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安家业获表彰
小年过后,2000年1月30日,农历的腊月二十四上午,安子善刚吃完早饭就收到了吴玉川的电话。
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父母,安子善拿起手机就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了大门外,一边往胡同外走着,一边接起了电话。
安家业和张桂云望着安子善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目光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喂,老吴,你说。”
吴玉川醇厚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笑意从电话中传来,“安师,我今天就赶回渝都了,春节过后,预计正月初八我就回来了,如果您有事找我,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可以更快赶回来。”
安子善微怔,爽朗的笑道:“我应该没什么事情找你,初八的话,莲山这边的工程还在冬休吧?你回来这么早干什么,在家多陪陪家人,过完元宵节再回来吧!”
吴玉川笑道:“对,建筑行业还在冬休期,我没想到你们这边冬天这么冷,零下能够保持三个月之久,而且冬季居然是有暖气的。哎呦,屋子里可真舒服,不像我们南方,冬季除了空调取暖,全靠硬抗了。”
“哈哈哈哈!”
安子善大笑,吴玉川的话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在网上看过的很多段子,有南方的网友说,“我以为我们都一样,谁知道冬天你们北方这么舒服的,还有暖气。”
南方的冷,安子善也是亲身体验过的,前世到湘水省的省会星城上大学,那第一个冬天,差点没把他冻死,北方的天确实更冷,但那是干冷,穿的厚点就没事了。
而南方的天,那是湿冷,阴嗖嗖的冷,穿再多衣服都白搭,直往你的骨头缝里钻。
曾经对门宿舍里,有个南方的同学嘲笑他们几个北方汉子,“你们是北方人,怎么还怕冷?”
这话可是惹怒了他们宿舍来自岛城市的那哥们,他气的脸红脖子粗,怒吼道:“我们北方窗户是双层的,阳台是可以封闭的,家里供暖是有好多暖气片子的,屋里是二十度的。”
“我们的羽绒服是鹅毛的,菜是做好可以趁热吃的,暖气是十一月给的三月才停的,寒假是十二月就放的,北方人又不是北极熊,你说我们为什么怕冷?”
笑了片刻,吴玉川都有些发懵了,安子善方道:“北方的冬天是更舒适一些,如果出门有车开,那就更舒服了。出门车里有暖气,到公司办公室有暖气,回家家里也有暖气,幸福感超强。”
“不过,那是城里人,农村的冬季取暖就只能靠热炕了。”
“对啊!没想到你们冬季是这么舒服的,以前我偶尔到北方出差谈生意,最多住下酒店,从来没
有注意过这些事情,也没有逗留过这么久,所以直到现在才清楚,南北方的差异还蛮大的。”
吴玉川一脸感慨的说道,“安师,这冬休期,我看了一下,预计要到三月初,惊蛰前后。至于早点回来,还需要安排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另外,您若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及时出现不是。”
安子善沉默片刻,有些复杂的说道:“老吴,你有心了。那就这样吧,我也不多说了,对了,莲山建筑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吴玉川轻笑道:“安师你不问,我也有件事要跟您说。莲山建筑公司从改组后,重新组建为三建,到目前为止各项工程发展良好,不管从公司面貌还是到员工工作积极性,都有很大的进步。”
“前两天咱们龙湖莲山分公司这边的年终会上,冯冀做的年终报告,咱们从乡镇合并带来的建筑项目中,获得的利润比预计的还要高一些,预计净利润可以达到二百多万吧!”
安子善大惊,骇然道:“老吴,这些可都是莲山县的工程,我不希望出现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
吴玉川微怔,疑声道:“豆腐渣工程?安师是指?”
安子善沉声道:“豆腐渣工程,是指工程的质量就跟豆腐渣一样,松松垮垮,容易倒塌。”
吴玉川错愕,赶忙厉声保证道:“安师放心,我老吴从创立龙湖开始,做事的宗旨就是严谨、认真,对于您说的偷工减料的事情,向来是发现一起严惩一起,绝不姑息。”
“我不能向您保证龙湖没有这样的人,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样的人在龙湖绝对做不大,干不久。”
安子善放心的笑了,他喜欢这样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才是对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老吴。对于我们来说,钱够用就行,你说呢?”
吴玉川慨然道:“安师说的是。”
顿了片刻,又道:“安师,冯冀说想去你家拜会您,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给您送点年礼,您看让他去吗?”
安子善愣了下,忙道:“不让,不让他来,也不需要给我送什么年礼,我还小,吃不多,不缺吃穿,让他自己留着吧!”
吴玉川笑了,温声道:“那他想过年给您打电话拜年,可以吗?”
安子善皱了皱眉,有心拒绝,又想到拒不拒绝没啥意义,冯冀跟携程的杨宁不同,前者要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很多,随即说道:“随便他吧,我的号码可以给他,有需要给我电话。”
“诶!明白了,安师,那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挂了,年后见。”
安子善走到村
边的公路上,这条公路从安庄村的村头通过来,紧贴着安庄村而过,通往安庄村东北方的李家坪村,他望着路边的河面上结起的冰层,温声道:“年后见,老吴,一路平安!”
“谢谢安师,再见!”
挂掉电话,安子善面色复杂的随手把手机揣进裤兜,双手也插进裤兜里,沿着河岸慢慢的走着。
莲山县,龙湖分公司,吴玉川的办公室内。
冯冀一脸激动的坐在沙发上,望着吴玉川,颤声道:“吴总,那个,安少同意了吗?”
吴玉川挂掉电话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笑道:“我说了,我这个法子好使,你不信,你直接要安少的电话,估计不会给你。你先假意给他送礼,他肯定不会同意的,然后再说给拜年,就会同意了。”
冯冀笑容满面的夸赞道:“还是吴总了解安少,感谢感谢,您帮了我大忙了。还要一个事情,您说年后由我们三建承建安少家蔬菜基地内楼宇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注意和要求的吗?”
吴玉川笑眯眯的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客气。至于你们三建承建的事情,等年后再说吧!”
冯冀微怔,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当天下午,吴玉川把莲山分公司的一切事情安排好之后,跟赵丹丹两人驱车直奔岛城市,随后乘机从岛城直飞渝都,回到了龙湖总部。
在河岸边溜达了一会,安子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2000年2月1日,腊月二十六,莲山县公路局大会议室内。
公路局局长高策高坐 台上,面带笑容的做着公路局1999年年终工作总结。在其身后挂着一条红色的长幅,上面写着黄色的大字。
莲山县公路局一九九九年度工作总结及表彰大会。
台下第一排是局各部门的一把手们,第二排是各总工程师和高级工程师。
安家业坐在第三排靠近中间过道的地方,他面前的名牌上写着项目一部安家业的字样。
旁边还有几人,面前的名牌上都是项目一部的字样,这些人安家业也熟识的很,都是项目一部其他几个办公室的项目经理,跟自己职位相同。
会议从早上九点就开始了,高策已经做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年度总结,安家业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应该快结束了。
下一个环节是表彰环节,开会之前,项目一部的总工王树来曾来找过他,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自己向上面打过报告,给安家业报了项目一部年度最佳项目经理。
于是,对于这次会议,安家业充满了期待。
第三百二十七章 枭羽、枭龙和于海龙
腊月二十六,就在莲山公路局正在召开年终总结和表彰大会的时候,遥远的江宁城却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江宁城市区东部的一座巨大的庄园里,枭羽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古朴的案几前,整个屋子的布局有些沉闷,居然没有一丝现代社会的气息和用品。
案几上摆放着一方砚台,一个毛笔架和一盏煤油灯。
还有一块天青色长方形的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灰白色的宣纸。
枭羽的对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望着面无波澜的枭羽,等待对方的答复。
枭羽的五官煞是好看,有一丝剑眉星目的味道,如果说他脸上能挂上温和的笑容,那就是标准的阳光帅气大男孩了。
可是实际上,这中年男子从来没有看到枭羽笑过,连一丝笑容都欠奉,永远的冰块脸,其目光平静的望着中年男子,缓声道:“你是说那个安子善现在是易算师协会的副会长?通神境易算师的修为?”
中年男子从容恭敬的回道:“是的,羽少爷,前些日子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那边的已经确认了,据传周处还有想法要立他为第一副会长。”
枭羽的目光首次从桌面上的灰白色宣纸处挪开,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眉头微蹙道:“周处要立他为第一副会长?这怎么可能?消息属实吗?”
中年男子对上枭羽的目光,顿时紧张了起来,目光微凝道:“这个……,这个只是协会里面有这样的传言,是周处亲口说的,具体如何,还不能确认!”
枭羽沉默了,拧眉看着中年男子,过了好一会方道:“周处这老家伙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中年男子直点头,枭羽顿了片刻后又道:“这样的话,计划改一下,现在我们还不能跟易算师协会搞的太僵。吩咐下去,安子善明年暑假就会升高中,按照情报必然是莲山一中无疑。”
“安排一下,到时给我转学到莲山一中!”
“明白,我马上安排下去。对了,羽少爷,东区的刀疤最近有些不安分,您看?”
枭羽微怔,有些恍惚的问道:“谁?”
中年男子心头一跳,声音干涩道:“就是去年您路过东区看到的那个混混,后来您不是让我提点一下嘛!”
“哦……”,枭羽长叹一声,他都忘记这个人了,“怎么?他不太安分,发生什么了?”
中年男子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道:“前两天,枭营……来报,说发现刀疤有干贩卖孩童的……勾当!”
“你说什么?”
枭羽面色猛然阴沉下来,冷声喝道。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枭羽寒声道:“让枭龙去吧,干净点!”
“啊?龙……龙少爷?
这……”
这男子大惊失色,枭羽冷冷的望了他一眼,男子顿时收声,忙道:“遵命!这就去,这就去!”
枭羽面无表情的望着中年男子撒腿跑了出去,脑海中想起去年自己在东区看到的那一幕。
一个右脸颊至眉尾处有一刀疤的男子,初见对方衣衫破旧却有一颗热心肠,心有戚戚才吩咐下面提点一下。
谁成想,居然会干出自己最痛恨的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来这荣华富贵最易腐蚀人心,钱财易得,初心难久!
庄园东北角,中年男子面色诚惶诚恐的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侧,微躬着腰,逐字逐句的转述枭羽的话。
这年轻男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长久生活在阴暗之地,不见阳光,唇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瘆人笑意,面目狭长。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也就是说,羽兄说了,刀疤这个人交给我处理,对吧?”
中年男子忙道:“对对,龙少爷,羽少爷是这么吩咐的。”
“好,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诶!诶!”
说完后,中年男子慌忙夺路而去,脚下有些踉跄,仿佛这枭龙是恐怖凶兽一般。
刀疤是江宁东区最大的黑道势力鸿昌物流公司的老板,而在一年前,刀疤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街头小混混而已,这一切的转折只是抱上了枭家的汗毛。
只是真正知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他自己,这也是刀疤最大的秘密和依仗了,也是他可以在东区为所欲为的底气。
是夜,鸿昌物流公司经理办公室内,刀疤正跟几个核心成员嘻嘻哈哈的不知聊些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低喝,“干什么的?”
“啊!”
然后低喝的人,就没了声息,屋子里顿时一静,四五个人急忙从门后抄起棍球棒和开山刀,面面相觑之下神色紧张的站在屋子当中,盯着房门。
如果没有脸颊上那道疤痕,其实刀疤是个面相和蔼的男子,笑起来也很是和气,是让人看一眼就顿生好感的那种。
此时,刀疤的面容却是有些苍白,嘴唇轻轻哆嗦着,刚刚的声音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惨叫说明看门的二狗子凶多吉少了。
这是什么年代了,还下手这么狠,看来来者是个真正刀口舔血的人啊!
“砰!”
一声巨响,刀疤几人只觉劲风扑面,碎裂的房门四散而飞,好几块重重的打在几个核心成员身上,一时之间“哎呦”声不绝于耳,几人如同滚地葫芦一般摔倒在地。
刀疤傻眼了,他这门虽然不是什么特制的,也是真正的实木门啊,厚度至少有五公分,怎么会跟纸片一般四分五裂。
枭龙嘴角挂着瘆人的笑意,缓缓走了进来
,右手倒提着一把唐刀,刀刃处有血珠滚滚而下,血红的刀尖拖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还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环视一圈后,咯咯笑道:“谁是刀疤?”
于海龙被一块门板打倒在地之后,就势滚了一下到了沙发后面,只露个脑袋出来望着门口走进来的枭龙,嘴唇直抖,面色煞白如纸。
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关二爷保佑,关二爷保佑啊,上天好不容易给了我鹿城龙哥一次机会,不能就这么夺走吧,我可啥都没干啊,一天福都没享!”
于海龙的内心几近崩溃,其实在于海龙的皮囊下面还有一个未来者的灵魂,这个灵魂是18年被捅身亡的鹿城龙哥,当时醉醺醺的他因酒精壮胆持刀走下宝马车恐吓一别他车子的行人。
谁曾想,没有吓到别人,却让手中的刀滑了,结果对方惊恐之下夺刀就捅了过来,于是龙哥悲剧了,当时他只感觉到肚子一凉,随后浑身越来越冷,低头看了一眼,当即昏了过去。
他看到了一片鲜血,从自己的肚子咕咕流出,他昏迷过去,不是吓的,也不是疼的。
而是,他晕血!
醒来后,就出现在了这个于海龙的身上。
龙哥本以为这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先不说重新做人之类,至少利用自己知道的前世的信息混个富豪榜啥的没问题吧?
