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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闻冬     落日胡尘txt下载     落日胡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粟特美人

    徐寿辉闻言后沉吟不已,心彭祖的弟子与倪文俊都是出类拔萃的将帅之才,可在内心深处对彭祖及其徒弟总有一丝担忧有一丝提防,现在代表自己力量的,自己信任的能征善战的唯有倪文俊。

    可方才倪文俊之策略分明是以身犯险,战场之中擒将斩帅谈何容易,万一倪文俊失了性命,除了彭祖的弟子,自己以后岂不是无将可用。

    思来想去徐寿辉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对邹普胜问道:“倪庄主以身犯险的计策可行否,是不是太凶险了一些?”

    邹普胜心知肚明徐寿辉的小心思,虽然心里暗叹倪文俊的计策,但不便直言,看向倪文俊,回道:“倪庄主忠勇可嘉,但此计委实凶险,我们再议吧。”

    “无妨,如果我的一条命能大败元军,死有何惜!”倪文俊说得斩钉截铁,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徐寿辉见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策略,只得同意了倪文俊的计策,只能在议事后再三叮嘱倪文俊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了。

    徐寿辉又站起身,挺直地面向众人,高声道:“令倪文俊为先锋大将,此战誓与元兵元将决一死战,只要一举将威顺王宽彻普化所部击溃,整个淮西门户将大开,我军将长驱直入,势不可挡!众将听令,出兵金刚台。

    ……

    彭莹玉和况普天一路山高水低,风餐露宿。

    但毕竟是步行,况普天有大半的时间又都在背着师父慢行,以至于师徒二人尚未赶到金刚台,便已得悉倪文俊大败元军先锋,生擒别帖木儿的消息。

    威顺王宽彻普化本以为两个儿子定能取得辉煌的战果,便带着姬妾在部队后方饮酒作乐,坐等他们得胜归来。

    诺大的帅帐之中,宽彻普化左手揽住一名西域舞姬的丰腴腰身,右手轻轻敲打着盛酒的金瓯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应和乐师奏出的靡靡之音,眼睛半眯半睁陶醉其中。

    西域舞姬名叫康娜,本是一粟特商人准备进献给朝廷的,不料被威顺王部下怯薛丹所见,便强掳了回来献给了他。

    康娜天生媚骨,相较于汉人女子的婉约,其举止之间的万种风情更加让久在花丛的宽彻普化垂涎欲滴,当即纳为小妾整日带在身边。

    美人、美乐、美酒这些奢靡之物尽在军帐之中,其荒唐程度可想而知,以至于慌忙跑进来通禀消息的士兵进来以后都怔住了神。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你有几颗脑袋可掉?也敢扰了王爷的兴头。”坐在末位的一名王府幕僚呵斥道。

    闯进来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来,焦急道:“大事不好了,小王爷被红巾贼捉去了!”

    此言一出犹如雷霆贯耳,宽彻普化和一众幕僚惊愕不已。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小王爷坐镇中军,怎么会红巾贼所擒?还不从实说来!”

    士兵本就紧张,在这些大人物的逼问下,突然口吃起来,“小……小王爷,他,他被……我,我也不,不知道……”

    “废物!”

    一名将官怒骂了一声,将他一把推开,掀开了军帐的门帘出去查看情况。

    这时帐内的乐音已经止住,门帘被拉开后才听到外面人喊马嘶的声音。难道真是前线出了什么乱子?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紧张起来。

    将官出去后揪住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士兵,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乱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逃跑的士兵被他一拽险些摔倒,刚想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挡着老子逃跑,结果一回头发现是管辖自己的将军,顿时惶恐不安,老老实实地回道:“将军,红巾贼眼看着就要打过来啦!”

    “你说什么?”

    将官的脸上布满了错愕,手上的力度就加重了几分,按着这名士兵追问道:“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士兵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但在眼角瞄到了奢华军帐撩起的门帘后便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前线都已经十万火急了,这些大人物居然还在里面觥筹交错,真是可笑至极!

    “说呀!愣着干嘛!”将官愈发着急,心道今天的人怎么都跟傻了一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小王爷亲作先锋带着部队与红巾贼正面交锋,结果被人给擒了去,现在红巾贼已经杀过来了,将军若是想活命的话也早些跑吧!”士兵知道形势危急,说完这番话见愣住的将官还不松手,咬了咬牙,骂了句“去你娘的!”后用力地推开了早就已经无法忍受的将官,撒腿就逃,待寻了匹马后扬长而去。

    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将官站在营中呆若木鸡,此时哪还有闲心去追赶对他不恭敬的下属,失神间只知道应该赶忙回去禀告王爷。

    待他回到军帐里禀明消息后,众人立刻乱作一团。

    “红巾贼不过万人,小王爷带着一万怯薛铁卫,又领着几万当地官军,怎么能这么快便被击退?”

    “是啊!几万大元勇士对战一群手无寸铁的乱民,怎么会战败呢?”

    将官苦着脸道:“具体情况尚不知晓,但红巾贼眼看着就要杀过来了,我们战死事小,王爷千金之躯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宽彻普化向来胆小,听到下属将官确认了此事更是心惊胆战,开始微微发抖。

    名叫康娜的美妾也害怕起来,两只手拽着宽彻普化的胳膊央求道:“王爷,请您带着我逃走吧!”

    “滚开!”

    人在害怕至极的时候便会将其转化为愤怒,宽彻普化此时也是如此,大袖一甩将康娜推搡了出去,面前案上的金瓯也被刮倒,其中盛放的美酒立刻倾洒出来,散发出一阵又一阵醉人的醇香。

    康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对她如此疼爱的宽彻普化竟然会这么对她,一时间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洒出的美酒从翻到的桌案上缓缓滴落到地上。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撤!”宽彻普化老迈的身体此刻突然变得轻盈起来,三步变作两步,飞快地冲出了军帐。

二百二十六章 血染沙场

    “保护王爷!”一帮人借着个由头也都赶紧准备撤退,根本没有人愿意断后。

    他们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很简单——别帖木儿带着怯薛军尚且败了,我们凭着这点人马又如何能够阻拦这群红巾贼?

    胆小的宽彻普化拔腿便跑,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儿子的安危,带着幕僚和亲兵一口气向西逃了几十里后才停住马匹,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儿遭遇了红巾贼的埋伏?”宽彻普化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几口气,皱着眉头向身边人问道。

    一众幕僚尽皆陪着宽彻普化吃喝玩乐,宽彻普化不清楚情况,他们自然也是不明就里。

    见没人回话,宽彻普化立刻燃起怒火,想要训斥这帮下属。

    正在此时,突然马蹄声大作,想要发威的宽彻普化立刻噤若寒蝉,紧张兮兮地戒备起来。

    “前面可是父王?”一伙骑军转眼而至,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宽彻普化的次子答帖木儿。

    没有比危急时刻见到亲人更值得欣喜的事情了。

    宽彻普化看着立身马上的答帖木儿后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答帖木儿看到父亲这般,知道他定是已经知道了兄长被俘的事情,立刻翻身下马搀扶住父亲。

    “父王,都怪孩儿无能,没能帮兄长战胜贼军。”答帖木儿此刻也难过至极,早知如此当时就算冒着被兄弟反目的风险也一定要阻拦大哥犯下此错,说到底自己也低估了这群红巾贼的作战能力。

    宽彻普化泪流不止,悲痛地道:“本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借此机会立些功劳,没想到……”

    “父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红巾贼眼看就要追来,大哥已经遭遇不测,您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答帖木儿还算理智,劝慰过父亲后,朝王府的一众幕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上马撤退。

    别帖木儿大败,被倪文俊所俘,宽彻普化和答帖木儿又突然逃离,导致数万大军居然无人殿后,各部争相逃命,狼狈至极。

    反观另一方的红巾军,在倪文俊的带领下孤注一掷,先发制人,一举擒获了敌军主帅,士气正酣。

    一时之间,元军在前方丢盔弃甲,拼命逃窜。红巾军则在后面边追边捡,不过多时已经将手中竹矛木棍尽皆换成了精良的兵刃,有的甚至将头盔甲胄都盖在了身上几件。

    倪文俊**着上身,棱角分明的肌肉上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头上所系红巾映衬着座下枣红色的神驹分外引人注目,右手拎着把夺过来的铁矛,左手拿着邹普胜亲自给他打造的九环刀,眼神凌厉逼人,渗人的模样犹如杀神降世。

    疾驰之间,刀身与铁环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摄人心神,无心恋战的怯薛铁卫再不是当年所向披靡的勇士,奔逃之间有如丧家之犬,胆小者竟然下跪求饶,渴求义军绕自己一条性命。

    胜利的木衡倾斜后,单方面追杀的战场便如同屠场一般,四处飞溅的新鲜血液为大地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红妆,哀嚎声、求救声、喊杀声共同交织出的天然乐曲有如冥府之音,配合着刀枪剑戟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珍贵而又轻贱的生命。

    “别……别杀我!我求你了!”

    一名年纪轻轻的怯薛歹跪在地上,他本是贵族人家的子弟,生来便可衣食无忧,此番来到前线不过是因为家中长辈的安排,想让他混些军功而已。

    此刻他清隽的面孔因为恐惧而变得狰狞可怖,求饶间便把手中唯一可以依赖的钢刀扔了出去,亲手将自己未来的命运交给了面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敌人。

    他求饶的对象是一名红巾军,准确的来说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名少年与其他杀红了眼的红巾军有些区别,例如他拎着竹矛的手依旧在瑟瑟发抖,冲锋的脚步总是不自然地比别人慢了半步。

    少年努力地想要听清跪在地上的怯薛歹说些什么,可凑近了身子也还是听得模糊,疑惑之间便摸向自己的耳朵……

    “啊……!!!”他蓦地嚎叫起来,叫声之惊恐不亚于如同白日见鬼。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呢!”他突然扑倒了跪着的怯薛歹,双手扼住他的咽喉瞪大了眼睛厉声质问道。

    怯薛歹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挣扎之间抬腿将他蹬翻了出去,起身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少年翻滚倒地,裸露出来的手臂和手掌便沾得满是混着鲜血的泥土,猩红的咸味在空气中迅速发酵,飞速地钻进他的鼻喉之中。

    胃中立刻倒转翻腾,一股目眩之感随之而来,少年恍惚之间眨了眨眼,却好似在手掌中看到了自己被砍下的耳朵,忽然重新感觉到了头部侧面的剧痛,便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处嘶嚎起来。

    “都疯了,都疯了……”怯薛歹恢复了少许体力后看着心神错乱的少年呢喃自语。重新捡起被自己扔掉的钢刀后,突然发现周围除了在地上哀嚎的少年以外已经没有了旁人。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朝蜷缩成一团的少年举起了钢刀,不知道是因为对红巾军的怨恨,还是对少年的同情,他觉得他此刻就应该杀了对方,尽管他不想如此。

    怯薛歹没有杀人的经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砍向比自己更加年轻的少年,心底存着的一丝怜悯和同情让他犹豫起来,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如果还与方才一样,没有反抗能力的是自己,会想要对方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呢?被竹矛贯穿胸腹还是被刀剑割了喉咙?”

