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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闻冬     落日胡尘txt下载     落日胡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里应外合

    巩卜班笑了笑没有出声,默认了千户所请,他自然愿意在枯燥冰冷的战场上多看到一些这样的趣事解闷。

    领兵千户翻身上马,只从左右递来的箭囊中自信地取了一支箭矢便拍马而去。

    千户虽然不擅长使用刀剑,但弓马却极为娴熟,身子坐稳的一刹那弓弦便已随之拉开。

    交战之前关铎的那一箭本就令他恼怒不已,此时又在巩卜班面前夸下海口,随意这一箭不容有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让己方的将士看了自己的笑话。

    身下坐骑驰骋而行,千户的上半身却是极为平稳地随着马背起伏,最终就连呼吸声也都开始变得极具节奏。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千户终于将紧绷着的弓弦松开,顺势射出的箭镞画出一道微润的圆弧,顷刻间便命中了目标。

    箭镞正中关铎左肩!

    千户脸上一喜,旋即拨马而回,元兵也因此士气大振。

    中箭的关铎吃痛之下险些栽倒,好在有左右百户将他扶住。

    “他娘的,老子今日一定要报了这一箭之仇!”关铎推开左右,取出一柄匕首将箭矢的后半段砍断,忍痛想要站起来去射杀元兵千户,可刚拉开弓弦却发现他已经逃回了阵中,只得气愤地将硬弓丢在了地上。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老子早晚要将这个元贼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用!”

    正赶上刘福通登上城头视察,急忙派人带着关铎下去包扎伤口。

    关铎不愿,却被刘福通斥责了一番:“你是守城的千户,不是冲杀的先锋!若想报仇待会有的是时间给你施展。”

    关铎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包扎伤口,口中仍不忘问着左右元兵此时发起的是几轮进攻。

    “已是第二轮了!”

    这个回答刘福通自然也听在了耳中,两只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

    与以往的打扮不同,今日披盔穿甲的他才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三军统帅,而非一个城府极深的儒生。

    “城头上的弟兄们再坚持片刻,过一会我们便可杀出城去,取了那巩卜班的头颅!”

    刘福通没走几步便要将同样的话语说上一遍,亲自在城头上冒着被流失命中的危险给义军打气。

    一名关铎手下的百户脸上已经染得尽是鲜血,见到刘福通后嘶吼着做出回应:“元帅放心!我等死战到底!”

    这样的场景每隔几步远就要发生一次,汝宁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振,再一次将快要爬上城墙的元兵击退。

    城外的巩卜班见状讥讽了一声:“怪不得这个刘福通是这群红巾妖人的首领,山穷水尽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还有这些贼人甘愿为他赴死。”

    说罢叫来传令兵亲自下令:“传我将令!命前哨营精锐发起第三轮猛攻!其他各部也都做好准备,城破之时取下刘福通首级者赏银千两!”

    此令一出,元兵一方的士气也高涨起来,领兵千户也极为自信地领命,准备亲自带着麾下精锐发起第三轮进攻。

    在前两批人付出了近三千条性命的代价之下,城上守军已是极为疲惫,千户有信心在此时一鼓作气攻破汝宁,更不必说潘诚还在里面接应自己。

    在一片擂鼓声中,领兵千户拔出了佩剑高高举起,发出了冲锋的呐喊。

    沐冲则如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后,没有离开半步。

    “终于要开始了么……”刘福通认出了这是元兵发起的第三轮攻势,扭头吩咐亲随道:“下去告诉潘千户准备行事,将这群贼人骗进城来!”

    城门附近的潘诚很快就接到了命令,立刻下令让准备就绪的无数弓弩手藏匿在巷道两边。

    准备就绪,潘诚便将头上的红巾解下,大声下令道:“所有人都不要急着动手,将这群贼人通通放进来!待我关上城门,重新系上红巾时为号,将这些元贼通通杀了!”

    “听令!”

    随潘诚诈降的尽是他麾下的精锐,如何行事早已由各百户详细讲解了数次,上千人立刻迅速地解下了红巾放进怀里,只等一会对元兵瓮中捉鳖。

    不多时,元兵已经攻至城下。

    与先前猛攻城头不同,这一次他们簇拥着冲车直奔城门而来,盖因冲车撞门便是潘诚诈降之后与元兵约定的信号!

    “轰隆!”冲车很快便被推到了城门之前,发出了第一声撞击。

    “不急!再等等!”

    潘诚示意把守城门的士兵不要心急,以防外面的元兵起了疑心。

    直至冲车用力冲撞了五次以后,潘诚才示意手下开门,城外元兵顿时蜂拥似的涌了进来。

    “千户大人何在?”潘诚装作面色焦急的样子大喊。

    被沐冲等人护着的元兵千户见到潘诚之后心中一喜,大声地问道:“潘千户可是已经取了那刘福通的性命?”

    潘诚立刻带着左右凑了上去,恭敬的道:“那刘贼下了城头便回帅府去了,那里守卫太多,我不敢贸然行事。”

    “潘千户莫要心急,我等这就冲杀进去,替你取了那刘福通项上人头!”元兵千户说罢示意手下跟着潘诚前进,按照约定直取帅府。

    城外的巩卜班见千户果然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登时大喜,立刻下令全军冲锋,自己也亲自拿起兵器奔着城门冲去。

    没人注意到的是,元兵只发起过小规模的东城门同一时间也悄然打开,刚处理过肩上伤口的关铎带了城中所有轻骑绕向元兵后方!

    不多时,领兵千户率领的精锐便都已入城,正当元兵准备接手城门的时候,却发现城门正被潘诚的手下轰然关上!

    本在前方领路的潘诚则飞快地系上红巾,拔剑刺进了身旁元兵的腹中。

    见到潘诚系上红巾,埋伏在民宅巷道中的伏兵倏然而出,准备已久的弓弩手也在潘诚令下射出了漫天箭雨。

    “不好!中计了!”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元兵千户登时大惊,急忙抽出佩剑护在身前,头也不回地质问道:“沐柒!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城门厮杀

    “怎么回事……呵呵”侍卫在千户身后的沐冲挑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手里抽出的佩剑则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后腰。

    在一片喊杀声中,没有人想到给予元兵千户致命一击的竟然是他身边的“亲信”,其手下几名老卫兵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刚想拔出武器对准沐冲,但却都被其余的几名影卫一一割开了喉咙。

    “动手!”沐冲取出红巾系上之后又是一声暴喝,这一整队中冲进城的几名元兵百户身边又出现了几名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影卫。

    简短、有力,一击毙命!

    这一队千户统领的精锐仅在几息之间便被做好准备的沐冲等人尽数斩首。

    即便是一支精锐,在没了将官的统领之后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更不必说潘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万箭齐发之下,冲进城的元兵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被红巾军以一种近乎屠戮的方式给埋葬在了城门附近。

    潘诚接连砍翻几人,带着左右冲到了沐冲等人身边支援:“沐兄弟,没事吧?”

    沐冲在元兵中央厮战了一会,身上免不了添了几处刀伤,鲜血转眼间就染得身上到处都是,将潘诚吓得不轻。

    “无碍,身上的血大多是那些贼人的。”沐冲抖了抖手中的宝剑,剑锋上成串的血液随之滴落。

    潘诚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元兵千户后向询问沐冲道:“既完成了任务,沐让你的人就将元贼的盔甲脱去吧,以免弟兄们之间发生误伤。”

    沐冲摇了摇头:“与刘元帅约定的计划虽然做完了,但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沐冲说着又踹了脚边的千户尸首一脚,冷声道:“擒贼先擒王,要想收拾了巩卜班那厮,这家伙的尸体还有点用。潘千户,这里就交给你了,还请你将城门重新打开,让我诈逃出去。”

    潘诚闻言大惊:“沐兄弟,你这是要……”

    “那巩卜班认得我是他身边的亲信,我假装护着他的尸首逃出去报信,由不得那巩卜班不信,只有给我抓住机会,就是那狗贼丧命之时!”

    沐冲毫不隐瞒地将自己临时起意想到的手段说了出来,引得潘诚赞叹不已。

    “沐兄弟放心,潘某绝对配合你演完这出好戏!”潘诚说罢便叫来了手下的几名百户:“你们带些弟兄装作追杀的样子将沐兄弟他们逼出城去!”

    沐冲动作飞快,立刻将千户的尸首扛到了肩上,将多名影卫召回身边装作一支十来人的卫队往城门处跑去。

    城门一关,城中发生的事外面便一无所知,巩卜班只道是领兵千户里应外合杀进了城去,可策马赶到方才听到城中不绝于耳的喊杀声音。

    巩卜班正想叫来手下确认情况,汝宁的北城门忽又吱吱呀呀地开了。

    巩卜班只见城门附近无数头系红巾之人在追击己方将士,情急之下立刻发令前去支援。

    沐冲在城门重新打开之前,早就和各影卫解下了红巾,此刻只装作败军的样子向城外逃窜。

    巩卜班很快就注意到了扛着领兵千户尸首的沐冲,立刻阴沉着脸兜马向这边而来,迎头堵住沐冲等人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这群红巾贼耍诈?”

    沐冲一见巩卜班立刻带着影卫跪了下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非是那潘诚耍诈,只怪刘福通太过狡猾,居然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在城门附近事先埋伏了不少人马,我等冒死厮杀才重新打开城门闯出了一条生路。”

    巩卜班飞快地扫了一眼千户的尸首,冷着脸命令道:“眼看着就要夺下城门了,怎可轻易撤退?你们几个在前带路,我亲自率大军杀进去!”

    “小的遵命。”沐冲等人得令后立刻扔下千户的尸首,转头奔向城门,巩卜班则紧随其后,命令全军发起进攻,务必要将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扩大。

    城门处酣战不停,不断攀登着云梯杀向城头的元兵也不在少数,虽然守军在刘福通的亲自指挥之下士气大振,但毕竟多数精锐都被调拨去跟随潘诚和关铎行事,不过多时便有元兵爬上城头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城头上的几名百户纷纷请求支援:“元帅,下令调派一些援兵过来吧,再这样下去这里可就守不住了!”

    刘福通一边亲自拔出佩剑上前迎敌,一边高声回应道:“弟兄们坚持住,再撑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

    不多时,沐冲几人便引着巩卜班杀进了北城门,索性潘诚等人几经近乎杀光了之前冲进城的精锐元兵,得以腾出手去直面元兵的正面进攻。

    由于是没想到自己要亲自上阵,所以巩卜班并没有带着自己的趁手杀器,只是举起佩剑不断地下达军令组织进攻。

    巩卜班能接连收复朝廷失地,打得红巾军节节败退,自有其本领高强之处,在他亲自指挥之下,城门处的局势很快就被元兵一方占据了主动。

    “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都快给我冲上去,我不着你们这些废物保护!”巩卜班稳住了局势之后看见沐冲等人都停在自己身边担任护卫时大声斥责。

    “将军小心!这伙人是红巾贼的奸细!”

