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文敏的爱
十月底的天,偶尔会有一阵刺骨的冷空气袭来。
对文敏来说,从周二上午丁海洲被警察带走的日子里,都是冰冷刺骨、冻彻心扉的,却与天气无关。
这三天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她以为看到丁海洲那样的眼神,自己已经伤透了心,然而周三的时候她又开始自责了。
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不够理解他,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误会自己也很正常,如果自己真的爱他,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都应该站在他身边,不是吗?
而,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不是吗?
这样想着之后,文敏再也忍不住了,对丁海洲汹涌澎湃的挂念和担忧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没有了怨怼,没有了难过,她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于是在周四下午的时候,她用学校的座机拨通了曾经丁海洲留给她的,他家里的电话。
话筒里一直响着的连接的声音,这让她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耳垂,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让人感觉精神恹恹的女声响起,“喂,哪位?”
文敏目光一亮,面色紧张,脸颊微红,忐忑又激动的问道:“喂……您好……,阿姨,我是文敏,请问您是海洲的妈妈吗?”
文敏清晰的听到,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对面传来了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声,然后。
“啪!”
文敏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拿过耳边的话筒定定的望着,对面把电话挂掉了?
在听到自己做完自我介绍的时候挂掉了!
文敏呆了片刻,嘴瘪了一下,心里酸溜溜的,想哭,但她还是随手又拨了过去。
电话在响了几声后再次接了起来,这次比上一次接的要快一些。
文敏还不等对方开口,就急忙说道:“阿姨,您先听我说一句成吗,不要挂我的电话好吗?我不知道您对我有什么误解,可是我真的很在乎,很喜欢海洲啊,阿姨……。”
然而,对面没有声音,却也没有再次挂断电话。
过了半晌之后,一个厚重而又有磁性的男声轻声问道:“你……是文敏?”
文敏呆了,海洲的爸爸?想到这儿,她脸腾的就红了,像晕染的晚霞。
她突然紧张了起来,有点结巴的说道:“是……我是文敏,叔叔……您是海洲的
爸爸吗?”
电话对面的丁兆辉,面容有些憔悴,神色不渝,叹声道:“对,是我。小文啊,不要怪你姨,她挂你电话是有原因的。”
文敏目光剧烈闪烁,急声道:“叔,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姨。我只想知道海洲怎么样了,我很想他,担心他。”
丁兆辉回头望了一眼兀自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妻子,无奈道:“小文啊,海洲被判了三年……。”
“砰!”
文敏呆住了,手中的话筒无意识的滑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行热泪顷刻间涌出,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桌面。
“喂……,喂……,小文?”话筒里传出阵阵呼喊声唤回了失神的文敏,她猛的回过神来,抓起话筒,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低声啜泣道:“叔,怎么会这样,您不是税务局局长吗?难道您不能给走走关系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严重?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
对面沉默了下来,文敏的无意识质问似乎刺痛了丁兆辉,他沙哑着嗓子低吼道:“小文,你并不了解咱们县这官场的形式。当年南家势力最大,一手遮天,然而南家被县委书记方仁清和张明教联手摧毁了。”
“南家倒了之后,张家,张明教所代表的张家就是势力最大的家族了,明白吗?我?呵呵,一个小小的税务局局长而已,对方并不看在眼里,我求过情,我甚至找过方仁清。”
“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的口径完全一样,依法办事!依什么法?就算依法也要给我儿子申辩的机会吧?就算依法也有个量刑的空间吧?为什么检察院直接提起了公诉并要求判刑三年?”
“为什么法院不闻不问,连辩护律师都不给,直接就宣判了?因为他张家势大啊,因为他方仁清是站在张家这边的,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税务局局长算什么?没有丁点的分量,你明白吗?”
文敏蒙了,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复杂,她更没有想到张华的父亲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势。
从丁兆辉的语气中,她能感觉到那浓浓的怨气,所以她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是丁海洲的父亲,从情感和心理上,文敏本就倾向于他的。
文敏的心中滋生了淡淡的恨意,对张华,对他的父亲张明教,那天亲自抓走丁海洲的那个面目冷酷的男人。
文敏哀声道:“叔……,我想去看看海洲,行吗,我想看看他。”
丁兆辉顿了一下,涩声道:“小文啊,不是叔不让你去见,你知道你姨刚才为什么挂你的电话吗?”
文敏怔了下,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结结巴巴的说道:“为……为什么?”
丁兆辉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跟海洲这孩子见过,这孩子……这孩子告诉我们,他之所以被捕,就是因为你带着张明教的儿子去找他了,就是因为你告的密,就是因为你,他才被捕的!”
“所以,海洲说他不想再见到你,我今天跟你说完这些话,你也不要再打电话了,也不要再联系了,打了我们也不会再接了,明白吗?”
“轰!”
丁兆辉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在文敏的耳边,令她头晕目眩,浑身发软,面色刹那间惨白如纸,握着话筒的手像触电般不停的抖动。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似溪流而下,失声痛哭道:“不!叔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告密,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校园欺凌,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会牵连到海洲啊……。”
丁兆辉听到对面声嘶力竭的哀嚎声,面色有一丝不忍,就在这时,她的妻子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面色冷厉的瞪了他一眼。
丁兆辉面色黯然,再次沉声道:“这是海洲亲口说的,不会有错。我们相信这孩子,他对我们从来不会撒谎。所以,小文,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自便吧。”
话毕,“咔嚓”一声,丁兆辉挂断了电话,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妻子,神情凄然,喃喃道:“这样有用吗?”
他的妻子面容憔悴,目露希翼之光,静静的说道:“有用吧。”
话筒里传出急促的忙音,文敏傻住了,双目空洞无神,面色哀戚欲绝,事情居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丁海洲确实以为是她告的密。
他真的看错她了,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把她当成那样的人,她明明是一个对爱情坚贞不渝的人,只要她爱对方,就算对方犯了死罪,都可以陪他去死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她,这才是她的爱情观。
而为什么丁海洲不懂她?
“砰!”
文敏双眼突然闭合,趴倒在桌子上,昏迷过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坐你的后座
当文敏因为突发昏迷而住院的消息传到初四一班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宋飞正坐在安子善的旁边,两人把饭盒凑到了一起手里都拿着煎饼,安子善的长方形铝制饭盒里依然是辣椒炒制的咸菜疙瘩,宋飞的饭盒里是两人一起去食堂买的一份清炒土豆丝。
两人煎饼里卷进一些土豆丝,然后蘸着饭盒里土豆丝的汤水把煎饼稍微泡软,就着咸菜疙瘩丝吃了起来。
他们吃的煎饼都是家里自制的,用地瓜、玉米和小麦掺杂在一起,带皮磨成的糊糊,然后用家里的鏊子摊成薄薄的一张,像是满月,又如同初升的朝阳,伴随着诱人的麦香味,刚做好的煎饼脆香无比。
当张玲玲梨花带雨的哭着跑过来的时候,安子善和宋飞都愣住了。
张玲玲跑到他们面前抽泣道:“文……文老师突然昏迷,住院了。”
“啊!”
安子善和宋飞瞪大了眼,前者面色大变,猛的站起身来喝道:“怎么回事?”
张玲玲眼眸带泪,点点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我刚才去办公室交语文作业,文老师不在,二班的张老师告诉我说,下午的时候文老师被发现晕倒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手里还握着话筒。”
宋飞愣了下,瞪眼问道:“话筒?什么意思?”
安子善面色难看的说道:“意思就是,文老师可能是在跟谁打电话的时候,受刺激啥的昏迷了。”
“你怎么知道?”
张玲玲和宋飞异口同声的问道,前者那泪眼睁的大大的,震惊无比。
安子善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猜的!”。
确实是猜的,但安子善知道这基本就是真相了,而且他还能猜到电话的对象不是丁海洲就是他的家人。
张玲玲目露崇拜之色,轻声道:“张老师说,文老师是给丁海洲的家人打电话了,不知道对方说了啥,她因为受到了刺激,情绪起伏太大,才会昏迷的。”
“安子善,我们……我们去医院看望文老师,好不好?”
安子善怔了下,诧异道:“我们?我们两个?”
宋飞的眼神变了,小眼睛眯了起来,看看他,再看看她,坏坏的笑着。
张玲玲脸蹭的就红了,轻轻的用小袖擦了下脸颊的泪水,嗫嚅道:“不是……不是的,我说的是我们四个,还有张华。当时参加辩论赛,文老师每天给我们培训,那么辛苦的教导我们,现在文老师病了,我们不应该去看望她吗?”
安子善和宋飞面面相觑,同时道:“应该,应该。”后者吼道:“我现在就去找华子。”
两人望着宋飞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桌子上放着还没吃完的煎饼,安子善看了一眼道:“我们也去吧。”
张玲玲微垂首,羞涩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来到二班门口,正好撞上刚出来的张华。
张华若有所思的跟安子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安子善扭头看向张玲玲方才想起问道:“文老师在哪个医院?”,一边问着,他一边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向外面,天色依然大亮,虽然此时已经六点多。
“就在咱们乡医院。”
安子善挑了挑眉道:“你说的是乡政府边上的那家医院?”
“嗯。”
张玲玲点了点头,安子善想了一下道:“那这样,我们骑车去,我跟华子去骑车。你跟胖子去跟张老师要批条,要不我们出不了校门。”
“然后,我们在门口集合,怎么样?”
“好!”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应道,安子善没有注意到宋飞和张华偷偷的对视了一眼。
往车棚走的路上,安子善目光复杂的望着天际橘红色的夕阳,涩声道:“华子,我现在心里有些难受,文老师这个样子,是不是我们的错?”
张华苦着脸,干巴巴的说道:“当时我们就知道这事一定会影响到文老师的,只是没想到文老师会这样,子善你说是不是丁海洲的家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刺激的文老师。”
安子善诧异的瞅了眼张华,好奇道:“你咋知道是给丁海洲的家人打的电话?为什么不是丁海洲本人?”
张华叹了口气,“因为丁海洲已经判刑了,他现在可能已经在监狱服刑了。”
安子善瞪大了眼,惊诧道:“这么快?这才三天吧,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因为人证物证具在,丁海洲也丝毫没有狡辩,所有程克斌的供述他都痛快的承认了,然后法院就判了,判了三年。”
“三年?这么久吗?”
“他的受贿数额太大了,一年上万啊,如果按照最高标准判的话,要判五年的。我爸说,看在他认罪态度很好,有悔过之心的份上,按照最低标准判的就是三年。”
“噢!”安子善恍然,这些东西他还真不是太清楚,不过这数额确实很大就是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直到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出,张华站在车棚门口看着安子善,认真道:“子善,我们要不帮帮文老师吧?”
安子善双手扶着车把,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去医院看看文老师,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再说。”
“唉……”。
张华有些好奇的望着长叹一声骑车远去的安子善,他感觉那声叹息里有很多很多他还听不懂的情绪。
仿佛这一声叹息里都是讲不完的故事。
两人骑车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宋飞和张玲玲已经在等着
了,安子善看着张玲玲傻眼了,那会他下意识的安排着,想到两辆自行车就够了。
此时他才意识到,似乎心里已经把张玲玲安排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了,一如前世,可却根本没有征询对方的意见。
张华看着愣住的安子善,奇怪道:“子善,愣着干什么,我戴着胖子,你戴着张玲玲,赶紧走了。”
说完,在张华的示意下,胖子跟兔子似的跳上了他的车后座,张华猛的蹬了下地面,窜了出去。
宋飞一脸猥琐的扭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两人,嘿嘿的贱笑着。
张华听到他的贱笑声,也很鸡贼的问道:“他们俩还没走吗?”
“嘿嘿……,还没走,华子你说张玲玲会揽着子善的腰不?”宋飞依然扭过头,远远的望着那俩人,恬着脸问道。
张华也嘿嘿贼笑道:“肯定的啊,女孩子又不能跟我们一样,分开腿坐在后座上,他们并着腿坐不稳的,必须的必得搂着子善的腰。”
“呦呦呦。”两人怪叫着,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
望着瞬间窜出去的两人,安子善面色漆黑,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怪不得当时自己说去骑车的时候,这俩人答应的那么痛快。
看着张玲玲俏丽丽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袖,安子善头疼起来。
犹豫了片刻,他轻声道:“唉!不好意思啊,玲玲,忘记让你也骑一辆车了,现在再去骑有点耽误时间,咱们就骑一辆吧,你坐后座,我戴着你,行吗?”
