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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在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强扭的瓜甜不甜

    陈乐天再次爆发大笑,仰天大笑,幸亏他不是修行者,否则他恐怕能笑的声震后山,震到豺狼虎豹七窍流血而亡。

    猎手又愣住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停下了快要挥在陈乐天身上的手掌,喝道:“别笑了!你他娘的是想引来别人吗?”

    陈乐天止住笑,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得意忘形了。但是!”忽然抬手指着猎手:“你别忘了,我方才跟你说过规则,我用自己的身体触碰树叶了吗?我手持任何东西触碰树叶了吗?”

    猎手气笑道:“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按你这种方法我能让树叶飞五十丈。”

    陈乐天摇头道:“看来你还是没看懂。我虽然没能直接控制树叶,但我控制了风向,控制了盟友射箭的时机和准头,就凭这点,你就做不到。你要不信,你可以找个人试试,看看你能不能也像我这样。如果你非要说我是狡辩我也没办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同时控制风向、别人射箭的准头、射箭的时机吗?”

    猎手想了想,要是换做自己,在山洞外,让另一个人在山洞里...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啊...不过嘴里还是不认同的道:“你说的似是而非,要不咱们去找教习分辨对错。”

    陈乐天看猎手已经被自己说的找不着北,冷冷笑道:“哼...找教习?你要是被教习发现居然跟考试打赌,输了还要保护考生,这不就是作弊吗?教习大人不把你揍一顿我‘陈’字倒写!”

    猎手沉默了,陈乐天用极具蛊惑力的声音道:“这场比试,肯定是我赢了,但你若是不服气也没关系,尽管杀了我便是,但你要记住,我不服气。如果因为实力不如你,就拥有不了公平,那这世上还要公平又何用?我大宋的子民,应该没有人会想要这种不公平吧...”

    猎手沉默了许久,无奈的摇摇头道:“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

    之后猎手答应,三天内,带着他俩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避免再碰到其他猎手,直到考试结束。

    ---

    夜幕降临,二师兄冯霄霆三师兄严缜小师妹韩灵儿三人正在吃干粮,距离陈乐天有三里左右。

    下午时候,原本还在努力寻找陈乐天孙子书的草庐三人,被陈乐天那一阵大笑声帮助了。由此,才得以找到二人的踪迹。不过那二人身边不知为何,还跟了个此次考试专门负责攻击考生的‘猎手’。按理说,那猎手是要废了陈乐天二人,让他们通不过本场考试。冯霄霆三人想不明白,不过这不重要,那猎手的境界也不高,解决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准备到深夜再动手,这样得手后,趁着夜色逃跑会更容易。

    此时的陈乐天三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盯上,遥远的梁国草庐正在向他们敞开怀抱。至于他们是主动投怀送抱还是被强行拥抱,对冯霄霆他们来说差别不大。

    “二师兄,要是被小师弟知道,肯定会生气的。”韩灵儿

    轻声说道,她很了解小师弟杨越山,小师弟是个做事讲规矩道甚至是古板的人,要是知道他们用强的手法,必定会不悦。

    “咱们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那些被我们强行带回草庐的人,最后不都成了赶都赶不走的忠诚弟子了吗?师父惜才,只是想培养天赋好的弟子,进了咱们草庐,能得到大天师的指导,多少人求之不得?况且,三五年后,他们学有所成了,那时候他们想走便走,我们也不会强留。师父的宗旨是,不浪费了修行的资质,仅此而已。”冯霄霆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道。整个草庐,最懂他们师父心思的,恐怕就是他了,所以即便大师兄卫进修为最高,但师父还是最喜欢将一些不那么正大光明的事交给他冯霄霆做。比如强掳弟子这种事…师父说,这对他修行有好处,他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是他还是会顺从师父的意思去做。

    陈乐天和孙子书以及猎手三人此时在山洞里睡觉。洞里生了火,所以很是暖和。猎手负责警戒,有猎手看护,陈乐天和孙子书自然是很安心的睡着了,而其实春境的猎手是可以一边睡觉一边警戒的,所以看起来三人都睡着了。

    月上中天后,冯霄霆三人开始行动。

    三人从距离三里外的地方来到山洞口,猎手顿时醒来,跃到洞口,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被冯霄霆打晕在地。

    冯霄霆对韩灵儿道:“不要伤他性命,小师妹给他种个昏睡符便可。”

    “是!”韩灵儿自腰间抽出一柄短剑,虚空划了个字,口中喃喃念了片刻,然后轻一声‘入’,只见一个金色的‘道’字在空中闪闪发光,那金色‘道’字随着韩灵儿的剑尖,慢慢钻进了猎手的身体里。那猎手顿时身体一松,彻底昏睡过去。这睡字诀种下,那猎手要十个时辰后才能醒来。

    此时陈乐天和孙子书也醒了,但他俩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亲眼见了韩灵儿种符,陈乐天道:“你们做什么?”

    冯霄霆三人走进山洞里,道:“我们是来接你二人去梁国的。”

    陈乐天奇道:“什么意思?”