    巩卜班话音刚落,便有在之前厮杀中幸存下来的元兵认出了沐冲几人,立刻嘶吼着提醒。

    见大家身份被识破,沐冲等人再没有客气的理由,距离巩卜班最近的一名影卫立即挥刀砍向了他的后腰。

    端坐在马背上的巩卜班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兜马挥剑,堪堪挡住了这致命一刀,但马匹受惊之下却是高高扬起了前蹄,饶是巩卜班马术精湛,这一下也差点摔了下去。

    影卫一击不成并没放弃,胳膊发力又是一刀砍向巩卜班的右腿。

    “无耻贼人!凭你们也想伤我!”巩卜班勃然大怒,立刻舞起佩剑跟身边最近的两名影卫缠斗起来。

    沐冲本想亲自冲上去袭杀巩卜班,却被赶来支援的元兵给挡住,失去了偷袭的最佳机会。

第三百三十二章 擒贼擒王

    随着有元兵赶来保护巩卜班,那两名最先发难的影卫逐渐难以抵挡,一人被巩卜班刺中了胸口,一人被元兵砍掉了头颅。

    沐冲见状心中一凛,巩卜班本就身手不错,此时防备之心愈盛,自己想要趁乱取其性命的打算已然化为泡影。

    “将这群贼人给我尽数拿下!”巩卜班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沐冲等人的圈套,但无奈大军已然伤亡近半,又与红巾军交战正酣不能轻易撤退,所以满腔怒火只得向沐冲等人发泄。

    巩卜班将令一出,顿时有无数的元兵向沐冲等人围了上来。

    “沐兄弟休慌,潘诚来也!”

    正是危机关头,担心沐冲无法袭杀巩卜班的潘诚终于带了手下精锐赶来支援,双方顿时在此爆发出新一轮的激战。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变数再生,一名元兵千户惊慌失措地赶来报信:“将军,不好了!”

    巩卜班心里一沉,斥责道:“不要慌乱!又有何事发生?”

    报信的千户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后面!后面!有红巾贼从我们后面杀过来了!最少也有千余名骑兵!”

    “你说什么!”

    巩卜班只觉头皮发麻,自己麾下士兵正在全力攻城,部队后方根本没有防备,若是骑兵冲杀起来只怕不多时便要溃散。

    偷袭元兵后方的正是带人从东城门绕出的关铎,虽然他身负箭伤,但却没有耽搁半点时间,以最快速度带兵从东城门杀出来之后又径直赶到北城门驰援。

    “弟兄们都给我杀!让这群狂妄自大的元贼都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汉家男儿的本事!”

    关铎一马当先冲在头前,右手握着的长枪紧紧地贴住了身体,满含杀意冲向了元兵后方。

    毫无防备的步兵在冲锋起来的骑兵面前犹如豆腐一般脆弱,无数元兵还没回过神就被一杆杆铁枪给串成了糖葫芦当场丧命。

    元兵阵后不堪冲击,一瞬间便被冲散,所有元兵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奔逃乱窜。

    城下的元兵被关铎偷袭成功之后陷入慌乱,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人继续攻城?

    刘福通统领的守军立刻士气大振,在他的吩咐下展开反扑,很快就将城头的劣势给扳了回来。

    没有后续支援的元兵只觉越发难以抵挡,被逼到城头角落后终于有人开始跪下来乞求投降。

    “这群元贼伤我弟兄多少性命,怎可轻易饶恕?来人啊,给我杀!一个不留!”

    面对投降饶命,放下武器的元兵,刘福通丝毫没有手软,毅然决然下达了帅令,他知道在这样的关头需要让手下士兵发泄出心中的压抑情绪。

    随着一具具云梯被红巾军烧毁、推开,元兵一方对城墙的攻势宣告了失败。

    重新占据城墙的红巾军们毫不手软,杀光元兵之后重新拿起弓弩,朝着下方被关铎冲散的元兵们放箭。

    正面进攻受阻,后方又遭偷袭,元兵在城门处争取到的优势也是逐步缩小,而潘诚的部下则是越战越勇,就地更换元兵掉落的兵器嚎叫着反扑。

    巩卜班虽然勇猛,可又潘诚与沐冲联手挡在面前,根本无力抽身去稳定军心,元兵们被三面夹击之下已经初见败势。

    “将军,我们撤吧!弟兄们都顶不住了!”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撤退吧!”

    颓势已现,越来越多的军官跑到巩卜班身边劝他退兵。

    巩卜班抽出身来扫视了一圈,见己方果然已经支撑艰难,只得忍痛发出撤退的命令。

    “元贼休逃!再与你潘爷爷大战一百回合!”潘诚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杆铁枪,双手向外一送,枪尖便径直扎向了巩卜班的马匹。

    巩卜班早有准备,用剑身轻轻一拨便将潘诚的攻势化解,随后勒紧缰绳向潘诚的方向一扭身,身下马匹便扬起双蹄踩向潘诚。

    潘诚没料到巩卜班骑术如此之好,反应不及之下只得向一旁扑出以躲避马蹄。

    潘诚身上本就有伤未好,这一回合下来已是疼痛难受,在左右的搀扶之下才勉强站起身来。

    巩卜班见状冷哼一声:“先将你这颗脑袋留好,本将军早晚要将你千刀万剐!”

    巩卜班说罢拨马便走,根本不顾手下还有许多人马未从城中撤出。

    沐冲见他要逃哪肯轻易放行,劈杀身前拦路的两名元兵之后连忙从地上捡起了一杆铁枪,翻身上马去追。

    城外的关铎本就厮杀正酣,见元兵开始撤退后更是开始不停地组织冲杀,力求阻断这些元兵的退路。

    逃出城的巩卜班自然注意到了身先士卒的关铎,虽然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但若任他带领骑兵如此收割己方士兵的性命,那就算可以撤离,也一定是以近乎全损作为代价。

    这样惨痛的损失就算是巩卜班也不敢承受,所以一番权衡之后亲自拍马向关铎杀了过去。

    关铎杀的兴起,根本没想到敌军主将会向自己发起偷袭,疏忽之下被赶来的巩卜班一剑刺到了马腹,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摔了出去,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剧痛之下眼睛一花差点晕了过去。

    巩卜班哪肯放过关铎性命,立刻催马上前想要将他当场斩杀。

    “元贼!你敢!”

    沐冲紧随巩卜班身后追出,趁着他偷袭关铎之际,自己也终于赶了上来。

    沐冲骑术虽然不如巩卜班那样精湛,但铁枪在他手里却是使得出神入化,不待巩卜班看清他的招式,便被枪身狠狠地拍到了肩上。

    这一记沐冲使了十成的力气,虽然没能用枪尖刺穿他的头颅,但这一击之力却几乎将巩卜班从马背上给扫了下去。

    巩卜班只觉左肩的骨头碎开了一般,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连连吸了几口凉气才回过神来,赶忙架起佩剑对准沐冲。

    沐冲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冷冷地瞪着巩卜班一字一句地道:“听说就是你下令屠尽了上蔡军民,今日我便活剥了你们为他们偿命。”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两面夹击

    巩卜班试着活动了几下肩膀,但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倒吸了几口凉气。

    若是放在平常自己有着趁手兵器的情况下,巩卜班自是不惧任何人的挑战,可此时此刻的情况哪允许他可以公平地与沐冲单挑?

    “小子,今日之仇我记下了,来日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巩卜班想清楚之后撂下了一句狠话,然后拍马便逃,再也顾不得麾下的人马要为此承担怎样的损失。

    沐冲叫来一人去照看受伤的关铎,自己独骑向前追出,丝毫没有放走巩卜班的意思。

    巩卜班没想到沐冲会如此纠缠不放,左肩受伤之后他的左臂也跟着发麻,根本没法握紧缰绳,这样的情况令他愈发不愿跟沐冲交手。

    二人丝毫不管战场局势如何,笔直地向北冲出,无论是巩卜班的护卫还是沐冲身边的影卫都没有来得及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撤出战场。

    沐冲追出战场对红巾军一方自是影响不大,但身为主将的巩卜班脱逃之后,元兵一方却是陷入了极大规模的慌乱之中。

    且不说士兵是否能够继续听令缓慢撤离战场,便是侥幸活下来的几名元兵千户也已经自身难保,纷纷带着自己的卫兵向战场之外迅速逃离。

    潘诚与关铎虽然负伤无力再战,但自始至终负责防务的刘福通却找准时机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安得尔等贼人继续放肆?杀!”坐在马上的刘福通喊出了每一名红巾军将士的心声,场中厮杀已久的将士瞬间迸发出新一轮的浪潮。

    “杀!杀!杀!”

    城中老人、妇女、孩童这一刻也都系上红巾冲出家门,冲出城门,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战场。

    鲜艳的红色头巾如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海洋一般飞速将残余的元兵吞没,一场攻城战就这样在几个时辰之内便由元兵主将脱逃、近半士兵伤亡作为结果而告终。

    刘福通一边派人打扫战场一边清点手下尚有一战之力的人马,在做了简单的部署以后,刘福通决定让伤势略重的关铎留下守城,经过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些的潘诚则率领着部众聚集在了城外列阵,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元兵败退不多时,东北方有一队轻骑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先前被刘福通派出的刘六。

    刘六身后的一人面容颇老,见到刘福通后也并没欠身行礼,反而是眯眼盯着他看个不停。

    刘福通摘下头盔,快步迎上来主动见礼,热络地道:“罗长老,当真是许久不见。”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随毛贵一同带兵驰援汝宁的明教长老罗文素,同为韩山童的心腹,他们二人自然有过谋面。

    罗文素与文瑄不同,并没有以红巾军的军阶称呼刘福通,而是面无表情地受了他这一礼,平缓地回复道:“几年不见,刘坛主果然做出了一番大事。”

    刘福通自不难听出罗文素话中的讥嘲之意,但却没有生出半点火气,而是带着歉意道:“罗长老这是怪罪刘某没有保护好韩大哥吧?”

    话不说破还好,一说出口便惹得罗文素勃然大怒,指着刘福通的鼻子骂道:“山童惨死,林儿不知下落,你也有脸在这里做什么红巾军的元帅?”

    “罗长老,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

    刘六上前一步,忍不住要为刘福通辩解,却被刘福通拦了下来。

    “韩大哥惨遭奸人毒手,林儿又被杜遵道那贼人掳走,这一切都是我的过失,福通恨不得自戕以去向兄长赔罪,可如今元廷奸佞依然当道,天下百姓仍然深陷水火,我明教隐忍准备多年,怎可在这关键时刻支离破碎?福通思虑良久,无奈之下只好擅自做主,代替韩大哥继续组织起义。如今圣女出世,总舵英豪也纷纷现身助战,只要能够在今日一举击溃元廷大军,那么韩大哥一生心血也就不算枉费!到时候各位长老对在下是杀是剐,福通绝无二话!”