“行!”
张玲玲细如蚊蝇般的声音清晰的响在安子善的耳侧。
安子善扶好车子,用腿撑住一侧,让车子整体倾斜向她,轻声道:“好了,你上来吧。”
张玲玲还是没有抬头,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坐了上去,一只手握住车座下的钢管,一只手握住车座。
安子善看到她坐好后,左脚放在脚蹬上,右脚轻轻用力蹬了几下地面,待自行车平稳后快速抬起右腿从大金鹿的横梁上翻了过去,放在右侧的脚蹬上。
张玲玲感觉几乎没有怎么摇摆的自行车,心里暗自开心着,车子这么稳,他是不是很在乎我。
安子善快速的蹬着自行车,感觉到张玲玲不时往后倾倒的身体,皱了皱眉,低声道:“玲玲,要不……,你用手拽着我的衣服?”
张玲玲脸腾的就红了,也不回话,过了好一会,安子善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小手慢慢的爬上自己的后背,抓住了自己的校服。
透过校服外套里面薄薄的秋衣,他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快速跳动的脉搏。
张玲玲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安子善挺拔的脊背,夕阳洒在她泛起酒窝的侧脸上,目眩神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扑朔迷离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两辆自行车几乎同时到达山阳乡人民医院。
一路上,安子善就慢吞吞的跟在张华的车后面,因为他知道一旦赶上他们俩,这俩贱人肯定会各种搞怪,那后座的小姑娘能不能坐稳就两说了。
山阳乡人民医院的规模小的可怜,安子善猜测可能文敏的病情也不严重,所以才会在这儿,否则早就送县医院去了。
入目之处百十平的院子南边,就一栋三层的小楼,然后东西两边是两排瓦房。
四人把自行车放在楼前,一同走了进去,停自行车的时候张华和宋飞俩人不时贼兮兮的看着安子善怪笑,挤眉弄眼,气的他直瞪眼。
走进楼内,是一个七八十平的大厅。
大厅的右手边居然还有个导诊台,让安子善惊诧不已。
一行人走到导诊台前,安子善看着后面坐着的医护人员笑着问道:“你好大夫,请问文敏在哪个房间,她是山阳初中的老师。”
这医护人员是个女的,看面相应该在三四十岁,长脸,脑后束着马尾,笑起来挺随和。
“文敏啊,二楼205。”女医护笑呵呵的说道,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明显是学生的四人。
安子善微惊,不用查下就报出来了吗?
可能是医院太小了,住院的病人很少吧,安子善如是想着,嘴上却未停,笑道:“噢,谢谢大夫。”
四人一起上到二楼,安子善走在前面直接右拐,往前走去,后面三人也没多想,跟着他就走,看安子善毫不停留的样子,他们都以为他来过,所以知道205在哪儿。
直到快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三人一脸懵逼的看着掉头往回走的安子善,宋飞一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子善,你这是去哪儿?”
安子善面色平静的说道:“这边没有205,205在对面。”
三人瞪了眼,张华诧异道:“那你上了二楼就直接右拐了?我们还以为你知道205在哪儿呢!”
安子善面色有些不自然,讪笑道:“习惯,习惯了。谁让这医院在楼梯口的位置也不标注,两边都是几号到几号。”
看着安子善讪讪的模样,张玲玲忍不住捂嘴轻笑。
宋飞翻了个白眼,嚷嚷道:“你不知道就早说啊,我们兵分两路就是了。”
安子善瞪了他一眼,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都胖成这样了,多走点路,减减肥,省的你再胖下去,你们家冬冬嫌弃你。”
“滚滚,冬冬才不是那样的人,从来不以体型来评价我的英俊。”
“呕……”。
张华忍不住张开嘴做呕吐状,无语道:“胖子,是谁
给你的自信,你英俊吗?”
宋飞斜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说:“自信当然是自己给的,你是不是傻?”
安子善顿时侧目,打趣道:“胖子,你现在说话很有深度啊。”
张玲玲笑嘻嘻的看着插科打诨的三人,一路看着路过的门牌,再次走过二楼的楼梯口之后,经过两个房间就看到了205的门牌。
她从门口的小玻璃窗看进去,里面有三张床的,但只有靠窗的那张床上有人。
一个身穿白蓝相间病号服的女子坐在床中间,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安子善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几人面面相觑,安子善心中有些沉重,看了几人一眼,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几人点头,安子善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推开当先走了进去。
正坐在床上发呆的文敏,闻声慢慢的转过身来,跟走在前面的安子善对上了视线。
安子善清晰的看到文敏的瞳孔微缩,目光闪动了一下,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当看到鱼贯而入的四个人后,文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张玲玲猛的跑了上去,抱住文敏的胳膊就哭了,“文老师,你怎么了。我下午去送作业的时候听张老师说你昏迷住院了,担心死我们了。”
安子善三人也走到近前,异口同声道:“文老师,我们来看你了。”
文敏脸颊刚刚浮现而出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瘪了瘪嘴,哭了。
他们四个人来看她,让文敏感动万分,心里想着之前还有些怨怼安子善和张华,如果不是他们俩,丁海洲就不会被抓。
此时她幡然醒悟,错的不是这些好孩子,而是丁海洲,而是自己。
文敏抚摸着张玲玲的头,哽咽道:“老师没事,你们不要担心。老师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就能出院回到讲台了。”
安子善面色复杂,轻声道:“文老师,您要保重身体啊,您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文敏怔了一下,目中含泪的盯着安子善,这话她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不过文敏也没有多想,只是轻轻颔首道:“嗯,老师会注意的,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没事。”
“放心吧,老师明天就回学校了,明天还要给你们上语文课呢,天快黑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听话。”
几人面面相觑,安子善和张华悄悄的对视了一眼,前者看着宋飞和张玲玲沉声道:“胖子,玲玲,你们先出去,我跟华子有话想跟文老师说。”
宋飞愣了下,面露不忿的嘟囔着:“有啥话啊还要把我们俩赶出去,我们是一起来看文老师的。”
安子善瞪了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张玲玲拽了一下宋飞的衣袖小声道:“胖子,我们先出去,走。”
被张玲玲拉着,宋飞不好意思硬甩开,有些不开心的跟着走出了病房。
文敏若有所思的望着这一幕,等房门关好之后,目光闪动的看着安子善和张华。
安子善看了张华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安子善目光沉重看着文敏,黯然道:“文老师,对不起。我跟华子知道,都是因为我们俩,你才会这样的。”
“我们对不起你,因为我们丁主任才会被抓。”
文敏怔住了,他没有想到安子善会如此开门见山的说出缘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低头耷拉脑的两人,文敏心中微痛,涩声道:“你们不要多想,老师没有怪你们。错的是海洲,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没有做好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你们帮助同学,见义勇为,你们没错,你们不需要向老师道歉。”
“老师的事情也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不要多想,好好学习。”
张华一个没忍住,哭了起来,他抽泣道:“文……文老师,都……都是我们的错,要不你也不会昏迷,也不会被他家里人说。”
文敏面色微变,唾道:“这个张恒真是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跟你们说。”
安子善看着文敏的脸,眼底深处的哀伤怎么也藏不住,他摇了摇头道:“文老师,这个不是张老师跟我们说的,我们知道丁主任被判刑了,所以猜测你是给他家里人打的电话。”
“华子听他爸爸说,丁主任被判了三年,如果不是丁主任的认罪态度好,就会被判五年的。”
文敏面色大变,惊声道:“你是说三年还是少判了吗?”
安子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是的,文老师。丁主任收了程进虎他爸太多钱了,一年就一万多,好几年呢。受贿的数额太大了,正常都会判五年的。”
文敏傻住了,她猛的想起来丁兆辉跟自己说过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张华他爸乱用职权,过度量刑,非常不公。
然而安子善的意思却是已经网开一面了,她头疼了起来,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是真的。
望着拧起眉头,微闭双目,一脸痛苦之色的文敏,安子善急声道:“文老师,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痛苦的睁开眼睛,文敏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老师不怪你们,真的,你们快回学校吧,天一会就黑了。”
张华此时也止住了哭声,眼眶微红的看了安子善一眼。
想了一下,安子善小心翼翼的说道:“文老师,我跟华子想帮您,您能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文敏怔住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善恶的边界
回去的路上,两辆自行车并道而行,却沉默无言。
安子善没有发现,张玲玲不知道何时居然用手揽住了他的腰,脑袋轻轻的靠在他的脊背上。
四个人各自有着心事,安子善从有些恍惚的走出文敏病房的门时,就魂思不属的跟几人一起骑上车走了,张玲玲什么时候上的车,他都没有注意到。
脑子里就想着文敏说过的话,据她所说丁兆辉告诉她张明教给丁海洲的量刑是高判了,而且完全没有给与丁海洲符合法律的辩护机会。
而张华告诉他的是,丁海洲对所有的罪行和过错供认不讳,因为认罪态度良好,所以才会轻判,三年。
安子善深知,当权力没有了约束和制衡之后,人会慢慢的膨胀,从无意识的滥用权力到有意识的谋取利益,他不知道张明教此时是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之下。
他知道,这些话必然是张明教告诉张华的,而文敏的话也是丁兆辉告诉她的,他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必然有一个说谎了。
因为跟张华的关系和从认识以来,张明教的各种做法,安子善对他甚是佩服、欣赏,如果张明教变成了一个滥用职权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人,在感情上安子善是很难接受的,他不知道将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安子善想过,如果自己成为张明教或者是南城步这样的人,自己会如何做,在长期握有重权的情况下,会不会心态失衡,肆无忌惮。
想了半天,他不知道答案,他回顾了从重生以来他做过的所有事情,推动乡镇合并和乡镇高中撤并,惩治安家栋和程克斌,一手把丁海洲送进监狱。
仔细想来,他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安家栋作为他的亲大爷,是他前世最痛恨的亲戚之一,同样作为儿子安家栋却无情无义,简直泯灭人性,对他的惩罚安子善自觉并不过分。
程克斌因为在县城发财之后抛弃发妻和儿子,却又因为农村的传统观念不愿意放弃儿子,而偷偷的接触儿子,给与丁海洲巨额的钱财以实现让他儿子上一中的目的。但是程进虎欺凌其他同学,却是因为程克斌的背叛和家变。
对于这样的程克斌,安子善谈不上痛恨,只是厌恶,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只是遵从程进虎的意愿,而对
于丁海洲的行为,他却是痛恨。
前世目睹那么多的校园霸凌,甚至初中时期亲身经历了两次校园霸凌,安子善深知这种事情的出现不仅仅是学生家庭环境的诱因,更有某些教育工作者的懈怠、无视甚至助力导致的。
一个霸凌会影响多少人,只有那些被欺辱的人才清楚。年少时被欺辱的阴影会跟随在他的一生中,他的家庭,他的孩子。
有人受到惩罚,有人必然会受到牵连。
比如安家栋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比如程克斌公司里的员工,他们一些人也是无辜的,再比如文敏之与丁海洲,文敏同样是无辜的。
然而,安子善考虑不了那么多,在这其中他只能坚持自己的本心,他做的是好事,是善事。
这世间事,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不管是为善,还是为恶,总有人得利也会有人受难。
安子善也并未想过去做那执掌世间善恶的使者,更未想过打造什么朗朗乾坤,大同世界。
有人的地方,就有善恶,就有私心,就有杂念。
他只想在照顾好自己的亲朋好友的同时,去为那些听得见的哭声,看的到的不公,伸张一下正义。
文敏告诉他们,丁兆辉说从此之后他们家跟文敏断绝一切往来,这是丁海洲要求的,因为丁海洲认定是自己害他进的监狱。
文敏哭着告诉他们两人,她深爱着丁海洲,就算他错了,她也愿意陪在他身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他,唾弃他,她也甘心跟在他身后。
那一刻,安子善瞬间泪目,他无比的嫉妒和羡慕丁海洲,或者说是个男人都想拥有这样的女人吧。
他不由得想,这丁海洲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去做?
