内议论纷纷,除了沉迷于汉王美色的肤浅女子,大多都在讨论这汉王与太傅之间的关系。
许多明眼人都已从之前的胡乱吹捧中回过味来,之前种种或许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兴许那已经是汉王与太傅二人之间的暗自角力了。
不过他们做为平头百姓,也不敢暗自揣摩上意,既然大家都说汉王好,如果汉王真的比范扒皮好,那换汉王来掌权,也不是不可。
他们要的只是活下去,谁能让他们活得更好,他们就拥戴谁。
这一刻,大半座长安,或者说是大半座陈国的目光都已经汇聚在了长安城那座小小的城门口,都想要看看汉王与太傅之间会碰出怎样的火花来。
一个是大周九君之一,只有天在上,更无人与齐。
一个是三公之一,太傅,太子师,也就是未来的国师,位高权重。
在长安城万众瞩目下,答答的马蹄响彻长长的甬道,太傅范增牵马而来。
范增脸色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走在前面。
而马背上的少年双手拢袖,一脸笑意。
长安城先是一片寂静,而后一片哗然。
“我他娘的没看错吧!那个牵马的是范太傅?我没在做梦吧!我想一巴掌把我扇醒,谁来帮帮我。”一个膏梁子弟揉了揉眼晴,仿佛见鬼了一般。
“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一个青年一巴掌呼在之前说话那人身上。
那个被扇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捂着红肿的脸颊道:“你大爷的,你真的娘的扇啊!”
“从小俺娘就告诉我,要助人为乐。”那个青年义正言辞的说道:“现在知道了吧!你没做梦,那个牵马之人真的是范太傅。”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不比那些平头百姓,他们因为家族的缘故,在社会阶层上所
处的位置要比那些人高很多,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从家族长辈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些范增的恐怖。
不知者无畏,知者,当大畏。
所以他们不敢像那些百姓一样称呼范增为范扒皮,而是敬称范太傅。
可现在那个在他们眼中,宛如神明的范太傅,正给一个少年牵着马,而且更可气的是那个少年压根就没有他们……俊俏。
如果汉王之位是靠长相当上的话,那今天在场的很多人在大周国的地位不见得比冬落差了。
这是很多人的心里话。
只是此时不当讲。
一些不知羞的莺莺燕燕站在自家阁楼上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瞧瞧汉王这面容,这身材,这风采,我是一见倾心啊!再见便已是心神摇曳,魂不守舍,心湖中小鹿乱撞,蹦蹦跳跳了,不管了,我现在单方面宣布以后我就是汉王夫人了。”
“你眼晴怕不是瞎了吧!”
之前那抱着美梦幻想的少女,手持团扇盈盈一笑,“你们懂什么,我喜欢的他是他的气质。”
冬落坐于马背之上,时不时抬手与阁楼上的莺莺燕燕打声招呼,或是与被卫队隔离在外的市井百姓点头示意。
王惜凤似乎有些不喜欢当下这种万人簇拥的局面,面色有些绯红,连带着看向身前那道身影也有些不忿起来。
早知道就呆在城外了,不跟着这蠢货一同入城了。
反观秦疏雨,双目微闭,耳目皆不闻四野之事,内心一片空明。
马车中,二黑与三黑各趴在一处窗口,打量着窗外人声鼎沸的街道。
雪念慈手捧一本诗书用心研读,毫不理会车厢内没见过世面的两个孩子,就由得他们咋咋呼呼个不停。心想,什么时候得让他们见见世面。
冬落以只有他与范增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范太傅在陈国可谓是深得人心啊!这一路行来,百姓对范太傅那是褒奖有加,让范太傅为本王牵马实在是委屈了,要不换范太傅来骑乘,本王来牵马如何?”
范增脚步一顿,故作惶恐道:“汉王是大周九君之一,位高权重,岂敢让汉王为下官牵马。下官能为汉王牵马,乃是下官之荣幸。”
冬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本王这也是看太傅你一把年纪了,牵马辛劳不是,既然太傅你觉得能为本王牵马是荣幸,那本王就不去长乐宫了,你就先带本王在这长安城逛一逛吧!本王从小长在渭城,还不知道这大城市是什么一个样式的呢!”
冬落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该不会范太傅不愿有此荣幸吧!如若太傅不愿,大可以说出来,本王也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
范增眼里的杀机一闪而逝,连忙说道:“既然汉王有此雅兴,那下官自然奉陪到底。”
他这句话大有深意,说的既是游长安,他会奉陪到底。也是在说接下来无论冬落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他都会奉陪到底。
冬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太傅如此喜欢为人牵马,那还劳烦太傅走快些,本王也想早些看看这在太傅统御下的长安
城是何等的繁华。是不是真如那诗家所言‘百千家如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长安城毕竟是陈国国都,陈国最繁华之处,范增为了收拢军政大权,对国境内的世家大族,仙家宗门也是大肆拉拢,多方面给予便利,而能居住在长安城的,正是此等人,非富即贵。
要么是手段强硬之辈,要么是关系通天之人,比起之前冬落所过十五城居民过的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正好冬落也想借此机会去验证一下,昨晚陈长生所言之真假,与其往后自个儿鬼鬼祟祟来查探,引起范增的怀疑,还不如在范增的带领下,大大方方的巡查一下这长安城。
冬落举起手中马鞭轻拍了一下马背,这匹出自大周北大营训兽场的骏马,不由的加快了步子,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飞驰了起来,连带着范增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范增是一个纯粹武夫,任马跑得再快他都能恰到好处的跟在马前引领方向。
冬落见状,微微一笑,手中的马鞭不由的挥动了起来,反正前方的道路都有兵卒清道,不会有什么行人,马也是在训兽场经过专门训化的,一般不会暴动。
所以冬落奔行起来也是豪无顾忌。
冬落在策马奔腾之余,也不忘关怀一下范增,“范太傅,你年老体衰,若是跑不动了,便与本王说说,本王慢些就是。若是伤到了太傅你,周天子怪罪下来,本王多少还是要交代一声的。”
他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手下却是丝毫不慢,就怕这马跑慢了,无法将范增带摔着。
范增内心已经将冬落骂了无数遍了,要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真想将冬落大卸八块,“汉王放心骑乘就是,下官跟的上。”
若是早知如此,在那城门外就不该拦着那个想要牵马之人。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何至于如现在一般,任人驱使。
范增越是如此,冬落的内心越是警觉,有能力之人不可怕,有能力又能隐忍之人才最可怕,就像是一条隐于暗处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你的命。
说起来,范增与陈霸天都是一类人,有枭雄的潜质,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这一点,他们与张藏真又不同,张藏真能承受胯下之辱,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而他们的隐忍那是蛰伏,是韬光养晦,是待时而动。
这才是他们的可怕之处。
谁也不知道在这当中他们积蓄了多少力量。
冬落又将范增在他内心中的危险程度提高了无数层,将其与陈霸天放在了同一层次来。
不过冬落也无惧,因为这不是惧怕就能改变的事。
冬落策马扬鞭,一路飞驰。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范增的身上了,而在长安城上。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意译极好。
纵横二十五条大街,一百零八坊,商业区,住宅区分而治之……
冬落游走在这座与洛阳城风格迥异的城池中,走过这一条条陈霸先曾经走过的路。
此情此景,若无范增,定是极好。
第二六一章 疲民之策
长安城大,总大不过加鞭快马。
范增再不愿,也只能由着冬落在这长安城遛达,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然后再虚情假意一番,各自回宫。
未央宫中,范思远因为是范增长子之故,可以出入无碍,此时的他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
父辱子死,父亲与人牵马不丢人,可那个人若是仇人,那就很丢人。
听闻范增回宫之后,他便匆匆而来。
总得寻一个应对之策。
范增正在料理政务,见到范思远不请自来,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以为你看到的是我为汉王牵马,跌了自身身份,实则不然,我牵的不是马,而是大周九君的尊严。汉王入长安,关注的人或许不多,但其中肯定有大周其余八王的眼线。所以今天这马我是非牵不可,如若不牵,折损的就是大周九君的尊严,挑战的就是大周九君的权威。你老爹我虽强,可还没这能力敢在明面上硬刚一个王。”
自家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看问题太过于片面,很多事不愿深究,也深究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特别是那些年代久远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他没出生在九王同在的时代,不知道那个时代有多璀璨,这不怪他。
当然,范思远这个片面也是相较于深不见底的范增而言的,若是与其它人相比,那也是不浅了。
对此,范增也是很无奈,可很多事情都是命,天生地长的,很难改了。大富大贵之家,儿子想要超越老子,本就不是什么易事,更何况是他的儿子了,想要超越他,那就更难了。好在他不止一个儿子,总会有一个超越他的,他也就由着范思远了。
范思远一点就透,心中明了,此事看似是一件小事,可背里的道道实在是太深了。在大周皇朝,除了大周九君,谁敢对大周九君不敬?至少明面上的敬重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牵这马不管丢不丢人,无论无何都得牵。若是不牵,难免会在其它八王眼里留下一个不忠不敬的印象。这对范增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范增自顾自的说道:“不愧是跟着李牧长大的孩子,倒是把李牧善于造势借势以势压人以势杀人的手段学得过七七八八了。”
范思远也不笨,为了达到范增的要求,他也一直在努力,只是很多事努力是不一定会成功的,但至少他努力过了。
范思远信心十足的说道:“造势借势以势压人以势杀人,最怕的还是五个字,那就是形势比人强。”
范增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范思远,“还不算太笨,接着说。”
范思远接着说道:“我们迎汉王,那是顺势而为,形势如此,我们不得不为,但对于我们而言,也并非全是坏处。汉王初来,根基不深,立足未稳,他现在所仰仗的不过是在市井坊间挑起的那些噱头而已!”
范增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用心听范思远的分析,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世间应该没有什么比自家儿子有出息更让人骄傲的事了。
范思远侃侃而谈,“我承认他现在的形势是比我们强,可我们也有他没有的东西。”
范增来了兴致,开口问道:“比如?”