    可惜命运来不及等他思考完这个问题便给出了正确的答案。一支坚韧的竹矛冷不丁地贯穿了他背部的薄甲,墨绿的茅尖混着他肺脏殷红的血液后变得发黑,从他的身前穿透而出。

    怯薛歹喉咙一甜,无法控制地从嘴中咕咚咕咚吐出了几口鲜血,无力感瞬间从伤口处蔓延全身,手指逐渐无力,直至不能成拳,钢刀“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扛旗兵卒

    他努力地将下巴往回收了收,好让喉咙紧些,因为鲜血翻腾的滋味让他愈发接近窒息。

    他这一生最后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回过头,看看杀了自己的人的面目,但是他没做到……

    因为有竹矛插在身体中,年轻的怯薛歹死后也没法完全瘫软在地,被竹矛支撑成一个奇怪的姿势留存在了这修罗场的正中央。

    几名义军这时才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想去察看红巾少年的伤势,可少年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嗷嗷怪叫着跑开了。

    “罢了,看来这孩子疯了。”一名红巾军的士兵叹气道。

    为首之人是这支义军的十夫长,也是方才出手杀了怯薛歹的人,见到这少年癫狂的模样后,痛心疾首地道:“这孩子命苦,他娘早早就病死了,他爹随我们打罗田的时候被守军用弓箭射死了,我看他可怜才带在身边,没想到却害了他。”

    “这年月光景,又哪有不苦命的人呐?”一名年纪较长的士兵感叹道。

    十夫长扭头看了看刚刚丧命的怯薛歹,本想用他来反驳老兵,可看到他较为凄惨的死状后,陷入了沉默。

    就算有何种深仇大恨,以一条性命作偿,也该放下些了。

    十夫长捡起癫狂少年遗留下来的长枪准备离开,可眼角却扫到了想要将怯薛歹耳朵割下的老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沉声喝止了他。

    “给他留个全尸吧。”

    老兵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心想反正这战场之中可以割下用来赚取军功的耳朵多得是,不必为了这一次与同袍呛声。

    人困马乏天低云暗之际,红巾军对元军的追杀也落入了尾声……

    体力几乎耗尽的倪文俊只感空气格外的闷热,身上燃到的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堵住了毛孔,汗水却无论如何都不愿脱离他的身体,顽强地吸附在他的皮肤上。

    于是他丢了捡来的铁矛,将手空出来拽着缰绳,以防虚脱无力的自己突然掉下马,折了面子。

    倪文俊虽然表面威风凛凛,时刻保持着冷厉威严的态势,但心中很清楚自己胜得有多么侥幸。

    就比如现在,第一次追击敌人的红巾军士兵哪里晓得保持体力的道理?

    正面战场不过厮杀了一个多时辰,跟在元军屁股上追了却有足足两个时辰了,这时如果元军趁着己方将士疲惫无力突然派出一队骑兵……倪文俊突然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毕竟丢盔弃甲的元军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下令,收兵!”倪文俊扫视了一圈,发现身边只有一名自己还认识的卫兵,于是朝他喊道。

    此战胜得酣畅淋漓,自家将军又始终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甚至单枪匹马杀进敌阵擒获了元军的主帅,端的是一条好汉!

    亲眼见到倪文俊奋勇杀敌的红巾军无不有此感想,这名卫兵自然也不例外,心中早已将倪文俊奉若神人。

    卫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将军是在叫自己,连忙踏着草履跑了过去,“将军,您叫我?”

    倪文俊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装扮着实可笑:脚下踩着一双自己编制的草鞋;身上披着一件“漏洞百出”的破旧短衣,短衣前后各用木碳描了“阿弥陀佛”四个大字,其中的两个字还少写一笔;头上紧紧地系了一抹红巾,红巾上沾满了泥土,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捡来的;双手握着一杆旗,但旗帜已经被刀剑削去了大半,隐约可见是个“倪”字。

    倪文俊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自己方才的确是实打实地骑着马匹用尽全身解数奔走冲杀,随身卫兵百余人早就跑散,可这名士兵仅仅穿着一双快要磨烂的草鞋便能死死地跟着自己直到现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兵刃盔甲,仅仅抱着这杆制作简陋的“帅旗”而已。

    他的决心和毅力包括在战场上活命的本事如何能不引起倪文俊的注意?

    倪文俊暂停了与他的对话,左右转了转身子,发现恰好地上有一副被丢弃的甲胄,便俯身用自己的九环刀挑了起来,递到士兵的面前道:“穿上。”然后又扭头看向一个抢了匹马的士兵,命令道:“把你的马让出来给他。”

    扛旗的士兵接过甲胄后感动无比,哽咽着道:“谢将军。”

    倪文俊将九环刀搁置好,才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旁处的士兵都已经拿刀披甲,按理说扛旗的士兵应该更为机敏才对,怎么会依旧是这副打扮?

    于是皱起眉疑声道;“元军被我打得丢盔弃甲,一场战斗下来我们红巾军谁人不是换上了精良的甲胄和武器,你怎么如此不长眼力,还要穿着这幅形同虚设的破衣烂衫?”

    扛旗士兵一手揽着盔甲和旗杆,一手抹了抹额头,有些无奈地道:“将军神勇无敌,就连坐骑也是匹骏马,一路冲杀过来无人可挡,我怕一不留神便跟丢了将军。”

    倪文俊立刻露出恍然的神情,心中对他又高看了几分,但仍是故作疑问试探道:“跟丢了便跟丢了,哪有活命要紧?”

    谁曾想士兵立刻皱着眉头反驳:“咱们队伍里只有我扛着这杆帅旗,大家看到旗便如同看到将军,心中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杀敌,但若这杆旗乱了分寸,旁人便会知道是将军陷入了险境,这样一来就算是能打赢的仗士兵也免不了生出怯意,不能用心作战。所以就算我跑断了腿,这杆旗也不能跟丢了将军,更不能轻易地折断!”

    “好小子!”倪文俊听完他的回答后心中对其盛赞,眼神中露出了逼人的精光,缓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士兵跟将军一番对答下来已经有了底气,亢声答道:“明玉珍!”

    “明玉珍?那个带着村民结栅自固的就是你?”倪文俊眼睛一亮,这个士兵今日倒的确给了他不少惊喜。

    叫明玉珍的士兵有些尴尬,悻悻地道:“将军说的正是在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肃清军纪

    原来这明玉珍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早在金刚台之战之前,倪文俊率领着红巾军飞速攻陷村县的时候,他便给了红巾军的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时官军闻风丧胆,不战自溃,根本无人进行反抗,可这明玉珍却依仗着自己在村民中的好名声,将大家召集在一处搭建营寨,自行抵御红巾军的进攻。

    徐寿辉听闻此事后,不忍下令将他们赶尽杀绝,便亲自修书一封招降于他,信中称“来则共图富贵,不来举兵屠之。”

    明玉珍因此带着村民加入了红巾军的队伍,说起来他能成为倪文俊的亲兵,还是倪文俊特意安排的,想要帮他放在身边敲打一番,只不过战事突起,便把他这码事给忙忘了。

    “上马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兵队长。”

    明玉珍登时大喜,可想到方才倪文俊去传令的吩咐,又苦着脸道:“将军,现在弟兄们都杀乱了,眼下也找不到个传令兵,就只能口口相传,让大家撤退回营了。”

    “你来安排就是。”倪文俊将难题丢给他后,便驾着马匹往元军已经陷落的中军帐而去。

    一路上听着着红巾军士兵的兴奋喊叫,倪文俊终于来到了宽彻普化逃离前玩乐的军帐前,可眼前的情形让他立刻怒火中烧。

    宽彻普化逃得匆忙,一众乐工舞姬,侍女美妾全都来不及带走,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异域美女在惨烈的战场上无异于任人宰割,一群红巾军正围着他们聚做一团,口中尽是放荡之词。

    眼看着一名为首的红巾军百夫长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军帐行那禽兽之事,赶到的倪文俊暴喝一声,在后面提起九环刀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头颅。

    一众怜人和姬妾哪里向来被雪藏在天潢贵胄的府邸之中,身份再下贱也是享受着锦衣玉食和绫罗绸缎,突然被这样一群看上去只比乞丐稍强一点的士兵围堵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又都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头颅滚落到面前,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也已崩溃,纷纷恸哭嚎叫起来。

    其中原本身份最高的康娜与其他人相比倒显得冷静得多,宽彻普化的无情抛弃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之处。

    如今羊入虎口,自知已经无法清清白白地走出这军帐,康娜看着周围类似身份的女子们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好似看到了初进王府的自己,心中愈发难过,思忖着该如何能将她们救出。

    围着的几名士兵本来面部挂着淫笑,可眨眼之间长官的头颅便飞了出去,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回身望去。

    “倪,倪……将军!”众人回头这一望,几乎吓了个半死,颤抖着纳头便拜。

    倪文俊几经厮杀,身上模样早已骇人无比,此刻心中动起真火后,戟指怒目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心弦俱颤。

    “好一群畜生!”

    倪文俊翻身下马,甩起马鞭便抽了过去,人的身体发肤哪里受得这样的鞭挞,随着满场“啪啪啪”的鞭声响起,几名士兵的身上已经添了数十道血痕,一人支撑不足已经昏死过去。

    “倪将军,别打了,再打下去他们就都死了。”眼见着倪文俊要将几人活活打死,一名百夫长硬着头皮过来劝道。

    倪文俊丝毫不为所动,随着围凑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手中更是加大了力气,鞭子每每抽下,便带起一阵“呜呜”的风声,听了便叫人胆寒。

    本为板上鱼肉的女眷眼见有救星出现,莫不喜极而泣,暗道多亏菩萨保佑。

    正在危局已解的时刻,康娜却突然站了起来,施了个万福礼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悦耳大方的女声显然比百夫长的规劝更为吸引倪文俊,挽起马鞭看向康娜。

    浅薄朱唇,娇羞艳色,敢叫春情无花意。

    她是倪文俊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以至于这一眼看去,他忘掉了爱慕过的田主家的女儿,忘记了自己先锋将军的身份,忘却了世间一切烦恼忧愁……

    康娜见他直直地盯视着自己,俏脸之上浮起了一抹红晕,更显迷人之色。

    倪文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使劲眨了眨眼睛后轻声道:“姑娘不必多礼。”随即指向被自己责罚的士兵道:“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我自会用军法处置,稍后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

    康娜微微颔首道:“敢问将军追来此处可是要寻威顺王?”

    倪文俊眼睛一亮,急切道:“莫非你知道他的下落?快告诉我,我好领兵去追他。”

    康娜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他得知别帖木儿被擒后便立刻跑了,此时估计将军已经很难再追上了。”

    倪文俊点头不语,心道此战已经大获全胜,也没有必要再为了锦上添花之事再加风险。

    “不过……”康娜将时机捏的恰到好处,再一次吊起了倪文俊的胃口。

    “不过什么?”