谁知,自己穿的这叫于海龙的小子也是个苦哈哈。
从小就是留守儿童不说,父母在外地打工没空管他,老师更不管他。
只是和唯一的爷爷相依为命,童年就是在放养中长大,上学后为了不被欺负不得不天天打架,最后成为孩子王。
而且,这小子比自己更过分,从上学就开始混社会,初中时的校霸就是他了。不过,这孩子也比自己更惨,聚众斗殴被兄弟出卖蹲过一次局子。
从于海龙的记忆中看到这个片段的时候,龙哥差点笑岔了气,就你这智商混个屁的社会,打个群架都能被出卖,真是怂鳖犊子。
此时,占据了于海龙身体的龙哥也怂鳖犊子了,他何曾见过这么**的人,五公分厚的实木门,就这么四分五裂了,这难道是他妈的武林高手?
枭龙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笑起来的纹路和褶皱的深度,都没有变化,右手挑了挑手中的唐刀,看了眼唯一站在屋子中间的刀疤,咯咯笑道:“看来你就是刀疤了!”
刀疤浑身发冷,瞳孔不停放大,颤声道:“我……我是枭家的人,你不能动我,不管……不管你是谁找来的,你……你后面的人……惹不起枭家!”
枭龙微怔,脸上居然露出了柔和的浅笑,只听他温声细语道:“我就是枭家的。乖,别怕,不要挣扎,不要反抗,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咯咯咯咯!”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于海龙的机会
趴在沙发后面探头探脑的于海龙愣住了,枭家?
江宁枭家?
这刀疤背后的靠山是枭家,我日他鸟,这么**!
怪不得刀疤这家伙发的这么快,一年多,整个东城区没有任何黑道势力能跟他匹敌,原来是不知怎么抱上了枭家的大腿啊!
这样的危机之下,于海龙却两眼放光,贼亮贼精,他似乎看到了机会。
刀疤傻眼了,一脸的不敢置信,双手握着的棒球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枭家的?这……这怎么可能?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我……每年给你们的孝敬从没少过丝毫,比……枭大规定的还要多……”
刀疤的话枭龙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咯咯笑个不停,沙发后的于海龙嘴角抽动,暗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过了一会,枭龙笑声一收,温声道:“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让我帮你解脱吧!”
随即,枭龙右手微动,刀疤大骇,瞪大双眼嘶吼道:“你……”。
“锵!”唐刀从地上挥起,带起一片血红色的寒光,“唰!”,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于海龙还在念叨对方是个傻子的时候,刀疤瞳孔快速放大,脖子间缓缓沁出了一圈血迹,慢慢越流越多,顺着刀疤的胸口和脊背哗哗直下。
于海龙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瞳孔快速放大,“砰!”刀疤的头颅从脖子上滑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了沙发旁,滚到了于海龙的眼皮子底下。
“我操!”
于海龙猛的跳了起来,望着脚底下啪嗒滴血的头颅浑身颤抖,“砰!”,直到此时刀疤的无头尸体才岿然倒地。
“啊……!”
另外几人猛然反应过来,惊恐大喊。
“嘘!不要说话,否则我会生气的!”枭龙把修长白皙的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嘴角挂着若有如无的瘆人笑容,柔声说道。
等趴在地上的几人连忙惊恐万状的捂嘴噤声后,枭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娟抹去唐刀上的血迹,随手扔在地上,扭头看向站起身来,双手握着开山刀的于海龙,咯咯笑了。
他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身体如筛糠般的于海龙,笑道:“怎么?你想替他报仇?不错,有胆量,
来吧,我给你出刀的机会!”
于海龙面色惨然而笑,“哐啷”一声把开山刀扔在了地上,“我没想替他报仇,贩卖儿童,他死有余辜,他对我无恩,我也不需要报恩。”
“我现在只想活着,我长这么大,还没过过好日子,那么多漂亮姑娘,我都没睡到手,那么多豪车都没机会开一下,迄今为止睡过最大的房子也才五十多平。我现在要是死了,多亏啊!”
枭龙怔了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拄着唐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于海龙看不到的方向,他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直狂笑了好一会,方才一脸赞叹道:“不错,不错,够坦诚,够直接,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于海龙一脸懵逼,刚才对方突然失心疯一般狂笑的时候,他两股战战,没想到竟猛然问起自己的名字,没怎么思索,他下意识的回道:“于海龙!”
枭龙提起雪亮的唐刀,慢慢的把刀身横直,在于海龙颤抖惊恐的目光中,刀尖慢慢的戳到他的胸前,点了两下。
嘴角再次浮现若有若无的瘆人笑意,枭龙轻轻道:“你很好,我喜欢,以后东区是你的了,如果你有本事,把西区拿下来也行。”
“我叫枭龙,枭家的,有事报我的名字,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去枭家找我。把地上处理干净,办妥了,你就是我枭龙罩着的人了。”
于海龙双眼猛的瞪大,无法掩盖的**怒涌而出,直勾勾的盯着枭龙,颤声道:“当真!”
枭龙微怔,抽动了一下嘴角,温声道:“记住!我是枭龙!”
随即,转身离去,“锵”,唐刀被他随手插到了身侧的刀鞘中,咯咯咯的笑着缓步离去,于海龙跟了两步走到门口,发现看门的二狗子只是被伤到了胳膊,打晕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
“呼……!”
于海龙长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对方不是个仗着权势滥杀的人,这就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至于刀疤,于海龙打心底认为贩卖孩子的人该死,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贩卖一个孩子,让一个本来温馨的家庭支离破碎。
这种人,本就该死!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寻常,但对于东城区的黑道势力来说,这是一个改天换地
的夜晚。
从那天晚上之后,于海龙执掌了整个东区的黑道势力,成立了江宁市海龙集团,海龙集团的生意横跨地产建筑、服装纺织、物流货运、机械制造、原料供给。
……
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安家业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告诉张桂云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放假了,一直放到正月初六。
不仅如此,他还受到了局里的表彰,拿到了1999年度的十佳项目经理,发了一千块钱的奖金。
据说,听总工的意思,明年他的项目经理的位置可能还能往上动动。
安家业震惊不已,再动动,他就能坐上项目一部的副总了。
这些日子以来,安子善家蔬菜基地的冬暖式大棚和拱棚里,又产出了一茬新鲜的蔬菜,主要以小油菜和茼蒿为主,被早就等待多时的莲山百货和莲山宾馆抢购一空,剩了一些成色不好的,被批发商和闻训赶来的小商贩买去。
张桂云此时真切的感受到安子善坚持进行菜园改造的好处了,虽然她干的活跟之前相比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多了很多,但每天她的心情都非常好,她再也不需要为卖菜发愁。
再也不需要蹬着自行车走街串户的去卖菜了,现在种出来的菜都不够卖的,市场销量好的不行,而且价格也上去了。
张桂云计划着,明年能不能扩大下规模,种植面积呢!
她决定趁过年的时候,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尤其是征求下小儿子的建议。
2000年的2月4日,腊月二十九,除夕。
早上起来,安子善就看到外面飘起了稀稀拉拉的雪花,厨房里张桂云已经打好了浆糊,用了一个脸庞大的铝铁盆子装着。
安子善端着浆糊盆子,老老实实的跟在安家业身后,安子良手里拿着已经裁剪好的春联,爷仨就从门口开始。
“小良,把出门见喜给我找出来!”
安家业把往年贴出门见喜的位置打扫干净,扭头看向边上的安子良笑呵呵的吩咐道。
安子良穿着张桂云缝制的棉袄,外面又套一件灰白蓝方格的条纶单衣,揉了揉冻的通红的鼻头,翻着手里的对联,从里面抽出一张巴掌宽,小臂长的春联。
上面写着:出门见喜!
第三百二十九章 骄傲和屈辱
贴春联是安子善打小喜欢的事情,不知道为何,跟在父亲身边,拿着裁剪好的对联或者端着娘用面粉做的浆糊,那个场面特有仪式感。
在所有的对联里面,大门的对联是最宽、最长的,前两天安家业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小桶油漆,把两扇木门刷成了天蓝色。
安子善家的大门很是高大宽阔,高度约有两米八,宽度也有两米五,所以当安家业索要大门的对联时,安子良从一摞对联和福字中抽出大门的对联,两只手举过头顶,对联依然有大部分垂落在地。
安子善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浆糊盆子,捡起了对联落在地上的一边,因为天上飘起的雪花,地上有些湿漉漉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对联的末端已经有些湿了。
“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是四季长安。”
望着安家业站在梯子上刚刚贴好的对联,安子善笑眯眯的念了一遍,其实他们家的对联没太大变化,安子善有注意到,每年也就那几个对子。
横批四个大字,就粘在大门上方的门簪上,红耀耀的煞是好看。
院子的西边是一个猪圈,在安子善上小学的时候,家里还在养猪,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就不养了,院门口也被安家业贴了一个“六畜兴旺”的春联。
望着空荡荡的早就改成杂物间和厕所的猪圈,安子善笑看着安家业打趣道:“爸,现在里面都不养牲畜了,怎么还贴这个六畜兴旺呢?”
安家业愣了下,扭头看着猪圈门旁的水泥墙上刚刚贴好的春联,叹了口气道:“习惯了,习惯了,也不差这么点对子纸。”
安子善面色微动,一时唏嘘不已,日子一天天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这样的方式和波澜不惊的生活。
他们从来不会考虑那些平淡的生活是否有意义,在他们简单的认识中,活着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辈子。
前世父母年过六十之后,每逢回家闲聊时,他们总会说起以前那些平淡如水的时光里的趣事,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和浑浊的双眸中,却是满满的对那些旧日时光的怀念。
大部分人是念旧的,尤其是对于不可追回的事物,比如时间和青春。
安家业望着面前六畜兴旺的春联,眼睛有些湿润,他似乎看到了刚结婚那会的自己,那会的家,如快放的幻灯片般在面前快速闪过,转眼间就到了现在。
一个恍惚间,快二十年了。
安家爷仨整整贴了一上午的春联,最后,家里的物件上都贴上了福字联和有字联,还剩下不少福字。
安家业想了想就带着剩余的福字和有字,安子善端着浆糊盆子,爷俩去了菜园。
安子良望着呼啸的北方刮起生疼的雪
花打怵了,躲回热炕头上,安家业好说歹说也不下来。
最后安家业无奈只带着安子善一个人走了,有的时候安子善觉得老爸挺可爱的,就像贴对联这种事,明明不需要三个人,两个人就够了。
他却偏偏把兄弟俩都拽上,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
安子善在想,可能是他也挺享受两个儿子环绕在侧,叽叽喳喳的热闹吧!
中午吃过饭后,张桂云就准备好了下午上年坟的东西,安庄村的习俗,在除夕的下午给逝去的先人上坟,祭拜先人。
称为,上年坟。
安家业的老家在柏山乡朱家沟村,每年除夕下午都需要先去祭拜那边的祖先,以及安子善去世的爷爷,而后才能回家祭拜张桂云这边的先人。
说来稀奇,安子善本来以为会有一场大雪的时候,从早上就开始飘落的雪花午后却放晴,并出了太阳,呼啸的北风也停止了喘息。
即便如此,安子良也没有打算跟着一起去朱家沟,在安家业的再三要求下,安子良扔下一句,“我要去拉屎!”就溜进去了厕所,不出来了。
安家业瞪着眼,望着紧闭的厕所门,恨恨的吼了一句,“你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随后一脸郁郁的带着安子善,骑上自行车走了。
全程安子善就笑嘻嘻的看着这父子俩扯皮,对于老爸,他也是佩服的不行,家里这个时候也没有汽车,还是自行车代步。
如果安子良要一起去的话,俩人只能是一个坐在后座,一个坐在大金鹿的横梁上,车把上一边挂着一篮子上坟用的酒菜,另一边挂着一摞码好的烧纸和两挂白皮的鞭炮。
骑着自行车走十几公里,他也不嫌累,既然大哥不想去,就不带了啊。
安子善曾经问过母亲,老爸这样是图啥,为什么回老家上坟非要带上俩儿子?
当时,张桂云是一脸无语的鄙视道:“还能为啥,显摆呗!”
安子善傻眼,问:“显摆啥?”
张桂云答:“显摆他有俩儿子!”
安子善懵,两个儿子有什么好显摆的?
这件事他一直都不懂,有两个儿子值得父亲骄傲什么,直到很多年之后!
……
人生就是这么荒谬,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有些事你觉得都要扛不住了,活不下去了,在别人看来却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或者是笑料。
这句话,安家栋此时此刻体验的尤其深刻。
从那天在县委大院被安子善当场戳穿所有谎言和伪装,被踢出莲山建筑公司后,安家栋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他没有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妻子,而是选择了隐瞒。
直到那一天,莲山建筑公司资不抵债,即将破产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整个建筑公司家属院无人不知无人不
晓之后,他的妻子也知道了,回家质问他。
他才如实相告,他说自己早就发现了建筑公司的情况,怕被牵连,所以提前一个月选择了辞职,现在在一个相熟的建筑公司做工程师。
详细的情况,他的妻子并未多问,只要每个月交给她的钱不少,其他的她基本不会过问。
实际情况是,安家栋搭上自己的老脸不要了,才在一个关系还行的建筑队找了份打小工的工作。
然而这样的工作,又苦又累,赚的还少,发到手的钱刚到他在建筑公司时一半的薪水。
为了保证上交给妻子的钱跟以前一样多,他把这些年自己存下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然而到了年根上,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私房钱快用完了,他不得不摊牌!
他本来打算今天领了工资,回去就跟妻子摊牌,结果刚到包工头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的工友在讨论自己。
有个尖利的声音说道:“安家栋是得罪了人,被建筑公司开掉的,你们以为是他自己辞职的?”