“比如军政大权,世家大族,山上仙家,这些都是我们比他强的地方。”
“从军政上,他毕竟是大周汉王,只要我们还是大周国人,
我们就动他不得,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没打算动用军政的力量打压他。”范思远越说头脑越发清晰,“他现在的势主要来自于那些不明事理的平头百姓,只要我们将那些不明事理的平头百姓处理了,那么他的势不灭自弱。”
范增眼神微眯,“你想杀人立威?”
范思远摇了摇头道:“杀人,是下下之策,那些贱民怎么说也是我范家的子民,他们只是一时受妖言蛊惑而已!我范家若还想收拢民心,那就不能杀,至少,也不是由我范家来杀。”
范增点了点头,看来自家孩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济,多半是以前给他发挥的空间太少了。
范增笑了笑,“那你说这些人由谁来杀好?”
“只要不是我范家,谁来都行。”范思远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最好的选择,“杨国最好,杨国与陈国接壤,来得快。又与陈霸先有深仇大恨,占道义。这几年杨国休养生息,国富民强,若是他们知道陈霸先的儿子来了陈国,他们会怎么做?我们再稍加引导一下,他们又会怎么做?”
范增老怀大慰,凭此几句话,范思远已可以独挡一面矣!
范增继续考较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埋在杨国的棋子不能动。你也说了,杀人是下下之策,你还是先说说上上之策。”
“上上之策便是疲民!疲民,为民寻事,使其疲于奔命,无暇他顾。到时候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自己的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又那有那么多时间来关注汉王的事,为汉王鼓吹造势。”
“届时大势一去,我们这汉王从哪来的,就只好灰溜溜的回哪去了。”
范增眼神灼灼的看着范增,沉声说道:“为了在陈国站稳脚跟,我们拉拢的那些世家大族,山上仙家也该做点事了。就算他们不敢拿汉王怎样,恶心恶心人总可以吧!惹点事总行吧!总不能让他太嫌了吧!”
范增微微一笑,看向范思远的目光越发温和,“既然如此,鹬蚌相争这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好了,正好,也可以借他的手替我们打压一下这些世家大族嚣张的气焰,这已经不是五十年前了,他们……过界了。”
……
……
冬落与陈长生二人漫步在长乐宫中。
这帝王宫闱中最不缺的就是故事,二人边走边聊有的聊。
说是闲聊,实则是陈长生在与他说一些陈霸天的趣事。
破破烂烂的长乐宫依稀可以看到很多翻修的痕迹,也多了许多宦官伶人,提着一个个大红灯笼来回巡走,至于护卫则是一人也没有,有陈长生一人就够了。
数十年如此。
陈长生一身不会旧的大红法袍就像是一个大红灯笼一样,巡走的宦官伶人看到远远就避开了。
这位已厉百余春秋的老人有些感慨的说道:“这长乐宫中已是数十年没有此等人气了,突然间热闹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冬落笑道:“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冷清了不习惯,热闹了也不习惯,人多了不习惯,人少了也不习惯,我觉得你与秦疏雨应当可以聊到一块去,你们都是那种静到极致的人。”
陈长生额年纪真的算不上大,虽然已经过百了,可在山上仙家随随便便闭个关都是百年千年的人眼中,还是一个孩子,而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
陈长生与秦疏雨的
静,那已然是一种境界了。
静者,心中净无杂尘,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陈长生笑了笑,“既然都是静到极致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聊得到一块呢!应该是两人都没得聊才对。要聊也是与冬不寒这个闹腾的小家伙能聊到一块去才是,一个能聊,一个能听。”
冬落恍然大悟,难怪一路上三黑与秦疏雨二人叽叽歪歪过不停,就差烧黄纸,喝鸡血拜把子了。
一动一静谓之道,更好互补。
冬落双袖拢袖,缓步而行,“陈先生,你说这长安城真是两座大阵?可我看了一天,也没有看出点什么由头来啊!”
陈长生昨夜与他说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其中就有包括这长安城的,据说陈霸先在督造这长安城时,曾花重金请阵灵师布下一明一暗两座大阵,明阵防护长安,暗阵除了陈霸先与那阵灵师便无人知晓了。
陈长生能知道也是前几年陈霸先告诉他的,至于是否真的有明暗两座大阵,他也不清楚。
陈长生思索了片刻后道:“应该有吧!老王爷不至于骗你吧!”
陈长生也不确定有没有。
冬落瘪了瘪嘴,还不至于骗我,从小到大他骗我的次数还少吗?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不然这事也不会让你转述了。
只是这话他憋在了心里没说,也有可能是这大阵的关键藏得太隐蔽,他还没有找到,那就不能怪陈霸先,他可不想晚上做梦时陈霸先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不孝,死了还不让他安生。
冬落思虑了片刻后道:“你不是说陈国还有一个小秘境吗?你说他会不会把暗阵的关键藏在那里面了?”
陈长生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那处小秘境向来是老王爷随身携带的。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老王爷在将那处小秘境交与我带回来之时,也曾提到过,如果王爷来到长安城,就将那座小秘境交予王爷你。暗阵的关键或许就在哪里面。”
冬落连忙问道:“那小秘境呢?”
“王爷现在要进去吗?”
冬落摇了摇头,“现在先不急,三天后再进吧!明天范太傅为我接风洗尘,还是得去一去的。毕竟现在还不是与他撕破脸的时候,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陈长生带着冬落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幽深的水井边,月光洒落在井边青石板上,清冷异常。
陈长生指了指那处水井道:“小秘境就在哪水井里面。”
冬落瞪大了眼晴,这深宫里的人都这么恶趣味的吗?进秘境还要搞得跟投井自杀一样。
冬落连忙拿出一壶酒来,喝一口压压惊。
冬落问道:“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有。”
陈长生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老王爷在十七年前,也就是王爷你四岁时,便命老奴为你秘密训练了一支千人队伍。如今大多都在后天第五境中,老王爷说了,若是有紧急情况,你可以调动一半。”
冬落疑惑道:“一半?为什么是一半?”
“老王爷还说了,另一半是王爷你在这陈国呆不下去了,留着保护王爷你逃命用的,不能动。”
冬落有些怅然,那个平里只知道喝酒的醉鬼,原来是不知不觉间竟为他做了那么多。
第二六二章 你品,你细品
太傅牵马迎汉王入长安带来的影响似乎要比所有人想像的要大的多。
只是这个影响在现在并不明显,至于最后的结果又是好是坏,更是没有人能给出最后的定论,只能静待事态的发展。
而当下最新的事态便是太傅将于长安城最大的酒楼落日楼宴请汉王,为汉王接风洗尘,届时百官做陪,仙家圣子圣女,江湖游侠,但凡是洛阳城内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都将会前来参加此次盛宴。
落日楼,长安城内仅次于长乐宫、未央宫最高的建筑物,长安城建立之初便已存在,能出入此地的非富即贵,做的是那山上人的生意,赚的是那灵气四溢的神仙钱。
长安城能参加此次盛宴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连远观的资格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此事的谈论。
“落日楼,那可是百年老店了,这次范太傅直接包下了最高一层宴请汉王,这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耀啊!我等也只有羡慕的份了。什么时候若是有机会去吃上一顿,少活十年也值了。”
“太傅为汉王接风洗尘为什么要去落日楼啊!未央宫难道不好吗?宫庭御厨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比落日楼的大厨做出来的差吧!”
“这些大人物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深意的,太傅为什么是在落日楼宴请汉王,而不是在未央宫,这其中的道道,你品,你细品。”
……
“你难道是说,这太傅与汉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恰,现在他们的所做所为其实只是官场上虚情假意的假客套?”
“也不全是,范太傅毕竟是周天子派来守国的,又不是当国君的,若是汉王不在,那他在陈国当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哪怕是开国宴也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可现在这人毕竟是汉王,他还是得守些规矩的,不然,可能连表面上这点虚情假意也维持不下去了。”
“兄台果然是高见,看事真准。”
“准什么啊!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事。”
“难怪我看不出来。”
……
相较于热热闹闹的长安城而言,长乐宫就要显得冷清多了。
一间大殿中,冬落高居首位,陈长生一脸淡然的站在他的身侧。
昨晚他们聊了许久,多是关乎治国理政的要略,冬落虽然没有当过帝王,但历史一步一步的把他推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那么就不管这王位有多烫,他都要坐好坐稳了。
这既是陈霸先对他最后的期许,也是他活命的关键,周天子的话,时时刻刻都萦绕在他的心扉,挥之不去。
来陈国,他只是走到了这一盘棋他应当在的位置,而如何站稳这个位置,不被别人挤了下去,或者是直接淘汰出局,让那个下棋人为他重开一局,那就是他接下来要考虑的事了。
雪念慈坐于他的右侧,秦疏雨坐于他的左侧,接下来便是王惜凤,就连二黑三黑也都有一个座次。
七个人,或坐或站,尽皆沉默不语。
就连平日里比较跳脱的三黑也安分了不少。
冬落沉吟片刻后说道:“范增今晚在落日楼设宴一事,大家都知道了,现如今不是去不去的事,去肯定
是要去的,可问题是去了当如何。”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他可不觉得范增会如此好心好意的请他去吃一个饭,然后把酒言欢,喝醉了之后再吐一些“真言”。
若真是如此,也不会摆出那么大的阵仗了,将这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来的。他也不觉得是他汉王这面子大,威望足。在大周国境内都有人敢明里暗里的想动他,在这远离洛阳的陈国,怕是杀了他都有人敢。
所以今晚注定不会平凡,也不会简单。
王惜凤一挑眉道:“还能当如何,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她对今天能来这里参加这一次“小朝会”,着实有些意外,照她猜想,虽然她以大道起誓帮冬落两年,可他们毕竟是敌人,冬落不该一开始就如此相信她,连这种“小朝会”都毫不避讳她。
她也没真心想要帮冬落,在她脸上写字这事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当初出此下策,那是别无他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要是给她机会,这大仇她可是一定要报的。留在他身边,这样报仇的机会就很多。
当然,她选择留下来,也不全不是贾家交不上赎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弄清陵渡,那一股压制她的血脉压制究竟是来自于哪里?来自于什么圣兽,或者说是……神兽。
可现在不管什么事,她只想给冬落添堵,既然杀不了他,那气一气他总可以吧!