    罗文素仰天长叹,缓缓地收回了指向刘福通的手指,喟然道:“罢了!罢了!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哪是老朽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可以评判的?一切都等此战过后由圣女裁定吧。”

    罗文素说罢扭头向带来的几名手下下令:“既然巩卜班已经败走,那么我们那边也可以与刘坛主的人马合力夹击元兵主帅的大营了!那个也先帖木儿也是时候尝尝我们汉家儿郎的厉害了!”

    话音刚落,刘福通单膝跪下朗声道:“罗长老以大局为重,实乃我明教之福,福通真是敬佩万分!”

    无论罗文素心中有多少火气都奈何不可了刘福通如此以礼相待,只得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刘福通起身之后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将目光对准自己手下列阵以待的将士们。

    “穷寇莫追!元贼这三万兵马不过是先锋尔,余下的七万大军才是亟需解决的心腹大患!不知可有弟兄敢随刘某上阵,深入敌营取了那也先帖木儿的狗头,做个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经过此战之后,刘福通的威望无疑在红巾军之中达到了顶峰,莫说他亲自带领大军进攻,便是他一声令下,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甘愿赴汤蹈火!

    是以汝宁重新集结出来的几万人马虽然良莠不齐,甚至有些老人妇孺凑数,但这支军民一体的队伍斗志和士气却是世间大多数军队都无法媲美的。

    “随刘元帅杀敌!那群元贼有什么好怕的?”

    “杀了也先帖木儿!他的脑袋我要定了!”

    “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红巾军群情激愤,上万人立刻呼号着回应,吓得正在逃跑的元兵屁滚尿流,恨不得再长出几条腿来逃命。

    虽有罗文素这一段插曲,但与毛贵从南方和东方两面夹击元兵大营的总体策略却仍然完美无瑕地施行了,刘福通与罗文素共同率领汝宁的人马直奔北方杀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死不休

    红巾军积极地发起总攻之时,追击巩卜班的沐冲也仍然没有放弃,两骑疾驰之下已经爆发出无数次对攻。

    又是一攻无果之后,沐冲再次卸力收枪,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长枪收力之后顺势贴着沐冲的右臂斜向后指出,如同是沐冲天生长出的手臂一般灵活。

    这样的情景看在巩卜班眼里使他愈发惊惧,此次南征红巾贼的过程中自己碰到的韩咬儿和李铁牛等人虽然本领不小,可也都在自己的面前败下阵来,但眼前这个俊小子与已往交手的人不同,自己被他缠上之后根本无法脱身,眼下若不是仗着自己身下的马匹优势,恐怕早就被他追上来堵住了去路。

    趁着沐冲收枪的一瞬间,巩卜班得以愤怒地嘶吼道:“小子,那刘福通究竟赏了你多少银钱,竟然使得你如此拼了命地想要杀我?”

    沐冲冷笑着将手中铁枪抖了一个枪花,然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又是凌厉的一枪刺了过去!

    巩卜班无奈,只能继续用手中佩剑硬抗,但这一次没先前那般好运,枪尖虽被挡偏了几分,但还是擦到了他的肩甲上,刮出了一大道血痕。

    巩卜班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得使出最后一招,意图说降沐冲:“这位小哥,我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就算你能取了我的头颅回去,你最多也就是被封赏个什么狗屁义军千户当当罢了,那岂不是埋没了你这样的身手吗?今日只要你放过我,我回去之后立刻向元帅请命,封你个万户当当!那可才是真真正正的朝廷命官哩!到时候你的家人都能跟着沾光!”

    “家人?”沐冲的声音变得冷冽至极:“正是因为你这样的奸贼当道,我的家人才都惨遭不幸!”

    说话间沐冲又是一枪横扫过去,巩卜班只能继续拿剑格挡,这一次他右手的虎口都开始渗出了血痕。

    巩卜班自知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干脆把心一横勒马停了下来,准备与沐冲分个你死我活。

    “既然逃够了,就准备受死吧。”沐冲枪出如龙,借着马匹彻底停下之前的余劲向前送出一枪。

    巩卜班早有准备,左臂忍着剧痛一把将枪身裹在了肋下,右手握着的宝剑向沐冲举头砍下!

    沐冲也以牙还牙,左手找准时机握住了巩卜班的右手手腕,两个人就在马匹之上互相较起劲来。

    巩卜班虽然有伤,但是气力终究更胜一筹,较力之下沐冲有些不支,额上已经开始渗出细汗。

    眼看着巩卜班的剑锋就要伸向沐冲的脖子,沐冲突然脚下用力,狠狠地磕了一下马腹。

    马匹一惊,巨大的冲击力将扭在一起的二人都给连带着甩了出去,重重摔到了地上。

    二人都摔得不轻,但是生死存亡之际哪敢大意,立刻起身抓住了自己的兵器,满是戒备地看向对方。

    巩卜班也是好战之人,此时既然已经逃离出了红巾军的包围,他便敢于和沐冲决斗。

    “真是好久没碰上你这样难缠的对手了,上一次碰到用枪用得这样好的汉人好像还是在十几年前的袁州嘞!”

    听到袁州时,沐冲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的父亲沐云当年便是惨死在袁州一战。

    强忍着怒火的沐冲故意试探道:“看来当年袁州被屠城的惨案也是你这厮做下的?”

    巩卜班哈哈大笑:“老子当年不过是个领兵万户而已,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不过当年那几个较为棘手的魔教孽徒却都是我亲手除掉的!痴心妄想的周子旺、魔教的那个教主、还有个擅于用枪的贼人,他们可都是老子亲手宰掉的,当真是痛快得很!”

    沐冲闻言,下意识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整张脸阴沉得仿佛像是黑云一般。

    巩卜班见他这般神态,便趁势攻心道:“瞧你小子这般表情,看来你也是魔教的贼人了?不知你是那周子旺的后人,还是那狗屁教主的徒儿?”

    沐冲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火气,铁枪在他手里被施展得如同游龙一般,带着无穷的怨恨和怒火杀了过去!

    巩卜班啧啧称奇:“看来倒是本将军猜错了,你莫非是那个用枪贼人的传人?真是好多年没见到这套枪法了,只可惜今天你也要死在这里!”

    巩卜班谈话间已经主动摘掉了身上的几片重甲,紧紧攥着宝剑等待着沐冲露出破绽。

    沐家枪只进不退,枪法凌厉狠辣招招致命的同时却很难顾及己身,否则沐云当年也不至于被巩卜班偷袭得手丢掉了性命。

    巩卜班既然认出了这套枪法,心里便想到了得手的办法,准备故意激怒沐冲使出杀招之后再寻找破绽反攻。

    就是现在!

    巩卜班看清了沐冲的动作,待他双手持枪全力刺出一枪的时候突然偏过身子向前扑了出去,身体虽然暂时失去平衡,可右手紧握着的宝剑却不偏不倚地刺向沐冲心口。

    眼看着自己就要得手的巩卜班狡黠地笑了起来,枪法再高明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本将军手里?

    可这一切终归是巩卜班的痴心妄想,就在刺出的宝剑到达沐冲胸口之前,沐冲突然收回了控制枪杆方向的左手,死死地攥住了剑刃,让其再不能挺进分毫。

    攥紧发力的右手也突然松开,仍由手中的铁枪掉落在地,在巩卜班惊恐的眼光中飞速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无情冷酷地插到了巩卜班的后脖颈上。

    “怎么可……能……”

    巩卜班至死也没有想到沐冲竟然是故意漏出的破绽,真正的杀招竟然不是那杆铁枪。

    “看来当年你应该就是这样偷袭我爹的了……”

    沐冲收开了满是鲜血的左手,任由巩卜班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然后蹲下身子将结束他生命的匕首给拔了出来。

    沐冲将匕首上的血在巩卜班的身上蹭干净,然后将这柄李乳娘自戕时所用的匕首捧在手里呜咽起来:“娘,孩儿终于为我爹报仇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落荒而逃

    沐冲独自在树林中哭了许久,然后才站起身用长剑将巩卜班的首级割下系在了马匹上,然后捡起长枪,直奔即将展开新一**战的战场而去……

    毛贵得到罗文素的传信之后毫不迟疑地调拨三万援军出动,分为几批向也先帖木儿和老章驻扎的元兵大营而去。

    巩卜班战败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侥幸活命的逃兵之口传到了元兵大营,也先帖木儿和老章俱是大惊。

    “你说什么?三万精锐先锋全军覆没?怎么可能!巩卜班不是已经将红巾贼打的节节败退吗?怎么会突然全军覆没了!”

    也先帖木儿的酒意顿时全无,浑身都惊出了冷汗。

    “元帅,您要不要慌……”老章毕竟身为知枢密院事,经验较为老道,想要劝也先帖木儿冷静下来。

    “放屁!”也先帖木儿一挥袖袍将桌案上的物件尽数扫落在地,惊怒道:“连巩卜班都败了,你们还有谁能战胜这群不怕死的贼人?”

    老章略一皱眉,便闭嘴不再相劝,这一场战事背后的政治目的他比谁都清楚。

    巩卜班若是战胜了自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巩卜班就算失败,这罪责也轮不到自己和也先帖木儿去承担,所以老章索性就闭口不谈,任由也先帖木儿胡闹,反正大都里有其兄长脱脱坐镇,自己没必要多管闲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撤退!撤退!传我帅令,全军撤退三十里!”也先帖木儿惊慌失措地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如此一来,军中将士自然都清楚了巩卜班战败的消息,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拔营撤退是需要大量时间布置的,这般匆忙之下七万大军自是乱成一团。

    不待元兵开始有序的撤退,刘福通率领的红巾军主力就已经快一步赶到,在一片擂鼓声和喊杀声中开始了对元兵大营的突袭。

    “也先元帅!大事不好了!那群红巾贼已经杀进来了!”

    也先帖木儿账外的卫兵添油加醋地冲进来报信,这样一来也先帖木儿更是惊慌:“那还都愣着干嘛?赶紧撤退!撤退!”

    账内的一名领兵万户咬着嘴唇劝道:“元帅,我军七万主力丝毫未损,未尝不能与红巾贼一战!”

    “胡说!”也先帖木儿拿起酒盏向他砸了过去,“你有巩卜班厉害吗?连他都败了,就凭你们这帮废物也能打胜仗么!”

    万户的头上顿时被砸出一道血痕,但仍是坚持道:“末将不才,愿意与贼人一战!”

    也先帖木儿闻言大怒,正想下令处死此人,却被老章抢先建议道:“元帅,不如就留下殿后如何?”

    也先帖木儿冷哼一声:“既然这么想留下来送死,我就成全你!”

    “多谢元帅!”万户躬身施礼,直到也先帖木儿带着老章离去之后,他才起身出帐指挥部下作战。

    也先帖木儿虽然答应留下他殿后,但却只留下了五千人马用来抵挡红巾军,自己与老章率领其余人马向北仓皇而逃。

    刘福通本以为此战会是一场死战,却没有想到元兵竟然直接开始撤退,惊喜之余立刻发令全军冲锋各自为战,只求最大限度地杀伤元兵。

    殿后的元兵万户作战颇为勇猛,一时间倒也勉强将红巾军正面的冲击拦下,给也先帖木儿争取到了一些撤退的时间。

    可惜好景不长,元兵所剩不多的士气在沐冲赶到之后烟消云散。

    “巩卜班首级在此,尔等还不授首投降?”