明白了文敏的心意,安子善告诉她,他们会去监狱探视丁海洲的,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文敏满脸泪水的重重的点着头,随后扑倒在床上,哇哇大哭。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见黑,在教学楼边上,张玲玲和宋飞下车先一步回到了教室。
安子善和张华两人去了车棚,将自行车放好。
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的时候,安子善面
色沉重的说道:“华子,周末我们一起去探视下丁海洲吧,你问下你爸能不能陪我们去一趟。据我所知,好像是只有亲人之类的才能探监。”
张华诧异的看了安子善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连这种事都知道,“好的,那等我问问我爸之后,咱们再联系。”
“嗯,行。”
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安子善发现张恒居然笑眯眯的坐在讲台上,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着自己点点头,就把他放了进来。
坐在座位上,安子善诧异的小声问张玲玲,“张老师怎么在这儿?”
张玲玲面带红晕,缓了一会轻声道:“第一节晚自习是语文啊,文老师住院了,所以张老师给代课。要不是张老师代课,我们哪有那么容易拿到出校园的批条呀。”
“哦……”,安子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来对于自己四人主动要求去看望文敏,这张恒很是认同啊。
偷偷的看了眼对着书本发呆的安子善,张玲玲心如鹿撞,刚刚安子善伸头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会问回来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要揽着他的腰呢?
搞的她好紧张,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医院里往回走的时候,看到面色沉重不渝的他,习惯性的就揽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脊背上。
似乎,这样可以给他力量,而她也会心安。
他们跟文敏聊了什么,张玲玲没有问,宋飞本来想问的,但是看到出来的两人面色不渝,也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周五的语文课,确实是文敏上的,从表面上看,巧笑嫣然的她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安子善从对方不时注视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期待和希望的光芒。
下午第一节课后,张华来一班找到安子善,告诉他,他爸爸同意了,周六的上午陪他们一起去监狱探视丁海洲,让安子善八点前到教育局,然后一同开车去莲海监狱。
事情定下来之后,安子善就给王守文打了个电话,把菜园改造动工的事情安排在了他从监狱回来之后。
对方满口答应下来,应道自己就在张明教的办公室等他。
下午放学后,刚跟宋飞一起骑车走出校门的安子善突然收到了吴玉川的电话。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探监丁海洲
吴玉川敦厚的笑声传来,“安师,咱们的办公室装修好了,而且渝都那边的人也到了,你不来看看,开个誓师大会?”
安子善懵了,诧异道:“誓师大会?誓啥玩意?”
吴玉川笑道:“我已经跟方书记说了工程队伍到来的消息,他说安排这两天就举行奠基仪式,马上工程就开始了,我们不应该搞个誓师大会啊?”
“以后,莲山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了啊。”
安子善脸黑了,感觉一脑门子的黑线缠着自己,骂道:“你们公司搞的工程,你们公司的事情,你让我去开誓师大会?老吴,你脑子怕是进水了吧?”
吴玉川怔了一下,喃喃道:“说的也是啊。诶,安师我给你安排个总经理的位置吧,啥也不用干,就挂个名就行,成不?”
“卧槽!”
安子善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骂骂咧咧道:“老吴?我才初四啊,初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不?你龙湖是多大的企业,你让我去当总经理,你这是打算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看你病的不轻,你该去看医生了。我还有事,不说了,我看看周末要是有空就去参观下你们的办公楼,挂了。”
安子善一脸恼怒的挂断了电话,骑上他的大金鹿就窜了出去,追上前面等待的宋飞,吼了一声:“走了,胖子。”
宋飞站在桥边,伸头看向下面的河岸,也不知道在瞅啥,被安子善的吼声吓的一哆嗦,满脸不忿的回头准备怼他,就看到人已经远去了。
“日,这家伙吃枪药了,又是谁给他打电话刺到他了。”
宋飞转悠着小眼睛,贱贱的笑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龌龊事。
另一边,吴玉川还在县委大院的办公室内,赵丹丹捂嘴笑嘻嘻的看着一脸讪讪的吴玉川。
瞪了赵丹丹一眼,无奈道:“安师太精了,居然没上套。”
赵丹丹巧笑嫣然,脆声道:“我就说安师不会同意的,吴总您还不信,他才多大呀,怎么可能来咱们公司挂名。”
“唉……”。
吴玉川一声长叹,惆怅道:“试试嘛,总没有坏处,万一安师心血来潮同意了呢?你不清楚,如果把安师拐来咱们公司,意味着什么。”
赵丹丹目光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意味着什么?”
吴玉川斜瞥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轻笑道:“小赵,这次带你来莲
山,你可能发现了很多,但是你很聪明,什么也不问,很好,很不错。这世界很大,人不到某些层次是发现不了那些神奇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和猜测,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这之前呢,用心办事就好。”
赵丹丹心中一凛,脸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急声道:“是,丹丹明白,请吴总放心。”
……
第二天,10月30日,周六。
赶到教育局门口的安子善,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天。
阴沉沉的,有些压抑和沉闷。
把车子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停放处,安子善快步进了楼,直奔张明教的办公室而去。
推门而入的安子善惊诧的发现菜都的王守文居然也在,张华也坐在沙发上,却唯独张明教不在。
“王叔。”
安子善微笑着跟王守文打招呼,随口对张华说道:“你咋来这么早?”
张华笑道:“我早就来了,我爸上班的时候,我跟着一起过来的,就在这等你。”
“王叔比我晚到一会,我们都聊了大半天了。”
“噢!王叔怎么这么巧,会在呢,来找张叔办事啊?张叔人呢?”安子善漫不经心的问道,随手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王守文笑呵呵道:“老张他去局里的人事处了,不知道什么事,说十几分钟就回来。”
“至于我,我听他说你们去探监,闲着没事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安子善愣了一下,跟我们一起去探监?
眉头轻皱,心下狐疑不已,这王守文是什么意思?突然之间,安子善的心底有些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吱哑”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明教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安子善微笑道:“小善来了啊。”
安子善站起身来,笑道:“张叔,您忙完了?”
“嗯,忙完了,现在就可以走了。”张明教笑呵呵的说道,目光轻轻的扫了王守文一眼。
张华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开心道:“终于可以出发了,闷死我了都要。”
“走吧,走吧。”
张明教笑呵呵的看着张华,轻斥道:“一点都不稳重,你多少跟人家小善学学。”
张华毫不在意的嬉笑道:“学不来,学不来,他就跟个成年人似的,整天老气横秋。”
说者
无意,听者有心,张明教目光微动跟王守文对视了一眼。
安子善瞪了张华一眼,不忿道:“我这叫稳重,俺们家穷,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不懂。”
张华飞了他一记白眼,阴阳怪气道:“穷,真穷,穷到人人一部手机,买一百亩地种菜,随便写点东西赚个几万块,唉,我也想这么穷,穷到当地主,做土豪。”
安子善斜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张明教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温声道:“好了,走吧,去莲海监狱,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车上。
王守文坐在副驾驶,张明教开车,安子善和张华在后座上。
看着前面的路况,张明教温声道:“小善,你们老师的事,小华都跟我讲过了。这事吧,也怨不得你们,丁海洲受贿渎职,确实是咎由自取,你们俩孩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要觉得愧对于你们老师的教导,你们老师教导你们,是她的职责,但这不能成为你们无视丁海洲作奸犯科的理由。”
安子善浅笑着回道:“嗯!我明白的,张叔,您放心。我跟华子只是想帮帮文老师,见到丁海洲问他几句话,如果丁海洲真像文老师想的那样,那我们就劝文老师趁早忘了他。”
“文老师实在是太痴情了,我们也不忍她这么难过。”
张明教斜瞥了王守文一眼,两人默默的交换了下目光,前者笑道:“嗯,小善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跟你们老师几乎每天见面,怀着愧疚生活可是不好。”
莲海监狱地处莲山县城北,距离教育局近二十公里,有些偏远,并不在城区范围内,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安子善回莲山开了家店,在城中心点了份城西的外卖,居然都在配送范围之内。
由此可见,莲山县确实是一座小城,城区面积小的可怜。
到达监狱门口的时候,安子善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钟。
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来监狱,安子善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门口高大的铁门和身穿警服威严的卫兵。
监狱门口有一片不大的停车场,张明教把车子停过去,一行人下了车。
遥遥的望着高耸的狱墙,和上面的铁栏电网,安子善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曾经红极一时的《铁窗泪》。
张明教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车前望着监狱的大门沉默了片刻,神色黯然道:“走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就是真相!
几人跟在身后,张明教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走到门口的时候,监狱大门上的一个小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快步走上前来伸出双手,跟张明教伸出的手握在一起,笑道:“张局!收到我们局长的电话我就在门口等着了,里面请。”
张明教轻轻的握了下对方的手,笑道:“谢谢陈科长,麻烦了。”
陈科长满脸堆笑,“不麻烦,不麻烦,张局太客气了。”
一行人在陈科长的带领下,从小门走了进去,安子善好奇的打量着,中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说院子不是太合适,因为面积有些大,至少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
然后中间是一条两车道还要宽的道路,直通道路尽头的一栋三层小楼。道路两边有好几个高大的铁栏杆围起来的场地。
进入大门后,走过一个铁栏杆场地,那个陈科长带着他们右拐,走向前方的一栋三层楼,这栋三层楼明显要比正对大门的那栋窄的多。
进入楼内后,陈科长回头看向张明教笑道:“张局要不先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张明教微怔,微笑道:“不了,我还有事,还是赶紧探视完丁海洲吧,我有些话要问他,关于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哦,那好,张局跟我来。”
张明教微笑点头,跟在陈科长身后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安子善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探监室。
陈科长站在门口,有些为难的看着张明教几人,张明教倒是明白事理,轻笑道:“怎么了,陈科长,有什么为难的吗,请讲。”
陈科长尴尬的笑了笑道:“也倒不是多么为难,只是探监室有规定,一次最多只能进去两个人。张局你们四个人需要分两次进去,您看行吗?”
张明教理解的点了点头,“行,没问题,按规定来就行。让这俩小子先进去吧,这俩小子是那丁海洲的学生,事情也主要是跟他们俩有关。”
陈科长眨了眨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应道:“行,那就这样。”
张明教看了眼安子善,轻声道:“小善,你们俩跟着陈科长进去吧。”
“好的,张叔。”安子善轻轻点头,跟着笑眯眯的陈科长走进探监室。
屋子不是很大,就跟银行柜台似的,不同的是银行柜台是用防弹玻璃隔开,这儿是用铁栏杆隔开的,有三个窗口,外面放了三把四腿高脚凳子。
在陈姓科长的引导下,安子善和张华走到了最里面靠墙的那个窗口位置,这陈科长还非常体贴的从旁边窗口拿过来一把凳子,放在他们边上,以便张华也坐下。
安顿完之后,陈科长笑道:“你们坐着等会,犯人马上就过来。”
“好的,陈科长。”安子善笑着应道。
陈科长点点头,转身推门出去了,探监室两边都有民警审视着进来的人。陈科长进来的时候,探视一方的民警笑着点头示意,这一幕都看在安子善的眼里。
安子善和张华挨着坐在凳子上,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等着丁海洲的到来。
“吱哑”,推门声响起,俩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探监室里面的门口,只见一个穿着蓝底白条纹上衣,下身蓝色长裤的男子,戴着手铐走了
进来。
安子善看到丁海洲明显的怔了一下,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暗自想着难道狱警没有告诉他是谁来探视?
愣了一会,丁海洲缓慢的走了过来,慢腾腾的坐在他们的对面。
中间隔着铁栅栏,三人相视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安子善张嘴打破了寂静。
“丁老师,我跟华子是代文老师来的,有些话想问问你。”
丁海洲面色微变,目光剧烈的闪烁着。
安子善透过铁栏杆明显可以看到对方被手铐束缚的双手,青筋鼓胀。
张华也说道:“丁老师,还请你如实的告诉我们,不要欺瞒,文老师为了你都晕倒在办公室,住院了……”。
“你说什么?”