王惜凤冷哼一声道:“堂堂汉王,连这种小事都好意思拿出来讨论,是没长脑子吗?”
王惜凤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她的神魂突然一颤,一股沿自于血脉深处的恐惧突然喷涌而出。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想起当初在陵渡时被那个叫冬不寒的小家伙瞪的那一眼了,今天也是这种感觉。
甚至比那天还要猛烈。
她内心低吼了一声,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血脉比自己还要强大吗?这天下有这样的圣兽神兽吗?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不管她如何不信,在这一刻,她是怎么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平日里咋咋呼呼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
冬不寒瞪了一眼王惜凤,敢说自己大哥没长脑子,要不是现在人多,分分钟给你上一课。
冬不寒偏头与冬向晚轻声问道:“姐,你说那个老女人是不是一个棒槌?”
冬向晚白了他一眼,“什么棒槌,大哥在说事情呢!严肃点。”
小丫头看着这个从来不让自己省心的弟弟,很多次都想呼他几巴掌,可是现在她发现每次与之对练之时,都有些打不过他了,若非是他故意让着她,她也就不能次次都赢了。
所以,现在她很少找三黑对练了,既然打不过,那就拿出做姐的威严来,镇压他。
这种感觉明显比揍他一顿更爽。
冬不寒趴在凳子上,将脑袋凑近二黑小声嘀咕道:“姐,我看不惯她,想要揍她一顿,可我是一个男孩子,无缘无故打女人终归不好,你说怎么办?”
冬向晚看了一眼王惜凤,脸上也有些鄙夷,“你是男孩子,打女人是不好,可我是女
孩子啊!就没什么不好了,这事就交给我吧!”
两个小家伙说着说着脑袋就凑一块去了,为了冬落,开始完善他们心中的计划。
在场的人除了王惜凤之外都是修者,而且有两人境界还不低,外加二黑两人说话又没有避人,所以听在他们耳中,那是无比的清晰。
什么套麻袋,敲闷棍,拍板砖,灌辣椒水,背后里下阴手,一定要有大哥的风范,不能给大哥丢人。
什么看大哥做了那么多次了,早就学到精髓了,就拿她练练手,一定不会失手的。
……
陈长生、秦疏雨、雪念慈三人一脸古怪的看着冬落,强忍着脸上的笑意。
冬落脸色从容,一脸淡定的传音道:“他们说的那个大哥是死神,与我无关。”
陈长生三人不为所动,你解释你的,反正我什么也听不到。
冬落本来还对王惜凤故意挑事有些恼怒的,可现在听到两个小家伙口中各种层出不穷的大招,他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老怀大慰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冬落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王惜凤,他知道她肯定没有听到二黑三黑他们说的,当然他也没打算提醒她。
这一段时间以来,王惜凤也把他气得不轻。
有人收拾她,这是好事,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最多暗地里偷偷提醒一下二黑她下手轻点。
冬落无视了王惜凤,接着说道:“宴会之时,范增那老匹夫背地里肯定会搞一些小动作,虽不至于大打出手,但恶心人是肯定的了。所以这次宴会看的就不是吃什么,也不是与什么人吃,而是看谁更能恶心人了。”
雪念慈神色自若的说道:“在恶心人下阴手这事上,想必没有谁比汉王你更精通的了吧!”
说完之后,雪念慈还不忘看看场中的两个小家伙,好似在以眼神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
陈长生与秦疏雨都快要憋不住了,可这种场合真的不太适合笑。
唯一感到郁闷的就是王惜凤了,血脉压制消失之后,她就不敢乱说话了,可现在这些人的脸色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呢!
不就是一场宴会吗?至于怕成这样吗?
你看看你陈长生,你一张老脸都红成啥样了,都快赶上你身上那袭大红袍了吧!
还有你秦疏雨,胡子都咧歪了。
她现在不敢随意把目光落在三黑的身上,她已经无比确定那股血脉压制就是来自于他的身上,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弄清楚他的本体。
冬落觉得这一次“小朝会”应该是被三黑这两小家伙给毁了,再聊下去,他那点羞于启齿的事都快要被这两小家伙说完了。
冬落站起身来直接说道:“今晚雪念慈与王惜凤二人跟我一同去参加此次宴会,你们下去准备准备吧!其它人忙自己的,这次就先这样吧!”
冬落说完之后,快步走到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唠嗑的小家伙面前,一手提一个,将他们拎了起来,往门走去。
是时候给他们上一课了。
什么套麻袋、敲闷棍、下黑手、灌辣椒水……简直是有辱斯文。
能不能玩点高雅点的。
第二六三章 落日楼头
能在长安城开酒楼,并且还做的红红火火,落日楼老板自然背景极深,再操持着这人来人往的营生,必然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
范增包下这落日楼顶楼,先不说此次他能赚多少钱,光是这来来往往的大人物,若是处理得当的话,少不了又是几宗细水长流的买卖。
落日楼老板一早就来到顶楼候着了,见了谁都是一脸客气样,生意人嘛!都是这样,谁都可以得罪,唯有钱不能得罪。
得罪钱,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落日楼顶楼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高墙大院,更像是一处清雅别致山水掩映的园林。
流水潺潺,绿叶葱葱,灵气逼人,奇珍异兽往来其间,一片祥和。
数十名婢女仆役端着食盘用具行走在清幽宅院之间,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宅院里只听得到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流水潺潺声。
一些仙家宗门的话事人,江湖里的浪荡子,很早就已经来了,而且每个人都备着一份上得了台面的厚礼,既然是为汉王接风洗尘,那也不能太寒碜了,他们丢得起这个人,他们身后还要在陈国生存的势力也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他们也知道,他们今天来此的作用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还是那汉王与太傅,所以他们也没有坐得太靠前。
坐太前了,要是被误伤到那就亏大了。
等这些仙家宗门的话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长安城百官们才纷纷入场,黄紫公卿,老老少少,来了不少,一片得意。
百官按官阶大小分别落坐之后,锃亮的乌木地板尽头便只有几张矮几还在空置着。
随着宴会时间临近,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大厅逐渐归于安宁。
冬落与范增二人联袂而来,跟在范增身后的是范思远还有一员武将,跟在冬落身后的则是雪念慈与王惜凤。
冬落与范增二人在大厅尽头的矮几上分别落座,雪念慈几人则在相对较次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惜凤身穿一身素白长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施施然的坐在雪念慈身侧的矮几上。
最能吸引男人目光的,永远是出落得最水灵的女子。
王惜凤才一落坐,便吸引到了一大群人的目光,还好今天在坐的都是在庙堂上勾心斗角,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人,管得住自个儿内心的那一点小心思,不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王惜凤似乎天生适合这样的场合,哪怕是在面对如此多男子异样的目光也是从容不迫。
平时她敢在冬落面前搞点小动作,恶心恶心一下他,可是现在她委实不太敢,今夜长安城名流皆会聚于此,她若是敢让冬落失了脸面,可能冬落就不是在他脸上写几个字的了。
所以现在的她,也只得聚精会神,时刻提防着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两张矮几,不分高下,冬落与范增二人相对而坐。
冬落对范增位置安排这点小心思,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点搞笑,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范增一身素青衣衫,发髻上穿着根玉簪,眉直目明,显得极为平静温和,唯有发间隐隐可见的几丝银发,提醒着他岁月确实不曾饶过他。
范增举起手中酒杯,满座皆寂,所有参加此次大宴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范增朗笑道:“王爷此次驾临陈国,是我陈国的荣幸,下官今日在此备下薄酒,为王爷接风洗尘,尽一尽这地主之谊,还望汉王莫要嫌弃我长安城中酒水拙劣,不愿痛饮。下官敬王爷一杯。”
范增声音不大,但能来此的人都听得真切。
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冬落的身上,一些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准备跟在范增身后,一同遥敬汉王一杯。
冬落微微一笑,将手指间把玩良久的小酒杯端起,放在鼻子前轻嗅了一下,而后缓缓的放在了桌上,没有喝这杯敬酒。
“地主之谊!”冬落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范太傅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见冬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了,其它举着酒杯之人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他们知道今天这宴会上肯定会摩擦不断,只是没想到双方这一开始就已经火药味十足了。
这接下来还得了。
哪怕心中再不舒坦,可也没人敢表现在脸上。
冬落也没有想到,他还以为范增就算是要搞什么小动作,也得等酒足饭饱之后才搞呢!没想到一来就开始恶心人了。
冬落心想,难不成这范增是吃了饭来的?压根就没想让人好好吃饭。
早知道这样,自个儿也在长乐宫中吃些再来了,看来还是自己的江湖阅历浅了啊!
范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王爷你这话说的,咱大家都是大周皇朝的子民,听天子令之人,那有什么内外之分。既无内外之分,又如何把自己当外人啊!”
他这话说得极有意思,周天子既然让我来陈国监国,周天子既然没有将这陈国划为你的封地,那么你来陈国,那就是路过,那就得听天子令行事。
冬落眼神平静的看着范增,轻声道:“范太傅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本王小肚鸡肠,故意要搞什么内外之分喽!”
“下官不敢。”
冬落举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而后将筷子重新放到桌上。
“这人啊!都喜欢吃,吃多吃少没关系,那是自个儿肚量的事,怨不得别人。可这吃相一定要好看,这也是自个儿‘肚量’的事,太傅不愧是老江湖啊!出门还知道先填饱肚皮来。”
最后一句话虽然有在嘲讽范增肚量小之嫌,可也是冬落实实在在的感慨。
宴会之前,他便看到王惜凤在吃东西,他当时还嘲笑王惜凤傻,等下有好吃的不留着肚子去吃,简直是愚蠢。
可现在想来,好像真正愚蠢的是他,刚借机尝了尝这落日楼的菜,这手艺是真的没得说啊!不吃还好,吃了之后,他感觉他的肚子更饿了。
以往在渭城去那些大户人家吃酒席之时,他一般都是先饿自己一顿的,然后再去好好吃一顿的,而陈霸先则是提前一天就不吃东西了,简直是过分到令人发指。
可今天这宴会似乎跟以往那些酒席不大一样。
范增装做听不懂冬落话里的意思,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同僚,各位道友,汉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我提议我们大
家一同敬汉王一杯。”
一时间应者云集。
范增举起酒杯看着冬落,既然自个儿敬你酒你不喝,那现在大家一同敬你,你该不会扫了大家的雅兴吧!