    “我是宽彻普化新纳的小妾,将军抓我回去,想必也是功劳一件。”康娜吐出这句话后,面容上明显掠过一丝哀愁。

    倪文俊突然笑了起来,朗声道:“姑娘也太小瞧我倪文俊了,抓女人回去邀功这等无耻行径,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做的。”

    康娜见自己连最后的一些价值都已失去,低头不语,泫然欲泣。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康娜认真地道:“将军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方才已经答应送你们离开此地,你又为何非要自报身份,令自己深陷险境呢?”

    听到倪文俊此问,康娜眼眶中的热泪终于留存不住,一股脑流了出来,瞬间布满了面容,委屈地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暗无天日的王府大门才是我等真正的险境啊!这些王侯将相高兴时将我们视作掌上明珠,不高兴时非打即骂,等玩腻了便将我们当作礼物赠予他人,何曾会对我们付出真心?”

    倪文俊陷入了沉默,原来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女眷过的生活竟是不堪至此,心中不禁对那些王侯贵族更加痛恨。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恩泽俘虏

    “我想将自己当作功劳献给将军,是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

    倪文俊已经起了怜爱之意,自然不会推托,拍了拍胸脯,亢声道:“姑娘请说,我尽力而为便是。”

    康娜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后,指着蹲在地上的一群女眷道:“我们都是奴籍,就算离了这战场也是孤苦飘零,可否请将军将她们送到一处寻常的村落安置下来,日子过得再苦也好过沦为他人玩物。”说罢便跪了下来。

    旁处的怜人、乐工、舞姬见康娜如此为自己着想尽皆感动无比,幽幽哭泣的女声愈发多了起来,也都随着康娜跪倒。

    “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先起来说。”

    倪文俊见不得女人如此求他,只得满口答应下来,然后便想去搀扶康娜,可手一伸出才发现尽是污渍血迹怕弄脏了她的衣衫,就又缩了回去,隔空示意她快起来。

    “此话当真?”康娜绝美的眼眸忽闪忽闪,充满希冀地看着倪文俊。

    这样的情景任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倪文俊在脑中飞速地想着办法,须臾之间便有了主意,一拍手掌,心道怎么将天堂寨忘了?

    于是喜道:“多云上有一山庄,名为天堂寨,你们如果愿意,便随我去那里吧!吃穿用度虽不会太好,但好在安全自在,不用再过那心惊胆战的日子,平日里能帮着将士们缝衣编鞋便好。”

    “多谢将军之恩。”康娜等人虽然没有听说过天堂寨,但一听有了落脚的着落顿时喜不自胜,纷纷拜倒在地。

    解决了此事,倪文俊才回身看向几名满身血痕的士兵,冷声对着围观的士兵道:“都看好了,再有敢骚扰百姓,掳掠妇女之人便都是这个下场!”

    倪文俊战后恩泽俘虏,威摄下属,令义军士兵愈加钦佩。

    如此一来,其麾下由几部人马杂糅而成的红巾军通过金刚台一战的洗礼已经远胜先前。且不说战力和装备的精进,单论对于这支军队的掌控和在将士中的威信,倪文俊便已经很是满意。

    在派人打扫了战场以防止产生瘟疫后,明玉珍也想办法召集回了各部,穿着短衣草履拿着竹矛钩镰的“乱民”已然变成了穿着制式盔甲手拿钢刀铁矛的义军。

    倪文俊这时才终于放松下来,心中想着:“原来一向被视为所向披靡的元军在自己的九环刀之下脆弱得如同窗纸一般,轻轻一捅便是偌大的窟窿。今后饶是你彭莹玉门人中有再多的卧虎藏龙之辈,也再难替代我在徐大哥军中的地位了!”

    想到此处倪文俊的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之前在彭莹玉等人压制之下产生的忧郁之气瞬间无影无踪。

    又回头看了看走在队伍中间的一队貌美女眷,心中略微有些后悔,担心徐寿辉和彭莹玉会因此不满,不过想起楚楚可怜的康娜后,还是坚定了将她们带回去安顿的想法。

    与此同时,彭莹玉和况普天师徒二人业已赶到正在收尾的战场。

    况普天离着老远便看到了红巾军队伍中一排被绳索捆绑着的俘虏,不禁啧啧连声,感慨道:“以往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倪文俊,本想着此战最好的可能也是险胜,没想到他却能大获全胜,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彭莹玉脸上带着笑意,捻着胡须道:“倪将军能够取胜对我们来说可是好事一桩,此战以后可直击蕲水,元军短时间内很难在湖广行省集结可以与我们相抗的力量。”

    况普天一脸峻肃的表情,嘟哝着道:“姓徐的好赖不分,对我们心存芥蒂也就罢了,只当他是忌惮师父您的威望。没想到这姓倪的居然也有这么深的城府,一俟被他逮到了机会便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这下可好,邹铁匠手下的一些人马如今也都成了他的麾下猛士。”

    “住口!”彭莹玉脸色略一阴沉,斥责徒弟道:“我们为的是将窃据中原的元室赶走,而不是在争权逐利。如今刚刚起事,倘若你便对他们心存不满,以后又如何才能勠力同心,共讨元贼?”

    况普天对他们不满归不满,此时也只是在师父身边抱怨几句罢了,见师父动了真火,连忙认错。

    心里忖道:“师父身体已不复往日康健,如今对抗元一事愈发敏感,以后还该少说些让他老人家动气的胡话。”

    彭莹玉咳嗽了几声,余怒未消地说:“为师自打将你们收入门下,便教导你们切勿因权势名利勾心斗角,我只道你引我前来是记挂着倪将军和众弟兄的安危,想要我暗中出手相助。没想到你竟然心怀此等龌龊心思,难道你想要看到义军士兵被元军大败的场景不成?”

    “弟子不敢。”彭莹玉很少如今日这般发火,况普天赶忙跪下了身子继续认错,害怕师父因怒气伤了身体。

    彭莹玉瞪了这名最忠心的弟子一会儿后,才叫他起来,决断地说道:“连你都会这样想,你的师弟们心思一定会更加复杂。”

    况普天低头不答。

    “走吧。”彭莹玉突然转过身去,朝他吩咐道。

    “走?都到这里了,不与倪将军打个照面吗?”况普天兢慎地问。

    彭莹玉的怒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和之态,向徒弟解释道:“此战足以见得倪文俊有马上弯弓,诛凶讨虐的才能,威顺王经此一败,蕲州形势已经尽在我们掌握之中,邹普胜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有这一文一武辅佐徐寿辉,我足以放心,我们也该去其他地方转转了。”

    况普天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其他地方?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去跟赵普胜学习水中的本领么?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去巢湖吧。”彭莹玉似笑非笑地道。

    身材颀长的况普天苦巴巴地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打趣的话。”

    “是啊。”彭莹玉感叹了一声,接着道:“现在翅膀硬了,都敢在师父身上找乐子了,也正该将你这只上不得青天的野雀丢到湖里去喂鱼。”

第二百三十章 彭祖说法

    见师父心情转好,况普天立刻借机警觉地问:“师父是想分兵吧?”

    彭莹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向来不会卖乖,今日莫不是被鬼扯住了舌头?”

    况普天嘿嘿一笑,“师父再次,寻常的小鬼哪敢放肆?我不过是试着猜测一下您老人家的心怀,也好多个人帮您出出主意不是?”

    “元廷丞相脱脱指派了他的同母胞弟亲征河南,阵仗势必不小,红巾军虽然日益壮大,但还是能难正面与元军抗衡,也不知道这次刘福通能不能捱的过去。”彭莹玉没有理会油嘴滑舌的徒弟,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战局。

    况普天这时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郑重地分析道:“韩山童虽然早死,可其子韩林儿却幸免于难,可以继承他的威望,而且额刘福通和杜遵道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我认为元廷想把他们一举击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彭莹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提醒道:“你别忘了,浙东的方国珍已经接受了元廷的招安,江浙的局势若是稳定下来,集结一支精兵北上,就算这刘福通生了三头六臂,也只怕再难抵挡。”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师父想去帮双刀赵把水军赶快建立起来,再将元廷的精力牵扯去一部分?”况普天一拍脑门,顺着彭莹玉的思绪捋过之后亢声道。

    “不错,方国珍毕竟是文瑄的人,这文家臭小子的心思我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况普天看着殚精竭虑的师父,心疼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您老人家为什么要竭尽全力扶徐寿辉坐上这个位置?若您亲自领兵,我相信元廷决不会是您的对手。”

    面对爱徒的深究细问,彭莹玉花白的眉毛之中泛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笑意,嘴唇微张,吐出了一句似是孩童一般置气又好似非常郑重无比的回答:“我倒是想要辅佐你或是文瑄,可你们不是不愿意么?”

    况普天才刚吐露一些压在腹中的心声,便又被师父一句话给噎在原处,一时之间怔忡不语,回想起近十年前师徒间的一次对答……

    那时候的彭莹玉便已是花甲之年,适逢袁州惨败,大徒弟周子旺被俘遇害,自幼跟着师父的况普天眼见着恩师俞显苍老之态,便出言劝慰师父放下执念,安度晚年。

    “师父,且不提您的经天纬地之才,便是凭您腹中所藏佛学也足以入身一处佛门圣地,大到黄河两岸的那些恢弘古刹,小到江南山水之间的瑰丽梵宇,尽可颐养天年,何必继续牵涉在这凡尘俗世之中呢?”

    师父当年回答时的表情,况普天如今回想起依然历历在目。师父当时尚未全白的须眉先是轻轻抖了几下,一双往日尽露精芒的双眸接连闪过愁苦、思念、害怕、不忍、担忧、执着等无数复杂情感,最后缓缓地闭上双目,叹息了一声,嘶哑着答道,“我所造杀孽甚多,死后已是必赴阿鼻,生前又何须惊扰到这些处圣地的佛陀?”

    “既然师父不愿去那香火处,那徒儿便砍竹伐木,为师父造一处养心的精舍供养您老。”

    “寻常人佛经读得越多,便越是想做超脱之人。时时求得佛祖庇佑,以保自己永世留存极乐世界。可极乐再好,也终究装不下我眼前这偌大的凡尘俗世。我大概是前世修了善报,是以今生甫将成人之前便得以在佛祖足下修阅经传。可我若闭眼不看衣不遮天食不果腹的受苦百姓,只求自己的身净心安,又如何对得起佛陀尊者的指引和教诲?地藏王菩萨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我若出世,则只能孤身往赴那片‘小极乐’;我若入世,才能有一丝机会将天下人救出水火,造就没有忧愁苦恼的‘大极乐’。”

    “可是师父……”况普天还想再劝,却被彭莹玉打断下来,“你是想说连佛陀和菩萨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以凡夫俗子之力决计无法完成吧?”

    面对将自己所想完全看穿的师父,况普天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无我即是大我,只要心中真正向佛爱佛护佛尊佛礼佛恭敬佛,则抬脚便入极乐,便是入身地狱又有何妨?”