丁海洲猛的瞪大了眼,目光狰狞的盯着张华,大声道。
他突然的反应吓的张华一哆嗦,恼怒的瞪了一眼不忿道:“也不知道你们家里人跟文老师说了什么,说话有多难听。反正她给你家里人打完电话后,就晕倒了。”
“她有没有事?她怎么样了?她在哪个医院?”丁海洲目露焦急之色,抿紧双唇,连珠带炮的问道。
安子善望着对方,瞳孔微缩,轻声道:“丁老师,你不要着急。文老师现在没事了,已经出院了,我们几个去看望过她,听她说起了一些事,所以我跟华子自告奋勇来找你,想听你说几句实话。”
丁海洲面色颓然的坐倒在凳子上,颤声道:“你……你问吧!”
安子善面色微肃,冷声道:“你家里人说,你被抓是因为文老师告密,你把责任推到了文老师身上,所以怨恨她,并让你爸妈告诉文老师老死不相往来,这是真的吗?”
丁海洲抬起头,嗫嚅道:“是!”
安子善面色微寒,冷笑道:“丁老师,你骗鬼呢?如果你真这么认为,你刚才那么担心文老师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文老师有多在乎你,多爱你!文老师亲口告诉我们什么?”
“她说,就算你错了,她也愿意陪在你身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你,唾弃你,她也甘心跟在你身后。她说这辈子认定你了,只爱你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安子善几乎是目露凶光吼出来的,引得两边的狱警目露不快之色,探视这边的狱警忍不住喝道:“探视的亲属小点声。”
安子善充耳不闻,目光如刀的盯着丁海洲,张华扭头对那狱警赔笑道:“不好意思,叔叔,他太激动了。”
张华说错了,安子善不是激动,是愤怒,这股怒气憋在他心里好几天了。自从看到痛苦的文敏,扑倒在床上哇哇大哭的文敏之时就憋在了心里。
前世他看过很多这样虐心的爱情片,他实在搞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那么复杂?
如果两人真心相爱,入狱三年算长吗?
在安子善看来,不长,至少比抚平心底那道因爱受到的创伤要用时短的多。
越痴情的人,越是难以痊愈,越是努力忘记,越是记的清楚。
就文敏这样的女孩子,你若放弃,就清清楚楚,不要给她冠上那样的罪名,找那可恶的理由。
丁海洲瞳孔剧烈的收缩,双手不停的抖动,慢慢低下了头,安子善看到有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在桌
子上。
好一会之后,一个颤抖的声音响在安子善和张华的耳边:“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小敏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一直都清楚。”
“那天我看到张局长带着人进来我就知道,事情被发现了,我也知道我的情况最少判五年都是轻的。所以,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她是一个认真的女孩,心思细腻,于是我出门之前故意怨恨的盯着她,让她多想。”
“然后我知道她肯定会给我家里人打电话,我让我爸妈告诉她不要再联系,我故意让她以为我看错她了。我只想让她觉得我不值得她去爱,让她不要再惦念我,不要耽误了自己。”
说到这儿,丁海洲慢慢的抬起头,满脸泪水,目光迷离,“你们还小,你们根本不懂五年对一个妙龄女孩意味着什么,我不想耽误她,更不愿让她等我五年,甚至更久。”
“我宁愿让她心碎,忘记我,放弃我,开始新的生活。”
张华怔怔的望着满脸泪水的丁海洲,心中如沸腾的湖水,猛然间懂了一丝情滋味。
安子善黯然的闭上双眼,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疲惫的说道:“那么,现在你被判了三年,是轻判了吗?”
丁海洲点了点头,目光复杂道:“是,张局长跟我说,看在我认罪态度很好,知错能改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安子善双目漠然的注视着丁海洲,“现在,你亲口告诉我,你对文老师的感情如何,回去我们转达给文老师。文老师的心意,你现在清楚了,你要不要她等你,说句话!”
“三年时间的等待不算长,你还可以在狱中好好表现,还会减刑,说不定会更早出狱。”
丁海洲目露希翼之色,仿佛那个扎着马尾,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俏丽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我等你,不管多久!”
“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你告诉她,我会努力表现,早日出狱的!”
丁海洲面色焦急,目露迫切之色,几乎是喊出来的。
安子善和张华相视一眼,眉开眼笑。
“那回去后我会告诉文老师你在哪个监狱,以后她也能来看望你了。”
张华也高兴的喊道:“你不用担心她进不来,我会让我爸帮忙的。”
丁海洲嘴角泛起了幸福的笑容,目露欣慰之色,缓缓说道:“谢谢你们!她教出了两个好学生,这是我们的幸运。”
两人面带笑容的走出探监室的时候,安子善发现张明教和王守文居然就在门口等着,只不过那位陈科长不知从哪儿拿了两把椅子,三人坐在门口小声的聊着天。
看到安子善和张华出来,张明教笑着站起身来问道:“问完了?”
“嗯。”
“那行,你们俩坐这等会。我跟老王进去趟。”
安子善和张华点点头,前者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消失在门口,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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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改造方案
谁也不知道张明教在探监室里跟丁海洲说了些什么,而且这事又跟王守文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跟来,就算无聊跟来,又为什么也进探监室?
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安子善默默的想着。
他跟张华在探监室外的时候,刚坐下还没有两分钟吧,两人就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聊什么呢?
安子善想不通,悄悄的看着正副驾驶上闲聊的两人,心中有些莫名的烦闷。
就在他望着窗外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守文突然说话了,“小善啊,搭一下老张的便车,我们直接去你们家菜园吧。”
安子善回过神来愣了,疑声道:“王叔,就我们几个吗?不要接着你们菜都那边来的专家吗?”
王守文笑道:“不用,我们几个先去,我踩踩点,认识下你爸妈,回头我带专家们去,就不麻烦你了,你才上初中,学业为重。”
安子善略一思索笑道:“那也行,就是太麻烦王叔了。”
王守文拖着长腔道:“诶……,你这孩子说这话就见外了。以我跟老张的关系,他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都不是外人说那外话做什么。”
安子善咧嘴笑道:“行,听王叔的,长辈们说了算,说啥我听啥。”
话毕,他皱了皱眉头想起一事,愁声道:“可是我的自行车还停教育局院里呢?”
王守文微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苦笑道:“我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张明教目不斜视的笑道:“这个好办,我打电话给局里的司机,让他把车子骑到菜园,正好回来他开车。”
安子善笑逐颜开,王守文啪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笑赞道:“这个办法好,还是老张你脑子活。”
安子善想了想又道:“这时我爸可能还在公路局上班,没有下班呢,要不就不见他了吧,反正这事也跟他没关系,菜园都是我娘操持的。”
王守文一呆道:“那也行,你爸还在上班,就不要耽误他的时间了。”
“嗯嗯。”
安子善笑眯眯的点点头。
张明教笑道:“你们定下来了是吧?定下来我就更改目的地了啊。”
“嗯啊,去我家菜园吧,张叔。”
“好咧。”
……
车拐到沿河路上的时候,安子善远远的就看到了张桂云站在菜园那条土路的入口处,伸头往这边的眺望着。
还没到之前,他就已经给张桂云打过电话了,嘱咐她早一点过来等着。
张明教把车直接停在了沿河路上,靠近菜园的那边,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开到土路上。
安子善正准备下车,却一脸呆滞的看到老娘快步走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对着刚迈步下车的张明教满脸笑容的说道:“孩他叔,今天在我家吃饭啊,可不能走了。”
张明教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推辞道:“不行不行,今天是来办正事的,这还拉着菜都的专家呢?老张你就不要客气了。”
这时,安子善一脸狐疑的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俩人,诧异道:“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张桂云笑眯眯的回道:“上次咱们菜园,开那个什么发布会的时候,你张叔去过咱们家,可惜没有吃午饭,坐了一会就急忙忙的走了。”
“你张叔还给带了两盒茶叶呢,还硬塞给我们一个红包。”
安子善脸色微沉,抱怨道:“这事你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张叔帮了咱们家那么多忙,你们还收他的红包,不合适吧?”
张桂云还没有说话,张明教故作生气状,一脸不快道:“诶……,小善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不是外人,为什么我的红包就不能收,我做的那些,都是应该的,谈不上帮忙不帮忙的问题。”
“咱们不说这个事情了哈,老张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菜都的专家。”
他们在寒暄的时候,王守文一直笑呵呵的站在旁边也不说话。
“这位就是菜都的专家,叫王守文,老张你有所不知,你们用的冬暖式大棚,就是他发明的。”
张桂云目瞪口呆的望着王守文,惊叹道:“真事啊?这么厉害。”
虽然都是农村人,但是王守文一看就经历过大场面,面色波澜不惊应对自如,笑眯眯的说道:“没什么厉害的,能帮上咱们菜农的忙,帮大家多赚钱,都过上好日子,这才叫厉害呢。”
张明教笑道:“说的太对了,老王,这位就是我们县蔬菜种植示范基地的所有人,张桂云。她可是一位女强人呀,干活比男劳力都好。”
“你们俩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需要常联系。”
王守文笑道:“好的,女人干点事,比男人更难。我很佩服老张你啊,操持这么大的菜园,还弄的井井有条,你这才是真的厉害。”
说着,王守文伸出大拇指,点了点。
边上的张华终于找到空插话了,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笑道:“张姨真厉害。”
张桂云温和的笑道:“这就是小华吧?听我们家小善经常提起你呢。”
张华莫名的兴奋起来,急吼吼的问道:“真的吗姨,子善都说我什么?”
张桂云无视边上安子善的白眼,慈祥的笑道:“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说你学习很好来,在学校里你们经常一起玩。”
张华开心的笑了起来,大声道:“那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看着张华一副毫无质疑的样子,安子善心里暖暖的,看了所有人一眼后笑道:“娘,张叔,王叔,我们先干正事吧,忙完了好去我家吃午饭啊。”
“我跟你们说,我娘做饭可好吃了,厨艺顶呱呱。”
王守文笑了,朗声道:“先忙正事是对的,吃饭就
不吃了啊,去你们家小坐片刻倒是可以。”
安子善也不勉强,轻笑道:“那也行,坐坐,认认门,以后来做客就不用我去接了。”
众人大笑,一行人进了菜园。
沿着菜园中间的土路一直走到了最北边,王守文把东西两边的十几块菜地尽收眼底,一脸赞叹道:“老张啊,你们家这片菜园,位置太好了,地势平坦且西边和南边都是河流,灌溉方便,雨季又不会内涝。”
“出口就是三车道的沿河路,走二百多米就是四车道的城郊柏油路,交通也方便的很呐。”
“我敢断言,改造完之后,只要按照我教的弄,赚钱没问题。”
张桂云面色兴奋道:“这以后还得常麻烦王师傅才行啊。”
王守文笑了,摆摆手道:“老张你可别这么叫我,你就喊我老王就行,喊什么王师傅太生分了。”
张桂云从谏如流,美滋滋的应道:“行,行。”
安子善皱了皱眉问道:“那王叔,您觉得怎么改造好呢?”
想了一下,王守义沉道:“本来我还想把中间这条土路推掉,两边连在一起。仔细想了一下,保持这个格局就不错,我们把东边这些菜地连在一起,西边也是单独连在一起。”
“为了方便后期运输,中间的土路浇筑成水泥路面,拓宽成三车道。”
“靠近沿河路的地方,东西两片菜地都建上一栋小楼。嗯,应该两层就够用,有能力三层也行。第一层做成大型仓库和储物间存放农具,二层存放材料,三层用来休息、办公和洽谈客商。”
张桂云愣了下,疑声道:“老王,谈生意到我家里去不行吗?少弄一层还省点钱。”
王守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老张你认真想想,你家真的适合谈生意吗?”
张桂云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张明教去家里的场景,讪讪道:“那还真的不太合适。”
王守文笑道:“这就对了,你这菜园规模不小了,将来生意越做越大,得有个像样的地方谈生意。况且,这些钱不都是你们县里出吗?你心疼啥。”
这话张明教倒是不爱听了,白了王守文一眼,打趣道:“政府的钱不是钱啊,老王你这党员觉悟有点低啊。”
王守文也不在意,呵呵笑着,彼此都清楚是玩笑话。
张桂云笑着也没插话,安子善倒是理解王守文的意思,做生意门面很重要。
他笑道:“就建三层,还有别的吗?王叔。”
王守文笑道:“别的就是详细的规划了,比如每种蔬菜的种植区域,面积,机械的采购和安置,这些等专家来了再说,改天我就带专家来。”
“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把地都整平,松土,埋置有机肥。”
一行人忙完之后,就十一点多了,这期间,张明教吩咐的司机也把安子善的自行车骑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摊牌吗?