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你不可能连这长安百官,仙家宗门的面子都不给吧!
冬落端起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增大笑而坐,“大家随意。”
冬落笑了笑,开始埋头吃饭喝酒,一来是他真的饿了,二来是他懒得跟范增这个小人一般见识。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他非打得范增满地找牙不可。
清幽庭院间,似乎很快就忘记了之前那一点不快,丝竹声幽幽响起,外院相邻近之人大多都开始轻声交谈了起来,有些人纷纷走下座位,相互敬酒。
虽然他们只是来当陪衬的,可也不能自个儿做在那儿干喝不是,总有一两个相熟之人,说得上话之人,可以闲聊几句。
范增对此见怪不怪,本次虽是宴请汉王,可这毕竟是官场、商场、修行场,最看重的便是香火情。
今天来此的很多人又何尝不是抱着多结交几个贵人,还有拓宽自己路子来的,哪怕是范增也不例外,有几个仙家宗门他也是需要大力拉拢的。
只是现在不合时宜。
一时间,除了内院长安百官与冬落几人,其它人都走动了起来,庭院中人影绰绰,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可却没人来打扰长安百官与冬落等人。
他们也知道,今天的主场不属于他们。
百官无话,冬落也落得个清净,他就怕百官会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如此也好,本来他也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他今天来此就是来走一个过场的。
有什么比吃更重要吗?显然没有。
吃饱了,心安。
正当冬落吃的兴起之时,终于有人跳出来了,虽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难免有些不爽,想想也是,谁在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心里头舒坦。
而且来扰之人还没安什么好心。
这就让人更不舒坦了。
范思远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走到大厅中央,抱拳一礼道:“王爷,凡宴必有与之相乐者!或诗词唱和,或琴棋助兴,或剑舞翩翩……王爷如此年纪能被周天子敕封为王,必是文韬武略之人,如此喝酒,着实无趣,下官斗胆,想与王爷讨教一番,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还不待冬落开口拒绝,之前沉默不语的百官有几人突然开口了,“愿一睹王爷天人之姿。”
大厅外侧那些闲聊之人见到如此阵仗,立既来了兴致,纷纷坐回原位,坐壁上观。
冬落本想拒绝的,可百官之中有人出言了,长安城名流都在看着,想着拒绝了这一出,保不齐他们又会搞出另一出来,那还不如坦然接下。
冬落轻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想要本王赐教你,那本王今天就大发慈悲,指教指教你。”
说这些话时,冬落毫不脸红,甚至还做出一幅恨铁不成钢,关爱晚辈的表情来。
范思远被酒色掩饰下的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露出了一幅阴谋得逞的微笑。
第二六 四章 贫穷,让我变得不要脸
范增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着自饮自酌,毫不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
范思远此举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在冬落还末当上汉王之时,陈霸先还未死之际,他便密切关注着冬落了,对于这个潜在的敌人他可是从未放松过警惕。
可以说冬落所经历的一切,他都有所耳闻。
一个顶多上过几天私塾之人,才读过几斤几两道德文章,夸你一句文韬武略,你还真以为自己德才兼备了,就想着指教他人了。
你不丢脸,谁丢脸?
范增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这人自信啊!是好事。可自信到自负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事实上与范增有同样想法之人不在少数,每一家每一宗对这种可以决定自家祖师堂宗庙归属之人,关注都十分密切。
可以说,在冬落踏入陈国国土之际,有关他在渭城在洛阳,但凡是他们能打探得到的消息,都已经呈在了他们的案头,他们都不知道翻阅过多少遍了。
谁不知道汉王才上过几天私塾,这样的人肚子能有多少墨水,小范大人说与其诗词唱喝,琴棋助兴,那不是故意让其难堪吗?
一时间,百官看戏,默不作声,而仙家宗门之人则在像一些还不明白其中道道的人解释了起来。
“据说这汉王啊!从小在一个边境小城长大,书没读过几天,可能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小范大人与他诗词唱和,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他学识浅薄,准备让大家看他的笑话吗?”一位山上神仙低声说道,脸上是藏不住的戏谑。
又有人开口道:“这汉王也是一个脸皮厚的主,小范大人何许人也!那可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行家里手,要得着他指教吗?”
“对啊!小范大人素有君子之风,曾师从我陈国七言圣手杜三省,写诗作画那在我陈国文坛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估摸着小范大人如此说是为了不让盛宴冷场,可这汉王也太不知好歹了吧!真以为自己是汉王就天下无敌了啊!”
……
外面那些江湖人的话冬落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对这些范思远花钱找来恶心人的老鼠屎,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心中反而在想,你们就捧吧!等会你们将他范思远捧得有多高,摔下来就有多疼。
冬落面带笑意的说道:“范大人如此好学,若是本王再藏着掖着,那还真说不过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碰巧,这些本王都略知一二。说吧!你想要本王指教你什么?”
范思远想也没有想直接说道:“诗词唱和。”
范思远怒极,但他也知道这不是生气的时候,若是此时生气,被好事者传出去难免有损他的名望。
这次他之所以选择与冬落诗词唱和,除了想要恶心恶心一下冬落之外,也想借此机会在长安名流中再涨一涨自己的声望。
踩着汉王上位,想想就觉得刺激。
冬落对于范思远会选诗词唱和一点也不意外。
诗词唱和不比其它,诗词最考校的是一个人的文学素养以及人生阅历,二者不够,纵使你修为何等高绝也写不出传颂千古的名句来。
而琴棋书画则不然,修为够了,笔锋运转,指法芬芳,落子布局,心中沟壑自生,学的快,会的自然也快,以往觉得生涩之处便会豁然开朗起来,当然这也是说琴棋书画对于修者而言入门不难,可若是想要精通,还是得靠时间与天赋慢慢堆彻,修为起的只是一个辅助作用。
诗词,
讲究的就是一个妙手偶得,没有天赋,没有阅历,写出来的东西也是华而不实的,花再多时间也是百搭。
当然,对于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来说,再好的天赋再多的时间也是浪费。
可以看得出来,范思远选择与他诗词唱和可谓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考虑进去了,琴棋书画的水准可以随着人修为的精进有所拔高。但诗词素养并不会。
所以一般宴会上一些故作高雅之人都会听着丝竹管弦,吟诵诗词歌赋,范思远选择这最考校人的诗词唱和,看来是存心想要看他出丑啊!
只是冬落毫不在意,十分大气的说道:“本王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既然想要本王指教你诗词唱和,那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也得先告诉我,这诗词唱和是怎么个唱和法吧!”
百官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汉王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他们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在这个场合,不当说。
那些江湖人则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哈哈大笑,在此的谁不是长袖善舞之人,宴会助兴之技那可谓是门儿清,还有人不知道诗词唱喝。
“这汉王是周天子派来的开心果吗?连诗词唱和都不知道,是不是在洛阳没出过门啊!”
“嘘,汉王毕竟是边境小城出来的,可能连诗词都没读过几首,又那知道诗词唱和这等高雅的玩意儿。这太为难他了。”
……
雪念慈面不改色,专心吃菜喝酒。
王惜凤双手抚额,头颅微低,好想说这那来的土老帽啊!我不认识他。
冬落耸了耸肩,他确实不知道什么叫诗词唱和啊!不耻下问,这很丢人吗?
范思远稍微酝酿了一下之后说道:“诗词唱和便是随机命题,以此作诗,快而好者胜,慢而劣者败,败者饮酒,以此助兴。”
冬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还以为这诗词唱和是曲觞流水呢!没曾想竟是如此简单,也如此干脆。
冬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出题吧!”
说完,刚想给自己喝光的酒杯满上。
范增轻笑一声,好心提醒道:“王爷慢些喝,等会怕是喝不下。”
提醒是好心,只是话里的意思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心的。
冬落果然将酒壶放了下来不再倒酒,“范太傅所言极是,本王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了。”
大厅中央范思远思索了一阵,好似觉得自己若是出题再作诗,有些偏颇,就算是赢了,也难免会落人口舌。
所以这诗题还得另找一人来出。
他先装模作样的在长安百官中寻找了一番并未发现合适之人,而后目光再转向那一群江湖人,挑选了好一会儿,终于挑出来了一个耄耋老者。
“王爷,若是由下官出题再作诗的话,胜了难免会落人于口舌,因此下官挑选了一人,乃是长安城中有七言圣手之称的杜三省杜老先生,王爷您看由他出题如何?”
冬落笑容古怪,难怪你之前跟菜市场买菜一样挑挑拣拣的呢!合着还怕胜之不武啊!谁知道你有没有跟这人勾勾搭搭,沆瀣一气,不过就算是有,冬落也无所谓,管他是杜三省还是杜四省,只要不是杜少陵杜老爷子,他就不带虚的。
冬落沉吟了片刻后道:“那个范大人,你不觉得我俩这样诗词唱和太单调乏味了吗?”
想看冬落笑话的王惜凤内心冷笑一声,之前不是还挺牛的吗?现
在真要开始比了,就怂了。
王惜凤连忙将头压得更低了。
真丢不起这个人。
大厅内其它人虽然没有哗然,但也在小声的议论着。
“这汉王不会是怂了吧!临阵脱逃?”
“我看有可能。”
……
范思远这次是真的有些急了,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你跟我说要临阵脱逃,那我这名望还怎么养,还怎么看你笑话。
范思远沉声道:“王爷莫非是想要认输?”