    巩卜班在元兵当中很有威望,在接连取胜以后更被好战者以“军神”之名称呼,此刻元兵们眼见着他的首级被沐冲挑在了枪尖,几乎是转头便逃,再也不敢正面交战。

    “竖子受死!”忠心于元廷的万户大怒,手持一柄开山斧向沐冲劈来。

    沐冲刚报了家仇,正愁没有地方施展满身的杀气,当即将巩卜班的首级甩飞,提枪迎了过去。

    元兵万户哪里斗得过沐冲,只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沐冲手中的铁枪给抡到了肋骨上,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沐冲较为敬佩此人的血性,有意留他一条性命,只以枪尖点在他的下颚处便收手不刺,沉声道:“元廷无道,何以为其送命?”

    万户啐了一口,怒骂道:“乱臣贼子,也配辱我大元!”说罢挺身坐起,主动以喉咙迎上了枪尖,以死明志。

    沐冲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元兵之中竟然也藏着此等忠义之士。

    万户一死,殿后的元兵当场溃散,红巾军则趁势猛攻,很快就夺下了元兵营寨,缴获武器粮草无数。

    “继续追!不要放走了也先帖木儿!”刘福通一心扩大战果,根本不愿意放走了这块到嘴的肥肉。

    红巾军在后面拼命地追,元兵就在头前拼了命地逃,以至于造成了两万多乌合之众追击六万多正规军队的滑稽场面。

    也先帖木儿和老章在重重护卫之下掩面而逃,生怕被追击的红巾军认了出来,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埋伏着数不清的弓弩手。

    毛贵本就是山贼出身,最擅于伏击埋伏元廷的军队,听闻刘福通大胜的消息后,他果断地更改了策略,将从徐州带来的三万援军分为数批分头拦截在元兵的退路之上。

    不得不说,毛贵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堂堂七万朝廷大军居然真的没有敢正面做出反抗,撤退时也并没有派出斥候探路,是以徐州军能够以逸待劳,开始伏杀元兵。

    元兵本以为逃进山林以后便可以阻断红巾军的进攻,殊不知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在毛贵一声令下之后,山林中骤然而起的红巾犹如天降一般,筑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前后夹击之下,元兵只得停下来交战,一名又一名的万户和千户被也先帖木儿强制下令殿后,元兵也因此伤亡惨重。

    待到也先帖木儿和老章逃出生天之时,身后跟随的将士已经不足一万,规制完整的七万大军竟然在一场撤退之中被冲散至此,实乃闻所未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圣女密函

    老章看着丢盔弃甲的身后将士也不免有些震惊,他实在想不到失败会来的这样这般突然,虽然统领大元帅是也先帖木儿,但自己毕竟身兼知枢密院事之责,此次损失若不能挽回,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很凄惨。

    心中后怕的老章再也顾不得逃避罪责,只能站出来帮助也先主持大局:“也先元帅,我们还是赶紧重新扎营,整顿人马吧?”

    也先帖木儿此前不过是仗着家族的显赫地位才混得个御史大夫的头衔罢了,自己哪里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担心、害怕、恐惧已经充斥了他的心头,被老章提醒后才勉强缓过神来,急切地回道:“对对对,快些整顿人马!都听老章大人的命令!”

    这二人逃得顺利,其他元兵便没有他们这样好过了,仅仅是刘福通正面的冲击之下,元兵几乎所有辎重都被夺去,整个大营都拱手送了出去,算上殿后的万户一支人马,伤亡已经近万。

    而以逸待劳的毛贵在伏击之下,取得的战果与刘福通相比也毫不逊色,这一场阻击埋伏整整进行了三个时辰,以至于将汝宁城北三十里都染得一片通红。

    一直到红巾军将士实在没力气再追,这场汝宁反击战才算是结束,刘福通和毛贵也整顿人马,直接统领手下人马驻扎到夺下来的营寨之中。

    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之后,每一名红巾军将领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就连罗文素也不再为难刘福通,唯独沐冲一人不肯进到帅帐议事,独自坐在外面抚摸着母亲留下的匕首。

    刘福通大概知道沐冲的脾气,所以也没有强行将他请进帅帐,只是叮嘱了手下一定要满足沐冲的所有请求。

    作为这一战的统帅,刘福通并没有骄傲自满,他谦卑地请求罗文素代表圣女坐在了首位,自己则与毛贵并肩在次位落座。

    罗文素捋着胡须感慨道:“刘元帅此战功不可没,想必明王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了。”

    刘福通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微笑着回复道:“罗长老放心,小明王的下落我已经努力去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将他迎接回来。至于此战的功劳,刘某却是绝对不敢独享的,除却我手下关铎、潘诚、李铁牛等将领全力以赴之外,最大的功劳当属文堂主带来的连环计策。”

    罗文素已经听刘福通讲述了此战惊心动魄的经过,不禁跟着点头:“文堂主文武双全,的确是举世无双的英才,这样的连环巧计老朽真是闻所未闻!”

    毛贵则好奇地问道:“文堂主何在?”

    刘福通回道:“那位极难对付的董抟霄董总管,各位应该有所耳闻吧?若我与文堂主猜得不错,前些日子罗山县便是遭他偷袭,是故文堂主主动请缨,到后方帮我们消除后顾之忧去了。如今巩卜班被沐兄弟斩杀,也先帖木儿十万大军被破,想必文堂主很快就能赶回来了。”

    毛贵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在这也先帖木儿是个对战事一窍不通的废物,否则这七万元兵就是换成七万头牛羊,我们也不一定杀得过来!”

    罗文素笑道:“这一次大败元贼,当真是痛快得很!”

    刘福通饮了杯茶,抚弄着美髯道:“元廷刚将黄河治好,如今又有此败,想必半年之内都很难缓过气来。”

    毛贵点头:“按照圣女和文堂主的意思,我们已经开始不停地破坏元廷的粮运,力求将元兵主力吸引在河南一带,这样南面和西面的弟兄们才更容易在当地打开缺口。”

    刘福通听到毛贵提到这节,整张脸立刻拉了下来:“可惜那彭堂主好生不明白规矩,放着小明王和圣女不来辅佐,竟去扶持一个默默无名的徐寿辉登基称帝!”

    罗文素叹了口气,“彭莹玉本就是南方白莲教的教首,若非韩老教主对他有恩,他也不会答应做我们明教的堂主。若是山童仍然活着,他自会为了报恩辅佐于他,可如今山童横死,彭和尚自然就要另立门户了。好在天完的那群人也以红巾军自号,名义上也是响应明王的号令,与我们总不至于自相残杀。”

    刘福通却对罗文素的话不太认同,担忧地道:“如今天下义军并起,虽说是一件好事,但也有着不小的后患。单拿此战来说,除了圣女肯派援兵救援汝宁以外,并无一支所谓的义军派人来援。若是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明白,就算一时间声势闹得再大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听到刘福通带着些埋怨的语气提起此事,毛贵便站起来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

    其中一物是一封密函,上面写着刘福通元帅亲启;另外一物则是象征明教地位,见之如见教主的圣火令。

    见到圣火令后,刘福通先是一惊,随后立刻恭敬地向毛贵跪下行礼:“福通不知圣女有何吩咐?”

    罗文素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一双眼睛全在盯着刘福通的表现,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虔诚下跪后才放松下来。

    毛贵将密函递给了刘福通,并将二人依次搀扶起来,面容温和地道:“这是临行前圣女交代给文堂主的两样东西,后来又经文堂主之手转交给我,他嘱咐我务必要在取胜之后再将这封密函给你。至于圣火令,则是告诉我等无论如何也要按照密函上面的吩咐行事,否则便视为叛教,所有明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视为叛教,所有弟子人人得而诛之……这样严重的惩罚很少出自明教的大人物之口,是以连城府高深如刘福通之流,面色都是一变。

    毛贵的面容看上去极为温和,手中除了圣火令之外也没有拿着任何武器,只等着刘福通拆开密函做出回应,但实际上文瑄已将圣火令的机关告知给他。

    此时的刘福通一旦有半点托辞没有拆开密函,想要自恃元帅的身份违抗韩凌玥的命令,那么毛贵就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机关,以软剑将刘福通当场斩杀!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活于世

    “福通领命。”

    毛贵话音刚落,刘福通便立即叩首领命,未敢有丝毫耽搁。

    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罗文素这才略感满意地向毛贵点了点头,毛贵则上前搀起刘福通,示意他去看密函的内容。

    刘福通知道韩凌玥与韩山童的关系,所以心中虽然极为紧张不安,但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在二人的注视下当场拆开密函去看。

    信上的内容极短,以至于刘福通几乎一眼便可以看完,但他却盯着密函许久没有出声。

    毛贵见他半晌都没有动静,还以为是信上的内容过于苛责使他难以接受,便出声询问道:“刘元帅,不知圣女有何吩咐?”

    刘福通没有回话,只是面色复杂地将手中的信件递还给了毛贵。

    毛贵好奇地去看,但看过之后整个人也不禁有些震惊。

    原来韩凌玥的信上非但没有任何刁难刘福通的意图和手段,而且还要将毛、罗二人所带的人马尽数交付给刘福通统领,命他只管全心与元廷交战,后方贼孽她会与文瑄合力铲除。

    事到如今,加害韩山童的真凶是何人已经呼之欲出,韩凌玥口中的后方贼孽毫无疑问指的便是杜遵道等人,众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无法名正言顺地对杜遵道下手,更不必说韩林儿和文显忠的性命还握在他的手中。

    至于将兵权尽数交付给刘福通统领,无论是毛、罗,还是刘福通本人都是没想到的。

    “福通怎敢担此大任?徐州的主力若是调拨给我,那圣女倘若有何闪失,刘某岂不是要负首责?”

    罗文素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不禁对韩凌玥此举暗暗点头,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刘福通还没有被权势熏昏了头脑的前提下,那么与其处处压制他使其不敢全身心对敌,倒不如将军权尽数交付于他,赢得他的忠诚。

    毛贵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即对密函的内容表示认同,当场微笑着表示:“圣女此举必有其深意,我等何必多费心思揣摩?毛贵和这三万弟兄的性命今后就交付到刘元帅之手了。”

    刘福通仍是不肯答应:“小明王至今下落不明,圣女的安危是我明教和义军的重中之重,倘若元兵趁虚而入,偷袭徐州惊扰了圣女,该当如何?”