又一个沙哑的声音附和道:“我也听说这个事了,还听说他得罪的人势力很大,县里稍微有点规模的建筑公司,都不敢用他。”
一个粗豪的男声猛然响起,“你不是废话嘛,他要去别的建筑公司最差干个施工员还是没问题的,还用跟咱们一起打小工了。”
那个尖利的声音突然神神秘秘的笑道:“我听别人说,安家栋是跟别人的老婆乱搞,得罪了人。”
这话说的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一瞬,粗豪的声音很是感兴趣的问道:“真假啊?安家栋路子这么野?搞不清情况就敢乱搞?”
沙哑嗓子嘿嘿笑道:“我看这事**不离十,当年他在建筑公司的时候,可是冯冀眼里的好苗子。嘿嘿,搞不好就是跟冯冀他老婆乱搞了。”
尖利嗓门的男子猛然骂道:“你傻逼吧,冯冀他老婆多大岁数了,安家栋再渴也不至于瞎到不挑食吧?”
“额,那倒也是……”
沙哑嗓子被骂了也不着恼,反而嬉笑着附和道。
粗豪男子这时坏笑着说了一句,“你这就蠢了,这女人不能看岁数,得看长相,样貌,身段,是吧?”
“嘿嘿嘿嘿!说的有道理!”
这句话说得几人嘿嘿直笑起来,不知道是联想到什么龌龊事,一个个笑的贼贱贼贱的。
而站在大门口的安家栋,面色已经铁青,嘴唇都咬出了血,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青筋鼓起。
怒瞪着双眼望着院门,快步走了过去,手刚碰到包工头家的大铁门,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直冲脑门。
安家栋猛然停了下来,脸色变了又变,双手颤抖了好一会,慢慢的垂落身侧!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第三百三十章 安家栋的决定
此时院子里已经不再聊安家栋的话题了,不过安家栋突然推门进来,还是吓了他们一跳,毕竟他们也是糟汉子,闲来无事背后议论一下而已。
若是被正主当场撞见,还是很尴尬的。
几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嘻嘻哈哈的跟安家栋打着招呼,安家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表情,回应了几人。
那个尖利嗓子的男子一副熟稔的模样,走上前拍拍安家栋的肩膀,笑道:“老张说等人齐了就发工资了,都等你呢,你可算是来了。”
这男子面目瘦削,面部皮肤因为经年累月在建筑工地上工作,遭受风吹日晒而显现出紫红色,嘴唇干裂,双手粗糙,手背上有好多皴裂的口子,有些包着医用胶布,有些干活碍事的地方就随意的裸露在外。
安家栋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不喜不笑的缓声道:“我也刚到,家里贴完春联我就赶来了。”
这尖利嗓男子望着安家栋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头微跳,状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老安,心情不好啊?”
“嗯,年根了,让钱愁的!”
安家栋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对方是因为钱的事烦心,尖利嗓男子舒了口气,脸上也浮现起相似的愁容叹气道:“谁不说是啊,我家老二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家里开销又大了,唉。”
安家栋目光闪烁,没有接话茬,他想起了安子善,自己那亲弟弟安家业家的老二。
那个迷一样的孩子,按照往年的情况,他们家今天下午会回朱家沟上坟吧,要不自己也回去趟,这种情况撞见他们,不算是自己主动去找的吧!
想到这儿,安家栋顾不上跟他们闲聊了,急忙问道:“老张呢?人都来齐了,赶紧发工资啊!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呢!”
尖利嗓男子眉头轻皱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道:“在里面算账呢,你过去看看吧!”
这包工头老张住在城郊,城乡结合部的位置,家里的院子用玻璃整个扣了起来,寒冬腊月天院子里也不冷,就跟安子善家的冬暖式大棚一个原理,不过玻璃透光性和保暖性更好一些。
这些施工队的人,就坐在院子里的一个枣红色的八仙桌旁喝着茶水,老张在屋子里
算账。
安家栋愣了一下,抬腿就往屋里走去,他刚关上门,院子里的尖利嗓男子就一脸鄙夷的跟边上俩人小声说道:“呸!这安家栋还以为自己是建筑公司的经理呢,说话颐指气使的,真喜人啊!”
粗豪嗓门男子嘿嘿笑道:“那可不是,怎么说人家也有当点官的时候,你老郑不是干一辈子小工了,人家吩咐吩咐你怎么了?”
尖利嗓男子撅了噘嘴,面露不屑的唾道:“我干一辈子小工怎么了,我本本分分做人,谁跟他似的,乱搞人家老婆,不是什么好鸟。”
几人又嘿嘿笑了起来,安家栋乱搞男女关系被报复的事,算是被他们给彻底定性了。
“吱哑。”
里屋的房门应声被推开,安家栋和一个身形略矮于他,面容黝黑微胖,脸上挂着谦和笑容的男子走了出来。
几人瞬间息声,同时站了起来,笑哈哈的说道:“老张,你总算出来了,这就发工资吗?老安不进去叫你,你都算不完是吧?还是老安面子大啊,哈哈。”
老张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瞎扯,这跟谁面子大小有啥关系,我那会是还没算清楚账目,算完了肯定第一时间就出来给大家发了,老安进去这是凑巧了。”
安家栋望着这群人嘻嘻哈哈的模样,眼前有些模糊,蓦的感觉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旁这个喊着自己老安的人,曾经也是对自己极其恭敬。
自己还在莲山建筑公司的时候,每次见到自己必然喊“安大哥”的人啊!
突然的,安家栋眼睛有些酸涩,心头堵的厉害,憋屈的难受,那种想要改变现状的迫切感愈加强烈起来。
几人笑着坐了下来,老张摊开手中的本子放在八仙桌上,另一只手把一摞蓝色底,四个老人头的百元大钞放在旁边。
老张笑呵呵的说道:“先给老安发,老安说他家还有急事呢,大家伙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谁先都一样。”
几人忙不迭的回道,一脸好说话的模样,笑吟吟的。
安家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老张瞅了几人一眼,指了指本子上的内容对安家栋说道:
“老安,你看看,这是你的工时,对不对?”
安家栋闻言看向老张,拿过对方手中的本子瞟了一眼点了点头,“对,没错。”
老张笑了,捻了一摞百元大钞,“呸”的一声在手指上沾了点唾沫,数了起来,这模样看的安家栋直皱眉。
“两千一,两千二,嗯,给老安,你的工资,两千二,你点点。”
安家栋愣愣的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一小摞钞票,疑惑的问道:“不对吧,老张,工资不是两千五吗?”
老张朝着旁边堆起的十几箱莲山白酒努了努嘴,苦笑道:“那三百用酒顶了,这酒也不便宜,一百五一箱吧,实在是没办法啊,老安,过年上面下款不多。”
“没有那么多钱发,只能这样了,你要是不想要酒的话,只能等到明年下款再给你结了。”
安家栋瞪大了眼,怔怔的望着对方,你这不是说胡话吗?
上次不是还说,这次工程款下的还行吗?
怎么突然下款不多了?
而且就你摆的这莲山白酒,根本就是最便宜的三十一度酒,外面也才卖五十多一箱啊,你这当一百五抵钱了?
安家栋脸色很是难看,嘴巴张了两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老张就这么笑盈盈的望着他,毫不做声。
旁边几人也是脸色变幻,望着身后堆起的白酒,面色阴沉下来,都知道老张这吃相难看,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都知道吃了亏,却都在等着别人先出声。
最终,安家栋也没有提出异议,面色沉闷的点了点头,把钱揣进上衣内口袋,搬起两箱白酒就走了。
老张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望着安家栋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把两箱价值“一百五十元”的白酒捆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安家栋骑上车子就走了,迎着呼啸的北风和飘舞的雪花泪水顺着眼眶就滑了下来,湍急如雨。
双手狠狠的握紧冰冷刺骨的车把,手背一片铁青色。
安家栋此时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在哪儿,知道怎么才能再次爬上去,从这个让他崩溃憋屈的最底层爬到原来中间的位置。
甚至更高!
第三百三十一章 敢问路在何方
安家栋赶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还没有做好午饭,正在上初中的女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搬着两箱外表有些湿漉漉的莲山白酒进来的时候,对方看都没看一眼。
“诶,家栋,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徐花枝听到开门声,手里拿着一把铁铲,一脸疑惑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望着走进屋的安家栋,好奇的问道。
“嗯!”
安家栋阴沉着脸,闷哼了一下,没有吱声。
徐花枝愣了愣,挑了挑眉盯着那两箱酒道:“这酒是发的福利?”
“嗯!”
安家栋搬着酒往他的书房兼储藏室走去,依然是面色不快的闷哼着。
他们家住的是早年莲山建筑公司效益好的时候分的房子,地处莲山建筑公司家属院,户型还不错,面积也尚可,是一套近一百平的小三居,因为公摊很小,所以建筑面积基本跟使用面积相符。
书房在西北角,面积还不到十个平方,靠西墙摆放了一张跟学校课桌有些相似的书桌,旁边靠门口的角落里竖起一个简易的四层书架,书架下面是一个双开门的柜子。
书房的北边墙上有一个小窗户,靠近窗户的墙边堆放着一些盒装礼品,安家栋双手抱着两箱酒,用右胳膊肘压开书房的门锁,右脚轻轻踢了一下,房门应声向内打开。
徐花枝愣在原地,望着安家栋走进书房后皱起了眉头,这个男人有点不太正常啊!
安家栋躬身慢慢的把两箱白酒放在地上,甩了下有些发麻的小臂,站在原地望着这两箱三十一度的莲山白酒发呆。
“你这是怎么了?家栋?”
不知何时,徐花枝来到了书房门口,依靠在深红色的门框上,蹙着眉头一脸关切道。
安家栋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的妻子,嘴角抽动了一下,轻声道:“没事,在想事情。你赶紧准备下上坟的酒菜,我出去买点烧纸和挂鞭,下午我回朱家沟上坟。”
顿了一下,目露思索之色道:“再给我装点你买的桃酥和青食钙奶饼干,我带着回家看看娘。”
徐花枝瞪大了眼,傻在原地,愣愣的望着安家栋过了好一会,讷讷道:“家栋,你没事吧?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了,怎么突然要回去?”
安家栋面色突然难看起来,猛的盯着徐花枝吼道:“让你弄你就赶紧去弄,问那么多干什么!啊!”
徐花枝怔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面目狰狞的安家栋,而且还是针对她,时间仿佛冰冻一般,凝固
在两人之间,直到他们的女儿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呢?小点声,我都听不清电视了,烦人!哼!”
安宝艳约莫一米五的个头,脸蛋胖胖的,有些婴儿肥,眼睛溜圆,鼓着嘴瞪了书房里头的安家栋一眼,转身回到了沙发上。
因为她的打岔,徐花枝堵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的泪水,终究是没有流出来,安家栋拧起眉头望着妻子泪眼婆娑的面容,心揪在了一起,痛苦的闭了闭眼。
沉默片刻后,他语气萧瑟的缓声道:“对不起,花枝,公司里遇到点事,心情不太好,我得回去上坟,至于为什么,等我回来再跟你说,行吗?”
徐花枝紧紧的抿着双唇,圆润的鹅蛋脸上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即便如此观之依然犹有风韵,她直勾勾的看了安家栋一会,没有回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唉……!”
看到妻子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安家栋一声长叹,面色颓然的坐倒在书桌前的高背紫檀色木椅上。
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书桌上放置的一个桌面立架相框上,相框中的相片是安宝艳六岁的时候在罗山路照相馆拍的,现在那家照相馆早就倒闭了。
他们一家三口,安家栋和徐花枝坐在高背椅上,安宝艳坐在他们身上,处于两人中间,揽着两人的胳膊,甜甜的笑着。
照片的背景是一副假的山水画,色彩艳丽。
安家栋目光复杂的望着相框,双手颤抖着伸了过去,拿起相框,把后面的纸板从卡槽里抽出来,然后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和纸板中间又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正面扣在纸板上的,安家栋轻轻摩挲着这张照片,慢慢的,轻轻的翻了过来。
只见这是一张黑白照片,质地还比较新,看样子应该是重新冲洗过的。
照片的背景是两扇灰色的,有些破旧的木门,门槛也是灰色,有小腿肚高,门两旁是低矮的院墙,院墙是用各种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垒砌的,石头之间靠黄泥粘合。
木门约莫两米高,宽约一米五。
照片上共有四个人,从面相看应该是一家四口,俩孩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都是男孩,生的眉清目秀,笑容清纯阳光。
父母两人端坐在凳子上,面带笑容,女人身穿黑色对襟棉布褂子,背微有些驼,两只小脚如三寸金莲,穿着黑色布面船鞋,头发被一个黑色的包头发网兜整个包了起来。
男人颧骨高耸,前庭饱满,双眼有神但不明朗,四方脸,厚嘴唇,
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麻布褂子,也是对襟扣的,面带温和的笑容望着前方。
俩孩子就站在他们身后,都穿着灰白色的宽肩背心,咧着嘴,露着大白牙笑着,俩人站着的高度跟后面的院墙近似。
从这俩孩子的面容上,隐约能够看到安家栋和安家业的样子,安家栋面色有些哀伤,痴痴的看着手里的黑白照片,右手轻轻的摩挲着坐在凳子上的男女。
嘴唇哆嗦着,紧紧的咬着牙关,父亲的样貌似乎再次浮现在了安家栋的脑海中,那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呜呜!”
低沉的呜咽声从其鼻腔中传出,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他的大腿上。
“吃饭了!”