忙完之后,最终他们也没有去安子善家小坐。
因为张明教突然收到一个电话,局里有事情找他,所以他们匆忙的回去了。
安子善和张桂云站在沿河路口,她对着远去的轿车挥了挥手。
安子善望着道路尽头消失的那一抹黑影,幽幽的说道:“娘,张叔给的红包多少钱?”
张桂云怔了一下道:“一千啊。”
安子善叹了口气道:“唉,我生平最不愿欠人人情,钱财易还,人情难偿,但是现在欠张叔人情越来越多了。”
张桂云笑道:“这事跟你没关系,这事是我们欠的人情,等着我们还。”
安子善失笑道:“老娘诶,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你不懂啊。以后,你跟爸要是跟他们有什么往来,一定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张桂云愣神道:“这是为什么?”
安子善叹了口气,再次瞥了一眼看不到的车影若有所指道:“因为我得一笔笔的记下来!”
晚饭之后,一家人坐在中屋的炕上,其他三人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正在热播的还珠格格,偶尔看到精彩之处,安子良就大呼大叫,“我日啊,原来是这样,五阿哥真是傻逼,这都看不出来。”
“日哦,容嬷嬷这老妈子太坏了,真想揍她。”
不同于安子良的时而大吼大叫,安子善却安静的靠墙而坐,享受着父母家人在侧的温馨,同时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视。
安子善目光有散漫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想事情,他没有注意到安家业正悄悄的观察着他。
看到小儿子如此安静,不管电视剧到多么精彩的片段,他脸上的表情都依然是波澜不惊。
与大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家业突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无边无际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他,老二比老大还要小,怎么可能比老大还要稳重,怎么可能看到精彩的电视片段,毫无反应。
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可能,这说明张明教说的话是对的,儿子一定是遇到过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难事,得了心病才这样的。
可是,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儿子该是遇到了多么大的难事才变成了这样啊!
安家业痛苦的闭上双眼,以前他忙于工作,远在坊丘市,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去,想到坊丘,安家业想到了坊丘建筑公司的程思远,他那便宜师父。
蓦然间,他的心中第一
次对程思远涌出了清晰的恨意。
如今回到了莲山,工作也安顿下来,安家业相信以后家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那么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孩子们的成长。
安家业慢慢的睁开眼,目光凝重而又坚定,“看来必须要跟老二聊聊了,必须要确定儿子已经好了。”
他瞅了一眼还沉浸在电视剧中的张桂云,目中露出一丝不满,这女人心怎么这么大,也不知道问问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安家业伸出脚,用脚尖戳了一下坐在他和安子善中间的张桂云。
后者微怔,扭头看向安家业,随口道:“怎么了?”
安家业对着安子善努了努嘴,张桂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神游天外正在发愣的安子善。
张桂云没有明白安家业的意思,又一脸懵的看向他,安家业皱起了眉头,轻声道:“那天老张来咱们家,说的事,你忘记了?”
“噢!”张桂云恍然大悟,想了起来关于安子善的那些话。
安家业微蹙着眉头轻声道:“我们跟老二聊聊吧,这么大的事,我们都不知情,太不合格了。”
张桂云面色微黯,轻轻颔首。
于是,俩人用手撑着炕,往安子善面前挪动了几下,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边。
安子善一脸呆滞的望着他们,啥情况,这架势有点像审犯人啊。
看到父母一脸严肃的表情,安子善却莫名的想笑,咧嘴道:“爸,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一本正经的,三堂会审啊。”
安家业并没有因为儿子的调侃而缓和面部表情,看着安子善的眼睛,他沉声道:“老二,前些年恁爸我在坊丘工作,确实对恁娘仨关心不够。恁娘要照顾好你们兄弟俩吃穿还有恁姥爷,可能也没有太关心你们俩。”
“而且菜园里的活也多的很,恁哥俩要是遇到什么事不说,恁娘也发现不了,更不会主动关心恁俩。”
“作为一个父亲,我很不合格,不知不觉你们俩就长这么大了。爸做的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那么大的苦,都是爸不好。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做父母的还是想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啊?”
安子善懵了,他感觉今晚的父亲很不一样,或者说老爸真的变了,具体哪儿变了他又说不清楚,就是不一样。
他根本想不到有一天那个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感情的老爸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虽然他也不清楚,老爸说这些话
的原因,而且,自己遇到了什么难事?
安子善暗自思索了一下,没有啊,到现在为止还没遇到什么难事啊?
“什么意思啊爸?我挺好的啊,哪有什么难事。”
安家业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痛声道:“老二,事情都过去了,你还瞒着我们干什么啊,我跟恁娘想知道,只是不放心你,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啊。”
安子善傻眼了,无语道:“爸,我真没事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看着安子善丝毫没有想要主动讲的意思,安家业沉默了,片刻后他才缓声道:“咱们菜园开发布会那天,老张来过咱们家,我跟他聊了很多。”
安子善眉头上挑,确认道:“张叔?”
安家业点头,“他说你对他们家有恩,你救了他儿子,他儿子得了心病是你帮他走出来的。还说,你亲口说的,你以前也遇到过这个情况,所以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来。”
安子善面色微变,目光平静的望着安家业。
安家业似丝毫未觉,自顾自的说道:“还有,你初三期中考试的时候还在你们班中游的水平,语文作文还考了9分。你下学期就能参加县里的作文大赛拿奖了,还发了那么多稿子到外面,拿到那么多稿费。”
“你怎么可能进步那么快,我自己的孩子,他是不是天才我清楚。虽然恁爸我不合格,但最起码这些事情都清楚,自己的孩子我还是了解的。”
安家业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安子善,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老二,要是你没遇到什么事,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以前你是老实,但是也不是这种老实啊,刚才看电视,你哥都大呼小叫的,你看着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说,没遇到事,你怎么可能成熟这么快,好多次了其实我也感觉你变化挺大,办事比我都周全,都有谱,我只是没多想,但,现在我不能不想啊,儿啊,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化这么大。”
安家业眼眶红了,哽咽道:“都是我跟恁娘不好,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啊。”
张桂云也红了眼眶,呜呜的哭了起来,喃喃着:“我可怜的庐山啊。”
望着在自己面前完全失态,泪水潸然而下的父母,安子善的心乱了,从重生以来,就没有这么乱过。
原来,他们其实都看到了,感受到了,只不过没有多想而已。
那么,怎么办?摊牌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安子善面色复杂之极,心头沉重,猛然间感觉嘴中干涩无比。
沉默了很长时间,甚至沉入还珠格格里面的安子良都爬了过来,好奇的望着三人,疑惑道:“你们这是肿么了?这集还没演完,怎么就不看了,还没插广告啊?”
瞪了一眼后知后觉的大儿子,安家业没有理会他。
安子良缩了缩脖子,嘟囔着:“瞅我干什么,我就是问问,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说着说着安子良的声音小了下来,直至细如蚊蝇,小不可闻,粗神经的他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
“唉……!”
深深的叹了口气,安子善慢慢的抬起了微低的头,目光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岁月里,沧桑而久远,那些流逝的时光如皮影戏一般在面前跳动。
安家业定定的望着他,目光中有鼓励、歉疚和支持。
一个沙哑又压抑的声音响起,“爸,娘,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讲,就算跟你们讲了,你们可能也不相信。”
“所以,我就没有说,我并不想让你们觉得我病了,或者是魔怔了,其实我挺好的,我还是我,还是你们的儿子。”
安家业感觉眼皮一跳跳的,瞳孔猛烈收缩,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儿子出事了。
安子善饱含深情的目光看了一会父亲的脸,又看了一会母亲的脸,缓生道:“其实,我发生的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安家业失声惊叫。
“啊?!”张桂云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似乎非常的不敢置信。
安子善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对!就是梦!但我感觉又不像梦,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一样!”
安家业两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处于震惊失神当中。
安子善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轻声道:“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给你们讲讲吧。”
他目光复杂的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景象,缓缓道:“那是今年三月底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在叠千纸鹤,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利用下课的空去买了叠纸,然后上语文课的时候偷偷的叠千纸鹤。”
“谁知道,被语文老师给发现了,罚我站在讲台边上,站了整整一节课,还把我叠的那串千纸鹤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安家业面色微变,目光闪烁。
张桂云瞪了瞪眼,埋怨道:“小善,你上课不好好听讲,叠什么千纸鹤,恁老师罚的对。”
安子善顿住了,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娘,你能不能先不打岔,听我讲完行吗?”
张桂云面色一僵,一脸宠溺道:“好好,我不说了,你说,你说。”
安子善郁郁了,挺好的氛围就这么被你破坏了,难道我天生不适合讲故事吗?
重整思绪,安子善继续道:“然后,脖子上挂着千纸鹤,我就睡着了……。”
张桂云又瞪眼了,刚准备张嘴,被边上的安家业狠狠的瞪了一眼,憋了回去,却听她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着,上课睡觉也不对。
说到睡着,安子善的目光更复杂了,好似身体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声音低沉道:“梦中,整整过去了近二十年,到了2018年……”
“啊!”
“我操!我日,好牛逼!”
安家业和张桂云震惊失声,安子良眼珠子瞪的滚圆,瞠目结舌,嘴里无意识的爆着各种粗口。
往常安子良这样说话,早就被张桂云拧住了耳朵,或者是扭上了大腿,然而
此时,三人全部失神了。
安子善复杂的看着安家业,缓缓道:“爸,在梦里你不是这样的,虽然你也从坊丘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建筑工地上打着小工。跟着我二姑家的哥哥干,他后来自己干包工头的。”
“在梦里我看到大姑因为胃癌去世了,我看到三姑父出车祸去世了,我还看到小姑父因为肺癌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医院拍的片子上肺都已经漆黑了。”
安子善顿了一下,迟疑道:“我……我还梦到,奶奶……奶奶吊死在三姑家里,就在他们家大门口,那个木头门栓的绳子上……。”
“啊!你说什么?”
安家业瞬间只觉血液上涌,直冲脑门,方寸大乱,面色惶恐至极。
“爸,爸,只是梦,只是梦而已,别当真啊。”安子良急忙宽慰道。
然而安子良又何曾知道来龙去脉,安子善这半年来的表现说明梦里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会真实发生的啊。
安子善目光平静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爸,就是你听到的样子,这都是我在梦里看到的,亲身经历的。”
安家业浑身颤抖着,嘴唇嗫嚅着,哆哆嗦嗦,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安子善目光沉凝,丝毫没有躲闪,只是眉头轻轻蹙起,若有所指道:“爸,你也不要激动,我在梦中经历的那二十年,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们听我慢慢讲。”
张桂云才回过神来,急声道:“老二,恁姥爷呢,姥爷呢?”
听到母亲的话,安子善转头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梦里的时间,你还是跟现在一样,丝毫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知道干活。经常饿着肚子去赶早市,去卖菜,梦里的世界我们家一直经营着那十亩地的菜园。”
“而你,在我梦醒之前,因为经常不按时吃饭,不注意身体,你的胃很不好,做过两次小手术,但是也没有痊愈,经常吃药。”
“姥爷无病无灾,只是在一天晚上睡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去的很安详。”
张桂云面色一松,目光中有泪珠闪现,不过能得善终,无病无灾的去,在他们眼里就是福分了。
安子善继续说着:“我那七个姨,三姨家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大起大落。四姨一家人健健康康,只是后来两口子搬到了江城,去跟她儿子一起住了。而大姨一家,唉,大姨夫出车祸去世后,再一年大姨胃癌去世了。”
听到她大姐得胃癌去世了,张桂云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瞬间奔涌而出,低声啜泣着。
“二姨家跟我们闹掰了,起因是姥爷去世后闲置的那间老屋,就在我们家里二姨夫打了我爸,夺门走了。这事发生的时候,我正在上高中,还是回家后你跟我说的。”
“只不过后来你们都原谅二姨了,但二姨夫却从那之后再未上过我们家门。只有二姨逢年过节偶尔来一趟,但关系却也不复从前。”
“六姨就不知道了,人在东北,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就连姥爷去世,她们家都没有一个人回来,只是汇来了五百块钱。”
张桂云面色微变,有些难看,嗫嚅道:“不……不会吧,小……小六不是这样的人,她很孝顺的啊。”
“唉……。”
安子善目光迷离,一声长叹,落寞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娘,或许人是会变的吧!”