    毛贵也摸着下把陷入了深思,刘福通的担心不无道理,毛贵自身比谁都了解身在徐州的彭大和赵均用二人,让他们为圣女赴汤滔火、冲锋陷阵是不可能的事,彼此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的关系罢了。

    罗文素适时地发表了意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等文千户回来问问他的意思,保护圣女本就是戒律堂的职责。”

    此言赢得了刘福通和毛贵的一致认同,毕竟原本负责将此密函交给刘福通的便是文瑄,毛贵只不过是代劳而已,其中真正的用意恐怕只有韩凌玥本人和文瑄才真正清楚。

    商议完毕,刘福通立刻派出刘六亲自到罗山去寻回文瑄,如今元兵在正面战场上大败,董抟霄等人自不会继续滋扰后方,李武和崔德也该带兵回来,以便整合北方红巾军主力。

    三日之后,在这个由元兵大营改建而成的红巾军大营之中,终于现出了文瑄的身影。

    虽然在整场正面大战中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所有红巾军的高级将领都心知肚明文瑄才是整场胜利的最大功臣,只不过是他将这份功劳拱手让给了身在明处的刘福通罢了。

    刘福通自然感念文瑄的恩情,所以早早地就亲自带着全体将领在营门处准备迎接文瑄,怎料文瑄却想办法避开了众人,扮做普通义军士兵的样子溜进大营。

    口中衔着野草的沐冲正在人少的地方闲逛,忽然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子前面。

    被迫停下脚步的沐冲无奈地道:“我的瑄公子,人家那么多人等着迎接你呢,你却非要自己溜进来,莫非是做贼做习惯了不成?”

    文瑄收起匕首嘿嘿一笑:“沐兄怎知道是我?”

    沐冲转过身白了他一眼:“能在我好不发觉的情况下将匕首抵在我喉咙上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了。”

    文瑄哈哈大笑:“多谢沐兄夸奖。”

    在这种特别的寒暄方式过后,沐冲吐出了嘴里的野草,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你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董抟霄和李察罕大概又是没能奈何得了你。”

    文瑄找了块石头坐下:“早就知道那二人领兵厉害,我怎么可能去与他们缠斗?不过是带着李武和崔德龟缩不出罢了,那两个家伙估计到现在气得牙根都痒痒。”

    沐冲看着无赖一般的文瑄感到一阵无语,自己也缓缓地到他身边坐下,从袖中取出圣火令递给文瑄。

    “那个毛千户看上去倒是很了解你的样子,他猜到了你不愿意去见刘福通,事先将圣火令放到了我这里,让我交还给你。”

    文瑄耸了耸肩膀,“我倒不是不愿意见这位刘元帅,我只是担心我会忍不住当众揍他一顿。”

    沐冲挑眉道:“看来李兄的事你都知道了?”

    文瑄点头道:“李兄回山之前专程到罗山去见了我一面,叮嘱我不要因此生事,坏了大局。”

    沐冲轻哼了一声:“大局?狗屁的大局!他这个呆子,自己的脑袋差点就搬家了!”

    沐冲自言自语地骂完铁牛又转过头质问文瑄:“你又为何劝韩姑娘将兵权都交到这厮的手上?”

    文瑄挑着眉毛反问:“那不然呢?交给杜遵道那个贼人么?亦或是交给彭大?赵均用?还是关铎、潘诚、李武、崔德、毛贵?”

    沐冲叹了口气:“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只道明教的人心口不一,甚至连整套教义都是狗屁之谈,可如今却有些怀念在覆船山生活的日子了,至少大家没有尔虞我诈得那般明显。”

    文瑄摇了摇头:“人活于世自有其万般无奈,是非对错也不能一概而论。”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得为王

    沐冲咕哝着道:“你怎的又帮这些人说起话来了?”

    文瑄凄然一笑:“我不是帮他们说话,我是在帮自己说话罢了。”

    “此言怎讲?”

    “单论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来说,义军之中未尝就没有许多滥竽充数之人,元兵将领之中亦有许多忠君爱国之士,这忠奸善恶之辩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我的身上令我喘不过气。”

    沐冲听到这里不禁又想到了主动求死的那名元兵万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死明志,这样的忠魂没想到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文瑄停顿了一会,接着道:“所以啊,我就在想……我们几个可能终究就不是这世上的人吧,所以你才在这里叼着野草发呆,所以我才会宁愿偷偷溜进来也不接受迎接。”

    沐冲思索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难怪铁牛要回山里,看来他一定也是满身的不舒服啊……”

    说到自己的那个耿直兄弟,文瑄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铁牛应该快到了吧?也不知道他开始着手重建村子没有。”

    沐冲也努力将那些想不清楚的事情丢到脑外,故意打趣道:“到底是李家的人,无忧岛上那么大的地方他不去,偏要去重建小阜舍。”

    文瑄站起身子拍了拍灰尘,笑呵呵地道:“李兄去做自家的事了,咱们两个也不能闲着,是时候去找杜遵道那狗贼的麻烦了。”

    沐冲疑惑地道:“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文伯的下落,难保这厮不会跟我们鱼死网破。”

    文瑄眯着眼睛,声音中带着无穷的杀意:“既然我们找不到我爹,那就想办法让他主动将我爹送出来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影卫带着文瑄的亲笔信走到了刘福通等人的面前。

    刘福通将信拆开看过之后陷入了沉默,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等,文瑄和沐冲已经带着诸多影卫悄然离去。

    不待毛贵和罗文素发问,刘福通主动将信递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带人进营去了。

    毛贵和罗文素凑近了一起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只写了十二个字,即“不得自立为王,否则亲手除之。”

    二人对视之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句话若从其他人嘴里说出只会被当做笑谈,但从文瑄的嘴里说出,那便是一种令人深夜无法入眠的威慑。

    经过此战,沐冲和那些名为影卫的人身手如何,刘福通心中最为清楚。

    在文瑄本人不在的情况下,沐冲就能带着这伙人将巩卜班的首级斩下,那么就代表着只要文瑄起了杀心,刘福通就避无可避,只能等死。

    这句话不仅是文瑄对铁牛一事极为不满的回应,同时也是为北方红巾军的将帅立下一道不允许逾越的鸿沟。

    名望可以让给你,兵权可以交给你,让铁牛遇险也可以不追究你,但是倘若你刘福通胆敢不遵从圣女和小明王的号令擅自称王,那么我文瑄就会亲手杀你!

    这是**裸的威胁,也是光明正大的约定。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何种目的,刘福通都不得不接受这一约定。

    刘福通倒也没有因此表现出过多的不满,当日就将百户以上的红巾军将领召集到一起,开了一场军事会议。

    会议之上,刘福通对毛贵和罗文素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转变,不再是以坛主的谦卑身份自居,而是名正言顺地以元帅之名进行战略规划。

    有了徐州军的加入,刘福通麾下的军队人数也是越来越多,为了更好地管理没有太多战斗经验的红巾军部队,他将北方红巾军大致分为三个较为独自的部队进行管理。

    其一便是由关铎、潘诚率领的原本的红巾军主力部队,其二则是由李武、崔德二人统领的一支部队,其三便是新加入的毛贵和罗文素组成的原徐州主力。

    这六名主要将领则当场被刘福通封为领兵万户,且有临机处置之权。

    经过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在整顿之后继续对也先帖木儿的残部发起进攻,不给其喘息的机会。

    反观元兵一方,也先帖木儿和老章没有将大军惨败的消息及时传回大都,妄图想要重新整顿军队组织反攻,双方因此在河南境内冲突不止,大小战役不断。

    虽然也先帖木儿尽力压制消息,企图扭转战局,但红巾军在汝宁大胜的消息依然很快传遍了河南。

    颍州城内,杜遵道郁郁不乐地坐在厅中,他没有想到刘福通竟然真的能够抵挡住元廷的十万大军,让自己这个等待在后的黄雀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这帮人先是弄出来一个什么狗屁圣女,随后又用明教的名义将兵权都交到了刘福通手上,看来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有些郁闷的杜遵道只能像盛文郁轻吐苦水,累日相处下来,盛文郁的才能深得杜遵道的喜欢和赞赏,已经将其视为最亲近的心腹对待,就连加害韩山童一事也已经从侧面告知于他。

    盛文郁顺势接话道:“我这里倒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禀报给您。”

    “好消息?”杜遵道面色一喜,“莫不是襄樊一带的那两支人马有了回音?”

    盛文郁点了点头:“先前王权、张椿二人便有意投到军师麾下,唯独孟海马的态度有些模糊,但经过我几次暗中下来,他也终于答应了投到军师一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杜遵道急不可耐地答应下来。

    “只不过他说为了证明军师的爱才之心和诚意,需要您将小明王送到他们手上代为照顾……”盛文郁说完之后便注意着杜遵道的表情变化。

    “荒谬之谈!”杜遵道气愤地拍了桌案一下,大声道:“小明王视我为师,追随我苦学先贤治国之道,怎可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这法子不行!”

    盛文郁赔笑道:“军师不必动怒,文郁知道小明王与您情同父子,故而当场就代您否决了孟海马的提议。”

第三百三十九章 藏匿之处

    杜遵道疑惑地问:“那你说的好消息是指……”

    盛文郁神秘兮兮地道:“军师莫不是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个犟老头没有办法处理呢?”

    杜遵道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文显忠?”

    盛文郁点头道:“没错,您先前将他软禁起来不过是担心他阻碍红巾军起义,进而影响您所谋大局罢了。可如今红巾军已经遍地都是,那他在我们手里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反而会成为鸡肋,引得文瑄和沐冲一直找我们的麻烦。不如就将此累赘送给孟海马,这样一来您不仅能够对南琐、北琐红巾军的头目表达足够的诚意,也可以由此入手跟文家的人握手言和。”

    盛文郁的话让杜遵道有些心动,如今刘福通越发势大,他自不想要树敌过多,但是一想到自己掳走文显忠的行为有些阴险时,又变得担心起来。

    “可是那文显忠在我手里已经是公开的事情,那个文瑄和沐冲也因此记恨于我,甚至反过头来拿我的家人威胁于我,若是我贸然将文显忠送到孟海马那里去,我担心……”

    盛文郁跟在杜遵道身边已久,十分了解他的内心想法,故而抢着反问道:“军师是担心文瑄和沐冲会因此伤害您的家人吧?”

    杜遵道诚实地点了点头:“你也知道,这二人做事向来不循常理,我担心他们一怒之下同我鱼死网破,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盛文郁自从在韩凌玥的命令下假意投靠杜遵道以后很少献计,今日突然主动献策也是受了文瑄和韩凌玥的吩咐,各种说服杜遵道的说辞在心里早就练习了不下百次,故而解释起来从容无比。

    “我与他们曾一同下山平定过青龙堂之乱,所以对他们的为人有些了解,这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教中事务漠不关心,唯一在乎的就是他们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这也是他们为何如此仇视您的原因。”

    杜遵道听出了盛文郁的言外之意,文家的人并不是韩山童的手下,若不是自己掳走了文显忠,文瑄也根本不会与自己为敌,于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两人倒是一对怪才,听说汝宁一战若非他们相助,刘福通也不会如此大胜。我的确不想逼这样的能人与刘福通走到一起,能够与文家化干戈为玉帛自然再好不过。”

    盛文郁胸有成竹地道:“在下倒有一计,既能将文显忠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赢得孟海马等人的信任,又能将文显忠安全地放回到文瑄手中,当作对文家示好的举动。”

    杜遵道闻言大喜,他只知道盛文郁办事干净利落,且有领兵只能,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到这样的计策,急切地道:“有此等良策还不快快说来!”