一个轻柔的呼喊声从书房外传来,安家栋连忙把手中的照片依照原样塞了回去,抬起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定定了神后,起身走了出去。
正在往餐桌上端菜的徐花枝悄悄的看了一眼从书房里走出的安家栋,看到对方面色好多了之后,心下稍安,嘴角轻轻翘起,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安家栋洗了洗手坐在餐桌旁,望着来回端菜盛饭的妻子,面色复杂。
徐花枝再次走出厨房瞥到还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看的安宝艳蹙起了眉头,“艳子,快点去洗手吃饭了。”
“哦……,马上,马上,让我看完这一段。”
安宝艳头了也不会的说道,如饥似渴的看着电视里正在热播的西游记续集。
徐花枝双目一瞪,就欲再喊,安家栋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让她看吧,不用管她,你先过来吃。”
徐花枝怔了怔,欲言又止后默默的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从蒸锅里拿出一个馒头给安家栋递了过去,轻声道:“上坟用的酒菜,肉有现成的,丸子我已经做好了,豆腐也有,鱼等吃完饭我就做,也很快。”
安家栋手里攥着馒头,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丝微笑道:“嗯,不着急,这还不到十二点,我十二点半走也耽误不了。”
此时,电视机里飘出了一阵悠扬的歌声,“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啦啦…… ……”。
安宝艳面带兴奋之色,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餐桌前,自己从蒸锅里拿出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还没洗手呢……”
徐花枝有些气恼的瞪了安宝艳一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斥道。
安家栋笑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见安家栋
2000年2月4日,农历腊月二十九,除夕下午。
朱家沟村,地处莲山县柏山乡。
这是一个真正的山村,处于柏山范围内的一个山沟中,说是山沟,其实还是比较宽阔的。
小山村人口稀少,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安子善清晰的记得那间老屋,爷爷和奶奶住的那间老屋,低矮的石头院墙和石头房子。
安子善记得前世自己一米八的个头进到屋里,需要低着头,里屋的门框才一米七多,屋梁也很是低矮,屋内黑暗暗淡。
墙上开的窗户四四方方,还没有一平方大小。
朱家沟村的房子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层层越来越高,老屋处于山坡的中间位置。
安家业骑着自行车沿着村头的土路缓缓进了村,刚进村头就遇到一个安子善并不认识的老头,安家业慌忙停下自行车,颧骨上的肌肉耸起,高兴的喊道:“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去?”
老者佝偻着背,拄着拐杖,闻声缓缓抬起头来,看到身侧矗立的安家业后,布满皱纹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微微张开的嘴里安子善没有看到一颗牙齿。
“噢,家业回来了啊,给恁大上坟啊?”
这老者颤巍巍的笑着说道。
安家业连忙走上前,双手扶起老者的右臂温声道:“嗯,今儿这不是年除夕了嘛,回来给俺大大烧个纸。”
老者慈祥的笑着,瞅到一旁的安子善道:“这是庐山啊?都长这么高了。”
安家业笑呵呵的说道:“对对,这是俺家老二,老大还要高。”说完他扭头看向安子善,喊道:“小善,喊爷爷。”
安子善立马乖巧懂事的喊道:“爷爷过年好。”
“好,好,哈哈!”
听到安子善的问候声,老者笑的很是开怀,安家业又跟他聊了一会后道:“大叔,那恁先忙着,我还得去后林。”
“嗯嗯,你去吧,去吧。”
安家业笑笑,带着安子善骑上自行车走了。
这一路上,安家业不时跟路过的人打着招呼,而这些人安子善基本都不认识,偶尔几个面熟的也忘记该称呼什么了。
安子善默默的看着,时而扭头环顾四周,一些沉在记忆中的场景和片段慢慢在脑海中复苏。
安家业没有回老屋,因为此时老屋已经没有人住了,安子善的爷爷去世后没两年,他奶奶的身体就开始变差,此时应该住在他几个姑家里。
现在的话,具体在哪个姑家里,安子善就不清楚了。
安家业带着他直接沿着村子中间的土路进了山,进山的路很长,而且很是崎岖不平,约有三公里远,前世他们兄弟俩还没买上汽车之前,去上坟都是骑着自行车。
骑不了的路就步行,直到安子良在2010
年的时候买了一台现代ix35,不过那时村子里的路也修了一下,柏山乡为深入开发柏山,在朱家沟村后林修建了一座百果园。
所以进山的土路修成了水泥路面,再去上坟就可以一直把车开到后林了。
爷俩晃晃悠悠的往后林走着,坡路太多也不好走,所以安家业没办法只能推着前行。
一边走着,安家业看了眼边上的儿子,想了想道:“小善,等我们回来到你干娘家坐坐。”
安子善愣住了,猛的停下脚步,诧异道:“啊?爸,我干娘还活着?”
话刚出口,安家业的面色就变了,又难看,又恐惧,又惊慌,他颤声道:“还……还活着,怎么……她怎么了?”
安子善怔了怔,面色复杂的望着父亲,沉声道:“在我做的那个梦里,干娘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就是从村头那条公路上。”
“因为太久了,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是上初中的时候。”
安家业面色异常难看,一脸惶急道:“初中?那……那你现在就是初四了啊,明年就下学期了呀,小善,你认真想想,还能想起来啥啊?”
安子善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认真的想着,过了一会缓声道:“爸,我真的想不起来具体时间了,只是记得当时听你们大人讲,车祸是发生在晚上,似乎大娘是去路边烧纸,给路神。”
“烧纸?晚上?会不会就是这个时候,年前年后?别的时候也不烧纸给路神啊!”
安家业拧着眉头,面色变化不定的喃喃自语着。
安子善又想了想,摇了摇头缓慢说道:“不是这个时候,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在上课,是请了两天假来参加干娘的葬礼的。”
这话说完,安家业面色顿缓,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安子善苦笑道:“爸,就算知道了,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怎么做?”
安家业也是一脸愁容,怔怔的看了他一会道:“先走吧,一边走一边想。你还小可能不清楚,祭路神的日子差不多过了正月,有的地方正月初五,有的正月十二。”
安子善怔住了,疑惑道:“那这么说,事情就是祭路神的那天发生的了?”
安家业点点头,叹声道:“**不离十,咱们这地方是正月十五祭路神,十六你就开学了,如果真出了车祸,当天也不能送殡下葬,最快也要第二天。所以,你是请假的。”
安子善呆住了,嘴唇轻轻的抖着,不知是冻的还是其他原因,此时,他首次有了重生后先知先觉,利用前世的信息改变别人命运的感觉。
这种改变不同于安子良上高中,不同于安家业进公路局。
这是挽救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安家业面色复杂,怔怔的望着发呆的儿子,慨然道:“知道是那天就好办了,没事,这事交给我,那天我来一趟,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会让她去村头公路边烧纸的。”
安子善面色呆愣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回过神来,安家业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们赶紧上完坟,回家还要给恁娘那边上坟。”
说完,安家业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安子善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不散。
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到了安子善他爷爷的坟前,此时安家栋独自一人也到了后林。
这坟就修在不知谁家的地里,此时地里已经种上了越冬的小麦,小麦种的很是稀罕,紧贴着坟根。
安家业围着坟转了一圈,面色阴沉难看,骂骂咧咧道:“这安丰庆家的地种的真好,你差这点地啊,非得种到坟根上,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安子善默默的站在越冬的麦地里,脸上露出苦笑,农村的坟地一直都是这样,修建在农田里,好说话的人家会围着坟堆留出一圈空地,不通情理的就种到坟跟前。
他也记不清楚前世什么时候开始,国家开始推行移风易俗,文明火葬的政策,后来安庄村东岭上修建了公墓,所有的坟都挪了上去。
只是一直到安子善重生,朱家沟这边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坟地在农田里。
安家业面色难看的骂了几句后,把装酒菜的篮子放到了坟前,那儿有一块石板,应该是祭拜所用。
把菜一样样夹到石板上后,安家业面色复杂的从篮子里拿出一瓶莲山白酒,又取出两个酒盅,把两个酒盅倒满,喃喃道:“大,知道你爱喝两口,以前家里穷,没喝上多少,今天多喝点,过年了,又是一年啊!”
“你看看,恁小孙子都这么大了,恁大孙子长的更高,学习更好,现在都上高中了。”
“你肯定想不到,大,我现在进了公路局,端上‘铁饭碗’了,明年都可能当项目副总了。恁儿媳妇把菜园种的更大了,都一百多亩了,县里还给立了个蔬菜种植示范基地的牌子,弄的很好咧。”
“菜也好卖了,她也没那么累了,你以前不是挂念我日子过的苦吗?改革开放了啊,国家发展越来越好了,现在日子也越来越好了,恁儿家里都吃得起肉了……”
安子善默默的站在跪在地上的父亲身后,听着父亲在那絮絮叨叨的说着,眼泪不知怎的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啪啪的砸在越冬的小麦身上,溅起朵朵冰花。
这时,安子善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泪眼朦胧的转过头来,看到安家栋提着个篮子,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远远的望着他。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朱家沟那俩兄弟
荒芜苍凉的柏山之间,只有远处偶尔响起的祭拜先人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除此之外,还有被震耳欲聋、回声悠扬的鞭炮,惊醒的扑拉着翅膀瞎飞的野鸡。
然后群山之间便是静悄悄的了无人烟,听着身后父亲的呢喃,望着慢慢走近的安家栋,安子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微缩。
他来干什么?
难道也是来给爷爷上坟的?
安子善认为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回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父亲,他没有察觉对方的到来,安子善轻声缓步的往前走去。
在安家栋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低声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安家栋嘴角微抽,干笑道:“来给你爷爷上坟啊!这个时候,我来这儿能干什么?”
安子善定定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道:“希望如此,不该说的不要说,你知道后果。”
安家栋苦笑道:“小侄儿,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就是来给你爷爷上坟的,真没别的意思。”
“哼!”
安子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去,一直走到安家业身后轻声道:“爸!”
“嗯,怎么啦?”
安家业闻声转过头,看向安子善,当眼角的余光瞥到安家栋时,他愣住了。
双眼愣愣地望着安家栋,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去。
安子善以为父亲会非常的愤怒,情绪波动会很剧烈,会非常的歇斯底里。
然而他没有想到老爸只是走上前去,怔怔的看着安家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就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样,既熟悉又陌生。
甚至于安子善从他的目光和表情中看不到一丝的愤怒,只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慨然。
安家栋的表情倒是非常复杂,从安子善的角度来看,他似乎在憋着什么,嘴唇哆嗦着,目光也在颤抖。
他试图说些什么,但是张了两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
最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安家业对对方的表现似乎并不以为杵,他伸手从对方手里接过篮子,轻声道:“走吧!来看看咱大,这么多年了,估计他也想你了。”
说完之后,安家业转头就走,来到了坟跟前站定,尔后慢慢的跪了下去。
安家栋愣住了,安子善亲眼看到他仿佛突然苍老了几十岁一般,面色凄惶,嘴唇嗫嚅着,脚下踉跄着走上前。
“噗通!”
安家栋重重的跪倒在坟前,跪在安家业身边,双手用力的扒着坟前的那块石板,青筋凸张。
他怔怔的望着坟堆,还有坟头上压的那张烧纸,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呜呜……。”
一边哭,一边不停的重重的磕着头,安子善亲眼看到,他的额头慢慢沾满了灰土和小麦的汁液,似乎还有淡淡的红色。
安子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目露担忧之色瞟了父亲一眼。
它可以确定安家栋此来,定然别有目的,自己惩戒安家栋的事,父亲并不知情。
安子善担心父亲会心软,那事情就有些烦了。
旁边的安家栋,依然在嚎啕大哭,不停地磕着头,却一句话也不说。
安家业面无表情的望着坟堆,就好像边上根本没有安家栋这个人。
过了好长时间,安家栋哭嚎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额头上麦子的汁液、点点血液和灰土混杂在一起,慢慢的模糊了他的双眼。
安子善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有些猜不透老爸到底想干什么,安家栋的苦肉计很明显了啊!
“大……!”
就在安子善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家业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吓了他一跳。
“你看看这是谁来啦?谁来看你啦?是安家栋,是你的大儿子安家栋啊……!”
安家业微昂着头,望着坟堆,凄厉的大吼着。
安子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父亲,面目癫狂,又哭又笑,又吼又叫。
从父亲凄厉的嘶吼中,安子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些年他内心有多么苦,这些苦闷他一直默默的埋藏在心底。
“这是多少年了啊!他终于想起你了!他终于来看你了!”
安家栋哭嚎的声音更大了,他猛地大吼道:“大……,我来看你了!呜呜……,我来了!我错了!”
“我错了啊……!”
安子善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甚至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到现在为止,他依然坚持认为安家栋是在做戏,有其他图谋。
哭着哭着,安家栋似乎用尽了力气,蓦的瘫坐在地,整个人趴伏在冰冷的土地上。
安家业转过头来望着他,看了片刻,伸出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嘶哑道:“陪咱大喝两盅吧!”
被安家业挽住胳膊之后,安家栋顺势又跪了起来,面色哀伤,嗓音沙哑道:“嗯,好!”
他扭头伸手取过篮子,从中取出一瓶酒,安家业望着那瓶酒,皱起了
眉头。
“咔嚓!”
安家栋用力的拧开红色的瓶盖,拿过石板上的两个酒盅,倒了进去。
左手拿一个酒盅对着坟堆慢慢的倒了下去,右手一个酒盅送到自己嘴边带着哭腔道:“大……,这是我放了好几年都不舍得喝的酒,今天……咱们爷俩喝了它。”
安子善眉头微抖,望着安家栋手里的酒标,泸州老窖?
很贵吗?