    况普天很少听师父以佛说解惑,心思一转,心道想必连师父也陷入了两难之地,内心仿徨无助,是以才动用佛说阐述所想,便静静地听师父讲下去,不再插嘴。

    末了,彭莹玉话毕,突地转变了话风,看向况普天亢声问了一句,“师父辅佐你起兵抗元可好?”

    况普天吓了一跳,还以为师父是心病成魔发了疯,赶忙站起身子紧张兮兮地看着彭莹玉。

    可是彭莹玉讲佛之后,面色红润,眼神中的精光重新泛出,若说是个“老顽童”还好,哪里像是发疯之人?

    于是嗫嚅着道:“既然劝不了您,我时刻侍奉着您老便是。”

    “我在问你话。”彭莹玉厚重的声音好似可以穿透人的胸腔,让况普天提着的心又抖了一抖。

    “弟子不堪大任。”自己的师父是怎样的高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能配得上他辅助的人除了天纵奇才的大师兄周子旺以外,自己未尝看见过半个,自己哪敢胡乱答应。

    “也罢。”待他答完,彭莹玉突然站起,吩咐了一句“走吧,那我们便去找。”

    从回忆中返回现实,况普天不免苦笑连连,当初殊不知这一找,竟然又是许多年。

    ……

    静静地等着徒弟回过神后,彭莹玉摸了摸挺出尖的大肚子,怆然道:“不是师父心急,而是师父实在没有时间了。”

    况普天撇过脸去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弟子不多嘴了,我这就背您去巢湖。”

    彭莹玉本想着拒绝,可无奈已是如此高龄,又接连赶了许久的山路,两条腿又酸又疼,骨头缝里好似长出小虫一般,磨蚀得他着实难忍,最终半推半就地伏在了况普天背上。

    况普天看着身材颀长纤瘦,可力气着实不小,背起体态臃肿的彭莹玉后也没有特别吃力,不疾不徐地改变了方向,离开战乱之后的金刚台往巢湖而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谋略徐州

    以彭莹玉、徐寿辉为首的南方红巾军取得重大胜利的同时,文瑄和韩凌玥也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在心思玲珑的盛文郁成为杜遵道表面上的左膀右臂以后,文瑄也逐渐将杜遵道的心思摸了个大概。

    北方红巾军的作战思路和整体规划杜遵道多有参与,所以韩山童是生是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反而会阻碍他在乱世中大展拳脚。

    只要杀了韩山童,本就满是嫌隙的明教内部必然大乱,这就是他可以迅速提升自己声名和地位的机会。

    元廷官员出身的杜遵道有自信在一群寻常百姓和教众中脱颖而出,做一条重开大宋之光的真龙。

    但他如很多人一样,下意识地忽略了文瑄,小瞧了文瑄。

    他可以挟持韩林儿,迫使刘福通等忠诚于韩山童的教众听令于他,但他却无法以文显忠来要挟文瑄,使文家和浙东的势力为他所用。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一个人,即奉文瑄之命潜藏在河南已久的沐冲。

    与被周娴溺爱的文瑄不同,沐冲丧父以后,文显忠便将他日夜带在身边精心培养,呵护有加。

    沐冲也早就将文显忠视为亦师亦父的存在。

    有这种关系存在,不必文瑄多说,沐冲便带着全部夜影的影卫潜伏到了杜遵道的身边。

    随着无忧岛海上贸易的开展,沈富已经逐渐从一个当地富商变为江南首富,逐渐朝全天下最富有之人发展,而这些财富,文瑄有绝对的话语权和使用权。

    所以如今的影卫与当年在浙东时已经大有不同,是文瑄花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金培养出来的,如果此刻的任务不是救出文显忠而是杀了杜遵道,影卫们早就已经将事做好。

    杜遵道还是足够聪明的,他从侧面知道些文瑄和沐冲二人的本事,文显忠不仅被他藏了起来,看押他的人手也都是自己实打实的心腹。

    在花费了一段时间寻找文显忠的踪迹而没有所得之后,沐冲改变了做法。

    他不再带领夜影搜寻文显忠,反而是将杜遵道此人的关系网弄的清清楚楚,将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都控制了起来。

    当杜遵道见到沐冲送来的自己幼子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和妻子的发簪时,他沉默了。

    令他不寒而栗的还有俊逸的沐冲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文伯少一根头发,杜家死一条性命;文伯若有闪失,杜氏满门陪葬。”

    从那一日开始,被囚着的文显忠的伙食突然好了起来,不管老头自己吃不吃荤,沾不沾酒,每日三餐皆是有酒有肉。

    并在杜遵道的恳求之下,为文瑄和沐冲写了一封证明自己很安全,没有半点闪失的亲笔信。

    信中的末尾这样写道:“汝兄弟二人可自行其是,以大局为重,切勿以老叟性命误天下苍生。”

    当沐冲拿着这封信回到文瑄身边时,文瑄犹豫不定的心思终于落了下来。

    无论是身边的韩凌玥还是不知在何地的文显忠,文瑄眼下都无法放下,他明白,也意识到自己这一世终究是逃离不掉这场国家的动乱了。

    文瑄整理了思绪之后先将沐冲遣走,吩咐他务必看好了杜遵道,若真出现什么意外,先将他擒了再说。

    旋即叹了口气,轻声对韩凌玥道:“走吧,去徐州。”

    韩凌玥的一双美眸立刻亮了起来,既有惊喜又有意外,“你想好了?”

    文瑄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在与彭莹玉分别之后,韩凌玥便将韩山童死前的最后一个隐秘安排告知了文瑄。

    此事连刘福通都不知晓半点,皆是由兄妹二人利用明教进行规划,并有韩凌玥亲自执行的。

    文瑄听了之后除了感叹韩山童的城府之深以外,也感叹韩家人着实是造反一道中的高手。

    可以说韩山童从一开始便没有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妹妹韩凌玥和结义兄弟刘福通。

    他准备了无数种起事造反的方案,若文显忠支持他该如何做;若彭莹玉支持他该如何做;若刘、杜二人忠心于他该如何做;若只有韩凌玥支持他该如何做……

    可以说只要他活着,他便准备好了各种应付元兵的手段,各种利用明教势力的方法和算计。

    可惜,他如世间所有人一样,终究还是算不到自己的死期,他留下的各种方案和策略也都成为了眼下红巾军各部互相利用的祸水。

    在这种勾心斗角的争斗中,人便没有了好坏之分。

    义薄云天的刘福通、阴鸷恶毒的杜遵道、一心复国的文显忠、经天纬地的彭莹玉……都被这世道裹成了差不多的一副嘴脸。

    大家如同抢食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斗在一起,元廷这个大户人家被扰的不耐烦了,便放出赫厮、秃赤等豢养的肥猫来咬,结果反倒被麻雀们啄瞎了猫眼,场面一时间乱的不堪入目。

    这种时刻,文瑄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人,因为打开麻雀与家畜正面对决之路的钥匙正握在他的手中。

    这钥匙便是他身边的佳人韩凌玥讲述的河南徐州起义的计划。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徐州之地与颍州之地相比,在战略意义上都重大了太多。

    韩山童做过颍州起义失败的考量,也试想过起义过后被立刻镇压的情形,所以才有了徐州的布局。

    韩琼在袁州落败之前,曾派了一名忠心下属保护韩山童和韩凌玥兄妹的安全,在韩山童掌控了玄武堂以后,此人便销声匿迹没有出现。

    究其原因,便是为韩山童去徐州建立独立于明教的隐秘据点了。

    “那我们尽快动身去寻罗叔父他们吧,家兄死后想必他们正急得团团转,需要有人去主持大局才是。”韩凌玥话中之意很明显是想让文瑄统领徐州的人马起事。

    “我既然答应了相助于你,便绝不会食言的。”文瑄用一句中规中矩的话婉拒了韩凌玥的好意。

    韩凌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脸微红着点了点头便跟在文瑄后面不再言语。

第二百三十二章 越俎代庖

    差人送信给刘福通,告知其彭莹玉的真实打算以后,文瑄便带着韩凌玥来到了徐州辖下的萧县。

    二人漫步间听见两个在河水旁浣洗衣物的老妪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颍州那边出了一支‘香军’,赶走了元兵,起兵造反了!”

    “这么大的事,颍州又离我们这么近,我当然知道,据说这伙人是明教的叛逆,打起仗来高喊着‘阿弥陀佛’,个个刀枪不入,厉害的很呐!”

    “呸,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什么叫叛逆?这伙香军占了颍州城后开仓散粮,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这可是义军!”

    “小点声!这年头造反的人还少了?最后还不都被朝廷给剿灭了。”

    “唉,说到底受苦受难的还是我们,我听说有的颍州百姓怕被战乱波及,带着全家都往南跑了。”

    说话间两老妪已将衣服浣洗完毕,起身后见到并肩走在一处的文瑄和韩凌玥,还当二人是一对年轻夫妻,打趣道:“这对小夫妻如胶似漆,真是甜蜜得很呐!”

    韩凌玥听后蓦地涨红了脸,扭过头去,文瑄则微笑不语。

    “文公子,前面不远处就是罗叔父的住处了,我们走快几步吧。”

    文瑄难得见到韩凌玥的忸怩女儿之态,含笑点头应允。

    韩凌玥口中的罗叔父名为罗文素,是韩琼生前的左膀右臂。

    作为明教最有辈分的长老,建立隐秘据点等事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不必说他已在徐州潜伏了十余年之久。

    萧县这样的偏僻村县突然走进神采非凡的文瑄二人,很快就有人将消息禀告给罗文素。

    是以文瑄和韩凌玥还未等寻到罗文素的具体住处,罗文素便带了几人出来一探究竟。

    罗文素与韩凌玥久未谋面,此刻会面免不了寒暄许久,直到韩凌玥说出兄长的死讯之后罗文素才立刻意识到韩凌玥此行的目的及事情的严重性。

    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罗文素目眦欲裂,发誓定要手弑贼人,为韩山童报仇雪恨。

    文瑄则提前与韩凌玥商量自己暂时以戒律堂堂主的身份示人,装作韩凌玥的心腹手下,以此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罗文素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便将他们引进自己的藏身之处,主动向韩凌玥介绍正在屋中作客的几人,依次为芝麻李、彭大及其子彭早住、赵均用及其心腹毛贵。

    芝麻李原名李二,盖因当地遭遇灾荒,李二散尽家中的一仓芝麻赈济灾民,遂被附近乡民敬称为“芝麻李”。

    而彭大和赵均用则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山寨首领,劫取贵族、富商的财物,救济灾民。

    这几人中除了芝麻李是韩山童派来帮助罗文素的心腹以外,彭、赵两伙人尚未跻身明教之列。

    介绍完众人,平日寡言少语的罗文素主动道:“玥儿你有所不知,彭、赵二位首领与芝麻李是故交,他们也是最近听说了红巾军的事,想要率部投入明教,意图与明教一同覆灭元室。”

    芝麻李个子很矮,站在罗文素身旁比其矮了半头还多,皮肤黝黑,年纪不大却看似老成,此刻颔首而立,颇为恭敬,沉声附和道:“韩堂主对我曾有大恩,其武功谋略我等无不敬佩,如今他心愿未了,便被元贼所害,我等愿为明教效死,以慰韩大哥的在天之灵!”