他将认输二字咬得极重。
“认输?”冬落冷哼一声道:“本王岂是那种认输之人。”
不是就好。
范思远轻松了一口气。
冬落站起身来说道:“本王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是来为本王接风洗尘的,那本王也不能冷落了在坐的各位,只与你一人玩那无趣的诗词唱和。”
冬落环顾一下四周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本王决定拿出一百万中品灵石来为大家助助兴。”
一百万中品灵石,那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所有人都极度好奇看着冬落。
冬落朝雪念慈使了一个眼色。
雪念慈配合默契的说道:“既然王爷开口了,那在下不才,愿意来做个庄,开个盘,就赌这诗词唱和的结果是汉王赢还是范公子胜,赔率皆是一,大家可以随意下注,讨个彩头。”
说完之后,雪念慈从芥子物中将一百万中品灵石往大厅中央一放,将资本一亮,然后又收了回去。
冬落看向范增,“范太傅要不要也来玩玩,以你的身份从本王这赚走十万八万中品灵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范增看了眼范思远,得到其肯定的眼神后立即笑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那本王就下注十万中品灵石买小儿胜。”
“太傅大气。”
冬落内心轻啐了一声,鄙夷了一下自己,自个儿真的是为了钱啥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
冬落哈哈大笑道:“王惜凤,去收一收太傅以及各位大人家主的赌注。”
原本头就压得极低的王惜凤听到冬落叫他,不情不愿的接过太傅从须弥物中划过来的灵石,然后又走向长安百官。
收了几人之后,王惜凤终于明白冬落为何叫她来收取赌注了,这一群老色鬼见了他就像闻着腥味的猫一样,为了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充一下大款,也为了赢得范增的好感,原本只打算下注范思远一万下品灵石的,硬生生的勒紧裤腰带加到了一万五。
本来只想快点收完就撤的,可王惜凤一想到那个蠢货竟然敢让她出卖色相,立即使出浑身解数又多收了一大批灵石。
你不是钱多吗?那老娘今天就让你输光光。
不一会儿,所有赌注都已经收了回来,约莫近百万中品灵石,大多都是买范思远赢的,买冬落胜的才堪堪十来万下品灵石。
也不知道是谁在故意嘲讽冬落。
心满意足的冬落朝着杜三省说道:“杜先生,请出题吧!”
老态龙钟的杜三省站在大殿中央,四下里望了下,指着大厅内一处极高的山石景致道:“二位就以此为题吧!”
冬落顺着杜三省的手指望去,只见几处山石之上有几丛青竹傲然挺立,青竹紧附着山石,任狂风吹拂,依旧巍然不动。
杜三省话音刚落,面对此情此景,冬落脱口而出,“诗,本王已经作好了。”
第二六五章人生当如是,再浮一大白
“就作完了?”
这是此刻大厅中所有人的心声,这么快就作好一首诗了?就连雪念慈都有些愕然,更惶论其它不了解冬落之人了。
想要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作出一首诗来,就算是七言圣手杜三省,若无腹稿,也不可能。
他冬落凭什么?
凭他是汉王吗?
这绝对不可能。
大厅内所有人都知道冬落不可能提前知道诗题的,就算是杜三省泄题,也只可能泄露给范思远,决不可能是冬落。
范增举杯的动作顿了顿,沉声道:“王爷若是惧输,心疼自个儿口袋中的那点灵石,那等会王爷输了,下官只取九万就是,决不会让王爷难堪。可王爷如此行径,若诗不成,丢的可就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我大周皇朝的脸了。”
大厅中其它人尽皆眼前一亮,对啊!一个连诗词唱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多半是惧输,听到那快而好者胜,慢而劣者败,故而抢先说诗作已成,实则并没有。说白了,这么做,只是舍不得那百万灵石而已!
汉王是那输不起之人?
肯定是。
众人越想越觉得事实应当就是如此,看向冬落的眼神也有些别有意味起来。
按理说,他们都是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之人,不该如此肤浅,可实在是转瞬成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们有些乱了分寸。
范思远神色有些发冷,私下里他确实与杜三省有过沟通,今晚的诗题他也提前知晓,腹中早已备有诗稿,原本是想等上一会儿,先故作思索一阵再说诗作已成的,届时必将一诗惊长安。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又是一桩名利双收的好买卖,可没曾想这冬落成诗之速如此之快,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了,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范思远冷声道:“王爷,这满长安有头有脸的人可都在看着呢!若是诗作不成,输的那就不是几块灵石了。”
任谁来了也不会认为冬落在那么一瞬间便作好了一首诗,因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冬落很想说一句,这对父子都是些啥人啊!自己说的话这么难理解吗?
冬落低声说道:“本王说,诗,本王已经作好了,你们耳朵是瞎了吗?”
杜三省内心轻叹了一口气,他既以范思远合谋,那自然是不愿看到自家这个得意门生落败,可当下如此场所,也不能暗自里搞些什么小动作。
好在这诗词唱和不止是有快慢之分,还有好坏之别,而好坏之别远大于快慢之分。
既然这快慢自个儿已经做不了主了,那就只好在好坏二字上做些文章了。
别看这满堂黄紫公卿、山上仙家,身份境界高得吓人,可若要是说作诗作诗,在坐的还真没有谁比得上自己。
这最终的好坏,不还是凭自己一张嘴吗?
杜三省微微一笑,“既然王爷诗作已成,那就请王爷念来吧!也好让我等品鉴一二。”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冬落一念完,为了自己的学生,他拼着这半生清名不要,也要找出冬落诗作中遣词用句的纰漏之处,加以批判。再让范思远念出他的诗来,再大加赞赏一番。
届时这长安名流为了自己那点赌注,再加上自个儿这七言圣手的一番渲染,想必也分得出好坏来了。
冬落站在大厅中,看着厅外那一丛丛随风摇曳的青竹缓缓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冬落的声音不急不缓,铿锵有力,听在长安城名流的耳中,不亚于一场盛宴。
此诗一出,掷地有声,满座皆寂,全宴皆惊。就连杜三省也瞪大了眼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王惜凤美目中异彩连连,雪念慈如释重负。
范增已经忘记了喝酒,脸色阴沉的可怕。
范思远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一屋之间,众生百态。
冬落背负着双手,念完之后,依旧对着那处竹石,一动不动,似在沉思,似在回味,似在感慨,似在怀念。
冬落内心暗道:“郑老爷子,他们实在是太装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借你的诗教教他们,勿怪勿怪,下次给老陈烧纸钱时,也顺带给你烧点,当然前提是要你收得到。”
冬落缓缓回过神来,故作深沉的说道:“杜先生,你觉得本王这首小诗写得如何。可入你法眼。”
杜三省怔怔无语,他知道范思远败了,败得一塌涂地,冬落这一首诗出,别说是范思远了,就连他杜三省也再生不起半点比斗之心。
只此一诗,便将他一生所写的所有诗诗全压下去了。他在陈国虽有七言圣手之名,却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千古名句,因此他还没有资格对这首诗评头论足。
杜三省苦笑一声道:“汉王大才,此诗当传唱千古。”
冬落凑近身来,轻声说道:“杜先生,本王敬你是个文人,今日赠你一言,‘一切文艺,不可为阴谋所用,一但沾染,骨气全无,精神全无,人亦如此’。还望杜先生每日三省己身,慎言慎行,克己复礼,好自为之。”
杜三省笑容更加的苦涩,若是在这首诗出之前,冬落敢这样与他说话,他会觉得冬落是个棒槌。
可在这首诗出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棒槌。
自己这七言圣手,与之相比,徒有其名啊!
此诗无一字写竹,可无一字无一句不是在写竹之风骨,竹之气节。
众人还沉浸在此诗带来的气氛中,望着庭院中那在狂风吹拂下依旧傲然挺立的青竹,无论是官场巨宦,还是商海老手,亦或是山上神仙,都生出一股坚韧无畏,从容自信之感。
没有人怀疑此诗是找人代笔,能写出如此有气节之诗的人,无不是一代大家,风骨高洁之人,此等人物,山上仙家见了也尽须低眉,岂会为人代笔。
杜三省喟然长叹,能亲眼得见此等千古名句出世,还真是诗家之大幸,范家之大不幸啊!