对酒这个东西,因为安子善前世也不好,所以没有什么研究,并不太懂。
他又仔细的看了一下酒标,上面写着金黄色的大字“泸州老窖明代窖池特别酿造”的字样,下面还有几个小点的烫金字“迎香江回归特别酒”。
有点深度啊,安子善琢磨着,各种酒厂出的特别酒好像是不便宜,他好奇的是这个明代窖池是什么意思?
安子善正想着的功夫,安家栋把手中的那盅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倒上两盅,继续一盅倒在坟前,一盅自己喝了。
一会儿的功夫,半瓶没了,安子善挑了挑眉,这家伙酒量可以啊,喝的这么急脸不红心不跳的。
“行了,行了,别喝了,你喝这么急,再喝就醉了!”
正当安家栋又准备倒酒的时候,安家业皱着眉头沉声阻止道。
安家栋跪在地上,手不知为何抖了起来,转头看向安家业哆哆嗦嗦的嘟囔道:“家……家业,来……来,我敬你一个,敬你一个!咱哥俩走一个。”
那推推搡搡的样子,似乎是要喝醉了,安家业眉头拧了起来,面色复杂之极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喝,我下午还有事,你也别喝了,要喝以后再喝。”
这话说的安子善皱眉撇嘴起来,啥意思?这就原谅他了?
老爸你不是吧?
安子善有点捉急了,老头子你可别上了他苦肉计的当啊!
这安家栋路子太多了,又是苦肉计,又是最好的酒,又是往死里喝的模样,安子善知道父亲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不离十是要原谅对方了。
虽然心急,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俩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安家栋面色凄然,惨兮兮的哭笑道:“你一直恨我是吗,连酒都不愿跟我喝,我知道,我懂,行,行,不喝……”
安家业脸都要皱在一起了,安子善知道父亲这样的表情,他见到过很多次,这说明此时的他内心异常复杂、矛盾。
“唉!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先给咱大烧纸吧,送点钱给他花,然后放挂鞭通知他来取。”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安家栋的目的
安家栋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点了点头,从篮子里掏出一摞明黄色的烧纸放在面前,此时安家业也把自己带的那一沓烧纸拿了过来,放到一起,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从中抽出一根。
捏着火柴的屁股,在火柴盒的外沿轻轻划了一下,“呲”的一声燃了起来,他用左手挡了一下风,把燃烧的火柴放到堆叠的烧纸下方,点燃了。
安家业左右望了望,在安子善的注视下,站起身来走到田地边,从生长的一棵野柿子树上掰下来一根枝杈。
回到燃烧的烧纸堆前,安家业再次跪了下去,也不说话,慢慢的用树枝拨弄着烧纸堆,安家栋也不言语,默默的看着跳动的火焰。
火焰映入他的瞳孔中,仿佛在他的双眼中熊熊燃烧。
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下随风飞舞的黑色蝴蝶。
“老二,给恁爷爷磕头。”
安家业低沉的声音响在发愣的安子善耳边,他愣了一下,随口道:“哦。”
走到父亲的身侧,安子善对着坟堆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之后磕了下去,如此磕了三个之后缓慢起身,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膝盖的泥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老安家兄弟俩烧完纸后站起身来,安家业把从家里带的那挂鞭拆开,挂在了手中的树杈头上,扭头看向安子善道:“你站远点。”
安子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那棵野柿子树边上。
安家业把手中的火柴递给了安家栋,对方会意,擦着一根火柴点燃了鞭炮,安家业转过头去,手中的树枝高高举起,斜上45°角举在身侧,指向天空。
“嘭!嘭!”
安子善静静的望着炸裂的鞭炮,漫天飞落的白纸片。
呵!黑蝴蝶,白蝴蝶!
两挂鞭都放完之后,安家业也不说话,低头把篮子中的酒菜用包袱盖了起来,提起就走。
安家栋看了他一眼,也提起篮子默默的跟在身侧。
安子善皱了皱眉,慢慢的跟了上去,三人呈倒三角状,老安家兄弟俩在前并行。
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走着,直到安家业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安家栋眼看着对方把篮子挂到了车把上,准备骑车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家业,你等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安子善瞳孔微缩,你终于要说了吗!
安家业眉头微蹙,扭头看向身后的安家栋,顿了顿沉声道:“什么事?”
安家栋面露苦涩又希翼的说道:“家业,咱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我寻思着咱们兄弟姐妹几个找上快商量一下,养咱娘的事情。”
“我知道咱娘现在她们四个轮流养着,可是我这当老大的,做儿子的更应该养。我想,把咱娘接我那去,住段时间……”
“你那边要是方便的话,也让咱娘去住段时间,你看
行不行?”
安家业愣住了,呆呆的望着安家栋,过了好一会才转头面带疑惑之色的看着边上的安子善,似乎在问,你不是说那个梦里安家栋一直没让你奶奶去他家吗?
安子善一脸苦笑,无奈的看着父亲,也不说话。
你让我怎么说?
从我惩戒安家栋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改变了啊,从安家栋来给爷爷上坟的这一刻,这轨迹就不按照前世走了。
这些,现在也没法跟你讲啊!
安家业似乎读懂了安子善的表情中蕴藏的意思,转头又看向安家栋轻声道:“我那边没有问题,我正准备过了年接她去我家住,至于你家,你愿不愿意让娘去,你自己决定就行。”
“这个不用商量……”
安家栋苦笑了一下,右手搭在车座上,缓声道:“家业,你先别着急走,你听我说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了年你接咱娘去你家住段时间,然后我再去你家接她来我家住。”
安子善脑袋歪了一下,目光凝重的望着安家栋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用这样的方式合情合理的去我家,然后慢慢恢复关系。
哼,你真能孝敬奶奶也好,如果有别的企图,安家栋!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安家业怔了下,面色复杂道:“那行吧,你来的话给我打电话,你记下我手机号。”
安家栋愣住了,疑声道:“家业,你有手机?”问完之后,安家栋恨不得抽自己的嘴,这不是废话嘛,旁边这孩子这么吓人,买个手机算什么。
安家业倒是不疑有他,点点头后把手机号给了安家栋,对方也把家里的座机号给了他,发现安家栋没有手机之后,安家业的面色有些精彩。
似乎有些雀跃,有点激动。
安子善差点捂脸,他看的出来老爸的那点小虚荣心又开始泛滥了。
他忍不住说道:“爸,没事的话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是还要到我干娘家坐坐嘛,再耽搁回家时间就晚了。”
“哦哦,对,走走。”安家业恍然,对安家栋说道:“走了,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安家栋面带微笑,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大过年的,看着点路。”
安家业点点头上了自行车,车速很慢,安子善面无表情的冷冷看了安家栋一眼后,小跑两步跳到了后座上。
安家栋脸上蓦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望着绝尘而去的自行车高兴的咧开了嘴。
安子善坐在后座上,扭头遥遥的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人影,面色阴沉下来,冷声道:“爸,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关于安家栋的。”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踩一下刹车的安家业怔了下,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头也不回的沉声道:“什么事?”
子善拽着父亲衣服的手清晰的感受到,当自己说起安家栋后,对方后背的肌肉僵住了。
“你知道莲山建筑公司破产的事情对吧,其实安家栋在那之前就被建筑公司给辞退了,原因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势力很大,县里稍微有名气的建筑公司都不敢用他。”
“他现在可能在打小工吧……”
“哧……”
“哎呦!”
安子善一脸无语的看着转过身来的父亲,轻轻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和下巴,抱怨道:“爸!你干嘛呢,突然的急刹车做什么!”
安家业面色难看,目光凝重之极,瞪着安子善道:“老二,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安子善心头微跳,老爸很关心安家栋啊,晕了晕了,坏事坏事。
“上次去张叔家里,听他说的啊,有一次跟他们聊天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因为安家栋当时在莲山建筑公司挺受宠的,所以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张叔也是当成闲话说给我听的。”
安家业脸色黑了下来,既然是那个张局长说的,那这事**不离十了,一时间他的心乱了,纷杂的思绪狂涌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就是莫名的担心。
担心安家栋!
“爸?爸?你怎么了?”
安子善心头颤颤的,黑着脸不说话的父亲让他更担心了。
安家业抬头瞅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颓唐道:“没事,上车走吧。”
“哦!”
安子善爬山自行车后座,扶着车座,安家业右脚在地上蹬了两下,从横梁上跨了过去,坐在车座上。
自行车又缓缓的往山下朱家沟村驶去!
安子善很想告诉父亲,安家栋这次来上坟,同意养奶奶就是为了跟咱们家搞好关系,然后让自己放过他。
然而,安子善没有说,安家业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封建思想很重,安子善如此惩戒安家栋,必然会让他不开心,不痛快。
所以,这件事安子善一直瞒着他,当初那么做,安子善也只是打着为父亲出口气的心思而已。
“小善,你回头能不能问问那个张局长,安家栋得罪的是什么人?”
安家业低沉的声音传来,安子善愣了,很是不爽道:“问这个干什么啊,爸?难道你还想帮他?你忘记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了?”
“……”
安家业沉默了片刻,慨然叹道:“老二,老一辈的事情是老一辈的事,有些事总有一天会过去,人不能一直活在仇恨中,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况且,不管怎样,这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安子善愣住了,呆呆的望着父亲不高大也不宽厚的背影,猛然间湿了眼眶。
如果她懂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很多事又何至于此!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吴家兄弟
回家的路上,安子善静静的坐在父亲身后,偶尔打量着路边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色。
从后林下来之后,安子善和父亲来到朱家沟村头上的干娘家坐了小会儿,喝了口茶,在对方多次挽留吃晚饭的殷切声中,爷俩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临走前,安家业给他们家的小孙子塞了五十块钱的压岁钱,把这家人喜的不行。
这个时间农村过年的压岁钱普遍是五元、十块比较多,安家业给出去的五十,已经是很大额了。
安子善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心思,是因为家里现在宽裕了吗?
还是听到自己说起前世干娘出了车祸去世,而受到了什么触动,他不得而知。
安子善自己还处于精神恍惚之中,安家业说的那句话依然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前世结婚后发生的种种不时浮现而出。
婚姻生活既不像外人所说的是爱情的坟墓,也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么幸福美满。
生活中那么多的磕磕绊绊,放得下的人才能走的更远,倘若放不下,日积月累之下,迟早会摧垮婚姻的堤坝。
爷俩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张桂云早就准备好了去东岭上坟所需要的酒菜纸鞭。
关于安家栋的事情,安子善没有给母亲讲,他知道父亲自己会说的。
这次安子良没有找各种理由躲着,安家业也没有试图喊他一起上东岭,在安家业和安子善爷俩提着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
安子良一脸笑嘻嘻的跟了上来,自告奋勇的把安家业手中握着的准备等会挑鞭用的竹竿拿了过来,抱在怀里。
老大突然这么乖巧的模样看的安家业一愣一愣的,不禁感叹大儿子也长大了,懂事了。
看着俩儿子这么懂事,安家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又自豪的笑容,提着篮子昂首阔步的就出了门。
……
就在除夕下午,安家爷仨去东岭上坟的时候,远在华国西南的渝都江北国际机场,吴玉川一脸笑容的望向出站口,直到两个个头相仿的男子走出。
很多人可能并不清楚,渝都江北国际机场于1990年1月正式建成通航,定名为渝都江北机场,但其实直到1998年才正式更名为渝都江北国际机场。
如果要追述渝都江北国际机场的建造历史,那可能要到民国时期了。
据悉,民国十七年,广阳坝机场兴建,成为渝都历史上最早的机场,它和后来兴建的珊瑚坝机场、白市驿机场、九龙坡机场以及大中坝机场,并称为抗战时期渝都五大著名抗战机场。
但后来渝都通往外地的空中门户白市驿机场,由于地形复杂,气象条件差以及其他因素,不能满足航空运输发展的需要,制约了渝都的经济发展。
因此江北国际机场才在1985年破土动工,历时五年建成通航,因此江北国际机场相比国内大部分民用机场来说,不管是设施还是建筑,都较为先进,并没有旧华国的痕迹。
吴玉川正在等待的这两个男子,正是其亲哥哥和亲侄子,两人从国外回来,赶在了春节前夕回乡过年。
吴玉川面色激动的迎了上去,两个男子中面容偏老的一个同样兴奋的快步冲了过来,俩人重重的拥抱在一起,吴玉川声音中有丝丝的哭腔,大声喊道:“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男子面貌同吴玉川很是相似,笑起来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味道,眼角有丝丝泪滴闪烁,用力的拍着老吴的后背,开心道:“回来了,回来了。”
“小叔好!”
一个好听的声音,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吴玉川的耳边响起。
这男孩声音清脆中还有些磁性,身高约一米七五,面目白皙,眼眶微陷,蓝眼睛高鼻梁,随意披散在脑后的头发垂至肩侧,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此时他嘴角微微翘起,面带柔和的笑容看向吴玉川。
应声扭过头来望着他的吴玉川瞪着眼睛,嘴巴大张,一脸诧异和惊喜道:“大哥,这难道是风起?都长这么高了?”
吴玉海咧嘴笑了,拍着吴玉川的肩膀大笑道:“对,就是这小子,本来还没这么高,这个头也是去年刚蹿起来的。”
吴玉川目瞪口呆的望着跟自己身高相仿的吴风起,震惊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才十六岁吧?”