    听罢芝麻李所言,彭姓父子接连附和,称道:“我们是山野出身,最羡慕的便是韩堂主这样的英雄,此番来投,还望明教众兄弟不要嫌弃。”

    “说得好!”一旁的赵均用突然大声赞道,“要我说咱们就别弄这些俗礼是非,什么明教、山贼的,能杀元贼的便是好汉!”

    其言对明教不甚恭敬,众人听在耳中都有些反感,反倒是赵均用身边的毛贵器宇轩昂,风采不凡,让文瑄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果然,毛贵暗中扯了扯大言不惭的赵均用,恭敬道:“我们在山野中闲散惯了,赵大哥率性洒脱,心直口快,各位莫要见怪,我替他赔不是了。”

    赵均用被毛贵提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连连拱手道:“兄弟们莫怪,兄弟们莫怪。”

    罗文素应付起这样的场面很是轻松,回道:“我明教也是起于民间,如若以身份之别拒好汉于门外,与那元贼又有何异?”

    众人表明来意之后,纷纷看向后来居上的韩凌玥和文瑄,“罗长老,这二位是……”

    罗文素扬了扬眉毛,随口搪塞说韩凌玥是自己一位故人之后。

    至于文瑄,不待罗文素扯谎便自报身份道:“在下是明教总舵戒律堂堂主文瑄,此番正是奉了李教主的令旨来见罗长老,不成想恰巧遇到各位好汉。”

    文瑄正是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虽不似沐冲般俊朗非凡,但因其阅历远超超人,看上去成熟稳重,深不可测。

    众人闻言后皆是一惊,急忙向文瑄见礼,罗文素也深深地看了文瑄一眼。

    文瑄客气地回礼后说道:“各位真是为我明教雪中送炭,待我传信于刘元帅,相信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几个月来刘福通的威名可是传扬的极其之快,相比于明教的李教主,彭、赵两伙人可是更认可手握兵权的刘福通的,听到文瑄此言后不禁大喜,“既如此,弟兄们可就跟定刘元帅了。”

    罗文素对于文瑄越俎代庖的回答有些不满,刚想插嘴却被一旁的韩凌玥拽住了衣袖,小声提示道:“罗叔父,他是来帮我们的,此中牵涉颇多,待晚些时候我细细讲给你听。”

    罗文素眼睛转了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任凭文瑄独面众人。

    文瑄也不客气,以引领的口吻道:“各位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入身明教便是跻身红巾军之列,切不可将从前的草莽习气带到军中。”

    彭大和赵均用对视一眼,相继点头道:“文堂主大可放心,有您亲自坐镇于此整肃军纪,弟兄们哪敢肆意妄为?”

第二百三十三章 激将之法

    文瑄眼角瞄到了韩凌玥和罗文素的小动作,心中断定罗文素会以韩凌玥马首是瞻,故而趁热打铁,直截了当地说起了正事。

    “战事已起,明教弟子组成的红巾军虽得民心,但是既无粮草,又无后援,此时形势但尝一败,便容易被一举击溃。韩堂主将罗长老派来萧县发展,便是为了谋略徐州之地,以作帮衬。今日有众位兄弟加入,红巾军更是如虎添翼,夺下徐州城的胜算又大了许多。”

    “什么?”

    “夺取徐州城?”

    彭大和赵均用均是一惊,二人久为绿林之人,眼下投奔红巾军也是看到有好处可图,想要趁机得些利益,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这位文堂主一开口就要他们夺取徐州。

    “不错,若我们能占了徐州,便可借此与颍州相邻,互以为援,元兵再想一举击溃红巾军,就没有那么容易。”

    罗文素的眉头皱得更深,谋取徐州一事是韩山童生前嘱咐的绝对机密之事,没想到今日被这个叫文瑄的年轻人轻易就给说了出去。

    若是彭、赵两伙人因此生出其他的心思可该如何是好?他们虽然是芝麻李极力推荐来的豪杰人物,可其毕竟是山贼强盗出身,万一转投元廷出卖己方,届时又该当如何?

    眼见众人生出各种疑虑,文瑄继续解释道:“现在元廷的注意力都被刘元帅吸引过去,对徐州的防备就必然不足,再加上韩堂主生前对此准备颇多,夺下徐州城并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困难。夺城以后,无论是人马还是粮食,都能对刘元帅那一边的困境起到莫大的帮助。”

    芝麻李作为中间人,此刻最为尴尬,眼见彭、赵踌躇不定的样子,打圆场道:“夺取徐州毕竟不是小事,文堂主又是刚到萧县,待日后再做详细部署也不迟。”

    文瑄轻笑了几声,旋即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狠狠地刺向彭大和赵均用两人,“李兄弟说的是,我也不过是将丑话说在前头罢了,以防别有用心之辈当明教和红巾军是可以浑水摸鱼的地方了。”

    彭大和赵均用心中有鬼,被文瑄明了直白地指出来后脸色都不太好看,沉下脸道:“文堂主这话说得倒是有些让人寒心了!”

    文瑄不卑不亢地道:“文某忝为戒律堂堂主一职,说话做事都难免刻薄了一些,有何不周之处还请几位见谅,倘若诸位真的是立志推翻元廷的英雄好汉,待进了徐州城后文某自会亲自谢罪。反之,若是有人做了墙头草倒向元廷一方,我文瑄则势必除之而后快!”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文素才弄清楚了文瑄的用意。

    彭大和赵均用两部人数不少,对元廷而言是极为难缠头疼的贼寇,数次提出招安的意思,只可惜价码未能满足二人的胃口,才想要投身义军混个千户之职来当。

    文瑄可是方国珍背后之人,自然能够看穿二人的心思,此番装作刻薄刁钻之态,就是为了削弱二人膨胀的野心。

    “没想到这个文堂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摸清这帮人的心思,倒真有些手段,看来我也不能轻视于他!”罗文素在心中如此想着。

    韩凌玥倒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文瑄做事时的果决之态,心中不禁对其大加赞赏,想道:“难怪像盛文郁和李铁牛那般桀骜之人都能心悦诚服地听其号令。”

    赵均用是个脾气暴躁的大当家,被文瑄接连警告,怒火早就窜到了脸上,就差将自己的眉毛胡须点着,刚欲发作却被身后的二当家毛贵给一把拽住。

    “赵大哥莫急,文堂主这是在试探我们。”

    赵均用听到毛贵附在耳边的提示后眼珠滴溜溜一转,顷刻间便将自己的火气收了起来,转而瞄向一旁的彭大。

    彭大比赵均用年岁大了不少,城府也要深一些,沉着脸思忖了一会儿便大概清楚了文瑄的意思,拱手道:“其他人如何彭某不管,也管不着,但彭某可以像文堂主保证,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就算是死也决不会向元廷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芝麻李闻言后凑在文瑄身边提示道:“文堂主有所不知,彭首领的妻子便是遭了元兵的毒手所害,彭家父子与元廷不共戴天。”

    文瑄听后缓缓点了点头,面容也变得舒缓,“彭首领的志气,文某敬佩,我明教需要的就是您这样的英雄之辈。”

    彭大这才跟着缓和了面色,忙称“不敢”。

    另一边的赵均用见此情景却是站不住了,脑袋一歪便瞪向彭大,“姓彭的,你这厮说话真是难听,什么叫其他人?我赵均用若是苟且之辈早就应承了元廷的封赏做官去了,何必来这里受你的鸟气?”

    彭大之子彭早住在父亲身后反唇相讥,“据我所知,元廷派去招安你的官吏还在你的山寨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吧?”

    赵均用暗道不好,这件事怎的泄露出去了?

    情急之下生出急智,扬声道:“你个臭小子懂什么?老子将那是将他囚在寨里,以待我率弟兄们加入义军之后斩了祭旗用的!”

    文瑄心中早就笑开了花,立刻接话道:“哦?没想到赵首领竟有这样的准备,看来文某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文瑄在这里向二位首领赔罪了。”

    赵均用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文瑄的激将法中,郁闷之下只得点头应了下来,“好说,好说,以后还需文堂主多多提携才是。”

    其身后的毛贵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文瑄,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见到文瑄三言两语便将二人投靠元廷的后路截断,罗文素不禁对文瑄改变了看法,将自己的姿态变得谦卑起来,附和道:“今日有各位英雄荟萃此地,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罗某这里虽无酒肉荤腥,但饽饽却是管饱,诸位也该肚子饿了,不如去边吃边谈?”

    “那就叨扰罗长老了。”众人同时收了口气,都乐于从紧张的氛围中抽出身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明教圣女

    罗文素是明教的老一辈人物,文瑄如今又担任戒律堂堂主一职,有他们二人在场彭大和赵均用等人自然碰不得荤腥,跟着吃了一顿斋饭。

    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滋味,心里也都是前途迷茫的愁苦,众人也未在饭桌上再说更多的事,简单约定了各方部下秘密聚集的时间和地点之后便逐一离去。

    送走了几人之后,文瑄等人才把门关起来说话,韩凌玥也向罗文素和芝麻李说出了文瑄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今明教各方的情况。

    罗文素听后连连叹气,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明教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境地……罗某愧对死去的韩教主啊!”罗文素的眼角渗出老泪,掩面呜咽起来。

    芝麻李则痛心于韩山童的死讯,失神许久。

    一番伤感之后,罗文素竟突然站起身来对文瑄躬身行了一礼,惊得文瑄连忙起身躲开。

    “您老这是做什么?晚辈如何受得如此大礼?”

    罗文素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文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文先生被囚于人手的确是韩家侄儿做得不对,但也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还请你千万不要因此记恨。”

    文瑄苦笑道:“晚辈晓得其中道理,韩家和文家两代人的情谊绝不会因此而断,否则我也不会带韩姑娘来徐州了。”

    罗文素面上一喜,看了一眼身旁的韩凌玥后略有深意地道:“待战局稍稳,你们二人的婚事也该找个时间好好操办一下。”

    韩凌玥闻言满脸通红,如熟透了的果子一般,再不似当初那个与文瑄针锋相对的冰冷之态。

    文瑄也不由得看得呆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干咳几声后岔开了话题,“彭大和赵均用究竟靠得住么?”