良久之后,沉思中的众人终于回过味来。
有人出言感叹道:“咬、青山、破岩、坚劲、风,任它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好诗,好诗。”
有人嘲讽道:“诗是好诗,可莫要不是抄的吧!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随口一诵,便是千古名句,我可不信,你们谁爱信谁信。”
“抄?你抄一首我看看,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倒是愿意相信此诗乃是王爷有感而发。”
“王爷就好比那青竹,陈国好比那青山,王爷此诗便
是在表达哪怕是他从小扎根在边境小城渭城这‘破岩’之中,也定会‘咬定’陈国这座青山绝不放松,尔等宵小对他的‘千磨万击’只会让他更加的坚劲,他才不在意你们刮的是什么“东西南北风”。”
经他这么一解读,原本还有些怀疑此诗是否是抄的之人,顿时疑虑尽去。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就当有此诗句,才合时宜。
众人看向冬落的眼神彻底变了。
正迈步而回的冬落,脚下略一踉跄,连忙被他以不胜酒力之姿给掩饰了过去。原来这诗还可以这样解读,看来得多给郑老爷子烧点纸了。他真的很想说一句,我真的就只是想夸那竹长得挺直的。
冬落举起酒杯,朝着之前说话之人示意一下之后,一饮而尽。
那位身穿青衫之人有些受宠若惊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受的不是汉王之宠,而是一代大家之宠。
汉王凭此一诗,便可得大家之名。
冬落走到范思远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范大人切莫心慌,这诗词唱和并非是以快慢定胜负,而是以好坏决成败。范大人还有获胜的机会,本王也有的是时间,若范大人赶时间作出来的诗不如人意,输的那可就不是几块灵石,丢的也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脸了。”
冬落别有用心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范增。
范思远一脸颓然,哪怕他早有诗稿,此时拿出来与冬落之诗相较,也只是萤火之光,甚至发不出光。
范思远轻声说道:“王爷才高八斗,下官认输。”
他也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输在这必将传唱千古的名句之下,不丢人。
冬落走回座位上拿起一壶酒,朝着众人大声说道:“本王有感而发,得佳诗一首,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冬落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又拿起一壶酒接着说道:“人生当如是,再浮一大白。”
冬落将第二壶酒喝尽,再拿起第三酒,“这第三壶是罚酒,本王本想拿一百万中品灵石为大伙助兴,奈何这范大人‘存心相让’,让本王在赢诗之余,又侥幸胜了大家。因此,这第三酒,本王当罚。”
范思远内心苦笑一声,什么存心相让,我是想赢赢不了。
之前那位解诗的青衫青年举起酒杯开怀大笑道:“愿与王爷共饮此罚酒。”
有了他领头,一些不受庙堂节制的江湖游侠,也纷纷举起酒杯,开怀道:“愿与王爷共饮此罚酒。”
越来越多的人或是受诗词,或是受冬落先前豪饮两壶酒的豪迈影响,纷纷举起了酒杯,共饮罚酒。
或许这汉王真如先前市井坊间之言,德才兼备。
冬落朝雪念慈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的雪念慈立即让王惜风将之前押注在他身上之人的灵石赔付了。
范增说他输了只要他九万,但他赢了,他可不会只要范增九万。
贫穷,不会让他大方,只会让他更不要脸。
冬落接着对着范思远说道:“此诗,应当够范大人学一阵子了,若再诗词唱和也无兴致了,恰巧本王在围棋一道也算是有些造诣,若是范大人有心好学,本王今天心情好,也可指教指教你。”
已经回到座位上的范思远听到冬落之语,原本有些颓然的眼神,再次明亮了起来。
第二六六章我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诗词唱和搬起石头来砸到了自己的脚上,这让范思远感到很愤慨,他本想趁机打压冬落,再借势养望的,没曾想反而成就了对方的诗名。
不用想就知道,随着今晚宴会上发生的事传出去,那首诗连同冬落之名在陈国境内必将广为传唱。而他,间接促成了这首千古名诗的诞生,想来嘲讽应当是不少的了。
范思远正坐在矮几后思量对策,想着怎样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突然听到冬落说要再指教指教一下他围棋一道,不由的心思急转。
或许先前诗词上丢的脸面可以从这围棋上赚回来。
范思远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范增,得到其肯定的目光之后,站起身来说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那下官自然也不能扫了王爷的兴,只是这奕棋,讲究的就是一个棋逢对手,下官棋力浅薄,恐难让王爷尽兴,故下官特为王爷引荐一人,定能让王爷尽兴,想必以王爷这随口一吐便是千古名句的胸襟气魄,应当不会介怀吧!”
冬落面色微醺道:“不会不会,本王有的是胸襟气魄,你引荐谁来本王都不会介怀的。”
范思远露出一股阴谋得逞的微笑,诗词唱和他输了,那是技不如人,没办法。可这纵横经纬,这陈国还是有一二经于此道的人,恰巧这些人都与太傅府有不浅的交情。
奕棋,讲究的是神仙手,无理手,谋篇布局,放长线钓大鱼。他因个人心性之故,看事太过于粗浅,不善奕棋,可太傅府在这陈国六十余年经营,帐下有的是善棋之人。
范思远指着外院江湖人中一位白首老者沉声道:“王爷,此人名叫赵喧和,一生奕棋无数,从无败迹,王爷瞧瞧可合你心意?若是王爷觉得他棋力过强,那下官还可以为王爷再引荐一两个棋力稍弱之人。”
范思远这话看似在替冬落着想,想为他换两个棋力稍弱的,可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实则是封死了冬落所有的退路。
你先前不是说你在围棋一道上有造诣吗?不是夸下海口说引荐谁你都不会介怀的,我现在到是要看看你会不会介怀,若是介怀了,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范思远用心,昭然若揭。
冬落眼晴也不眨一下道:“不用换了,就他了。本王棋力高绝,这对奕之人棋力越强,你从中所能学到的也越多。”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为本王着想,本王自然也得为你想想。
赵暄和这人冬落知道,在来赴宴之前,冬落便让死神殿去打探过今晚所有要来参与此次宴会的人。
赵暄和是一名山上神仙,一生酷爱下棋,奕棋成痴,下遍陈国而无一敌手,现如今是太傅府的一名供奉,有大陈国手之称。
冬落在看他的资料时还问过雪念慈有把握下赢他吗?当时正在看赵暄和往日名局棋谱的雪念慈头也没抬的说道:“三十手内,他必败无疑。”
雪念慈解释说他说的三十手内,是说到了三十手,熟悉双方棋路之后,赵暄和就能看出他要输了。
当时看着棋谱脑阔就疼的冬落朝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不,应该是鸿沟吧!
冬落扶着矮几站起身来,带着些醉意说道:“喝酒嘛!图的就是一个乐呵!本王今日高兴,奕棋之前,再拿出一百万中品灵石来为大家助助兴。”
一百万,反正是刚才赢来的,输了也就输了,不亏。可要是赚了,那就赚大发了。
王惜凤不需要指示,便很自觉的去收集赌注了,或许是之前那一场诗词唱和输了的缘故,这些赌徒们发了
狠一般,出手也变得阔绰了起来,纷纷慷慨解囊。
一圈下来,可能是因为冬落之前的表现太过惊艳,这次的赌注没有成一面倒的趋势,双方皆有下注,但总的来说,押注赵暄和的还是要比冬落的要多上二十余万中品灵石。
冬落打了一个酒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范太傅之前可是输了十万中品灵石的,要不这次下注在本王身上,下二十万,本王包你赢,不但能赢回之前的十万,还能再赚十万。”
范增面无表情的划拨了一堆灵石给王惜凤,“二十万,押赵暄和。”
冬落喝了一口闷酒,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啊!这人啊!有钱赚不赚。”
不多时,大厅中央已经搬好了棋盘,赵暄和已经就位。
冬落摇摇晃晃的起身,可是才走没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雪念慈适时说道:“王爷,你本来就不胜酒力,刚又急喝了三大壶,要不先缓缓?你就算是现在勉强上桌,可头脑不清,下些昏招,也有损你从无昏手的威名啊!”
大多数人也觉得雪念慈说得有道理,这落日楼的酒本来就很烈,喝那么多,头脑发昏也是正常的。
不少人现在头脑都已经发昏了。
“也是!”冬落脸色通红,一手扶桌,上身摇晃不止,“可本王也说了…说了要教教…他们围棋。可这头脑发昏…确实容易下出一些昏招来,这样不就把人教坏了吗?这样是不太好。”
脸已经红透了的冬落微微抬头,看着众人说道:“本王觉得,喝酒,就要喝进肚子里。用修为解酒,那是懦夫行为,那是在浪费酒,浪费酒水钱。”
这句话一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用修为解酒,还不如喝水,实在还省钱。
只是不知道汉王何出此言?
冬落接着说道:“按理说,为了与赵国手下上一局,本王应当用修为解酒,可本王实在是不愿浪费这酒水。可若是等到自然醒,那可能得等到明天。可这棋不下范大人也学不到东西。”
冬落看向雪念慈,思索了片刻后道:“这样吧!你替本王与赵国手下上一局。”
雪念慈大急,“王爷,你让我弹弹琴写写字布布阵还可以,你让我下棋,我着实不会啊!”
冬落一拍桌子道:“叫你下你就下,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平时本王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下。”
雪念慈还想说话,可被冬落瞪了一眼,雪念慈只好委屈巴巴的看向赵暄和,想要他帮忙说几句话,可这时他那敢说什么。
雪念慈又将委屈的目光转向范思远,范思远装做没看见,你不会下才好呢!
冬落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道:“本王本想与赵国手手谈一局的,奈何不胜酒力,只好让我这半吊子水平的小跟班来替一下我了,赵国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赵暄和那敢有什么意见。
雪念慈的眼神越发的哀怨。
可众人也没有说什么,谁来下不是一样呢!
当事人都没说话呢!
范思远笑道:“换他也行,不过我要加注。”
雪念慈他打探过,一个钻书里的书呆子小跟班,从来没听过他与别人下过棋。
若是冬落的话,有前车之鉴,他还得提防提防,可对于雪念慈他还是很放心的,再加上刚才种种动作,他就更放心了。
就算是会下多半也不精通。
冬落想了想,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他要加注的要求。
于是又
有人陆续加注改注,最终押赵暄和胜的比雪念慈的要多出五十万中品灵石。
冬落趴坐在矮几上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一棵棵大韭菜,不,一个个山上神仙。
冬落伏桌而眠,内心窃喜,我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双方猜先之后,雪念慈的先手。
面色拘谨的雪念慈捻着一颗黑棋思索了好一阵之后,在万众期待的的目光中,啪的一声,落子天元。
满宴皆寂,与高手对奕,先手落子天元,那可是大忌,稍有不慎,黑子损失了一手棋浪费了先机不说,只要白棋规避一二,天元一子接下来便无大用了。
落子天元,也只有那些棋力高绝所谋甚大之人才敢有此下法,也不知道该说雪念慈人傻,还是棋力强。
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他应该是人傻。
观棋不语,围观之人虽然好奇,可却没人说话。
雪念慈落子天元后,便开始在边角下一些定式定手,可依旧改变不了落子天元带来的颓势,于是乎在赵暄和的穷追猛打下开始节节败退。
棋上局势错综复杂,白棋来势汹汹,黑棋一退再退,好在黑棋定手定式非常之多,可攻可守,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随着渐入佳境,雪念慈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像是也不知道下一子该落到哪一样?
赵暄和下的心惊胆战,几次他以为自己要赢了,可对方随手一子便改变了他的布局,而且依旧是挑不出毛病的定式,好似按那定式来,那子就该落在那一样。
好几次他以为对方要赢时,可对方又按其它定式走到棋盘其它地方去了,让他有喘息之机。
一些明眼人也看出来了,雪念慈下棋从始至终用的都是传统定式,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神仙手,可局势却貌似还压赵暄和子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百五十手后,赵暄和以半子之差,投子认输。
雪念慈如释重负,惊喜的说道:“王爷,我真的赢了。”
趴在桌上装睡的冬落喃喃道:“现在信了吧!就按本王教你的下,肯定能赢。不过,你有几个定式用的还不够好,还得多练练,可以省十余手。”
雪念慈陷入了深思之中,应当是去脑海中复盘了。
满坐哗然。
难不成这人的棋道真的是王爷教的不成?