“小姨一家也挺好的,至少在我梦醒来的时候,都挺好的,他儿子二十出头就结婚了,生了一儿一女,她跟小姨夫每天都高兴的不行。”
安子良听到这会,似乎也发觉了不
同寻常的事情,安静的坐在边上,三人就这么围着依靠在墙,盘坐在炕头的安子善,像是在讲一个波澜壮阔却又平平淡淡的故事。
“至于你,哥!”
安子善转过头看向安子良,对方瞬间紧张了,颤声道:“我后来怎么了,弟。考上名牌大学了吗?”
安子善笑了,现在的你眼里只有名牌大学吗?
如果是大学毕业后,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问我自己发财了没有,这才正常。
嘴角微挑,安子善轻声道:“哥,在梦里的世界,你没有上高中的。你最终还是上了照市师范学院,上了中专。然而你中师毕业之后,学校却不再包分配了。你利用在学校里自学的电脑知识,当了网管。”
“再后来自己创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才在照市买上了一套不到八十平的房子,嫂子人也挺好,生了个女儿,乖巧可爱。只是后来社会发展太快,你的生意越来越差,亏了很多钱。”
“借了好多的外债和贷款,甚至有不少网贷,后来我很少在你脸上看到笑容了,每次见你,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安子良怔住了,当安子善说他上了中师,没有上高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初中报志愿的时候,安子善奇怪的举动,想起他阻止父母的决定,让自己报考了高中,想起正是那一次的改变,自己现在才能坐在一中的教室里上课。
安子良傻住了,难道,难道这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此时,安家业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只是面色复杂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精神也有些恍惚,看着闪烁的电视屏幕,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过去这半年多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他知道,这不是做梦。
安子善望着一家人变幻的神色和表情,叹道:“直到我梦醒前,我们家的日子一直都很苦。爸,娘,你们都六十多了,每天还出去干活,爸的腿经常疼,却依然要去工地上打小工,干那些又脏又重的活。”
说完这些之后,安子善沉默了片刻,抽动了下嘴角,牵强的笑道:“爸,娘,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吗?就是这个事情,就是这个梦改变的我,因为梦里的一切都特别的真实,我记得的清清楚楚。”
“真的就像我亲身经历过一般,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梦里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你们说我怎么可能不如现在的大哥成熟、稳重呢?”
安子善摇了摇头,一脸哂笑道:“这些话我说出去,谁会相信我,我怕被别人说我疯子,傻子。我更不想你们不理解我,怕我,惧我,所以,梦醒了之后,我就一直藏着、憋着。”
“但,那二十多年的经历我忘不掉,我似乎已经变成了梦里三十多岁的自己。我不想梦里的那些苦难再次发生,所以我努力的去改变,改变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改变我们家未来的轨迹。”
张桂云泪眼迷离,抽泣道:“傻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们怎么会怕你,娘永远都相信你。”
安家业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安子善,脑海里不停的滚动着一件一件他所知道的事情,一直到安子善刚出生时的场景才结束。
此时,安家业这个本就封建的男人信了,他信了安子善说的每一句话。然而,他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始至终,安子善都没有说未来,他自己怎么样了。
于是,安家业目光颤抖着,声音干涩,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梦里,后来你怎么样了?”
安子善愣住了,洒然而笑道:“我?”
发个单章聊两句
最新这个章节,小安子终于跟他家人摊牌了,为了这个目的,橘子留了好多坑和伏笔。
最终迫使小安子摊牌,当然像大佬“心想事成”所说,也可以不摊牌,继续飚演技,但那不符合小安子的性格。
小安子同学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尤其是亲情,每次各种理由欺瞒自己的至亲,他感觉很累,所以他需要亲人的理解。
然而,刚重生,说这样的话,他们真的会担忧,会胡思乱想,所以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由其他人点醒他们,由他们去主动逼问小安子同学,得到答案,是最好的。
所以,这章橘子删改了几次,最后写了差不多四千字,凌晨两点多才发出来。
橘子很对不住一直等着更新的几位朋友,心想事成、炉石水爹和袖里藏芳,当然橘子知道还有一些朋友也在等更新,只是你们没有在圈子留言,橘子不知道。
对等更新的朋友们,橘子深表歉意。
等橘子全职一定不让你们等,绝逼要喂饱你们。
……
然后,第四卷名动莲山很快就要结束了,更精彩的第五卷就要来到了。小安子重生以来,想尽一切办法推动的乡镇高中撤并,就是为了她。
那位神秘的红颜即将登场!
还有前世跟小安子纠葛最深的两个女子!
又会掀起什么样的故事呢?
拭目以待吧,朋友们。
……
再就是,橘子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做人真的不能太贪心,尤其是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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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细如发的安家业
愣神片刻,安子善轻笑道:“爸,我怎么样,重要吗?反正,我不会让梦里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痛苦的事情再发生的。”
“既然如此,咱们还去想他干什么呢?你说呢?”
安家业望着儿子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沧桑,沉默了下来,面色没有变化,心中却痛的厉害,那个梦……梦里他究竟受了多少苦,才会在目光中显的如此漠然,如此波澜不惊。
张桂云抬起右手,用衣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担忧道:“怎么不重要啊,你是我们的儿子,你要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不知道,我们会很担心的。”
安子善笑了,从依靠的墙上直起腰,伸出手擦拭了一下母亲左侧脸颊的泪痕,温声道:“娘,不管梦里那二十年是真是假,那总归是梦里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当下,我们看到的,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健健康康,日子越来越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张桂云愣了下,咧嘴笑了,伸出手想摸摸安子善的头,然而猛然看到儿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有一双似乎历经沧桑的眼睛,想起梦里儿子都三十多岁了。
都那么大了,摸头的话?
是不是不太合适了啊?
于是,又讪笑着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安子善怔了下,面色微黯,这件事到底还是对他们有影响的。
安家业目光微闪,看了两人一眼,嘴角浮起微笑,伸手在安子善的脑袋上重重的揉了两把,大笑道:“说的对,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安子良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低呼道:“老爸说的对。”
安子善笑了,目中的黯然尽去,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个十五岁少年才应有的清澈和明亮。
看着一家人尽管心思不定,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安子善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他们都在,他们对自己的爱和关心,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改变。
“爸,你知道奶奶为什么……为什么会吊死在三姑家的门栓上吗?”
安子善面色微沉的说道,目光炯炯的看着安家业。
“为……为什么?”
安家业脸皮抽动,瞳孔微颤着。
安子善叹了口气,看了眼母亲,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沉声道
:“详细经过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梦里的世界听你们提起过一些,还有在过节走亲的时候,听几个姑提到过。”
“那大概是我上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大姑就提议几家轮着养,其他几个姑都同意了。然而奶奶也想去安家栋家里住些日子,安家栋不同意。直到奶奶去世,都从没去过他家,听那几个姑说,是他那小后老婆不愿意。”
“再后来,你跟娘想把奶奶接来,也一起养老,然而那几个姑不同意。说你是上门女婿,这样不符合规矩,上门女婿就是为别人养老的,过年也只能在女方家里过。”
安家业双目颤抖,眼眶中晶光闪烁,嘴唇嗫嚅着。
做上门女婿,他又何尝愿意,然而当年那是父母的选择,他也无法反抗。
那个时候张桂云家是中农成分,生活条件比他们家好太多,为了儿子更有出息,从朱家沟那个山沟里走出来,在媒人的介绍之下到了安庄村,做了上门女婿。
这些年,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上门女婿的痛苦,都说养儿为防老,可是上门女婿就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回不去。
安子善淡淡的看了父亲一眼,目露不忍之色,却依然说道:“再后来,三姑父出车祸意外去世之后,三姑改嫁了。据二姑讲,改嫁的那男人不太待见奶奶,经常呼喝她,所以有一天在他们都下地干活之后,奶奶……。”
三个人都明白安子善的意思,虽然他没有讲出来,但安氏兄弟的奶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啊,对这位老人来说,晚年是多么悲苦,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从来不让上门,小儿子成了上门女婿指望不上。
只能依靠四个女儿,然而女儿家才真正是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本就遭男方家里反感,这么大年纪了被女婿呼喝,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样的委屈。
安家业哭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张桂云一脸不忍的坐在边上,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安子良低声宽慰着,“爸,别哭了,爸,你不要难过。这不现在都没事嘛,都还没发生的嘛,别哭了啊。”
安子善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的坐在那儿,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些年扛了很多压力,他们
看不到的压力和苦闷。
做上门女婿的苦闷,事业不顺的压力,一家老小的生活。
让他痛快的哭一场,或许哭完心里会舒服些。
过了好一会,安家业的哭声渐小不可闻,他默默的拿起张桂云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
看到父亲冷静下来,安子善一字一句的说道:“爸,你跟娘都是好人,虽然你来这儿做了上门女婿,但娘从来没有对你有何不同,只是姥爷偶尔有些老思想。主要还是奶奶和我那几个姑,她们在坚持规矩。”
“虽然这事是为了奶奶,帮那几个姑减轻负担,我也不懂她们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你不要难过,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些事就肯定不会出现的,不是吗?”
顿了片刻,安子善继续道:“安家栋我相信,他也会改变的,他会同意奶奶去他家住的。而且,我们家生活越来越好,就算把奶奶接来养着,也没有问题,不是吗?”
“而,那几个姑,如果他们还是老思想,我们就不管她们,偷偷的把奶奶接来养着就是了。奶奶不同意也没关系,到时候我跟大哥去缠着她,她肯定会松口的。”
“爷爷去世了,我们就要照顾好奶奶,让她安享晚年。”
安家业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张桂云也轻轻的笑着说道:“就是,恁姥爷肯定不会有意见的,放心,就接来跟我们一起住。”
安子善继续说道:“虽然梦里过了二十年,但是咱们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几个亲戚,得病去世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得的病。所以我觉得,只能提醒他们常去医院检查下吧。”
“如果早查出来,还能治,到了晚期,谁也没有办法了。”
张桂云似乎想起了安子善提到她大姐胃癌去世的事,面色黯然,眼眶又红了。
安家业轻轻的点了点头,涩声道:“现在也只能这样,没有什么好办法。”
沉默片刻,又道:“老二,这些事你谁都不要说啊,就咱们家里人知道就行。”
“还有,老大你也记住了,谁也不能说,听到没?”
后一句话安家业是跟安子良说的,面色严肃,目光冷峻。
安子良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忿道:“怎么着,咱们家就我嘴不把门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龙湖分公司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后的日子里这家人谁也没有再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每个人听到别人聊还珠格格,或者是任何跟还珠格格有关的事情,都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那一幕。
只是这家人从此以后多一个也不知道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的习惯,稍微遇到点重要的事,就会给安子善打电话问,这事后来怎么样了?
这人后来怎么样了?
尤其是安子良更过分,三天两头打电话问些让安子善青筋直跳,火冒三丈的话。
五阿哥和小燕子后来在一起了没?容嬷嬷死没死?还珠格格有第二部吗?
这些问题差点把安子善给气疯,我他妈重生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剧透的吗?