    芝麻李闻言接话道:“文堂主放心,这二人与我都是故交,虽然可能也抱着一丝趁乱获取好处的心思,但总比逼他们倒戈到元廷一方要强。”

    文瑄点头道:“不怕他们插手进来分好处,就怕他们不服从管束,纵容手下胡作非为。”

    罗文素安抚道:“文公子放心,罗某蛰伏徐州一带已久,若说能立刻拉出一支几千人的士卒来那是夸大,但压制彭、赵二人的底蕴罗某自认为还是有的。”

    “如此甚好!既然如今南北红巾军都已起事,那对我们而言,全国各地便是越乱越好,再不济也能分担一些元廷的精力,不至于让刘元帅一人硬抗元兵的攻势。”

    “还有一事,罗某还请文公子直言相告。”罗文素突然又摆出一副郑重的样子。

    “罗长老但说无妨。”文瑄隐隐已经猜到了罗文素的心思。

    罗文素捏了捏泛白的胡须,缓声道:“我那韩家侄儿不幸身死,颍州一带的旧部已被刘福通和杜遵道分别接手收纳,但不知徐州一带的人马该如何处置?文公子若愿意扛起反元的大旗,我罗文素第一个支持!”

    文瑄可是实打实的知道已经来临的乱世之战中将会死去多少英雄豪杰,埋没多少生灵,所以他是绝对不愿意做一直出头鸟的,更不必说他本就没有称王称霸的打算。

    守护亲人朋友尽量安稳地度过乱世,待新朝来临好生过日子便是极好的。

    面对这个头疼的问题,文瑄也懒得多做解释,只好打马虎眼,将其甩给身陷囹圄的父亲,“战事已起,届时定有明主出世匡扶时局,文家人只求为先烈雪耻,驱逐胡虏罢了,如何统领得了这么多明教弟兄?”

    “文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胸襟抱负远非我等草野之人相比,但眼下徐州还是得有个主事的人才好。”

    罗文素言外之意,还是希望能够借助文家的势力稳住徐州形势。

    “关于此事,晚辈倒是有一计。”文瑄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罗某愿闻其详。”

    芝麻李也跟着竖起耳朵正襟危坐,毕竟此事关乎到未来谁做徐州城的主人。

    韩凌玥也不免有些好奇文瑄又有什么好主意。

    “韩山童既然自号明王,身为其妹的韩姑娘也该有个名号才是,再加上红巾军的弟兄们可不都是明教弟子,继续扮做李教主可不是长久之计。”文瑄面带微笑讲出自己的主意。

    “我?我若不扮做李教主时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韩凌玥有些惊讶,难道文瑄……竟是想要自己正大光明地顶替兄长。

    文瑄之所以做此打算,也是带了些私心的,他也不愿意自己没过门的妻子永远都要扮做李红瑶背负这么多的压力,不如借此良机彻底放弃了李红瑶的那层身份,恢复她的女儿之身。

    罗文素有些不明所以,“这……罗某倒的确没有想过。”

    芝麻李则干脆好奇地问:“依照文堂主的意思,明王的妹妹该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明教的圣女。”文瑄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突发奇想的好主意。

    “明教圣女?”罗文素思忖了片刻后郑重道:“文公子倒是提醒了我,这在教中倒是的确有过先例的。”

    “有过先例?那就更好办了。”文瑄笑得愈发灿烂。

    “可就算明教如今分崩离析,立圣女也是件大事,且不说南面的彭莹玉,便是刘福通和杜遵道能够点头答应么?”罗文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文瑄自信地回复道:“罗长老放心,彭祖他老人家欠着韩家的情,更不用说如今已经脱离明教以白莲教宗的教首身份行事,他是绝不会出言反对此事的。”

    “那刘元帅和杜军师呢?他们现在可再是玄武堂的两个坛主,而是义军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了,他们会愿意头上多出一个圣女掣肘么?”芝麻李跟着问。

    文瑄翘起嘴角道:“大家不要忘了,谋害韩堂主的真凶尚未找到,若我所料不错,他们二人不但不会反对,反而都会极其赞成才是。”

    “妙啊!文堂主好一招令人不得不从的阳谋!”芝麻李抚掌赞道。

二百三十五章 蹊跷冲突

    罗文素和芝麻李都认为此计可行,韩凌玥自然也愿意从李红瑶的影子身份中走出来。

    众人谋划布置了一番之后,由韩凌玥亲自誊写了几封书信,并附上文瑄和罗文素联名落款,吩咐心腹向各方送去。

    罗文素对文瑄生出了足够的好感,许多隐秘事情都主动向文瑄讲述,吩咐手下做事之前也先要问过韩凌玥和文瑄的意思。

    经过十余日的操劳之后,彭大和赵均用两部人马都已分头到了罗文素指定的据点之中藏匿。

    一些重要成员如毛贵、彭早住等则都参与了简单的入教仪式,赵均用更是将元廷派去招安的官吏给一刀劈了当作投名状。

    文瑄等人也不吝啬,许给了彭大和赵均用红巾军千户之职,彭早住和毛贵则都为其副手。

    由于亟需有个名义上统领众人的人物,所以不待各方回信赞同此事,文瑄和罗文素便先将韩凌玥是明教圣女的身份告知给了众人。

    彭大和赵均用等人自是没有资格议论此事,同先前有所变化的只是韩凌玥光明正大的换上了女装,在面部系上了一帘轻纱遮面而已。

    这一日,文瑄和韩凌玥正在商量起事的细节,忽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是谁。”

    文瑄打开门,见来人是赵均用的部下毛贵,便温声问好:“毛兄弟。”

    月余的相处时间里,文瑄对颇有主见的毛贵很有好感,所以此时态度很好。

    毛贵虽然因常年奔波山野之地导致皮肤粗糙,但五官硬朗,棱角分明,身姿挺拔,气势不凡,再加上其沉稳的性格,让人见了均不敢对其生出轻视之心。

    因其心思细腻,起事早就看出了文瑄和韩凌玥这位圣女只见不凡的关系,更不必说年纪轻轻的文瑄才是夺取徐州的主要策划者,所以对他是心生敬佩。

    此刻见到开门的是他,便觉得事情应该可以解决,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文堂主,外面出了些乱子,我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您和圣女。”

    韩凌玥在里面扬声道:“毛兄弟不必多礼,快请进吧。”

    毛贵见到韩凌玥儿,抱拳恭敬施礼。

    “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外面出了什么乱子?”

    韩凌玥长时间扮做李红瑶,担任教主一职,培养出来的气质自是足以驾驭圣女的身份。

    毛贵无奈一笑,颔首答道:“因为彭、赵二位首领是绿林出身,他们手下的兄弟自在惯了,明教的许多教规都难以适应。其中不可私下吃酒一事,便争论颇大。这几日,众多兄弟饮酒的情况时有发生,罗长老手下的老教众自然不满,对其多加指责。谁成想今日双方一言不合之下,竟然动起了手,罗长老和李千户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所以便差我来请示下圣女,此事该如何解决?”

    文瑄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种类型的麻烦事发生,这些强盗出身的人自然不比寻常百姓,若仍旧以从前的教规束缚,难免起到些反效果。可若是放任他们饮酒,又担心教中风气败坏,让百姓对明教和红巾军生出反感。

    韩凌玥也颇感头疼,犹豫之间拿不定主意。

    文瑄见状出言提示道:“不如先去看过情况后再定主意?”

    韩凌玥点了点头,“劳烦毛兄弟前面带路。”

    萧县本就不大,罗文素害怕这些突然吸纳的教众扰民,便将他们大多数聚集在一处,是故不到盏茶时间,三人便已赶到。

    “参见圣女。”罗文素和芝麻李等人见到韩凌玥后立刻转身行礼。

    此时场中已有二人醉得不成样子,如泥般瘫倒在地,韩凌玥问道:“彭、赵二位千户呢?”

    罗文素无奈道:“他们二人都想抢得头功,纷纷带着部下好手到徐州城打探消息了。”

    芝麻李面有愧色,对着韩凌玥歉然道:“圣女,这些兄弟都是我极力推荐而来,现在却闹出这样的乱子,都怪我做事考虑不周。”

    韩凌玥先是温声安抚了芝麻李,随后同文瑄共同看向场中情形。

    文瑄看着醉倒的二人,眉头紧锁,然后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颊唤道:“醒醒。”

    那人迷糊着睁开眼,见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便不耐烦地骂了声“滚。”

    这一声引得围观的彭、赵旧部哈哈大笑,等着看文瑄如何出丑。

    文瑄眉毛一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看向嬉笑的众人一字一句道:“各位莫非不知道明教的教规?”

    一个为首的汉子不认识文瑄,冒出头回复:“小兄弟,记得教规容易,可是能不能做得到便是两码事了,咱们这群粗人在山里喝酒吃肉惯了,突然让我们喝起清汤寡水来,这实在是受不了。”

    “对啊!”

    “就是,咱们是来打元兵的,又不是来受这穷气的!”

    “先前可只说了当义军,又没说要当和尚!”

    身后诸人纷纷附和,更有甚者讥讽道:“我见你这毛还没长全的样子,该不会还没喝过酒,体验过其中的美妙滋味吧?哈哈哈!”

    “放肆!”毛贵蓦地一声怒吼,场中混乱才稍稍停缓。

    罗文素也暗中朝文瑄摇了摇头,示意此时不好强行插手此事,韩凌玥倒是颇为镇定,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曾经威震江浙的文公子。

    文瑄没有理会罗文素的示意,冷着脸瞪着众人道:“好一句‘打元兵’,不过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配?”

    彭大和赵均用之所以都对文瑄有些忌惮,除了他戒律堂堂主的身份,便是因为他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坚忍性子以及时刻可以散发出的饱含杀意的气场。

    对于杀过元兵的山贼头领来说,他们清楚手上要沾满多少鲜血才能养成这种让他们不寒而栗的杀气。

    毛贵看着文瑄的背影默然不语。

    文瑄的话传开以后,人群果然又嘈杂起来,传出许多污秽之语,要不是有毛贵站在身边,文瑄恐怕早就被这些人群吞没。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歪心邪意

    “你这个臭小子,爷爷们劫道杀官兵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小子,杀过人吗?我们过得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在这里大放厥词?”

    罗文素见事情闹得越发严重,便想站出来缓解下气氛,可还未等出声,人群中又飞来一个酒碗,径直砸向文瑄。

    身旁没有空地躲闪,文瑄只好抬起胳膊去挡,酒碗击了个结实,掉落在地上,才“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吵是吵,闹是闹,如今家伙都用上了,韩凌玥和罗文素等人都是面色一寒。

    文瑄表面上被众人激怒,心中却是冷静异常,时刻分析着局势,揉了揉胳膊后重新将目光看向面前不服管的众人。

    饮酒虽然是教众常犯的一条,可如今这年月百姓想吃饱肚子都难,更别说饮酒作乐了,所以平常人家只有赶上有什么好消息或者逢年过节才能沾一沾酒气荤腥。

    大部分情况下,明教的坛主、执事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顾及这等小错,可最近却总有当街醉酒的人出现,对老教众出言挑衅,此事就变得有些蹊跷。

    文瑄入场后便在观察吵闹的人群,发现大致都是彭大的旧部,便觉得有些可疑,若是因为绿林出身便要饮酒,那赵均用看着更像是跋扈之人,他的部下为何从来不闹?