想来应该是,不然也不用光用那些死记硬背定式定手了。
很多人都信了,冬落棋力很强,包括赵暄和,赵暄和看冬落的眼神变得有些敬佩起来。
能保持冷静的可能就王惜凤了,王惜凤抱着双手,冷冷的看着冬落二人,装,我就看着你们装。
冬落挣扎着起身,“范大人,可够学?不够的话,本王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要不再与赵国手奕上一局,让你学学?”
范思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自找苦吃了。
冬落轻出了一口气。
王惜凤又开始行动了起来。
冬落再次说道:“那这样吧!范大人,书画一道本王也是颇为精通,要不本王也教教你。”
范思远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场间气氛至此不免有些尴尬,之前随范增同来,坐在范思远左下方那位将领突然豪迈一笑道:“王爷,俺叫王铁山,是个粗人,实在是听不懂看不懂琴棋书画这穷酸文人的玩意。王爷可不能厚此薄彼,光指教范大人,也指教指教一下俺们这些粗人吧!”
王铁山声如洪钟,一时间不少将领跟着起哄,想求王爷指教。
第二六七章 千杯不醉冬掌柜
王铁山,羽林军大统领,负责悍卫都城长安的安危,官不大,权不小,长安城内最有实权的将军。
羽林军,因“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而得名,兵源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军中翘楚,有贵族兵,职业兵之称,而能在羽林军中担任大统领的王铁山,无论身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肯定都不一般,这种人说他是个粗人,这话谁爱信谁信,反正冬落他是不信的。
冬落带着些许醉意说道:“王将军想要本王指教你什么?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还是花前月下啊!这些…本王都略知一二。特别是那…花前月下,本王更是个中老手。”
王铁山能跟在范增身后入席,坐次能如此靠前,无不彰显了他在范增心中的份量,冬落可不觉得这一场接风宴范增就只会搞两个小动作。所以说这王铁山必定也是范增诸多后手中极为关键的一环,冬落也不敢掉以轻心。
王铁山一抱拳诚诚恳恳的说道:“其实俺也没啥要王爷指教的,只是王爷先前念那诗下那棋,好不好的,俺也听不懂看不懂,可他们都说好,那俺也觉得好,所以为了那诗那棋俺们这些粗人想敬您一杯。”
之前起哄的将领纷纷发声应和。
王铁山大大咧咧的说道:“俺老家是镇北城的,镇北城也没啥好东西,只有酒,俺前些天回家的时候,特地带来了几壶镇北烧刀子,借此敬王爷的机会也想请在座诸位品尝品尝。”
这话虽然说的直憨,但却颇为客气。这镇北烧刀子可不是什么一般美酒,而是采用双蒸法多次蒸馏得来的高度烈酒,它的大名,冬落在一间酒馆都曾有过耳闻。
镇北烧刀子因度数高,味浓烈,似火烧,而得名。
烧刀子一般无人饮用,除了多次蒸馏酿造不易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酒实在太烈,一般壮汉只饮一大碗便会醺然而醉。长安城的名流很少会饮这种酒,毕竟谁也不想在把酒凭栏临风抒怀自以为满腔感慨之际,才生起的放肆豪饮之心,又被这烈酒给硬生生的浇了下去。
长安城少见的镇北烧刀子从王铁山的芥子物中一坛坛的堆在大厅中央,看起来颇为壮观。落日楼的奴婢仆人举着厚重的坛子再将其分装到更加精致的酒具中,再将其分发到各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烈的味道。
王铁山唤来婢女撤下眼前的小酒盅,直接拎着一坛酒,站起身来,盯着冬落的眼晴,沉声说道:“王爷,俺敬你一杯,只是不知王爷还能饮否?”
一坛当作一杯,看来王铁山来者不善啊!
冬落看着眼前那一个精致的小酒盅,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这还是他参加宴会以来第一次露出这种情愫,有些红晕的脸颊自带一份魅力散发,也许这就是长安闺阁女子口中所说的气质。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还能饮否?
真不知道这王铁山怎么想的,难不成是自己这装醉装的太成功了,以为自己真的不胜酒力?
这王铁山还是太年轻了啊!看来这王铁山是想把自己灌醉,好让自己出些丑,折些颜面。想法是很美好,可现实是很残酷的,既然如此那就很有必要给他这个没有在酒桌上遭受过毒打的人上一课了。
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千杯不醉冬掌柜那并非是浪得虚名。
王铁山神色一肃,举着酒坛郑重说道:“话说当年,镇北
城苦寒之地,天寒地冻,兵甲不得行,老王爷传下此酿酒之法,酿成这烧刀子酒,兵甲饮之,生龙活虎,屡战屡胜。这烧刀子酒在镇北城有三碗不上马这说法,只是不知王爷您能不能饮?敢……不敢饮?”
此言一出,大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雪念慈嘴皮直抽抽,这王铁山莫不是一个铁憨憨?
雪念慈深吸了一口气,憋笑太他娘的难了,赶紧喝一口酒压压惊,卧槽,这酒太他娘的烈了。
王惜凤有些同情的看着王铁山,又看了看赵暄和,这两个要不了多久便注定会成为难兄难弟的人,太招笑了。
冬落的酒量,雪念慈的棋力,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的,他们到底有多强,连她都没底。
但愿这王铁山,等会能多刚一段时间,不要跟座豆腐山一样,不经撞。
雪念慈赶忙出来“解围”,“那个王将军,王爷他实在是不胜酒力,如此饮酒,实在是有伤风雅,要不大家同饮一杯?”
要是这大厅是一张大酒桌的话,他很想对在坐的所有人说一句,你们被冬落包围了。这话不是针对谁,而是在坐的都是废物。
可是为了这第三茬韭菜割起来顺利,他也只能如此没脸没皮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现在穷呢!为了钱,冬落这个汉王连脸都不要了,他还要脸干嘛!能当饭吃吗?能换来钱吗?
都不能,那脸还要了干嘛!
王铁山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举着酒坛子,冷冷的盯着冬落道:“同饮也好,对酌也罢!我只问一句,王爷饮不饮?”
王惜凤轻抿了一口烈酒,被辣得紧紧皱眉,听着此话,一阵好笑,合着这王铁山还要逼酒啊!这不是赶着去送韭菜吗?
王惜凤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以那两位的德性,送上门来的韭菜,那有不割的道理,割了多半还嫌你送的不够大棵呢!
王惜凤擦了擦嘴角,正襟危坐,她知道她马上又要有事做了。
冬落不胜酒力,已经摇摇欲坠这是有目共睹的,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拒绝与王铁山对酌的要求时,只见他眉眼间展过一丝丝笑意,右手轻轻一招,庭中酒坛便无声无息来到手间。
冬落踉跄着起身,断断续续的说道:“念慈,如今本王…本王酒性…酒性正酣,再拿一百万…一百万中品灵石给大家助助兴。”
满庭哗然,这是同意与王铁山对酌了?
雪念慈与王惜凤立既飞快的行动了起来。
韭菜好了。
冬落挥动着手豪迈的说道:“也罢!这酿酒之法既是家父所传,那这酒,本王就当饮,就当痛饮。”
冬落右手倒提酒罐,透明清冽的酒水伴着刺鼻的酒香倾泻而出,他头颅微仰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来,动作好不潇洒肆意。
王铁山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不胜酒力的汉王会以这种随性的方式与他对酌,等他醒悟过来,冬落已经饮完一坛了,而他手中还拎着那一坛,还没动,于是他也赶紧豪饮了起来。
冬落将空酒坛往旁边一扔,喃喃了一句,“酒来!”
立马有奴仆小厮给他递上来烧刀子酒。
从一开始饮酒,双方便不在动用修为,这满大厅的修者都在看着,若是雪念慈没有开盘的话,他们二人随便喝喝就行了。可这开盘了就不一样
了,那就不能再随便了,必须得喝到真的不能喝为止。因为,这酒,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而是他们与押注在他们身上的人一同的事。
押王铁山胜的已经有两百余万,而押冬落赢的不过才十多万。
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大的差距,除了有目共睹的冬不胜酒力之外,还因为之前有人输的太多,想借此扳回本来,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范增想以此逼冬落,逼他不得不喝,因此他下注极多。
也就是说,若是他输了,输的便不止是酒,还有一百九十余万中品灵石。
所以,他只能赢,为了赢,他只能尽可能的去喝。
而结局却是他怎么也赢不了。
可事态的发展却又总是出人意料。
等王铁山开始喝第二坛的时候,冬落第二坛已经喝完了。
第三坛,第四坛,第五坛……烧刀子在镇北城有三碗不上马的说法,这一坛可以装五六碗,王铁山敢与冬落拼酒,实力自然不俗,可再不俗也架不住冬落那不要命的喝法,终究是抵挡不住,满脸通红的倒了下去。
很快便有仆役将王铁山抬了下去,而大厅中却没有人说话,因为冬落还在喝,他还没有停下。
一声声酒来不断的响起,冬落举着酒坛双眼迷离道:“王铁山,本王告诉你,酒场,如战场,可以死,但不能退。”
“咦!王铁山,你人呢!本王…怎么看不见你了。”
“酒…来!本王还能喝!”
“王铁山,来走一个。”
“王铁山,来,接着喝……”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
“酒……来!”
“王爷,酒没了。”
……
冬落仰躺在矮几上,摆了摆手道:“没了就没了吧!本王……尽兴了。”
“哦!对了,王铁山还站着吗?”
“倒下了。”
“还醒着吗?”
“已经醉了。”
“那看来这酒场上他不行啊!也不知道战场上啥样。”
……
众人看着冬落身侧比王铁山多出来的十余个空坛,有些心惊胆战。
众人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二人皆没有用修为解酒,都是靠身体硬扛。
而冬落靠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意志。
今日宴会上之人对冬落的认知又有了很大的改观。
一个意志如此坚毅之人,何愁大事不成。
一些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之前很少说话的范增突然开口了,“王爷既已尽兴,那此次酒宴就到此为止了,王爷你看如何?”