吴玉海笑哈哈的说道:“你没记错,就是十六岁,过了年才十七。”
吴玉川一脸羡慕的望着吴玉海叹声道:“这才十六岁,就长这么高了,这都是男子汉了。哥,你后继有人了。”
两人叙旧的时候,吴风起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不插话,活像一个乖巧的好孩子。
可如果注意看,就会发现他那漂亮的蓝色瞳孔不时的追着刚出机场的俏丽女孩而去,也因为他高大的身材,阳光般温暖的微笑和中外混血的面孔,让不少走出机场的姑娘频频侧目。
更有大胆的驻足原地,行起了注目礼。
这年头渝都街头的外国人还比较少见,更遑论长得如此高大英俊的男子了,实际上从吴风起的外观看,实在无法相信他才十六岁。
也难怪吴玉川会如此惊讶,外国人在骨架和身高上普遍较炎黄子孙要魁梧一些,这也是地域环境和饮食文化的差异造成的。
吴玉川和吴玉海兄弟俩,站在原地唠了好一会才走到门口的车旁,把两人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后,吴玉川坐到了驾驶座,其兄坐在副驾驶。
吴风起坐在副驾后面,随手打开车窗,望着经过的漂亮姑娘
,时而俏皮的眨下眼睛。
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棱角分明的面庞始终挂着好看的笑容,绝对的颜值担当。
吴玉川笑着启动了汽车,一边跟边上的吴玉海闲聊着。
“大哥,第一次收到你的电话,我都有些不相信,怎么今年突然就可以回来过年了呢?”
吴玉海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左顾右盼的说道:“改革开放之后,祖国发展的真好啊,我都认不出来了。本来我们是准备在京城降落的,谁知道咱们江北机场居然也有口岸入境落地签证权了。”
吴玉川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穿梭的车流,笑答道:“江北机场获得国务院授予口岸入境落地签,也是年初的事,你跟风起是赶巧了。不过,祖国的发展确实是日新月异,一年一个样啊。”
“你看看渝都这道路,越修越宽,你出国之前我就没见过一栋高层建筑,你看现在高楼平地起,到处都是高层建筑,繁华的不行。咱们老家那边的吊脚楼都拆了,建起了高楼,唉。”
吴玉海怔住了,转过头来看着吴玉川喃喃道:“老家的吊脚楼拆了?”
吴玉川一脸追念之色,叹声道:“是啊,拆了,前两年的事。”
“唉……。”
吴玉海蓦的沉默了,老家那幢吊脚楼承载了他全部的记忆,谁知年少出国,再次回来便人是物非了。
“那老汉儿的坟墓?”
“那个没有动,还在原处,拆迁征地没有动到那个位置。”吴玉川忙道,他们父亲的坟地距离村子还有些距离。
“哥,你这次回来,过完春节就回去吗?”
吴玉海收回望着车窗外黯然的目光,提了提神轻声道:“不,我还要在国内呆挺长时间。”
“啊?!”
吴玉川呆住了,他知道大哥早年去了米国,后来在国外结了婚,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后来有了孩子,才通知家人。
可就算如此,吴玉川跟他妈想去看望孙子时,吴玉海也没有同意,甚至对自己的妻子的情况也没有多讲,他们只知道是个大家族。
而且,吴玉海是入赘的!
为了这件事,他们的母亲伤心难过了一整月,抹着眼泪,茶饭不思。
因此,吴玉川对大哥心有怨气了挺长时间,不过俩人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后来也因为一些事情原谅他了。
吴玉川很清楚大哥入赘的那个大家族很古老,古板,所以这次他能回来过年,吴玉川就已经震惊莫名了。
更遑论还能在国内呆很长时间,吴玉川顿时感到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难道大哥被赶出了那个神秘的大家族?
他面色微变,颤声问道:“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洛克菲勒家族
吴玉海歪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弟弟,看到他担心的模样恍然大悟,笑哈哈的说道:“没事,你别多想,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变故,而是家族需要。”
顿了一下,吴玉海发自内心的感叹道:“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祖国发展的太快,太好了,我们国家人口众多,幅员辽阔,是一个庞大的市场,近些年米国很多家族、财团都瞄准了国内市场。”
“而我所在的家族呢,也是如此。”
“哦……,原来如此!”
吴玉川长声叹道,登时放下心来。
其兄轻轻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笑道:“因为你哥我就是本国人,所以家族经过多方面考虑,就派我来喽。”
“这个样子啊,那岂不是说你要在国内待很久了?”
吴玉川好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家族在国内也有产业和生意,只不过前些年侧重点并不在咱们国内市场,主要还是在本国和欧洲那边,所以咱们国内并没有什么大的突破。”
“后面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就跟你说了,跟你我可没啥好客气的,哈哈。”
“哈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吴玉川也是满脸笑容,吴玉海能在国内逗留很久,妈妈就开心了,两个儿子都在身侧,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一个事情,一个憋在他心中好久的问题。
“哥,风起他妈妈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家族?”
这话问的后排的吴风起也好奇的望了过来,爸爸口风这么严实吗?
这事小叔居然都不知道!
吴玉海面色微怔,一脸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我……没告诉过你吗?”
吴玉川傻眼了,当年自己问过多次,他一直说不能透露,后来自己也没再问,只要大哥一切安好,其实他也不好奇那些事情。
当初多次询问,只是担心大哥误入歧途而已。
但他没想到,吴玉海这个大坑居然忘记这回事了,还以为告诉自己了呢?
这到哪儿说理去,亲大哥结婚了,一家人连女方是什么来路都不清楚。
看到吴玉川那又惊又怒的表情,吴玉海嘴角微抽,难道真没告诉家里吗?
“那个,洛克菲勒家族,你听说过吗?”
“什么?洛克菲勒?卧槽!”
“嘀嘀~嘀嘀……”
吴玉川震惊的瞪着大哥,一句话惊的他双手一颤,汽车在路上走了
一个小小的s弯,左摇右晃的模样吓的后车狂按喇叭。
吴玉海一头冷汗,忙不迭的说道:“你别激动,好好开车,看着点路,看着点路。这大过年的,我还没到家见到妈呢!”
后排的吴风起也是面色微变,连忙把安全带捆到身上。
吴玉川深深的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情,面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大哥,慨然道:“没想到啊,我实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家族,这个富饶,神秘,古老的家族。”
“洛克菲勒家族在全球声誉极高,这个家族成立的洛克菲勒基金会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慈善机构,赞助了很多医疗教育和公共卫生方面的机构,这也是全球性的。”
“而且就我所知,这个家族的赞助我国也受益尤多,接受的资金仅次于米国,在1915年,洛克菲勒基金会成立了华国医学委员会,由该委员会在1921年建立了京城协和医学院,这所大学为我国培养了一代又一代掌握现代知识的医学人才。”
吴玉海看到弟弟对洛克菲勒家族这么了解,且很是认可的模样,心中欢喜不已,毕竟此时严格来说,他已经是这个家族的人了。
回想过去这近二十年发生发生的那些如梦似幻的事情,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家族历史也是当时我必须要了解的,据我所知,创始人当年一直想在我国办一所综合培养人才的大学。”
“所以在1908、1914和1915年,三次派人来考察,最后家族成立的基金会斥资20万美元购买了京城的“协和医学堂”作为医学院的校址,后来为了高标准的要求,又花费12.5万美元购买了医学堂附近的豫亲王府。”
吴玉海在一脸自豪的侃侃而谈时,吴玉川也不说话,就默默的听着,这些细节都较为隐秘,他也不清楚。
此时听来,很是有一番神奇的色彩。
吴玉海继续笑着说道:“为了建这所学校,当时家族的第二代继承人把承建学校的费用从100万美元增加到了建成后的750万美元,要知道那会是20世纪20年代啊,这可是一笔巨款。”
大哥的感叹之声同样响在吴玉川的心底,750万美元,别说那是八十年前了,就是放在八十年后的现在,都是一笔巨款,况且对现在来说750万美元通货膨胀之后就是好几亿了。
吴玉川不无感慨的叹道:“哥,这么庞大古老的家族,你又是怎么跟风起他妈好上的呢?”
这话头提
出来,后排的吴风起也来了兴趣,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
吴玉海似笑非笑的歪头瞅了吴玉川一眼,轻笑一声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等有时间我给你讲啊!那可是一个又离奇,又浪漫的故事。”
“哈哈哈哈!”
听到大哥这番话,吴玉川哈哈大笑,唾道:“你是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吴玉海摆了摆手轻笑道:“没有的事情,对了,你的龙湖发展的怎么样了?”
“还行,现在在渝都已经是超越了大渝建工,去年底在东山省成立了第一家分公司。”
听到大哥问自己的公司,吴玉川面色平淡,轻描淡写的说道,虽然语气很是不屑,但嘴角翘起的弧度和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自豪却出卖了他。
也是的,白手起家把一家企业做到渝都行业内第一的位置上,这是多么非凡的成绩和能力。
吴玉海闻言对他伸出了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厉害,你可比我强多了,渝都现在发展的这么好,已经隐隐成为祖国西南乃至西部的经济重心了。”
“这样激烈的竞争下,你都能超越所有的竞争对手,实在是不简单。”
“这些年,祖国的房地产市场发展的真快啊,是吧?”
吴玉川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对于大哥的夸奖甚是受用,朗声道:“嗯,发展的很快,国家各项政策都有支持,大力发展房地产行业。”
后座的吴风起脸上也露出钦佩的神色,座在后面喊道:“小叔,yood!”
吴玉川怔了怔,苦笑着自嘲道:“风起,你可千万别跟我讲英文,我听不懂几句。”
吴风起失笑,对这初次谋面的小叔心下顿生好感,如此直言不讳又风趣的人,他很喜欢。
眼角的余光瞧了吴风起一眼,轻声道:“风起,你过完年就回米国吗?”
吴玉海笑道:“不,风起也要在国内呆挺长时间,他需要历练一下,家族的每个男丁在成年前都需要做的事情,外出历练。”
吴玉川怔了怔,目露思索之色,随口附和道:“哦,历练啊!”
吴玉海不疑有他,想起刚刚吴玉川说的那句话,好奇的问道:“玉川,你们龙湖打算下一步进入东山省的房地产市场吗?为什么不在北上广深这些地方成立分公司呢?”
吴玉川愣住了,继而眉头微皱,易算界的事情要不要跟大哥讲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年夜
大年三十的说法是因为除夕夜那天,多半是农历的腊月三十。
然而1999年的春节不是这样的,除夕夜是腊月二十九,阳历的2000年2月4日。
在莲山县,除夕这天晚饭都是随便吃一点垫垫肚子的,因为晚上12点整的年夜饭才是大吃大喝的时候,所有的孩子们都期待着这顿饭。
从腊月二十五就开始准备的年货,各种食材,在年夜饭上都会呈上来,即使家里经济情况比较窘迫的人家也会尽可能的让这顿饭丰盛一些。
据说是来年会有好兆头,好喜头。
而安子善家的年夜饭已经更新过好几次了,本来在安家业和张桂云的计划中,年夜饭也不会多么丰盛,跟往年差不多就行。
然而,随着安家业在公路局正式上班,后来又升为项目经理,安家业就想着今年吃的好点。
再后来,家里买下了西河边的百亩菜地,建立了蔬菜种植基地,张桂云又打算把年夜饭的标准降下去了,因为花了不少钱的嘛。
结果,百亩菜园的蔬菜销售情况大出所料,于是张桂云喜出望外的同意了安家业的年夜饭升级计划。
这话说着好像很高大上,很隆重似的,其实所谓的年夜饭升级计划只是从往年的六个菜,升级到了十个菜,图个十全十美的说头。
而往年的六个菜,多数都是青菜,能有两个肉菜,安氏兄弟就能高兴的在炕上打滚了。
今年的十个菜居然有五个肉菜!
吃过晚饭后,张桂云便在厨房忙碌开了,饺子要提前包好,年夜饭上要炒的菜提前准备好,装盘,快到半夜12点的时候,开锅烹制,12点准时上桌。
饺子是主食,安子良和安子善这俩家伙喜欢吃韭菜肉馅的,所以他们家年年都包韭菜肉的。
只不过往年家里不景气的时候,饺子馅里看到是肥肉沫,今年里面看到的是瘦肉蛋了。
安子善坐在中屋的炕上,半躺在窗户边不时瞅着外面铺地的老爸。
每逢除夕夜,安家业总会在院子里洒满了豆秸和芝麻秸,然后等待半夜12点一到,他就开始端着煮好的饺子,到处发纸马了。
院子中间会堆起一堆火,一家人一边踩着芝麻秸和豆秸,一边在火堆边烤着。
安子良兴奋的完全坐不下来,上蹦下跳的,不时跑到张桂云身旁询问年夜饭的饭菜,又窜到安家业身边没事找事的帮忙扔着芝麻秸和豆秸。
这惹的安家业恼怒不已,在他看来扔芝麻秸和豆秸这事,神圣无比,而且讲究的事情颇多,看到安子良嬉皮笑脸的捣乱就来气。
“滚屋里去,跟你弟弟学学,多大的孩子了,给我稳重点!”
安家业恼怒的吼道,作势欲踢,吓得安子良蹦跳的跑开了。
被老爸骂了,他也
不着恼,瘦长的脸因为在外面瞎几把蹿的脸颊通红,望着他的背影安家业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小子考了个第三名,我就踹你了,学习不好还敢捣蛋。”
“哈哈。”
这话刚跑进屋的安子良没有听到,但是趴在窗户边看热闹的安子善却听到了,顿时笑喷了,暗道老爸这人还真现实。
在农村这还真是寻常的事情,学习好的孩子就有面子,不管是在家里人还是亲戚眼里,那都是好孩子,乖孩子,好吃,好喝,好玩的优先给予。
那学习不好的,尤其是吊车尾的那种,就惨喽,谁看着他都不顺眼。
应了那句俗话,“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庐山,你知道年夜饭有什么好吃的不?”