    盛文郁舔了舔嘴唇,阴柔地道:“军师只需在将文显忠秘密交给孟海马之后,再主动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文瑄便可。如此一来,军师便可一举两得!”

    “好计策!”

    杜遵道赞了一声,旋即想到了施行这个计策的难度,有些担忧地道:“只不过文瑄对我估计戒心十足,他的行踪又向来飘忽不定,同他说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吧?”

    盛文郁不答反问:“军师可听说过李铁牛这个人?”

    杜遵道摸着下巴道:“李铁牛?你说的是刘福通账下的那名千户么?他不是死在汝宁了吗?”

    盛文郁摇头道:“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李兄与我私交甚笃,昨日我接到他的来信,这才得知此事的真实情况。原来他是与刘福通不和,闹了脾气后独自回到覆船山去了,刘福通为了防止自己声望受损,这才想出这个馊主意,对外说李兄重伤致死。”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李铁牛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盛文郁笑道:“军师久在玄武堂布局,可能对总舵的事情不太清楚,这个李铁牛与文瑄和沐冲也是过命的交情,当初若非您无奈之下带走了文显忠引得他们的不满,我可能早就将李兄引荐到军师您这里做事。”

    杜遵道苦笑道:“当真是世事难料啊!若当初去黄河附近埋设石人的是我,去规劝文显忠的是刘福通,可能现在的局势就截然不同了!”

    盛文郁奉承道:“可若非如此,像李兄这样的豪杰也不会意识到您才是值得辅佐的明主啊!”

    杜遵道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李铁牛愿意站到我这边了?”

    盛文郁点头道:“不错!李兄愿意亲自从中说和,为军师您办妥此事,只当是给你您的见面礼了。”

    杜遵道哈哈大笑:“文郁啊!文郁!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只要能将此事办妥,我便可腾出精力和时间来专心对付刘福通了。”

    盛文郁的态度极为谦卑:“军师言重了,能为您解忧是盛某的福气。”

    杜遵道欣慰地道:“此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办,越快办妥越好!”说罢叫来自己的一名亲信,命他带盛文郁去见文显忠。

    盛文郁躬身退下,在杜遵道亲信的带领下骑马出城,几个时辰后竟是来到了当日韩山童聚义的白鹿庄内。

    “这不是白鹿庄么?”盛文郁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杜遵道竟然是将文显忠藏在了这里。

    这名亲信知道盛文郁如今是杜遵道眼前的宫人,所以态度比较恭敬:“盛先生请随我来。”

    在红巾军攻占颍州之后,白鹿庄便无人问津,只有少数人常来祭奠韩山童这个明王而已,杜遵道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了心腹把守住了此地。

    文瑄和沐冲也曾关注过此处,但都以为杜遵道是害死了韩山童之后做贼心虚,担心别人发现真相才占据这里,所以就没有打草惊蛇派人闯进来查探情况。

    二人进了白鹿庄后,杜遵道的这名亲信便引着盛文郁快步前行,直到那一处往日里韩山童聚众说法的八卦台前才停下了脚步,若是文瑄和韩凌玥在此自会认得此处,这里正是当日他们躲避元兵时躲藏进的机关所在!

第三百四十章 多方配合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缓缓响起,八卦台的机关终于完全打开,盛文郁的心弦也随之绷紧,毕竟自己奉命到杜遵道身边行事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杜遵道亲信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率先跳了下去。

    与文瑄和韩凌玥打开机关时不同,此时的密道之内有燃着的烛火,二人弯下身子缓缓前行,一炷香的时间后才走到尽头。

    杜遵道的亲信熟练地打开机关,引盛文郁进入了韩山童曾经的住处。

    盛文郁才刚从房间卧室的密道里出来,便听得隔壁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姓杜的,你到底想要将老夫关到何时?”

    盛文郁认得这是文显忠的声音,当下喉咙一紧险些流出泪来,轻声唤道:“文伯,是我。”

    “盛长老?”文显忠不确定地问。

    话音刚落,盛文郁便快步走出卧室,见到了正在书房中练字的文显忠。

    杜遵道的亲信看似很守规矩,并没有跟着盛文郁,而是独自守在门口处等待,给他们二人时间叙话。

    长时间被软禁在此,文显忠的模样更是苍老了不少,让盛文郁见了心疼不已。

    不待盛文郁开口,放下毛笔的文显忠便冷着脸质问起来:“你怎么能找到这里,莫非你成了那贼人的座上宾不成?”

    “文老莫急,盛某找您是有要事相商。”

    盛文郁知道隔墙有耳,所以仍然假扮成规劝文显忠的样子,但说话的同时却将袖中的一张字条递给了文显忠。

    文显忠阅罢向盛文郁点了点头,然后将字条直接塞进口中吞了下去。

    见到文显忠身体并无大碍,盛文郁也就放松下来。

    文显忠何等精明老辣,很快就通过文瑄亲笔写下的字条弄懂了盛文郁此举用意,默契地配合他装起样子。

    为了防止杜遵道生疑,二人配合着啰嗦了小半个时辰,文显忠才假意答应配合盛文郁行事,并声称一定要杜遵道那厮亲自赔礼谢罪才可。

    二人做足了样子,骗过杜遵道的亲信之后,盛文郁才告辞离去。

    果不出盛文郁所料,杜遵道的亲信在回去复命时果然一句不落地将听到的话语都复述了一遍,多疑的杜遵道也因此更加相信盛文郁的计策,吩咐盛文郁即刻安排行事。

    骗过了杜遵道,知道了文显忠的下落以后,盛文郁立刻按照约定给文瑄传信。

    文瑄和沐冲在离开红巾军大营之后便在颍州一带活动,这一条如此大费周章才能够骗过杜遵道的计策自然也是他的手笔。

    原来在文瑄离开徐州以后,韩凌玥曾特意派韩二送信给文瑄,告知他自己已经与孟海马等人取得联系一事。

    正逢盛文郁也在信中说起了杜遵道想招揽孟海马一事,所以文瑄才得以想出这个极为麻烦的计策。

    此计不单需要盛文郁完美地骗过杜遵道,还需要韩领域、孟海马、李铁牛等多人的配合,好在众人都全力支持文瑄,这才终于找到了文显忠的下落。

    文瑄看过盛文郁的回信后喃喃自语:“这个杜遵道倒真是不愧于毒士之名,竟然借助密道将我爹软禁在了韩堂主惨死的住处之中,难怪我们搜寻不到。”

    沐冲冷哼了一声:“韩山童死后,明教中人都将那白鹿庄视为禁忌之处,其旧居更是已经被封成禁地,没想到他居然通过密道来将文伯藏匿其中,此贼真该千刀万剐!”

    文瑄叹了口气:“好在这厮怕我们与他鱼死网破,所以没有伤害我爹,如今只要依计而行,救出我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沐冲皱眉道:“你就不怕夜长梦多?我们既然知道了文伯所在,干脆带着夜影去将他救出来不久好了,连带着将杜遵道这个狗贼也给杀了!”

    文瑄苦笑道:“你当我不想这样做么?沐兄你别忘了,韩林儿还在他的手上,倘若韩林儿除了什么意外,且不说我如何向韩姑娘交代,便是对于各地义军来说也都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

    沐冲少见地发起了火气,气愤地将拳头砸到了桌案之上:“真是好生来气!只能眼见着这个贼人四处行恶!”

    文瑄安慰道:“沐兄放心,俗话说‘恶有恶报’,想杀此贼的可不止我们。”

    沐冲点了点头:“且不说他的对头刘福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便是有朝一日韩山童的死因真相大白,明教弟子也都定然不过放过他的。”

    文瑄旋即又自语起来:“不过说来奇怪,孟海马等人是如何与韩姑娘取得联系的?我总感觉此计之所以能成,好像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助一样。”

    沐冲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总不至于将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弄个清楚明白吧?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文瑄呵呵一笑:“说的也是,待将我爹救出之后,沐兄你就回无忧岛同阿柒姑娘成亲吧。”

    沐冲闻言挑起了眉毛,不满地问道:“那你呢?将我和铁牛都给赶回山里和岛上,你自己打算做什么?”

    文瑄漫不经心地回答:“自然是完成我爹和韩姑娘的心愿。”

    沐冲苦笑道:“他们的心愿是什么?推翻元廷?重建大宋?你我都知道大宋早就已经没了,这不过是他们空想出来的一场美梦罢了。”

    文瑄摊了摊手:“可谁让他们是我爹和我没过门的妻子呢?推翻元廷的事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做了,至于重建大宋……就算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我总也得满足他们。”

    沐冲沉默了半晌,有些认真地道:“可我担心……”

    文瑄哈哈大笑:“担心我也会变得与刘福通或者杜遵道一样?变得贪恋权势、变得自私自利?放心吧沐兄,这天下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做皇帝,可我却与他们不同,我永远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沐冲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自从那次被文伯砸伤之后就变了个人,总说些怪话。总之你心中有数就好,凡事量力而行,不要太过逞能。”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神秘古籍

    文瑄正和沐冲在夜色中闲聊着,有影卫进来通禀,说是有一名面容陌生的黑衣人指名道姓要见文瑄。

    文瑄和沐冲闻言都是一愣,他们所在是沐冲亲自带领夜影布置的据点,除了李铁牛、盛文郁、韩凌玥三人以外无人知晓。

    文瑄与铁牛和盛文郁传信都是由影卫负责,排除之下文瑄皱起了眉头,此人莫非是韩姑娘派来传信的?难不成韩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文瑄思虑之下果断地回复道:“快请他进来说话。”

    影卫躬身退下,不多时就将人领了过来。

    只见此人将自己罩在黑袍之中,面上又系着黑纱,让人看不清长相,整个人的打扮与韩凌玥假扮教主时极为相像,若非二人身高不同,文瑄几乎就要将他错认为是韩凌玥了。

    文瑄客气地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黑衣人没理会文瑄,而是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的沐冲质疑道:“什么时候沐家的人这么不守规矩了?沐云生前可是如此教导你的?”

    沐冲一愣,自从他与文瑄出世以来行事便自由惯了,只将文瑄当作自己的好兄弟看待,从没像对待文显忠一般恭敬地对待文瑄。

    不待沐冲回过神来,文瑄便皱着眉头不满地道:“沐兄如我亲生手足一般,无论你寻我要说何事他都无需回避。”

    沐冲回过神后先是向黑衣人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问道:“这位前辈可是家父故交?”