冬落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他清醒无比的内心早就在嘶吼着快点结束吧!老子装不下去了,再装就要穿帮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韭菜已经割的差不多了,过犹不存,三茬够够的了。
冬落正想撑着地站起来,范增突然说道:“远儿,王爷远道而来,去将我为王爷准备的那位见面礼拿来。”
刚想起身的冬落顺势又躺了下去,卧槽,范增你大爷的,还来,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应当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范增亲自出手了。
第二六八章 我就一看戏的
落日楼,大厅内。
当那位两次落败的范家麟儿范思远离去后,范增笑道:“王爷,实不相瞒,下官数月前西狩获麟。得此瑞兽,实乃我大周之福,值此盛宴,特献于王爷。”
冬落醉醺醺的说道:“太傅有心了,正好本王也想瞧瞧这圣兽麒麟到底长得什么个模样?”
他记得独孤云毓曾说过,麒麟,天下十大圣兽之一,能吐火,音似雷。相传只有太平盛世或圣人降世,才有麒麟现世。九州之上有诗云“麒麟踏祥云,人间百难消”,说的便是此等盛况。
不过,独孤云毓也说了,这传说是假的,当不得真,麒麟想要现世可不会管你是什么盛世乱世,甚至还有许多乱世都是麒麟的手笔。
在西牛贺州妖兽横行之地,有一处叫麒麟窟的形胜之地,里面生活着许多麒麟。据说就连那被封为圣兽的祖麒麟都生活于此,只是从来没人见过它。不过也因为如此,麒麟窟在妖兽一族中一直占据着无上的地位。
麒麟并非都生活在麒麟窟,麒麟窟外也散布着许多麒麟,只不过这些都是一些血脉不纯的亚种,想必范增此次猎获之麟应当便是此类血脉不纯的麒麟吧!
冬落也想看看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兽,至于这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那就让他来好了,大不了等会装醉一走了之。
都割了三茬韭菜了,该丢的脸也丢光了,不在乎再丢点。
大厅内众人也有些期待,这祥瑞之兽可不多见。能见一眼,那都是福气,做人得惜福。
不多时,范思远便牵着一物走了进来,不过当众人看清范思远手中所牵之物,不由的呆了一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头麒麟,更像是一头……野驴。
“这是麒麟?”
“范大人是不是喝多了,牵错了?”
……
不光是那些山上仙家如此,就连长安百官也是一愣,但是他们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其中隐含的信息,看向冬落的目光,不由的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那些坐于外院的长安名流们,很多也都已经反应了过来,面色急速变化,不由的坐直了身体,大气也不敢喘,似乎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雪念慈眼晴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轮椅扶手。
大厅内,落针可闻。
无论是之前输昏了头的,还是喝昏了头的,一瞬间变得清醒无比,都觉得此事不对劲,这范思远怎么会牵错,那些对范增有些了解之人,此刻念头猛的通达,各自内心都咯噔一声。
“太傅莫不是要逼王爷向他低头?”
长安名流们尽皆噤声,此刻也都纷纷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不想卷入到这场漩涡中。
冬落冷冷的看着场中的那头野驴,没有说话。
雪念慈冷哼一声道:“范思远,你好大的胆子,居敢拿一头野驴来充当祥瑞之兽,诓骗王爷,行那欺君罔上之事。”
说话间,一道惊天大阵拔地而起,雪念慈仿佛身化苍穹,携五级灵阵之威,向着范思远,轰杀而去。
雪念慈全力出手,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迟疑与拖延,似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范思远斩杀于此。
雪念慈的修为全力爆发,一道紫色的光轮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柄柄长剑凭空出现,飞舞在他的身侧,带着震颤神魂的波动,轰然降临。
范思远不闪不避,只是冷眼看着雪念慈。似乎对那既将到来的五级灵阵,毫
不畏惧。
就在长剑斩落的刹那,从范思远入殿便不在言语的范增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目中深外,也有一丝对范思远的赞赏闪过。其右手抬起,向着范思远处一拳打落。
这一拳落下,雪念慈那早有准备的剑阵瞬间破碎,轰鸣之声,响彻整座落日楼。
面色微白的雪念慈看着范增冷冷的说道:“范太傅,你莫非是要包庇这欺君之人?”
范增淡淡的开口道:“年轻人,杀心不要太重,别动不动就要杀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范思远是否欺君,你说了不算?”
雪念慈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本来也没打算杀范思远,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想让范家父子调转矛头指向他而已!
现在冬落不宜多说话,说多错多。
事实上此时的冬落也是如此,仿佛没有查觉到范增与雪念慈二人动手一般,而是在默默思索对策。
范思远神色平静的说道:“雪大人,我可没有欺君,这就是一头麒麟。只是你今晚喝得有些多,头眼昏花看不出来而已!你有此莽撞之举,我不怪你。毕竟谁还没有过喝高的时候啊!”
范思远对着范增恭敬一礼道:“父亲大人,您来给雪大人,还有大伙说说,这到底是麒麟还是……驴?”
范增嘴角那一抹蕴含深意的笑容更为明显,此时他淡然开口,“是麒麟。”
话语一出,大厅内所有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长安百官中,有些人的身体甚至已经在微微颤抖。
睁着眼睛说瞎话。
太傅这是要逼汉王低头?逼汉王说出这是麒麟?以此来重新宣告他在陈国的权势?
就知道今晚这接风宴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作作诗,下下棋,喝喝酒就尽欢而散。
这不是范太傅一贯的作风,这才是此次盛宴的压轴戏。
欲杀人,先诛心,这才是范太傅应有的作风。
内院满朝文武,外院山上仙家,就算是再愚笨之人,此刻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察觉到范太傅的意图后,瞬间……所有人的神情,都起了强烈了变化……不一而足,很是精彩。
王惜凤胸口起伏了一下,看向冬落时,目中露出复杂,显然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知道这是范增要逼他表态。
这已经不是马或者是麒麟的事了,而是陈国权威的事。
正好,她也想看看这蠢货的态度。
山上神仙沉默,商界巨贾低头,长安百官也都静悄悄的,不发一言,看来都不想卷入这场太傅与汉王之争。
“太傅说他是麒麟,王爷,您,觉得它是麒麟还是……驴?”范思远内心一阵窃喜,试问一下,大周皇朝有谁能像他这样与一位王爷如此说话,应当没有了吧!
话语出后,大厅内所有人,包括文武百官,一个个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至于低头的就更多了。
冬落内心冷笑一声,想玩,那本王就再陪你们玩玩好了。
冬落带着浓浓的醉意,懒惜的说道:“太傅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可本王年轻力壮,耳聪目明,自然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一头……驴。”
这,汉王的意思,是不妥协吗?
汉王打算与太傅撕破脸皮了不成?
这压在所有人心底的疑问,没有人有答案。
众人都在等着事态接下来的发展。
范思远此时不慌不忙的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长安百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王爷说它是驴,太傅说它是麒麟,既然如此,那诸位就来帮我看看,这到底是麒麟,还是……驴。”
范思远振振开口,实际上,这才是他这计策的最终想法,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迷惑众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逼汉王低头,可实际上……他要逼的不是汉王,而是……这满朝文武,山上仙家。
逼满朝文武站队,让山上仙家看清楚这陈国的形势,谁才是这陈国的老大,这才是今天把长安名流都请来的原因,这才是这一计的最终目的。
至于逼汉王,他可不敢,他要是敢逼,余下八王分分钟能让他死得不能再死。再说了,他拿什么逼,就算是逼汉王说是麒麟又有什么用,汉王就真的会向他们低头了吗?还真是可笑。
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大厅内众人脸色一阵变幻,无比难看。
他们之前本以为只要不参与这个话题,就可以避开这一次太傅与汉王的争斗,可却没想到,原本好好地,突然之间,那该死的范思远,居然将矛头一转,对准了他们。
王惜凤睁大了眼晴,她对范增父子终于正视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能解决的事了。
范思远之前的表演及节奏的控制,太过逼真,文武百官们也没有想到,这范思远真正的目标是他们。就连王惜凤也没有想到。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百官中有几人神色虽有更化,可却掩饰的极好,在范思远牵出驴来那一瞬,他们就已经明了,事情可能会演表成这样。
逼不了汉王低头,那就逼他们表态。
让汉王,还有这山上仙家都看看,这陈国,到底是谁作主。
可明悟归明悟,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去掩饰,心底对汉王、范增父子的恨以及咒骂,已是无比强烈。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这哪里是让他们认麒麟还是驴,这分明是太傅借范思远的手来逼众人认谁做主。他们都快要哭了,他们只是一个当官的,谁来做不是做,逼他们做甚。
这种当面表态,一直是众人想要避免的,可眼下却被逼到了死胡同,在这之前,他们还可以浑水摸鱼,得过且过,可现在,他们必须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可这这个立场不好表啊!
一旦说这是驴,太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弄死他们就跟玩似的。
可若是说这是麒麟,那就是与太傅绑的死死的了。若最终结果是汉王占了大势呢!他们必死无疑,现在他们好想像王铁山一样被人抬下去。
至于实话实说,在这装不懂,装糊涂,怕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今日的事情,很显然是太傅想要算计自己,他才不管这是麒麟还是驴,就算所有人都说了是麒麟,他也不会相信。
可他要的也不是相信,而是态度以及……大势,他要的是汉王,陈国的山上仙家,江湖游侠都看得懂看得清的大势,哪怕是虚假的大势。
在这大势下,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这陈国是由他范增说了算,你们文武百官最好给我站稳立场,你们山上仙家也别动什么歪心思,你汉王是龙也得给我盘着。与此同时,他也是要以此事,震慑陈国各大势力。
这就是敲山震虎!
“这范扒皮还真不是个人!”
“太狠了!”
“这是要逼我们表态啊!”众人心中已经掀起了大浪,他们在咒骂范思远的同时,也对范增升起了极度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