安子良跑进屋,趴在炕沿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脸兴奋的瞪着炕上坐在窗前的安子善,急吼吼的嚷道。
安子善表情淡然无比,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随意道:“能有什么好吃的?这个时候,咱们县这穷乡僻壤的,难不成还有海参、鲍鱼、生蚝?”
安子良愣住了,侧头瞪向他,好奇道:“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很好吃吗?”
“好吃,好吃,海参做汤好吃,鲍鱼清蒸好吃,生蚝嘛,放上粉丝、蒜末烤着吃,哇塞,那味道绝了,不说了,口水都要下来了。”
安子善一脸回味无穷,垂涎欲滴的模样看呆了安子良,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嚷嚷道:“这不会就是你在梦里吃的吧?我靠,你吃过这么多好东西啊,你说的怎么这么好吃,馋死我了。”
安子善斜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道:“瞧你那出息,这才哪到哪啊,等你吃到帝王蟹、澳洲龙虾的时候,你就觉得我前面说的都是毛毛雨了。”
安子良眼睛都绿了,安子善眼睁睁的看到他的口水滴答到了炕沿了,把他恶心的不行,唾道:“哥,咱能有点出息行不,赶紧擦擦你的口水,都弄炕上了。”
安子良也不着恼,随手用袖口擦了下口水,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说道:“好弟弟,啥时候带我尝尝啊,你看你都吃了这么多好东西了,我可是你亲哥,你可怜可怜我吧!”
“哈哈,好好,等有机会我带你尝尝鲜,你快别出这洋相了行吧!”
看到大哥这馋鬼上身的模样,安子善失笑不已,其实前世他也没吃过帝王蟹,澳洲龙虾,那价格依他前世的落魄样是他不敢尝试的。
然而,他没想到重生后这才半年多,就尝到了这等美味。
没错,就是在京城王府饭店唐柔请的那顿晚宴。
当时唐柔讲,这是刚打捞上来还不超过24个小时的澳洲龙虾,直接通过航班空运过来的活的,整个王府饭店也不多,不是有钱才能点到的,都是给最尊贵的客人准备的。
他们吃的那
只个头最大,是直接做成刺身生吃的,安子善记得那虾肉入口,是海水的咸鲜和爽脆的嚼劲,随后而来的是绵柔感、津甜味。
简直爽的不行,那时他才知道高档食材带来的确实是顶级的享受,怪不得世人都拼命的赚钱呢,这玩意确实是个好东西。
听到安子善承诺有机会带自己尝鲜,安子良瞬间笑逐颜开,颠颠的又跑了出去,直奔厨房。
那嗓门大的,安子善坐在炕上都听的清清楚楚,不禁抚额长叹,队伍里有坏人啊!
“娘,娘,庐山他吃过海参、鲍鱼,还有生蚝,对了对了,他还说帝王蟹和澳洲龙虾更好吃,馋死我了,他还说,年夜饭没啥好吃的……”
然后安子善就听到了老娘恼怒的声音,“滚出去,别在这烦我,要不等会下饺子你烧火?”
安子良乐呵呵的嚷道:“那我还是出去吧!”
“嘭……啪!”
厨房的门被猛的推开,又猛的关上,安子良再次出现在院子里。
安子善却又听到厨房的门被推开,张桂云大喊道:“老大,去后屋喊恁姥爷过来。”
他们姥爷所住的房子在安庄村的最北头,距离张信家很近,老爷子都是独自一人住在那边的,平日里如果不喊他吃饭,他不会来安子善家。
都是一个人在家自己做着吃,安子善清晰的记得,姥爷炒的鸡蛋特别咸,因为那样才能放的住,而且姥爷炖的大白菜里面都是肥肉片子,每次炖一大锅,吃好多天。
安子良站在压水井旁转身看向厨房,望着张桂云嚷着:“我都去喊过两次了,姥爷说了,他忙完自己就过来了啊!”
张桂云完全不听他解释,面色一板,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不去,我都去了两趟了,你怎么不让庐山去,他一趟也没去,就知道坐炕上暖和……”
安子善坐在窗户边怒瞪着大哥,我都答应你有机会带你吃澳洲龙虾了,你还不赶紧去干活,怎么还攀伴儿了呢?
张桂云眉头一扬,握着手中的擀面杖就冲了出来,喊道:“你去不去?”
安子良当场就变了脸色,扭头就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嚷:“我去,我这就去还不行嘛!”
“哈哈哈哈!”
窗边的安子善笑的前仰后合,让你嘚瑟,让你蹦跶,让你作!
“笑什么笑,下来烧水,把暖壶都装满,等会你姥爷来了,麻利的给冲个水哈!”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此刻的安子善了,看了这么长时间热闹,终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张桂云横眉瞪眼的透过窗户看着炕上的他,大声吩咐着。
“哦……。”
安子善一脸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热乎乎的炕头,穿上鞋子下了炕,赶紧烧水去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陆凡的除夕
陆凡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望着忙碌的舅妈和舅舅,以及围着他们嬉笑玩闹的表妹,总是感觉自己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们脸上洋溢的过年的开心和欢乐,都被自己拒之心外。
猛然间,他有些受不了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反锁上了房门,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秦会和他妻子面面相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陆凡的房门,他妻子拿手指了指房间,低声道:“这孩子怎么了?”
秦会眉头轻皱,沉思片刻面色微黯,同样低声道:“不知道,可能是想家了吧,这个时候,团圆的日子,肯定想家的,没事,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他妻子目光微动,叹了口气道:“唉,可怜的孩子,你妹妹家的事情,你真的帮不了忙吗?”
秦会瞅了她一眼,抖了抖眉,无奈道:“我能干什么,你看我这公安局的副局,在莲山这块地还有点用,到了照市都没人把我当回事。你知道甬城是什么地方吗?”
“甬城那是副省级城市啊,咱们照市的市长去了都得蜷着。小凡他爸是副市长啊,甬城的常务副市长,我妹说是被人陷害的,我相信她,但是我也帮不了忙。”
“那个圈子,我没有办法……”
秦会长叹道,面色黯然,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所以陆凡家发生的事情他不着急,不上心是不可能的,可是,着急又能如何?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沉默片刻,秦会目光微闪,想到陆凡现在跟安子善是同学,又想起从认识这个孩子之后发生的种种,若有所思道:“不过……,有个人可能……会帮到他,这要看小凡的造化了!”
其妻愣了下,一脸好奇的望着他,奇怪道:“谁?”
“你不认识,一个奇怪的少年,很神秘。”
秦会摇了摇头,轻声道。
他妻子更好奇了,缠着他想问了起来,秦会无奈,只能把发生的那些事情和猜测讲给她听,当然了,有些内容是被他和谐过的,比如他在安子善面前的低三下四。
陆凡不知道他们讨论的内容,此时的他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前,望着窗外不时闪过的火光和传来的鞭炮声,面色哀伤,眼眶中有晶莹的泪珠打转。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妈妈,你答应小凡来看我的,可是都除夕了,你一次都没来过,呜呜……。”
站在窗前低声啜泣了一会,陆凡转身回到床尾的衣柜边,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相机,回到床上坐了下来。
这个相机是去年春节的时候,还任甬城市副市长的陆少川,也就是陆凡的父亲,送给他的节日礼物,最新上市的佳能powershot pro70。
轻轻的摩挲着相机,陆凡的泪水更止不住的流,启动相机,从两英寸大的显示屏上,他一张张的看着里面爸妈的照片,他爸爸的比较少,更多是他跟妈妈的合影。
还有几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看着看着,陆凡更难过了。
外面舅舅一家人又响起了嘻嘻哈哈的笑声,自己孤零零的进了屋子,都没人管,心里好难过。
蓦的,一张照片跳了出来,照片上是一个长相甜美,白净的小姑娘,看面相应该跟陆凡的年龄相仿。
这小姑娘身穿一条浅蓝色长裙,露着洁白的双臂,双手自然的纠缠在身前,俏丽丽的站在一池盛放的荷花前,巧笑嫣然。
“莹莹……。”
陆凡目光深情,轻轻的摩挲着照片中的人儿,泪眼朦胧。
突然,他面色又是一变,深情的目光变的冰冷,甚至夹杂了一丝丝痛恨,他右手轻轻挪动在相机上按了两下,屏幕上跳出几个小字,“是否删除?”
陆凡瞳孔缩了缩,手放到删除按钮上,颤了两颤,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然而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和那些过往的故事,却不请自来,涌出脑海。
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一个人,遗忘了一段感情,然而,当有一天,突然看到曾经一起拍过的照片,一起听过的歌曲,甚至一起驻足过的街角时,那涌出的记忆和伤感却恍若昨日。
原来,那个人从来不曾忘记,只是,没去想而已!
……
安子善刚刚烧了一壶水的功夫,安子良就和一个略微驼背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眼眶深陷,头发花白短短的铺在头顶,额头和眼角都是深深的皱纹,面部甚至有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
这个老者就是他们的姥爷,张隆亮。
“姥爷……,你终于来了!”
安子善放下手中的水壶,就跑了过去,亲昵的抱着他的胳膊,开心的喊道。
张隆亮高兴的咧开了嘴,沙哑的嗓子说道:“我跟恁哥说了,我忙完自己就过来了,还一遍遍的过去喊我干什
么!”
跟在身侧的安子良一脸不开心的嚷道:“姥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娘非要让我去的,我都给跟她说了,你说的忙完就自己过来了,她偏不听,还要拿擀面杖打我呢!”
张隆亮瞪了瞪眼,额头的皱纹更深了,闷声道:“她敢!没管的了,还敢打你!”
这祖孙俩正说着,张桂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乐呵呵的喊道:“爹,你来了,快上屋里哈着水。”
张隆亮表情瞬间一变,笑道:“好好,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吧,我自己就倒了。”
此时安家业也从杂物间里走了出来,一脸笑容的说道:“大,你来了,怎么让老大喊了你好几趟了,也不来啊?”
张隆亮瞪了瞪眼道:“我还没忙完,压锅的东西还没弄好,这急吼吼的刚忙完,把拦门棍放好,就来了,以后不用一遍遍的叫啊,叫一遍就行哈。”
“嗯嗯,行行,大,你进屋,我和你哈个水!快进来吧,外面冷,屋里暖和。”
安家业笑呵呵的,不管张隆亮说啥,他都应承着。
张桂云转头又去厨房忙碌去了,临走前狠狠的剜了安子良一眼,似乎在说,臭小子你刚才告状说我坏话,我可是听到了。
这一眼看的安子良后背凉飕飕的,连忙缩着脖子跟着姥爷跑回屋里。
一家人在屋里乐呵呵的聊着天,张隆亮望着边上俩外孙笑眯眯的从随手提着的尼龙袋子里掏出了两包 “滴滴金儿”。
安子良顿时兴奋起来,急吼吼的抢到手里,嚷嚷道:“姥爷真好,姥爷真好。”
“谢谢姥爷!”
安子善随后拿起一包“滴滴金儿”,抽出一根放在手里摆弄着,一脸慨然,这东西是前世童年过年的时候最大的乐趣了,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了,被更环保和安全的烟花所取代。
“滴滴金儿”实际上类似于一种火药线,孩子们手握一端,将另一端点燃,会燃放出一朵朵金色的火花,火花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闪烁着跌落下来,因此,被称之为“滴滴金儿”。
“滴滴金儿”在晚上点起来尤其好看,安子善记得前世,自己和大哥,一旦得到了“滴滴金儿”,往往等不到天黑就着急的燃放了。
往往都是找个门旮旯较为黑暗的地方先放为快,孩子们沉不住气,等不到天黑的心情,正是心里藏不住事,保不住密的恰切写照。
第三百三十九章 磕头、拜年、压岁钱
“庐山,走啊,走啊,出去玩去。”安子良手里握着一大把滴滴金儿,兴奋的吼道。
他拽着安子善的胳膊,不停地推搡着。
“走啊!走啊,赶快!”
安子善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姥爷,轻声道:“姥爷,我们出去玩儿啦!你先喝着水啊!”
张隆亮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温和道:“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俩人从旁边堂屋里,祭拜先人的香炉旁的一小捆香上面掰了一段儿黄褐色的燃香,点燃之后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钟,安家业在后面喊道:“你们两个人小点声。”
安子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年春节的时候,除夕夜父亲都会让他们谨言慎行小点声,似乎说话声音太大了,会惊扰先人、神灵。
兄弟俩来到院子里,压水井旁,把滴滴金儿一根一根的用舌头舔一下尾部,围着压水井的水泥台沾了一圈。
然后用点燃的香,一根一根的全部点燃。
只见压水井的上空,腾起一股股灰色的烟雾,滴滴金儿里面的火药燃烧发出的闪闪金光,围成一圈煞是好看。
俩人在院子里玩儿了很久,直到手和脸都黢黑,整整两小捆滴滴金儿都被他们给燃放了。
很突然的,仿佛就在刹那间,外面就响起了接天连地的鞭炮声,午夜十二点到了。
厨房的门被推开,张桂云端着四四方方的木质枣红色托盘走了出来,里面放着两碗刚煮熟的饺子和一双筷子。
安家业和张隆亮也走了出来,安家业的手里拿着一沓烧纸,和一挂鞭,跟在张桂云身后一起去发纸马了。
所谓发纸马是莲山县这边很老的春节习俗了,很早之前,是把各个神灵的坐骑,用纸扎成马的样子烧掉。
再后来慢慢的就简化了,直接烧烧纸,也不需要用纸扎成马的形状。
安子善站在院子中间,默默地看着父母恭恭敬敬的去发纸马,祭天。
发完纸马之后,安家业在院子里挑起了挂鞭,安子良跑回屋里,趴在窗户上双手捂着耳朵望着院子里,不时闪烁的火花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放完鞭炮之后,安家业在院子中间用芝麻秸和豆秸燃起了一个火堆,然后一家人围着火堆,一边烤着火一边踩着芝麻秸。
安子善望着边上的父亲好奇的问道:
“爸,为什么要烤火还要踩芝麻秸呢?是有什么说法吗?”