第二天,1999年10月31日。
十月份的最后一天,早上起床抱着英语课本背诵单词的安子善发现湛蓝色的天空下无一丝云彩,在这个秋末冬初的时节,居然有一丝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的味道。
吃过早饭后,安子善给吴玉川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上午去他们龙湖的办公楼看看,把吴玉川给激动的不行,嚷着中午请他去喝羊汤。
自从安子善带老吴去吃过那家大集羊汤之后,吴玉川像着了迷一般,三天两头去,店家那对朴实的老两口都认识他了。
对此,安子善也是无奈,你说你这龙湖的掌门人,多大的老板,居然被一锅羊汤给征服了。
按照吴玉川说的地址,安子善骑了半个多小时,赶到了办公楼前,吴玉川和赵丹丹已经站在了楼前翘首以盼。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们边上,满脸笑容。
安子善猜测,这个男子可能是从渝都那边来的负责人之类。
但没有想到是,这人居然是李德伏,远在壶晓初中的李阳的父亲。
这栋三层小楼前,台阶之下,还规划了一片小停车场,安子善目测了一下,大概也就停十辆车左右吧。
现在停车场内只停了一辆车,就是吴玉川那部座驾。
吴玉川和赵丹丹笑逐颜开的迎上来,赵丹丹很自然的接过安子善手中的自行
车推进了停车场,旁若无车的占了一个车位。
“安少,咱们这地弄的还行吧?”吴玉川笑嘻嘻的看着安子善,指着身后的三层小楼笑道。
安子善点点头,赞许道:“你这位置真心不错,繁华又安静,带我进去参观一下吧,看看你的装修上不上档次。”
吴玉川咧嘴笑了,傲然道:“那绝对上档次,这标准是按照总部那边搞的,所有的办公室都是百叶窗玻璃隔断,集成吊灯。地上铺的也是釉面耐磨的瓷砖,窗户我都给换成了隔音保温的塑钢窗。”
安子善傻眼了,尼玛真土豪啊,现在这个时候就算照市一些高端楼宇,办公室依然是空心砖隔断墙。
百叶窗玻璃隔断,安子善前世的公司就是用的这个,不过那个时候价格已经很亲民了。
不像现在,一平米玻璃隔断上千块的价格,估计也只有龙湖这种大企业才能玩得起。
看到安子善震惊的表情,吴玉川舒爽无比,吹完牛逼之后扭头看向身侧的李德伏道:“老李,这就是安少,奥华建筑和观塘建筑的项目就是他做主给你的,你现在见到恩人了吧,我跟你说了,我就是个执行的,你还不信。”
安子善愣了一下,老李?李德伏?
当初处理程克斌的事情,他也记得把克斌装饰砍掉的业务吩咐吴玉川安排给李德伏了,既然吴玉川这么说,那此人就是李德伏无疑了。
李德伏呆了,他今天来找吴玉川是表示感谢的,从前些天吴玉川给他打电话笑着说,帮他揽了点工程,他就震惊到今天,他没有想到对方嘴里那点工程,居然是本县最大两家民企建筑公司的所有装饰材料供应。
虽然这两家公司在南枫事件前就跟他合作过,但那个时候合作的力度也没有这么大啊,是很多家装饰材料公司分吃的这块蛋糕。
而现在,这两家公司的老总居然亲自找上门宴请他,且把公司所有的装饰材料供应业务都交给了他,对了,当时一起的还有智盛建筑的老总,也给了他智盛建筑装饰材料供应业务的百分之七十之多。
这三块业务就让李德伏的德伏装饰年利润超过了曾经最鼎盛时的两倍还多,这
么大的馅饼突然砸到李德伏的头上,让他晕眩了好几天。
这几天一直在处理跟这三家企业合作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终于腾出空闲,特地上门感谢吴玉川,但李德伏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笑着告诉他自己也是听人安排办事的。
从吴玉川告诉自己真正的恩人一会就到时,李德伏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甚是惶恐,他想象不到莲山还有什么样的人物能够吩咐吴玉川,这些日子的相识他也知道对方的来历了,那可是渝都龙湖啊。
从奥华、观塘和智盛三位老总宴请自己时,没有下限的吹捧,李德伏就知道了这家企业多么牛逼,自己跟对方比起来,如云泥之别。
他猜想了无数可能,就没敢想吴玉川嘴里能够指使他的人,自己真正的恩人,居然是面前这个估计也就十几岁的少年。
李德伏佝偻着腰,满脸堆笑,有些颤巍巍的说道:“安少好。”
安子善瞅了吴玉川一眼,暗自郁闷,这事你自己担着就行了,你干嘛告诉他真相?
你这样我解释起来多麻烦,等李阳回了县城,又是一桩麻烦事。
吴玉川看到安子善嗔怪的目光,心下微颤,我说错啥了?
“你是李德伏吧?”安子善看着对方,笑眯眯的问道。
“对对,安少,他就是李德伏。”吴玉川急忙插了一嘴,让安子善瞅的心慌,都忘记介绍李德伏了。
李德伏惶恐道:“对对,安少好,我就是李德伏。”
安子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朗声道:“李叔客气了,我跟张华是好朋友,而张华和李阳又是好朋友,您别这么客气。”
李德伏傻眼了,原来对方帮助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华怎么会认识这么牛掰的朋友,他爸爸也只是个县教育局的局长啊。
他不可置信道:“安……安少您认识张华啊,张华是个好孩子。”
安子善点了点头,笑道:“说了李叔您不要这么客气,我们都是晚辈,咱们到办公室聊吧。”
吴玉川恍然,朗笑道:“走走,上屋里聊。”
赵丹丹在前面引着,一行人进了办公楼。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成行
走进一楼大厅,安子善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一面巨大的形象墙,上面用凹凸的发光字晶块写着,渝都龙湖集团莲山分公司。
呆了一下,安子善扭头看向吴玉川,诧异道:“老吴,这分公司已经成立了?”
吴玉川愣了一下,眉头微挑,试探着说道:“那……不然呢?”
安子善皱了皱眉头,好奇道:“你们这么大规模的公司,成立国内第一家分公司不应该很隆重,有个什么仪式才对吗?”
边上的站在前面侧身望着他们的赵丹丹笑了,俏声道:“安少,吴总说了,您同意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能省则省,越快越好。”
安子善愕然,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挺好,挺好!”
吴玉川喜笑颜开,赵丹丹继续道:“方书记说希望我们举办个成立仪式,提振一下莲山的经济气象,毕竟首次有全国知名的大企业在莲山成立分公司,也被我们吴总给推了。”
安子善再次摇头,叹道:“老吴,按照规矩办就好啊,经营企业你有你的理念和方法,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有需要嘱咐你的事情,我会提前跟你讲的,如果没有,那么你按照自己既定的方案去做就可以。”
听到安子善的话,吴玉川若是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好的,安少,我明白了。”
一楼大厅的格局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左边是一堵很长的形象墙,展示和悬挂了很多渝都龙湖获得的成绩,以及龙湖的发展历程。
形象墙所在的位置是一块高出地面约十厘米左右的台子,台子整体铺就枣红色木板,上面摆放了两组个性别致的组合桌椅。
大厅右边就是一扇磨砂玻璃门,镶嵌在百叶玻璃隔断墙上,透过开合的百叶安子善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和很多十字形组合办公桌,应该是员工的办公区域。
赵丹丹走在前面,笑靥如花的看着安子善解释道:“安少,一楼是从总部赶来的一建的办公区域,二楼是二建的办公区域。”
安子善点点头,目光看向正对大厅的前台位置,前台右手边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有一些安子善也不认识的鱼类游荡。
靠近二楼楼梯口,向左拐还有一些跟右边玻璃隔断相同的办公区域,同样是一个个磨砂玻璃门和玻璃隔断阻隔成的办公室。
看了两眼,安子善抬头上
了二楼,二楼靠近楼梯的右侧是个开放式的会客室,中间摆放着茶几,周围是一组黑色沙发,只是瞟了一眼,安子善也不确定其材质是真皮还是人造革。
左右两边的格局也跟一楼类似,都是一个个百叶玻璃隔断构成的办公室。
随意的看了几眼,几人没有停留,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的格局就变化太大了,最东边是一扇闭合的红色实木门,靠近木门边是一个宽阔的会客休息区,摆放着两组沙发和一个小型酒水吧台。
楼梯口正对着的是似乎是一个运动区,摆放着一些运动器械,右边也有几个隔间,不知作何用途。
赵丹丹轻笑道:“安少,最东边是给你留的办公室……”
安子善懵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道:“你说什么?”
赵丹丹笑嘻嘻的又重复了一遍,安子善听明白了,一脸无语的转头看向吴玉川,“老吴,我不会来你们公司挂职的,你赶紧把这个想法从你的脑子里清除出去,这办公室更不用给我留。”
吴玉川笑眯眯的回道:“安少,小赵说的不准确,那不是办公室,就是一间属于您的屋子而已,方便您来玩的时候,休息之类。”
赵丹丹急忙笑着补充道:“对对,我的表达不是很贴切,安少见谅。”
安子善狐疑的看着吴玉川,疑声道:“老吴,屋子里都有什么?”
吴玉川笑了,一脸神秘道:“安少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
看着对方贼兮兮的模样,安子善好奇心大增,众人一起走了过去,赵丹丹轻轻的推开门。
安子善愣住了,这他妈不就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吗?
进门就是玄关和衣帽架,地上铺的地毯,墙上挂着一些精致的简约装饰画。
正对门口的是一堵山水屏风,后面是客厅,摆放着一组纯灰色布艺沙发,中间似乎是黑色水晶面的茶几。
本该是厨房的位置,是一个摆放着各种酒水的酒柜和吧台。
两个卧室相对,主卧和次卧均靠窗,窗户改成了落地窗。
转了一圈,安子善惊呆了,望着吴玉川缓声道:“老吴,你这是准备让我搬家,住进来吗?”
吴玉川大喜,高兴道:“那当然是最好了。”
“好你个头!”安子善没好气的唾道,“我跟你说,你搞这
间两居室完全是浪费,我看啊,你快自己住吧,或者是让丹丹美女住在这儿。”
听到安子善喊自己丹丹美女,赵丹丹美的不行,一时间笑的眉目如画。
吴玉川笑呵呵的说道:“安少不搬来也没事,至少来这边的时候有个地方歇脚。”
安子善翻了个白眼,你这歇脚的地方还真大,这得多大脚。
看完之后,一行人去了西首吴玉川的办公室,刚坐下吴玉川就从他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从中拿出了两把,笑眯眯的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安子善,轻声道:“安少,这是大门的钥匙和您房间的钥匙,您收好。”
安子善斜睥了他一眼,懒声道:“我不要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吴玉川也不着急,依然笑嘻嘻的说道:“安少,您还是留下吧,万一有用的着的时候呢?比如说,您要招待朋友啊,不方便回家的时候。”
说者无意,这话安子善听进去了,若有所思之下,收下了钥匙。
吴玉川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望了眼边上的赵丹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对方美目中也是笑盈盈。
收好钥匙之后,安子善轻声道:“老吴,一中和二中的工程奠基启动仪式,方叔说了什么时候举行吗?”
边上全程跟随默默不语的李德伏,目光微动,方叔?
难道是?
吴玉川笑着点了点头道:“方书记说了,明天举行。”
李德伏瞳孔猛缩,果然如自己所猜测,这个神秘的安少嘴里的方叔居然是县委书记。
安子善点点头,沉默片刻轻声道:“老吴,你去查一个人。嗯?准确的说是一家企业。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奠基仪式之后陪我去一趟魔都吗?”
吴玉川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安子善面色淡然,轻声道:“idg资本,你知道吗?”
“idg?”
吴玉川面色微变,涩声道:“安少指的是创立于1992年,现在在国内进行风险投资的idg技术创业投资基金?”
安子善点点头,笑道:“对,就是它。”
吴玉川疑惑道:“安少的意思是?”
安子善轻笑道:“idg月初的时候在魔都投资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在魔都长宁区,你想办法联系上他们,下周五下课后我们出发,去拜访一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山楂树之恋
在吴玉川的办公室,安子善和他敲定了出行的一些细节,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众人同坐一部车去了大集羊汤。
这期间李德伏数次想离开,都被吴玉川给劝了下来,安子善有些奇怪这老吴为什么对李德伏这么热情?
不得不说,前世喝了那么多羊汤,安子善依然对这口没有抵抗力。
前世每次有酒场,第二天早上他总会去喝上一碗**的羊汤,据老人说这玩意养胃。
喝过羊汤之后,李德伏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说了好多次,下次宴请安子善和吴玉川等人,一定给他个面子。
吴玉川不等安子善说话,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李德伏骑着自行车离去之后,站在楼前安子善扭头看向吴玉川,面色严肃,目光深沉。
这眼神看的吴玉川有点慌,不知所谓的问道:“安师,怎么了?这么看我,我试着有点慌,有话您直说。”
安子善冷笑道:“老吴你不应该跟我解释解释吗?何故对李德伏如此热情,你有什么想法?我可告诉你啊,他是我好哥们的好哥们的爸爸。当初南家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儿子抗下了整个事情才被流放到壶晓的。”
吴玉川怔了一下,面色微变,苦笑道:“安师,您误会我了,正因为你们这关系,我才会对他如此的啊,没有其他的想法。如果说有想法,也就是我觉着他这个人还不错,深交一下,没事吧?”