    若自己所猜无错,应当是彭大或是其部下刻意而为。

    盯着地上碎裂的酒碗,一番思索之后,文瑄的心中便有了打算。

    不待罗文素等人出声,率先扬声道:“各位入明教之前便敢于反抗元贼,的确是义勇可嘉,方才是文某失言了。”

    “真是个窝囊废,还以为要跟我们打一架呢!”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怎么跟变脸似的,方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难道是被这一下被我们砸怕了?”

    文瑄致歉后,人群中又是议论纷纷,全场的人尽是陷入困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

    文瑄抻着长音,顿了一下道:“如今各位既为明教弟子,又是红巾军的一员,那这教条和军规,无论如何也得遵守,如有违背便决不能轻饶。”

    旋即指着醉醺醺的二人向罗文素问道:“罗长老,这二人既犯教条,又违军规,该当如何?”

    罗文素沉着脸道:“论罪当斩!”

    嘈杂的人群刹那间鸦雀无声,众人吸了口凉气,心中清楚场中二人可是跟了彭大许久的心腹,难不成这小子真敢借着这些规矩便动手杀了二人?

    文瑄听后,昂首道:“既然军规如此,那便斩了。”然后将身旁毛贵的佩剑借来,朝二人走去。

    随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倒着的一人再也不敢装醉,坐起身求饶道:“别,别杀我!”

    “咦!”

    “原来是装醉!”

    场中除了闹事的彭大旧部以外,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教众,此刻也跟着议论起来。

    文瑄一言不发,继续缓步逼向二人。

    看着文瑄似笑非笑的表情,求饶的人惊恐至极,向人群中投出求救的目光,可却无人回应。

    “之前都有谁曾私下里饮酒,我不愿追问,但你二人如此明目张胆的酗酒,便是带头违反军规,今日不得不死!”文瑄说罢便举起铁剑。

    听着文瑄冷漠至极的声音,这人顿时吓出了哭腔,急声道:“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我们也不想饮酒闹事的,是……”毕竟有所顾及,话到嘴边还是犹豫着吞了回去。

    文瑄眯起双眼,质问道:“哦?你的意思是,有人逼着你借此生事的?”

    这人再次朝四周望去,发现依旧没人救助自己,憋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文瑄将剑放下,回首看向人群,扬声道:“唆使教中兄弟酗酒,挑拨教中兄弟的情谊,莫非是我们之中进了元兵派来的奸细?”

    这可是更重的罪名,场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文瑄身上,关注着事情的走向。

    文瑄移回目光道:“说吧,究竟是谁?”

    “是……”

    就在大家等着他说出幕后推手的时候,一直装作醉倒的另外一人突然起身抽出一把匕首,瞬间插进了他的喉咙。

    “大胆!”毛贵一声怒喝,向行凶之人冲去。

    行凶之人动作极快,不待毛贵和文瑄等人动手,便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转眼之间便倒在血泊之中。

    场中形势变化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待了围观的教众,文瑄却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观察围观的人群。

    扫视许久,只见所有人都在观察场中情景,唯独有一人目光始终放在韩凌玥身上。

    是他?文瑄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原来是彭大的儿子彭早住隐藏了身份,藏匿在人群之中。

    原来如此,文瑄嘴角上扬,转过头小声向毛贵确认道:“这二人可是彭千户的旧部?”

    毛贵点了点头,皱起眉毛,疑惑道:“不错,文堂主是怀疑……此事是彭千户所为?”

    文瑄摇头不语,毛贵也就没有在在众人面前追问。

    芝麻李走进场中,抱拳环视众人道:“诸位既然是冲着我芝麻李的面子投身明教,参加义军,便还得请大家遵循军规教条,以今日之事为例,如若有人再犯,莫怪我不讲情面!若有谁反悔投身义军,大可自行离去,我决不强留!”

    芝麻李在徐州一带向来颇有名气,是仁义之士,众人见他发话,又见到今日惨死的两条性命,也只能认同,不敢再出声反驳禁酒一事。

    文瑄走到韩凌玥身边,小声言语了几句后,韩凌玥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道:“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各位都无需再做深究。无论各位兄弟之前入教参军是带着什么目的,今后还请大家团结一致,这样的事情如若再有发生,必定严惩不贷!”

    众人齐声应允,逐渐散去,差人收拾了两具死尸以后,几名骨干便跟在韩凌玥身后折返议事厅。

第二百三十七章 圣令再现

    “文堂主,刚才为何不继续追查,如若顺藤摸瓜应该很容易便能找出背后指使之人。”毛贵也知道韩凌玥让大家不要深究必定是文瑄的主意,所以直接向文瑄发问。

    罗文素也疑惑地问:“是啊,既然已经看破了有人歹人作祟,为何不一鼓作气将他揪出来。”

    文瑄依旧立于韩凌玥座侧,表情平静,轻声解释道:“其实幕后之人我大致已经猜出是谁了,只不过不想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是谁?”芝麻李也急声问道。

    “我既然能够猜出是何人,自然也就看出了他此举的目的。各位放心,我自有办法处理此患,不必将此事闹大。”

    芝麻李和毛贵对视一眼,俄顷便起身识趣地离开了,屋内便只剩下韩凌玥、罗文素、文瑄三人。

    韩凌玥轻声道:“这下你可以放心地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瑄揉了揉还在作痛的手臂,反问道:“你们没发现今天有人没有露面吗?”

    韩凌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彭早住?”

    “不错。”

    韩凌玥疑惑道:“他虽然不在场,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是他指使那两人装醉的吧?”

    文瑄胸有成竹,将所想娓娓道来,“方才混乱之时,我已向毛兄弟确认过了,装醉的两人都是彭大的旧部,而且对我出言讥讽、谩骂也大多是其手下。”

    “你们想想看,同样是绿林出身,赵千户跋扈的处事之风显然更盛,他的部下都没有因此闹事,而颇有智谋的彭千户怎么会纵容属下如此呢?”

    韩凌玥分析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些奇怪,可这段时间彭千户带人在徐州打探情况……”

    “所以能调动他这些部下的也就只有彭早住了。”文瑄慢条斯理地答。

    罗文素认同二人所说,却对彭早住的动机不太清楚,问道:“可这彭早住平时看上去像个老实人,这次为何要行此事?”

    文瑄答道:“其实刚才他也在场,只不过换了身装扮躲在人群之中罢了,虽然藏得不错,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随即嘿嘿一笑,将目光转向韩凌玥道:“之所以能发现他,盖因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场中形势吸引的时候,只有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咱们的圣女身上。”

    “今天的事情若我们全都束手无策的话,我想藏匿着的他便一定会挺身而出,然后略施小计降服一众早就吩咐好的下属,届时就可以提高自己在义军中的威望,甚至赢得圣女的青睐。”

    文瑄能将彭早住的心思揣摩的如此明白,皆因他在暗中了解过几人的底细,彭大其人虽然行侠仗义,其子彭早住却是个色胚,所以才对至高无上的圣女起了龌龊想法。

    韩凌玥想到此处,俏脸一红,所幸有薄纱所掩,才能不被罗文素发现。

    罗文素冷哼一声道:“竟然敢对圣女心存不敬,手段又如此不光彩,彭千户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想不到他的儿子却是个阴险小人!”

    说到对圣女不敬,倒让一旁的文瑄感到有些尴尬,将头撇过去暂时不看向韩凌玥,然后才接话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将事情闹大,赵均用与彭大向来不和,若被他得知其中原委后必定落井下石,引起争端。而且彭早住再怎么样也是彭千户的独子,我们若因此杀了他,彭大势必会带着部下叛离出去与我们作对,到时候我们再想夺取徐州便难上加难。”

    罗文素深深地看了一眼文瑄后,慨然长叹道:“你与刘元帅的行事作风倒是颇为相似,你们做得都很对,我不知道如何反驳,不过……虽然长远来说的确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我相信那两个受指使之人死之前思考的不是什么大局和安排,而是饱含着滔天的不甘与恨意。”

    顺利解决了危机的文瑄窃喜之余并未多想,听了罗文素的感慨后陷入了沉思。

    是啊,这可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被人蒙蔽后方才还在饮酒闹事,如今却不知道已经魂归何处。

    他们或许也有各自的家庭,也有妻儿老小,只是迫不得已才投身绿林,又辗转成了明教和红巾军的一员,可连战场还没有上,便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而枉送了性命。

    文瑄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自己虽然识破了这拙劣的诡计,但却害得二人惨死,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处事务必更加妥善,不可枉造杀孽。

    韩凌玥对罗文素比较了解,知道他是由今天的事想起了死去的兄长韩山童,于是出言安慰道:“罗叔父,家兄他一生都将覆灭元室作为己愿,我们与其沉湎在沉痛之中倒不如替他了却了心愿。眼下有文公子帮忙,我相信日后一定可以揪出杀害他的真凶,为他报仇!”

    罗文素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就劳烦文堂主妥善处理了。”旋即起身告辞,离开了议事厅。

    罗文素拉开门走出去,韩凌玥立刻就摘下了面纱,有些俏皮地问:“文公子,想什么呢?”

    文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韩凌玥早就担心文瑄是否受伤,问话间已经站起身,走到文瑄身边将他的袖口挽了上去,查看他小臂的伤势。

    “这下砸得可真够狠的,真想不到这彭早住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文瑄挪揄道:“无碍,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不过也难为彭早住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看来应该是被圣女勾走了魂魄。”

    韩凌玥莞尔一笑,柔声道:“不是说有办法善后吗?还不快去!”

    “是,圣女已经吩咐,小的哪敢耽搁?”文瑄继续打趣。

    韩凌玥白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文瑄颇为熟悉的物件儿递了过来,“拿着这个,若需要人手的话直接调动就是。”

    牌子并不是用什么珍贵的材料制造,只是普通的实木所制,但是上面雕刻的图案却栩栩如生,难以伪造,正是明教的圣火令!

第二百三十八章 震慑宵小

    杜遵道当初持令掳走了文显忠后,这牌子便归还给了韩山童,韩山童又交给刘福通用来调度黄河泥人一事。

    刘福通将此令暗中交还给韩凌玥,无疑是暗含了几分深意的。

    文瑄将令牌推回,微笑道:“不必担心,他现在毕竟已经是明教的人,就算被我揭穿了计谋,也不至于跟我拼命。”

    韩凌玥知道文瑄的身手极佳,因此没有强求,只好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彭早住虽然本人是个平平无奇的庸人,但由于是彭大的独子,所以也小有声名,文瑄简单询问了下教众便打探到了他的居所。

    彭早住正在房间中因计谋被识破而烦闷不已,动手杀人并自尽的是父亲最忠心的心腹,如今却因保全自己而死,还不知道如何向父亲交代。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彭早住骤然挺直了身体,手握刀柄,紧张无比。

    彭早住犹豫着来到门前,努力平复思绪后拉开了房门。

    “是你?”

    彭早住见到破坏自己计划的文瑄,心中更是惊恐,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此事是自己所为?