    黑衣人看上去对沐冲的态度较为满意,点了点头后自顾自寻了地方坐下,然后将背着的包裹取下。

    文瑄和沐冲只觉此人奇怪,但从他的举动来看又像父辈故交,所以便站在原地看他要做什么。

    神秘人缓缓地将包裹解开,露出了其中包着的两物,其中一物被黑布包着,不知里面藏有什么玄机;另一物则是一个做工极为精美的枪头。

    这枪头乌金透亮,锯齿四棱,刚一露出便吸引了文瑄和沐冲的目光。

    文瑄认得这枪头与沐冲在小阜舍村时使用的极为相像,只不过黑衣人拿出的这一枪头做工更为精美,且下端刻着一个肉眼得见的“沐”字。

    不待文瑄出声,沐冲已经失声喊道:“这是我们沐家的东西,你究竟是谁?与我爹是何关系?”

    黑衣人将枪头拿起来用袖袍擦拭了几下,然后站起身递给了沐冲,哀叹道:“当年袁州一战,不仅明教弟子损失惨重,许多出手相助的英雄豪杰也没能幸免于难。沐云为保文显忠逃出城外,重伤之下不得不孤身与那巩卜班对战,奈何那元贼身手不凡,看出了沐家枪的破绽,竟然将沐云置于死地,此物也是我多年以后才偶然寻得。好在上天有眼,竟让你亲手除了此贼,为父报仇,想必沐云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了。”

    听着黑衣人的讲述,沐冲不禁泪如泉涌,就是为了纪念父亲,他才将自己的枪头也做成这个模样,此时见到父亲的遗物只觉心中遗憾更甚,低头呜咽起来。

    沐冲哭了半晌才想起黑衣人是点名要来见文瑄的,用衣袖擦干泪水之后行礼告退。

    待沐冲携着父亲沐云的遗物退下之后,文瑄才重新开口:“不知前辈姓甚名谁?是家父和沐叔父的哪一位至交好友?”

    黑衣人闻言浅笑了几声,没有正面回答文瑄,而是略显轻松地问道:“已经找到你家那个老头子的下落了吧?”

    文瑄心中一惊,这个计划外人根本不会知晓,除非是韩凌玥亲口告诉了此人,于是从侧面反问道:“前辈可是通过韩姑娘之口知晓的此处?”

    黑衣人点了点头:“常听玥儿夸你做事谨慎入微,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子。”

    文瑄眯了眯眼,再次试探道:“我还在想韩姑娘是受了何人相助,才能与孟海马等人取得了联系,如今看来此计能成还要多亏前辈出手相助。”

    黑衣人闻言爽朗一笑:“真是个精明的小子,看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玥儿的后半生托付给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黑衣人说罢便转头去解开那团包裹得异常紧实的黑布,文瑄也好奇地去瞧。

    黑布解开之后,露出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宝物,而是一本简陋残破的古籍,甚至连书皮都已经快要磨烂。

    能得黑衣人这般重视,文瑄知道此书定然不简单,便眯眼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轻轻地摸了摸此书的封皮,好像是在抚摸心生的婴儿一般小心翼翼,然后连带着黑布一同捧起递到了文瑄的面前。

    “小子,方才你不是说多谢我帮忙救了你爹么?眼下报恩的时候到了,我有一个忙需要你相助,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

    文瑄按住好奇心,没有将古籍接下,而是向他拱手说道:“还请前辈先说明需要晚辈如何相助,否则晚辈不敢胡乱应承,以致坏了前辈的大事。”

    黑衣人见文瑄如此谨慎小心之后并没有生气,而是语气温和地道:“这个忙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的很,全看你发心如何。”

    文瑄又将弓下的身子矮了些:“请前辈示下。”

    黑衣人腾出左手虚扶了文瑄一下,然后缓声问道:“明教总舵的禁地你曾经闯进去过吧?”

    文瑄诚实地点了点头:“晚辈当时也是救友心切,还望前辈恕罪。”

    黑衣人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禁地中的那处石室?”

    文瑄再次点头:“记得,晚辈与韩姑娘就是在那里初次相遇。”

    黑衣人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想必如今你也已经知道那处石室是供奉明教历代教主排位之所,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请你替我将这本古籍送到那里妥善安置起来。”

    文瑄心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凝声问道:“既然前辈知道这石室所在,为何不亲自安置古籍,抑或者请韩姑娘帮忙?”

    黑衣人早知文瑄会有此问,简单地答道:“我已许下重誓不再踏入覆船山半步,至于玥儿……此事我信不过她。”

第三百四十二章 避世教主

    文瑄闻言苦笑道:“您既然连韩姑娘都信不过,又如何信得过晚辈呢?”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文瑄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小子,你毕生的心愿为何?可是想推翻元廷重建大宋?”

    “毕生心愿?只怕晚辈要让您失望了,我之所以身在明教,甚至加入义军,不过是想要圆父亲和韩姑娘的一个愿望罢了。推翻元廷乃至重建大宋那等供奉伟业自有许多英雄去做,晚辈却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黑衣人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只能找你帮忙的原因,如今明教之人大多利欲熏心,贪恋权势,便是玥儿她也想着帮助他的侄儿韩林儿重登明王之位。”

    黑衣人说着用手指向这本古籍道:“此书不是凡尘俗物,倘若执掌之人有半分贪恋权势之念,便可能祸乱天下!你的事迹我已多有耳闻,知道你是个一心想要出世隐居之人,所以才特来寻你帮我办妥此事。”

    听他说得玄之又玄,文瑄不禁有些起疑:“前辈,此书究竟记载着什么东西姑且不论,若果真如您所说岂不是个邪物?只需将他焚毁不就可以了?否则就算我帮您将其放回总舵禁地,难保不被他人得去。”

    黑衣人叹了口气:“此物实则正邪难辨,若落入治世能臣的手中便可助明君一统天下,反之若是落入奸佞之人手中则会后患无穷。不瞒你说,对于如何处置此书一事我也不敢妄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物归原主,将其放回密室之中,其后究竟如何则自有天定,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决定的。”

    文瑄疑惑道:“那您就不怕我看了此书?”

    黑衣人深吸了口气,郑重地道:“这便是我要求你帮忙的难处,我请你无论如何不要翻阅此书,以免动摇本心。”

    文瑄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前辈说这忙既简单又困难。”

    黑衣人说完此中难处,厚着嗓子道:“怎么样?小子,你帮还是不帮?”

    文瑄苦笑道:“不说别的,光凭前辈暗中帮忙助我找到了我爹的下落,晚辈就该帮您这个忙。”

    黑衣人闻言一喜:“小子,你答应了?”

    文瑄点了点头:“不过晚辈还有两件事情需要请问前辈。”

    黑衣人答应得痛快:“你但说无妨。”

    “这本书您可曾看过?”

    黑衣人剪短地回答:“看过一半。”

    “不知您可知道在碧水寒潭旁堆放的是何人枯骨?”

    黑衣人闻言沉默了一瞬,旋即喟然道:“看来你还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文瑄微微一笑,冲黑衣人恭敬施了一礼:“文瑄见过李教主。”

    黑衣人这才摘下面纱,褪下黑袍,以真实面目相对。

    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整张脸饱含沧桑之色却又偏偏将皮肤保养得极佳,罩袍褪下以后,一头极长乌黑长发随之披散在背上,其标致的五官对比俊美的沐冲也不输半分,当真超凡脱俗如同仙人现世一般。

    能被文瑄以李教主之名称呼的自然只有明教前任教主李红瑶了,李红瑶云淡风轻地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李教主了,你唤我一声李倩被便可。至于我诈死一事,就连玥儿都被我瞒了过去,她也是才知道真相的。”

    文瑄面对这个对明教最不负责任的一代教主不禁苦笑不已:“看来李夫人当年也安然无恙?”

    李红瑶翘起嘴角笑了笑:“若她当真死了,那碧水寒潭旁的枯骨便真是李某的了。”

    文瑄吸了口冷气,眼前的李红瑶能在明教分崩离析之际一举成为教主,又偏偏在明教最需要人带领之际脱身而出,与妻子双宿双飞不问世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李红瑶知道文瑄心中疑惑颇多,便主动解释起来:“小子,你可知道东汉末年的那个天公将军张角?”

    文瑄点了点头,张角是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的领袖,正是因为此人的出现,才加快了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的场面出现。

    李红瑶继续道:“张角出世时以天公将军自号,号称得了一部天书《太平道》,以此书中之法才引得天下大乱,此事没错吧?”

    文瑄接着点头,张角的名气的确很大,这件事在各种地方都有明确的记载。

    李红瑶神秘一笑,指了指掌中的古籍道:“若我告诉你,他的那本《太平道》也不过是残破的此书流传出去的小部分内容呢?”

    文瑄心中一惊,若真如李红瑶所说,这本古籍确实不是凡尘俗物,说是天书也不为过。

    “张角不过一精通医术、崇拜黄老思想的术士罢了,所以心志不坚的他得了此书的部分内容后才会迷失心智扰乱天下,乃至暴毙而亡。李某自恃天资卓绝,博览群书,胜过那张角千倍万倍,可看了此处一半之后便时常有头晕目眩之感,甚至总会动起成就一番帝业的念头,时常将自己关在石室之中不肯出来。拙荆担心我被此书内容迷惑了心神,便将此书偷藏起来,这才避免我走火入魔,为祸天下。”

    文瑄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红瑶其才已经堪称是举世无双,若连他都容易被此书蛊惑了心神,那此书的内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神鬼莫测。

    李红瑶回想起那段日子也是露出了后怕的表情:“自那之后我便意识到我决不能再做这明教之主,正赶上那些教中迂腐不堪的长老反对我与拙荆的婚事,这才借他们之手连施诈死之计,与拙荆隐世不出,发誓脱离明教以断了自己心中杂念。”

    得知这段秘事的文瑄咂舌不已,没想到李红瑶竟是因此才脱离了明教。

    李红瑶慨然长叹:“此去多年,李某与拙荆倒也活得潇洒自如,直至听到了山童惨死和刘福通率红巾军起义的消息之后,我便总觉得心中不安,总忍不住想要再次翻阅此书,是以才重新出山,想要寻一人代我办妥此事,彻底斩断我与这部天书的缘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出世之人

    剑器自古以来便为百刃之君、诸器之帅,而软剑则为剑器之中最难练习掌握的一种。

    正所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上等材质制成的软剑的剑身可以做到柔软如绢,只要使用得当,精准地控制好力道,出手之后便可比鞭子还快,眨眼之中就能取人性命。

    文瑄被打出了火气,也不管李红瑶究竟有何种本领,握紧了圣火令便是一剑甩出!