安子善愣了,狐疑道:“真的?”
吴玉川拍着自己的胸脯啪啪响,大声道:“真的,对安师绝不敢欺瞒。”
安子善笑了,轻声道:“那就好。”说完之后,安子善望着看似繁华的罗山路,目光如剑,一字一句道:“老吴,这莲山并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目光是星辰大海,是这5.1亿平方公里。”
吴玉川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安子善那单薄的侧影,目光迷离,心中囊括了整个星球的少年,未来该多么让人震撼。
正在此时,安子善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破锣嗓子秒秒钟破坏了这么肃穆的氛围。
“喂,子善,下午一块去我们村东边的山林里拦山楂去吧,我听村里朋友说那边有一片山楂林都结满了,是大金星哦,非常甜,做糖石榴超好吃,你叫着华子我们一块去,行吧?”
安子善微怔,想到下午也没事,在家闲着也是无聊,去就去吧,随口道:“行啊,那你在你们村头上等我们,我这就给华子打电话。”
“行嘞,no problem,你们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再出门。”宋飞开心的笑道。
挂掉电话,随手给张华拨了过去,响铃一声就被接起来了,“诶,子善啊,怎么了,知道我在家很无聊,拯救我来的?”
安子善笑了,“华子,我现在在县城,一会就到你们家楼下了,胖子喊我们一起去他们村边上拦山楂。你准备下,我到了咱们就走啊。”
张华大喜,安子善在电话这边都听到了他兴奋的呼喊声,“好啊!太好了,我都快闲出鸟来了,你赶紧来。”
一边走向自己的座驾,安子善随口对吴玉川道:“老吴我走了,你忙去吧,有消息了给我电话。”
吴玉川笑眯眯的说道:“好的,安师。”
赶到张华家楼下的时候,对方早就等在楼下了,推着他的山地车,咧着嘴喊道:“子善,你真慢,我都早下来了。”
安子善翻了个白眼,斥道:“我信你个鬼,你带装山楂的东西了吗?”
张华嬉笑道:“在储藏室里,等你来了,我再去拿,要不要帮你拿一个,手提的竹筐。”
安子善呆了下,轻声道:“走,看看去。”
进了储藏室,看到张华握着的竹筐,安子善傻眼了,“你拿这么大的筐子是要把人家的山楂树都搬走么?”
张华嘴里的手提竹筐,安子善目测长至少一米,宽也有半米,挺深的。
手刚握到竹筐提手上的张华,一脸讪讪,尬笑道:“那用什么东西装啊?”
安子善白了一眼,无语道:“找两个结实点的塑料袋就行了,帮我也拿一个。”
“行,我去家里找,厨房下面的柜子里我记得有不少。”
“嗯,我在楼下等你,就不上去了。”
“好咧。”
安子善和张华赶到宋飞他们村头的时候,用了还不到半个小时,莲山县城从地势上来看,是建在一个小山头上,城郊的村子都在坡下面。
所以安子善往县城走时上坡较多,而回家则是一路下坡,速度就快多了。
宋飞家所在的村子在安庄村的西边,两个村子中间隔一个村庄。
两人看到宋飞车子后座上那个硕大的筐子,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张华不禁想到自家储藏室里那个筐子,跟宋飞自行车上这个相比,还要小一些。
张华坏笑道:“胖子,你拿这么大的筐子是要把人家的山楂树都搬走么?”
安子善翻了个
白眼,你这是现学现卖啊!
宋飞呆住了,疑声道:“你们啥也不带,一会用什么装山楂啊?”
安子善淡定的从口袋里掏出塑料袋子说道:“我们有这个就够了。”
宋飞懵了,突然觉着这么大筐子确实很不方便,占地方,嘟囔着:“我现在回家换,你们等我啊。”
“别换了,别换了,就这样凑合吧,没事。”张华急忙道。
“那行吧,出发。”
宋飞前面骑车带路,安子善和张华紧跟在后,三人慢慢悠悠的骑着车,不一会就到了胖子说的那片山楂林。
远远的,安子善瞅了那片山楂林一眼,感觉不太对劲,等三人把自行车放好,走到近前一看,面面相觑,都傻眼 了。
树还在,就是山楂不知道在哪,树上光秃秃的只剩叶子,零零星星还挂着几个山楂。
张华一脸懵逼的喊道:“胖子你是不是领我们走错地方了,这横看竖看不像你说的样子啊,我的大金星呢?”
宋飞也是无比郁闷,嘟囔道:“就是这,没错的啊,在我们村我还能走错路?不可能啊,我朋友说就是这,一片红彤彤的大金星啊。”
安子善无奈道:“看这样子是被主人家摘完了,地上还掉了一些烂掉的山楂,应该有些日子了,胖子你啥时候听你那朋友说的。”
“也就是上周吧!”宋飞目光躲闪,吞吞吐吐的回道。
张华一脸怀疑的盯着宋飞:“也就?上周?吧?你确定?”
宋飞面露尴尬之色,挠了挠后脑勺讪笑道:“嘿嘿!我也忘记了,反正差不多,有段时间了,嘿嘿嘿。”
看着宋飞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两人无奈的摇摇头。
张华突然坏笑到:“胖子,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
宋飞懵了一下反问道:“什么问题?”
看到张华的坏笑,安子善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跟着坏笑起来,把双手骨节捏的咔吧脆响。
张华嘿嘿怪笑道:“你说上次那个被你拿糖骗了的蚂蚁,把它的小伙伴引来后会不会挨揍?它会不会挨揍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是会挨揍的。”
这下宋飞听明白了,人虽然胖,但反应迅速,跟兔子一样蹦起来,撒腿就跑。
三人打打闹闹的跑出山楂园,迎着慢慢滑落的夕阳,安子善突然想起了冷漠唱的那首山楂树之恋。
那时,那天, 那年,那青春盛开的火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学校记事
1999年11月1日,周一。
山阳初中,初四一班教室,第一节语文课上。
一截掰折的粉笔头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讲台上飞下来,砸在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上。
文敏放下手中正在讲解的试卷,面露愠色:“宋飞!站起来!你来说说我刚刚讲的哪道题?”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一处,那个趴在桌子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人。
宋飞睡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桌子上平铺的试卷被口水浸湿了大半,迷迷瞪瞪的站起来却两眼呆滞,他同桌在边上指着试卷上某个位置疯狂的暗示他也毫无反应。
文敏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你站着听课吧,清醒一下,实在不行出去吹吹风,精神一下。”
宋飞瞬间惊醒,这么冷的天出去不得冻成傻子,下课以后还有一堆人围着我像看猴子一样,太丢人了。
这一瞬间,宋飞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嬉皮笑脸的急声道:“不用不用,文老师,我站着听就行。不用出去了,门外隔着太远,听不到您教诲啊,而且我还得改试卷上的错题呢,您说是吧?”
“哈哈哈哈。”
全班同学跟着笑出了声,安子善莞尔,不禁感叹,这胖子求生欲很强嘛!
文敏本就没打算让宋飞出去,虽然生气宋飞上课睡觉不认真听课,但是又怕他落下课程进度,把他叫起来才继续讲试卷。
对宋飞来说最漫长的一节语文课终于结束了,眼看着文敏走出教室,宋飞扑通一声就坐下了,哀嚎着:“累死我了,终于走了,站的我腿都麻了,文老师太不给面子了!”
安子善慢慢收起课堂上做的笔记,突感后背被人用圆珠笔戳了两下。
扭头,宋飞一脸讨好的笑容落在眼中,“子善,咱俩是不是好兄弟,好哥们!”
“不是!”
安子善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回过头,不再理他。
宋飞也不着恼,伸过头来,依然笑眯眯的自顾自的说道:“好哥们有难你是不是得帮忙,不用两肋插刀,很简单,动动手就可以。”
安子善瞥了一眼正在飙戏的宋飞,诧异道:“你谁呀,咱俩认识么?”
一句话堵的宋飞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缓了一会,宋飞哭丧着脸哀嚎着, “子善,文老师布置这作业试卷要抄二十遍,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小手肯定要磨出茧子!还有一篇作文,这怎么写的完啊……”
安子善白了宋飞一眼,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什么布置的作业,明明是被罚抄的,我怎么只需要写作文,上课时间还敢睡觉,不罚你罚谁。”
宋飞一脸委屈,可怜兮兮道:“我实在太困了没忍住才瞌睡的,之前借了隔壁班的还珠格格答应今天还的,人不能言而无信啊,昨天晚上在家通宵看完的,你说我能不困吗,我他么容易么我。”
安子善无奈了,佩服道:“你看还珠格格耽误学习,上课睡觉你还有理了?”
“子善……好子善……,小善善?哎?善哥……善哥……别走啊,你帮我抄五遍试卷,我请你吃一包唐僧肉,easy不easy?”
安子善起身离开往厕所走去,宋飞紧跟在后面。
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个不停,安子善无语道:“胖子你是不是有点傻,咱俩的字迹一样么,就你那狂草,我这一手帅字,你以为文老师傻啊,她看不出来是我帮你写的才怪,你信不信到时候再罚你抄五十遍。”
宋飞撇撇嘴,不甘心的说道:“你就是不想帮我,枉我把你当兄弟,当最好的朋友,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说着使劲挤着眼,硬是要挤出眼泪来,安子善一脸淡定的看着,眼神示意宋飞请开始你的表演,苦肉计都用上了!
宋飞见安子善不吃这一套,故作生气扭头就往教室走,嘴里振振有词的说着安子善的坏话。
安子善很无奈,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幼稚,欲擒故纵的把戏!
教室里,宋飞呆坐在座位上,想着怎么才能省力气的完成作业,二十遍实在是有点多。
突然眼珠一转,嘿嘿傻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安子善回到教室以后,发现宋飞正低头写字,以为宋飞终于想明白了
,开始认真写作业不走捷径了,走近一看发现自己真是低估这家伙了。
宋飞右手握着三只用透明胶带缠在一起的圆珠笔,笔芯和笔记本每行的距离都恰到好处,可以连着三行写下一模一样的字,也就意味着一次可以写三遍。
安子善惊呆了,打趣道:“胖子,你真是有才,这么多鬼点子用在这上边还真是委屈你了,屈才了啊!”
宋飞白了一眼安子善,一脸傲娇,“你不帮我写我也有办法完成,多大点事,能难倒小爷我。”
安子善无语,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真是飘的有点厉害啊,被文老师发现你就惨了。”
“嗤!”
宋飞撇撇嘴,低头继续奋笔疾书,完全不理会安子善,一心只想着早些写完就可以出去玩了。
眼看着宋飞不把自己善意的提醒当回事,安子善也不管他,心里想着周末去莲海监狱探监丁海洲的事情,该去找文敏了。
中午下课后,安子善来到了二班教室门口,喊了张华,一起去了文敏的办公室。
路上,张华望着前面的语文教研组办公室,轻声道:“子善,你说咱们在办公室说这些事情,如果有其他老师在,是不是不太好啊?”
安子善有些意外的看了张华一眼,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这么多了?
“没事,如果有其他老师在,我们就把文老师喊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行。”
“比如文老师的宿舍……”
事情正如张华所料,办公室里还有两个老师在,不过文敏也是聪明人,一看他们俩一起来找自己,估计也是丁海洲的事情,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的情况,轻声道:“你们跟我来。”
起身当先走了出去,径直去了教师宿舍。
文敏坐在自己的床上,安子善和张华坐在对面一个老师的床上,望着她。
沉默了片刻,文敏面色平静的说道:“你们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两人对视一眼,张华示意安子善来讲,他也没有推辞,轻声道:“文老师,周六的时候我跟华子去探视丁主任了,有些情况可能跟您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