    文瑄面无表情地道:“彭兄弟。”

    “文,文堂主……您是有什么事情寻我吗?”彭早住忐忑问道。

    文瑄继而换上一行一副玩味的表情打趣道:“彭堂主不邀我进去坐坐么?”

    彭早住愈发觉得文瑄来者不善,但还是无奈地侧过身道了声“请进。”

    房间装饰简朴平常,却很干净。

    文瑄得了主人的邀请后也不客气,径直走进去寻了凳子坐下,然后笑呵呵地四处打量。

    文瑄表现得越是轻松,彭早住就越是紧张。

    关上门后,转身陪同他坐好,心虚地道:“文堂主亲自来寻我,想必是圣女有所指示?您放心,但凡圣女吩咐,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哦?看不出来彭兄弟对圣女如此尊崇。”

    “小文堂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我已投身明教,便再也不会计较着从前的身份,圣女在我们明教地位超然,我哪敢心存半点不敬。”

    文瑄呵呵一笑,然后缓慢将袖子挽上去,将被砸伤的左臂露出,用右手轻轻碰了碰,吃痛后还故意发出“嘶”的一声,晃着脑袋道:“这一下砸得还真是狠啊!”

    彭早住慌忙接话道:“唉!这些不懂规矩的!也是平日里粗鲁惯了,有事情解决不就行了,非得动手!”

    话音刚落,文瑄停了手上的所有动作,直直的盯视着彭早住的眼睛,“彭兄弟方才并不在场,却怎么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说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彭早住微微一怔,心道糟了,不自觉间竟然说错了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噢!事后立刻有兄弟向我禀报了此事,畏罪自杀的二人是我爹的旧部,父亲既然不在,便是因我统领不力才酿成此祸,就算文堂主不来,我也是准备去向圣女请罪的。”

    文瑄耸了耸眉毛,装作恍然的样子道:“原来如此。”

    彭早住忙跟着赔笑,“正是,正是。”

    “你可知道明教的教众与啸聚山林的匪寇有何不同之处?”

    “文堂主又说笑了,我本绿林出身,其中的差别如何能不清楚?无论是做山贼还是做强盗都不算是长久之计,若是在太平盛世,谁又愿意背负着这样不堪的恶名?我爹曾与我讲过‘忧国忘家,捐躯济难’的道理,好男儿还当以身报国,建功立业才对。”

    “说的不错!明教之所以能迅速崛起,盖因已故的明王和刘元帅之辈深知‘顺应民心,团结一致’的道理。可如今居然有人不顾教条和军规,企图挑起争端,你说此人是否心肠歹毒?我看真是其罪当诛!”

    彭早住年岁不大,此次用计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为了彰显自己罢了,所以准备不足,漏洞百出。

    他本就因酿成祸事懊悔不已,文瑄循循善诱之下,更是自惭形秽,至此已经忍不住想承认自己做的错事。

    刚想出声,文瑄却率先开口道:“圣女心地宽仁,特意责令我不许深究此事,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叮嘱你一定要善待死去二人的家眷。”

    彭早住心中五味杂陈,颔首应允道:“请文堂主转告圣女,在下定当为明教尽心尽力,不敢辜负所望。”

    “既然如此,便是最好,我定当将彭兄弟所言如实转告圣女。”文瑄见彭早住愧疚之意不似伪装,便起身告别。

    彭早住则独自留在房中怅然若失,懊悔不已,“看这位文堂主的的样子,好像是看穿了此事是我所为,只不过出于某种考虑没有道破而已。”

    “自己做事还是太过冲动,不计后果了。”

    “此事过后恐怕在圣女心中会更加看不起我了,真是弄巧成拙啊!”

    “万万没想到竟然闹出了人命,我真该死!”

    ……

    文瑄甫一出门,却发现毛贵正在门外。

    毛贵靠站在附近的墙上,脸上略带笑意“,看来我碰巧猜对了。”

    文瑄对此并未感到意外,淡然一笑后接话道:“毛兄弟颖悟绝伦,明察秋毫,彭早住这点微末伎俩自然难逃你的法眼。只是此时毕竟是计划夺城的关键时刻,死得又是彭部自己的人,还请你不要将事情告知赵千户了,否则容易再生事端。”

    毛贵笑呵呵地点头,“为今权宜之计,莫过如此。刘元帅在前方身陷险境,孤军作战,此时、此地都万万不可节外生枝,如若再生事端,红巾军危矣!”

    文瑄心中暗赞,此人顾全大局,深谋远虑,能文能武,实乃将帅之才。

    起了爱才之心的文瑄郑重提醒道:“文某便再多言几句,毛兄弟这样文武双全的英才在乱世之中还需投靠明主才是,赵均用之流只怕难当大任。”

    毛贵沉默片刻,突然对文瑄躬身一拜,“文公子的威名毛贵仰慕已久,若您不嫌弃在下的出身,毛贵愿为文公子做一马前卒!”

    毛贵这个举动倒是令文瑄颇为意外,能在短短时间内便弄清楚他戒律堂之外的另一重身份,这个毛贵倒的确是有些手段。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山三虎

    “毛兄弟过誉了,只不过……此地没有什么文家的公子,只有效忠于明教的圣女的文堂主。”文瑄略带深意地回答。

    毛贵借机表露心意道:“在下明白,还望文堂主转告圣女,在下愿为明教出力,竭尽全力对抗元廷!”

    文瑄温和地笑着,伸手将毛贵弯着的身子扶起,“走吧,我这就带你去面见圣女,相信她也会很高兴的。”

    ……

    有人在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有利益的争斗中,重则涉及生死,轻则不顾脸面。

    一山不容二虎的浅显道理,所有人都懂,更不必说如今小小的萧县之中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派。

    其中蕴含的危机文瑄和韩凌玥自然清楚,可为了帮助明教和刘福通稳定河南的局面,也不得不重用彭大和赵均用两部人马。

    “本以为能调和好二人的矛盾,甚至起到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可如今看来,我们走的这步棋倒带来了不少后顾之忧。”

    几日以后的议事厅中,文瑄难得地露出愁容,可想而知彭、赵两部近日以来产生了多少摩擦和冲突,让其难以居中调和。

    今日场中中除了文瑄、韩凌玥、罗文素以外,芝麻李和毛贵也在场。

    芝麻李能够接触到这个核心盖因韩山童生前安排以及罗文素极力推荐,这位平日少言寡语的罗长老既然开了金口,韩凌玥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罗文素的理由非常简单:李二是韩山童生前托付之人,而且是安排在他们所有人起事失败以后,可以辅佐韩林儿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韩教主都如此信任他,可见其对明教的忠心程度,怎么能放着这样的人不去重用?

    毛贵则是文瑄举荐,出于对未婚夫婿的信任,韩凌玥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将其奉为座上宾,当作亲信对待。

    罗文素也对稳重颇为敬佩,抛开他与韩凌玥的关系不论,若没有他倾囊相助,明教此刻的局面恐怕更加危险。

    文瑄举荐毛贵的理由看似复杂,总结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个人才智不在我之下,我们既然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与其和他产生隔阂逼他走向我们的对立面,不如加以重用,为明教新添骨干。

    所以此刻以韩凌玥为首的徐州明教势力,分成了三部分,三者之间泾渭分明。

    彭、赵两部表面上遵从韩凌玥领导,实际上则打着各自的算盘,且两部针锋相对。

    毛贵投靠韩凌玥,或者说是投靠文瑄的诚意很足,对赵均用的交代也很清楚——他将手下的人马尽数留给了赵均用,只带了十几名嫡系净身出户,毫无条件的站在了圣女的集团之中。

    赵均用对此又恨又喜,怨的是毛贵没有真心效忠自己,乐的是总与自己唱反调的二当家卷铺盖走人了,没了他掣肘,自己做事终于可以随心所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好在毛贵所为不算叛逃,毕竟你赵均用也是投靠了人家的下属,由于毛贵的精心善后,所以此事非常平静,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韩凌玥和罗文素也因此见识到了毛贵的手段,心中认可了文瑄的举荐。

    “是我将他们二人引入明教,这件事要怪也是怪我,小师父莫要自责。”听着文瑄无奈的语气,芝麻李劝慰道。

    文瑄:“这位李舵主为人忠义两全,又敢于承担责任,要是再多些智谋便好了。”

    毛贵闻言后呷了口茶,缓声道:“我倒觉得,此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虽然已经信任芝麻李和毛贵,但明教中一些秘密还是不能向他们透露,例如韩凌玥与韩山童的兄妹关系和韩山童的真正死因等。

    是以韩凌玥仍旧面覆红纱,正襟坐在首位,冷艳的声音传出,“看来毛千户心中已有妙计?”

    毛贵全心全意相投,文瑄和韩凌玥自不会吝啬一个虚无缥缈的千户军职。

    毛贵定力惊人,又有彭早住的愚蠢行为在前,所以虽然韩凌玥红纱后的面容引人遐想,但此刻也将目光稍微移开些才回话。

    “彭千户和赵千户摩擦也好,争斗也罢,说到底不过是想夺得头功,将对方压制在自己之下而已。他们现在闹来闹去不过是因为缺少个共同的目标罢了,我们不如就用圣女的名义立下规矩,先夺徐州城者便可总领徐州大小事宜。这样一来,就算一些小纷争我们无法处理,他们两部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自相残杀。”

    又是条利用人心的计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手段怎可用在自家兄弟身上?

    自从知道是教中叛逆残害韩山童以后,罗文素便最忌讳这种在他看来不甚光明正大的计策,于是出言反驳道:“这不等于是我们亲手设计自家兄弟一般?他们极容易因此产生更加不可调和的矛盾!”

    毛贵并不知晓韩山童的死因,文瑄却早已猜测到了罗文素的想法,所以才始终没有提出这样的计策。

    文瑄看向毛贵,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然后替他解释道:“毛兄弟毕竟加入明教时间不长,难免考虑事情的方法与教义偏差了些,是以虽然是条好计策,我们却不能采用。”

    毛贵心思一转,想必此中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触碰到了罗文素的底线,于是歉意道:“是我唐突了,还请罗长老见谅。”

    罗文素也意识到了自己略显失态,拱手道:“议事厅中争论乃是正常,大家对事不对人,毛兄弟也别见怪。”

    “这是自然。”

    一旁的芝麻李见讨论已久,此事还是没有个统一结果,便自告奋勇道:“圣女,各位兄弟,既然大家都没有其他的主意,此事莫不如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韩凌玥颦眉轻蹙,“此事大可从长计议,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芝麻李站起身颔首道:“圣女误会了,并非是我要逞能,而是我听了毛贵兄弟的建议后受到了启发。”

    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引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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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胡尘介绍:
元末至正年间,被蒙古铁蹄践踏了近百年的华夏大地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横空出世的文瑄摇身一变,成了抗元名臣文天祥的后人,跻身于历史的洪流当中。亦正亦邪的明教,腐朽堕落的元廷,问鼎中原的群雄……看元末的历史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波澜壮阔!落日胡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日胡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日胡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