    软剑重量较轻,剑身柔软,是以并不适用如硬剑那般的劈砍与刺击,而大多数只能以“割伤”作为杀招,文瑄此时一剑便是抖动剑身,直割向李红瑶使剑的右臂。

    李红瑶见状又是一声冷笑,身子却是纹丝不动,只飞快地抬起右臂同样甩出了一剑,只听“铿”的一声,两剑身便撞在了一起,如两条斗法的蛟龙一般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圣火令何等至宝?其中蕴藏的机关软剑岂能又是凡夫俗物?不说削铁如泥那般玄妙,但也能做到吹丝断发、锋利无比。

    李红瑶能凭借着材质差一些的兵刃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文瑄的攻势,足以说明其剑法的高超程度。

    是以一个回合下来,文瑄立刻看出了李红瑶是使用软剑的绝世高手,当即收剑施礼:“前辈手下留情,晚辈的确不是您的对手。”

    李红瑶啧啧称奇:“能在我手上走过这么多招还毫发无伤的,你这身手已经算是世上罕见了。”

    文瑄苦笑不已,也不知李红瑶这是夸赞别人还是在自夸,不过此人的确有狂傲的资本,且不说他惊为天人的学识,但凭这身武艺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了。

    “可就算如此,前辈毕竟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在我身边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倘若只偷看几眼然后就退隐到无人之地,您又该如何寻我呢?”

    李红瑶一指六甲天书,郑重地告诫道:“小子,这书的确邪门的很,只要你看了一眼便无法再安稳地做个出世之人,时刻会有心魔缠身,身负无穷的贪欲,我这么多年过得可不轻松……”

    文瑄这才点头答应下来,对六甲天书的兴趣也压了下去:“难为李前辈如此用心良苦,这个忙晚辈帮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晚辈只管将此书秘密地放回石室之中,此书之后产生怎样的因果可一概与晚辈无关!”

    见文瑄同意帮忙,李红瑶极为欢喜,哪有继续难为他的道理?重新系上面纱、罩上黑袍之后与文瑄告辞:“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压在李某心头的这块大石头也终于卸下了。”

    言罢转身便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放在桌案上的那本六甲天书。

    文瑄盯着此书看了半晌,还是决定不去翻看,正所谓“好奇心害死人”,自己没必要因为好奇惹上这个麻烦。

    待把此书重新包好收入怀中,沐冲也迈步走了回来,面上仍挂着许多泪痕。

    “不知这位前辈到底是何人?连个姓名都不肯留下,让我如何能够答谢?”

    文瑄叹了口气:“这位前辈本就已经是出世之人,哪里会图求你的报答?至于他的身份以及寻我何事,我虽然可以告诉你,但我怕你知道的过多反而会成为烦恼。”

    沐冲点了点头,他如今家仇得报,文显忠被救出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已经在文瑄的劝慰下生出了退隐之心,不愿再掺杂到明教的恩怨纠纷中去。

    见过李红瑶之后,二人又在这个据点休息了几日,终于等来了铁牛。

    话说铁牛离开汝宁之后先是到罗山寻到了文瑄,叮嘱他不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迁怒于刘福通,然后便返程回山,怎料刚到山脚还没有进山,便又收到盛文郁的消息,请他帮忙营救文显忠。

    文显忠本就是李铁牛极为尊敬的长辈,更不必说他是文瑄的父亲,一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颍州,但求在归隐之前再帮好兄弟文瑄出力一次,否则他心有不甘。

    铁牛可是实打实地带伤接连赶路,昼夜兼程之下伤处恢复得很差,是以文瑄和沐冲见到面色不好的铁牛时当场变很不高兴,沐冲更是吵着要与那刘福通好好算账。

    李铁牛劝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可眼下救文伯严禁,还提那厮作甚?”

    三兄弟寒暄之后,文瑄将全盘计策毫无遗漏地讲述了一遍,又将圣女韩凌玥与玄武堂堂主韩山童的关系也连带着向铁牛解释清楚,但凡铁牛和沐冲发问,文瑄是知无不答。

    二人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才明白了文瑄走到今天实则也是被逼无奈,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感。

    文瑄对此倒是一笑而过:“也就是你们两个和盛兄肯义无反顾地帮我,否则我就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分身乏术,难以在这么多方势力众游走斡旋。”

    李铁牛当场一摆手:“咱们一家的兄弟不说两家的客套话,现在红巾军已经成了气候,可以与元兵分庭抗礼了,咱们兄弟几个也无愧于祖宗先辈了!如今只要将文伯毫发无损地救出,那俺也可以放心地回去重建小阜舍村了!”

    沐冲点了点头:“我已经令夜影的弟兄们准备好了,从颍州的白鹿庄到襄阳城,这一路之上都有影卫暗中保护,保管不让文伯出了半点意外,只要让他老人家一路顺顺利利地到达孟海马的地界,盛兄便能够继续哄骗那杜遵道,文伯也可以安全脱身,没有后顾之忧!”

    文瑄也不跟二人客气,三人说累了便修整一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准备就绪,文瑄和沐冲亲自在暗中跟着李铁牛前去赴会。

    比文瑄一伙人想象得都要简单,杜遵道并没有再耍出什么花样,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名亲信当作盛文郁的副手来见铁牛。

    按照计划,铁牛和盛文郁自是从寒暄到商议,在杜遵道手下的面前做出了样子,最后敲定事情之后才有人将文显忠带了上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解救文老

    交谈转让之后,盛文郁领着杜遵道的亲信向铁牛道别,又以杜遵道的名义相送路上的盘缠,送给了铁牛五百两的银钞,双方这才分别。

    铁牛假意带了几名手下看管文显忠,实则这些人都是文瑄手下的影卫,众人与盛文郁等人分别不久之后便不再掩饰,铁牛不禁泪流满面,向文显忠单膝跪下:“文伯,侄儿相救来迟,让您受苦了!”

    李铁牛和沐冲的父亲早亡,是以两位至交的儿子文显忠都是亲自教诲,对他们不仅慈爱无比,而且将满腹的经纶倾囊相授,使得二人品行端正,身兼忠义二字。

    见到铁牛哭泣,老人家也不禁流出眼泪,以袖掩面:“好孩子,有你们在外威慑,那姓杜的贼人未敢亏待于我,除了限制了我的活动自由以外,并没有多加为难。”

    二人正说着,不远处有二人现出了身影,正是暗中观察着的文瑄和沐冲。

    沐冲见到文显忠也是伏地大哭,文瑄也是喉咙一紧,眼睛泛酸,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走到父亲身前跪倒:“爹,儿子无能,让您受苦了。”

    文显忠先是将铁牛和沐冲扶起安慰,最后才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之中既高兴又欣慰,虽然身陷囹圄,但是杜遵道却没有刻意向他隐瞒外面的消息,文显忠猜得出外面的哪些事情是儿子所为。

    “起来吧,瑄儿,这么长时间真是难为你了。”文显忠的声音之中满含亏欠之意,因为他自己心中清楚文家、韩家、周家、明教等多方势力中的牵连有多么广泛,恩怨有多么庞杂,被软禁的日子他没有一天不在担心文瑄会应付不来,甚至突然惨死。

    父子连心,虽然文显忠和文瑄都不擅于表达感情,但彼此也都知道这些日子里对方心中无穷无穷的担心之情。

    铁牛哭得最惨,情绪恢复得却也最快,哭过之后便张罗起来:“甭管如何,能将文伯顺利救出也是好事一件,值得我们庆贺庆贺!”

    其他三人自然也点头赞同,众人赶了一小段路,到临近的村县之中找了个店家住下,修整一番之后边吃边聊,将发生的许多大事逐一讲给文显忠听。

    文显忠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你们三个果然都长大了,已经都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汉子了。”

    三人闻言却是苦笑,他们话语之中虽然将这么长时间以来经历的磨难和取得的收获毫不保留的讲了,但是他们心中生出的退隐之意却没敢说出来。

    文显忠看出他们三人面有难色,当即放下茶盏问道:“有什么话尽管说,难不成还怕我会像你们小时候一般,拿竹条打你们的手板吗?”

    文瑄闻言苦笑了一声,率先答话:“爹,我们三人这么久以来惩恶扬善的事情做了不少,恶事错事却是未尝做过一件,却也因经历的人和事太多,见到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如今无论是对红巾义军,还是对明教,我们都感到有些失望,若不是为了救您出来,我们三人只怕早就隐居起来,不想再问这些恼人的世事。”

    文显忠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当即沉默了半晌。

    三人见老爷子这般态度,均是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整整一炷香后,文显忠才叹了口气,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的茶盏斟满:“你们的想法正是我们当年所想。”

    文显忠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沐冲和李铁牛的父亲,所以沐冲和铁牛立刻竖起耳朵去听,有关于自己父亲的旧事他们一点也不愿意放过。

    “且不说我和沐云是后来被迫上了覆船上的,就是出生在小阜舍村的李堃,也都曾在你们这个年纪时产生过类似的情绪。不过由于形势情况不同,我们当时的心愿与你们三人相反,我们受够了被困在山里的生活,一心想冲到山外做出一番事业。”

    文显忠话音刚落,铁牛就忍不住追问:“然后呢?你们就出去闯荡江湖了吗?我爹他不是山里的保守派么?”

    文显忠一笑:“都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自然是想到就要做到,我们三人一起下山,如你们平复青龙堂之乱一样,不仅手刃了不少元廷的贪官酷吏,除去不少恶人,更遇到了彭和尚那样的妙人,还与韩琼教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回想起来仍觉气血翻腾,真是好生痛快!”

    沐冲附和道:“我们到江浙行事时也一样是有趣的很,那您怎么就不往细了问问我们,为何现在反而又想要避世了呢?”

    文显忠喝了一口凉茶,然后如饮酒一般砸了咂嘴,舒眉笑道:“当然是因为世道变了。”

    文瑄点了点头:“如今元廷已经风雨飘零,各地百姓并起,相信再过不久之后,万里江山必将焕然一新。”

    文显忠附和道:“是啊,所以我这个老头子倒该为你们感到高兴才是!”

    铁牛低着脑袋道:“文伯,可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一些……”

    沐冲也沉默不语。

    “自私?”文显忠摇了摇头:“这天底下自私自利的人多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到你们几个好孩子的头上,你们为完成我们这辈人的心愿已经做的够多了,既然你们心不在此,就退隐起来好生过日子吧,莫要再参与进来。”

    沐冲和铁牛闻言一喜,他们两个还担心顽固的文显忠会因此责骂他们一番,没想到老爷子这一次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文瑄却眼睛一眯,看出了父亲话中的深意,但当场却没有道破,只是不停地饮茶,思考接下来要准备的事情。

    几人接着又转移话题听文显忠聊了许多当年的趣事以后,文瑄才放稳了茶盏,说起正事:“李兄、沐兄,盛兄毕竟还在杜遵道身边待命,为防止杜遵道起了疑心,这场戏我还得陪我爹一起演完,你二人便可先行返回覆船山和无忧岛,我与我爹办完事情变再去寻你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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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胡尘介绍:
元末至正年间,被蒙古铁蹄践踏了近百年的华夏大地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横空出世的文瑄摇身一变,成了抗元名臣文天祥的后人,跻身于历史的洪流当中。亦正亦邪的明教,腐朽堕落的元廷,问鼎中原的群雄……看元末的历史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波澜壮阔!落日胡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日胡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日胡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