安家业还没说话,边上的张隆亮笑呵呵的说道:“除夕踩芝麻秸,又称踩祟,咱们庄稼人讲究这个。踩得越碎,预示来年日子越安好。”
“烤火呢,是一样的意思,来年无病无灾,有福报。”
安子善恍然,似乎农村人春节习俗的由来,差不多都是一个出发点,就是图个好兆头,好彩头,好说头。
点了点头,他认真的烤着双手,胳膊腿,全身都烤了一边。
不图啥,就图个好兆头。
烤完火,踩完芝麻秸,围着火堆,按照父母的嘱咐,安氏兄弟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磕了三个头,磕头的时候安子善隐约听到大哥嘴里嘟囔着,“各路神仙爷爷保佑,来年烤全班第一。”
年夜饭确实比往年隆重多了,安子善扒拉了一下,有一个红烧肉,一个炖鸡,一个白菜肉丸子,一个煎带鱼,一个红烧鲅鱼。
居然还有海鲜,安子善怔了一下,其实他们家很少吃海鲜,鱼类,第一是太腥,第二呢就是太贵,吃不起。
一家人围着饭桌,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年夜饭后,安子良坐在炕上就开始滴溜溜的转眼珠子了。
等张桂云收拾完厨房,一家人坐到炕上后,张隆亮笑眯眯的望着安子善和安子良,慈和的说道:“来来,给姥爷磕过年头,姥爷给你们磕头钱(压岁钱)。”
安子良顿时兴奋起来,眼睛瞪的溜圆看着张隆亮,直接跪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纳头便拜,还嚷嚷着,“姥爷过年好,祝姥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嘟噜嘟噜的说了一大串,安子善都傻了眼,你这都是打哪儿学的?
你这么说,我都没词了啊!
张隆亮高兴的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要飘起来了,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好孩子,来,这是你的磕头钱。”
安子良笑逐颜开的双手接了过来,安子善打眼瞅了一下,好像是三张,两张二十的,一张十块的。
看来过年父母给姥爷孝敬的不少啊,安子善暗自思索道。
“庐山,过来给姥爷磕头啊,发什么愣?”
张隆亮奇怪的望着他的小外孙,感觉这孩子有些不太对劲,今年咋这么老实,懂事呢?
安子善回过神来,笑盈盈的挪到姥爷面前,双漆
跪炕,轻声道:“姥爷过年好!”
“诶(二声),好,好,好孩子,给磕头钱。”
张隆亮笑眯眯的说道,安子善接过来,“谢谢姥爷!”
安家业和张桂云面面相视,一脸笑容的看着俩孩子,随后道:“过来给我和恁爸磕头,我们也有磕头钱给啊!”
随后兄弟俩又开开心心的给父母磕了头,每人给了两百块,安子善暗道这是他收到过最大额的压岁钱了。
给父母磕头的时候,安子善眼睛湿润了,望着面前正直壮年的父母,蓦的想起了前世的他们,花白的头发,沧桑的面容和浑浊黯淡的双眼。
磕完头后,张隆亮因为年事已高,困乏了,起身回家休息了。
安家业把他送回家后,回来就从大门开始,每个门的门口都放上了拦门棍。
而且,门头灯啥的都打开了,屋里屋外亮堂堂的一片,他说这是照祟,然后一家四口坐在炕上玩起了扑克牌,这曾经是安子善对春节最期待的活动。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一家人会玩到三点多,跑得快规则类似于斗 地主。
安子善刚上初一的时候,春节发生过一件事被父母笑话了好多年,就是因为打扑克,因为玩的太开心,他中途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回来父母问下雪了没有。
他说没下雪,其实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但是为了能够继续玩扑克,他撒谎了。
结果就是初一的时候,安家业和张桂云都没时间出去拜年,去菜园扫雪去了,菜园里的大棚上盖的草帘子,如果不把雪扫掉,草帘子收起来,雪花之后的草帘子会被冻在棚上。
不仅没有了保暖的效果,而且浸水之后的草帘子也容易腐烂。
后来安子善慢慢的长大了,过年打扑克的时候父母还经常拿这事打趣他,说他小的时候多么喜欢玩扑克。
一家人玩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安子善注意到母亲开始打呵欠了,想着她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就说自己困 了,嚷着睡觉去。
这搞的安家业和张桂云面面相觑,眼底有丝丝晦暗,孩子真的长大了啊。
三个卧室的灯都关了,一家人睡下了,只有外面的灯还亮着,继续照祟的任务。
这一觉,安子善睡的可香了,一直到大年初一的早上,他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家族聚会搅是非
整个初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安家业一整天都没捞着空出去拜年,家里来拜年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只有张桂云忙里偷闲出去转了一圈,把大部分来拜年的人家里都走了一遍,回访了一下。
初一中午按照约定,安氏兄弟去了张记考家里吃午饭,饭菜极其丰盛,张记考一家人极其热情。
因为不能喝酒,所以张记考给开了一瓶香槟,就这动作把安子善给看呆了,这瓶香槟少说也得百十块钱,那可是半个多月的收入。
晚上安子善又去了安培亮家里吃饭,这次不知为何对方没有邀请安子良,这顿饭安子善吃的非常不得劲。
他其实是不想来的,但是碍于张桂云在旁边不停地叨叨他,说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必须要做。
说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提前说好了还不去,不好!
于是,安子善非常无奈地独自赴宴了,安培亮家里的宴席更丰盛。
居然在桌子上看到了新鲜的螃蟹,从个头和形状来看,他确定这是海里的梭子蟹。
安子善震惊了,这安培亮还真是大手笔,一只螃蟹少说也要几十块钱。
而且此时的莲山县根本没有卖的,市场上最多有个带鱼、鲅鱼之类,只有照市才有,为了请自己吃一顿饭,他特意跑去照市准备食材,看来所图甚大。
然而整顿饭上,安培亮和他的老婆就是嘻嘻哈哈的,一直在劝安子善多吃菜,然后就是各种拍马屁夸奖。
丝毫没有提有任何诉求,这样的他们更让安子善心中不安,虽然他心里清楚,此时的安培亮绝对不敢对他们家有什么坏心思。
但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整个过程,对方没有提菜园里发生的事情,安子善更不会揭他们的伤疤,主动提及。
回去的路上安子善思索了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想来想去只能嘱咐父母多长点儿心,有什么事情及时跟他说。
莲山县的习俗是正月初二走娘家的日子,然而张桂云就是留在老家养老人的,所以初二的日子其实是安子善的那些姨们回娘家的日子。
大清早,兄弟俩就被张桂云给拧着耳朵从暖和的被窝里拖了出来,嚷嚷着都早点起来洗刷吃饭,等那些姨到了,还没洗刷多不好看。
一脸郁郁的兄弟俩,低头耷拉脑的蹲在南墙根刷牙,安子良很是不开心的嘟囔着,“好不容易想睡个懒觉,这才几点啊,才七点多……。”
安子善瞥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昨天不起的更早?我刷牙的时候你都起来了。”
安子良翻了个白眼嚷着,“那能一样吗?昨天起来有新衣服穿……今天呢?”
安子善呆了呆,你这早起的理由真强大,有新衣服穿就能让你麻溜的起床啊,沉默片刻,幽幽的说道:“今天可能几个姨会给你磕头钱的!”
安子良像看傻子一般瞅着安子善,鄙视道:“你傻了吧?去年就没给磕头钱了,今年怎么可能给,我都上高中了,给你还差不多!嗯?不对,你也别想了。”
去年没给吗?
安子善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一下,操,想不起来,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好吧,怪不得“良子足浴”没有什么盼头了。
“你们俩嘟囔什么呢?刷个牙这么费事?”
安家业在院子里燃起了烧水炉子,这炉子整体铝铁制成,模样是底部粗顶部细的柱状,下端是三个脚的支架,中间空心放柴火,然后夹层一圈放凉水,顶端是柴火口,靠近顶端的位置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出水口。
望着炉子安子善愣了愣,这老物件还真是好多年没见了,要不是今天客人多,估计安家业也不会从杂物间里翻出来。
“爸,今天都谁来啊?好几桌吗?怎么炉子都支起来了?”
安子善好奇的看着父亲,其实早上张桂云已经用大锅烧好了水,所有的暖瓶都灌满了,但是如果来的客人多,那肯定不够喝的,大锅又要做饭用,烧水喝就来不及了。
此时市面上有没有电水壶安子善还真不清楚,他没太关注这些东西,此时看来,电水壶真是应运而生,日常生活中方便太多。
“恁三姨打电话来说,恁四姨在她家里,说一起过来,恁小姨家也来,恁大姨和二姨就不知道了,他们家没有电话,估摸着没事也就来了。”
安家业看都没看他,一边生着火,一边倒腾着炉子,随口说道。
安子善了然,此时二姨家和他们家还没闹翻,而姥爷也还健在,所以他们应该是都回来的。
张桂云姐妹七个,自己排行老五,前世看过《欢天喜地七仙女》之后,安子善经常笑称她们是七仙女。
她们姐妹七个,除了安子善的六姨在东北,小姨在坊丘市,其他四个姨都在山阳乡,只不过都处于安家村的北边。
前世安子善在西街乡上高中的时候,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就经过这四个姨所在的村子,只不过除了三姨家去的多一些,四姨和二姨家偶尔才会去一次。
等二姨家跟安子善家闹翻之后,更是再也没去过了。
洗刷完,安子善照例继续背诵单词,他估摸着自己此时的词汇量可以达到三千了,应对高考问题不大,前世随着时代的更迭直到他重生时,高中英语的词汇量要求也不过是3300-3500。
而《英语课程标准》中要求的优秀高中生的词汇量更是在5500以上,远超这个时期了,高考的标准和形式其实也是随着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在不断的变革。
约莫上午九点多,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家业,摆弄什么这是?”
然后屋里的安氏兄弟就听到安家业笑道,“三姐、三姐夫,恁来地很早啊,四姐他们呢,你不是打电话说,一块的吗?”
不等对方回应,安家业在院子大喊道:“小善、小良,恁三姨来了诶,快出来迎迎。”
安子善的三姨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五出头,身材微胖,圆脸,笑起来很和蔼,说话大嗓门,其夫个子高她半头,四方脸,脸上永远挂着谦和的笑容。
三姨笑道:“老四在后面,那两口子走路慢,我着急,就先进来了,哈哈。”
安子善和安子良
兄弟俩先后从屋里跑了出来,一左一右跑到三姨边上,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安子善瞟了一眼,好像是一袋桃酥和两盒钙奶饼干。
“三姨过年好,三姨夫过年好,来来,到屋里坐吧!”
“诶,好好,俺这俩孩子真好啊,哈哈。”三姨笑吟吟的握着安子善的胳膊,笑的合不拢嘴了。
一行人正说着,安子善的四姨和四姨夫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个年记跟安氏兄弟相仿的小孩。
安子善看向大门口处,笑着问道:“四姨过年好,四姨夫过年好,哥过年好。”
四姨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此时两个姑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没有跟来,这男孩安子善只知道比自己略大,具体叫什么名字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知道他的小名叫明星。
“诶,过年好,过年好。庐山今年考了第几啊?”
安子善笑眯眯的回道:“全班第一!”
四姨四方脸,下巴稍尖,眼睛微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噢!第一啊,三好学生吧,真厉害,不孬不孬。”
随后又道:“小明星也考的不糙,全年级第一。”
明星他们家虽然是山阳乡的,但是却在山阳乡边缘,距离高泽镇初中较近,所以初中是在那边上的,其实他跟安子善就是同龄,只是生日比他大而已。
明星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安子善,显得很是腼腆懂事。
这孩子是个妈宝,打小安子善就没跟他玩上块过,所以对他也不是太熟,只是知道一些基础信息而已,比如小名。
说来也奇怪,那些亲戚家的兄弟姐妹,安子善想了想还真的一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名叫什么。
比他小的和同龄的,都是叫小名,而比他年长的呢,都是叫哥哥或者是姐姐。
没人去关心他们的大名姓甚名谁。
安子良瞥了一眼弟弟,心中有些不喜四姨在这显摆,忙嚷道:“进屋了,进屋了,到屋里喝着水聊啊,四姨。”
他们的四姨夫倒是个老好人,个头很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啊,进屋,进屋,三姐,三姐夫走,上屋哈水去。”
四人一边笑着一边进了屋,在这个过程中,张桂云从厨房里出来露了个面,打了个招呼又回去忙了。
五人进屋坐了一会,安家业给冲上了茶水,三姨和四姨嘟囔着,“恁先耍着吧,俺俩过去看看小五,给搭把手。”
说完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安家业笑呵呵的说道:“三姐、四姐,恁坐着哈水就行啊,不用恁干啊,都快弄好了,过来哈个水吧。”
俩人也不搭话,笑盈盈的出了门。
安家业扭头看向安子善道:“庐山,去后屋喊恁姥爷过来。”
“哦,好的,这就去。”
安子善笑嘻嘻的说道,真好,他最是讨厌这些应酬,能有借口开溜是最好的。
谁知他刚站起身,边上的明星也微笑道:“等等我,我也一块去!”
安子善皱了皱眉,暗道我们没那么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