    冯霄霆道:“我草庐看重你们二人的天资,是你们的荣幸,现在废话不多说,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另一条是我们把你们绑走。”

    陈乐天笑笑,道:“你们还真想强收弟子啊?你们知道这是大宋青天阁吗?敢在这里掳人,想找死吗?”

    冯霄霆摇摇头,手一挥,三师兄严缜自怀中掏出两条绳索,两指并拢指向陈乐天二人,绳索犹如有了生命似得,向着陈、孙二人兜头而去。陈乐天和孙子书当然不会束手待擒,一左一右翻身避开。但那绳索仿佛长了眼睛,像条毒蛇般缠上二人的身体。

    陈乐天拔刀跳起,砍向严缜,与此同时,孙子书也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冯霄霆。但是,刀还未及严缜,绳索已将陈乐天和孙子书缠了个严严实实。

    冯霄霆手捏着箭道:“普通

    人的你们,跟我们修行者动手,是没有一点希望的啊。走吧,二位。”

    草庐三人押着陈乐天和孙子书往山洞外走去。刚到山洞外,陈乐天就放声大喊:“草庐弟子进山…”

    话音未落,就被韩灵儿画符封住了声脉,发不出声来了。顺带着连孙子书的声脉也被封了。

    眼见不能发声,陈乐天用眼神示意孙子书,两人干脆不走了,瘫在地上。

    严缜见此情景,笑了笑,随手折了条树枝,将绳子拴在树枝上,拖着二人往前走。在地上拖行,二人的臀部如何受得了,没一会儿便又老老实实的站起来走了。

    冯霄霆道:“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到了草庐,待上一个月,我保证拿刀赶你们,你们都不愿走。”

    陈乐天不能说话,只能竖起两根小拇指,表示你少放屁。

    冯霄霆也不生气,一笑而过。

    快走到山脚下时,东边树林里忽然有脚步声,草庐三人立刻做好战斗的准备。却见小师弟杨越山持着火把走了出来。杨越山见到师兄师姐帮着陈孙二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们怎么又做这种事?”杨越山很是气愤。

    “这是师父的意思,师弟你不用操心,你走你的吧。”冯霄霆说罢,带着继续往山脚行去。

    “不行!”杨越山拦住众人,道:“我不允许你们带走他们,他们与我是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做!”

    冯霄霆冷冷道:“你敢违抗师命?”

    杨越山道:“不敢,但师父并没有给我下命令。所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自作聪明,快,师姐,放开他们。”

    “小师弟,我…”韩灵儿求助的看向冯霄霆,不敢与杨越山对视。

    杨越山在梁国草庐,见过很多次师兄师姐们强掳人来草庐,美其名曰不浪费一个天资卓越的人。但事实上那些人根本就不愿来草庐,甚至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愿修行,只想安稳普通庄稼汉的日子。这种收徒的方法,在草庐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杨越山当初来草庐,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说动师父改掉这个条例。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啊。

    这次,师兄们竟然来青天阁掳人了,万一被青天阁的大宗师知晓,那他们几个恐怕都得死在这。心中主意已定,这次是无论如何不能允许他们带走陈乐天和孙子书,哪怕是回草庐后被师父惩罚也决不允许。阴沉着脸,杨越山道:“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小师姐,师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最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草庐的未来着想…”

    “师弟的想法我知道,但你觉得这样不好,你先得好好修炼,等你到了大天师的位置,你自然就可以阻止了。但在那之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冯霄霆打断杨越山的话,一边踱着步一边说。

    杨越山道:“师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无论…”

第三十二章 动手了

    冯霄霆踱步到杨越山身边时,趁杨越山不注意,一指点在他后背。杨越山顿时双腿无法动弹。

    “走。”冯霄霆立刻招呼众人离开。严缜左手抓着陈乐天右手抓着孙子书,随着冯霄霆和韩灵儿朝山下飞奔而去。

    杨越山急的满头大汗,努力从气海中不断调动真气冲击着二师兄冯霄霆的封字诀,但却毫无破封的迹象。道门封字诀是水磨功夫,二师兄修了二十年的封字诀,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手下留情估计也得三五个时辰才能冲破。

    眼看着二师兄他们带着陈孙二人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杨越山急中生智,大吼道:“青天阁教习何在?草庐弟子在此!”一连喊了三遍,道门春境的杨越山发起狠来,算得上是声震山谷。

    已经跑出去五里远的众人听到杨越山在身后的喊叫,冯霄霆皱眉道:“小师弟真敢喊?早知道师妹你也封了他的声脉就好了。”

    韩灵儿叹道:“我下不去手,我从来没对小师弟动过手。师兄,我觉得小师弟说的挺有道理的...”

    三师兄严缜忽然道:“有没有道理不应是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既然我们计划已定,就要去执行。小师妹,你要明白,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草庐。”

    “灵儿知错了,师兄教训的是。”韩灵儿低了低头,月光下的俏丽脸庞有些绯红。

    严缜觉得话说的有些过,语气太硬了,又道:“师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师兄只是担心你因情误事,小师弟做的对,但我们做的也对。如果小师弟今天看到了却不拦我们,那就不是他杨越山了。”

    “师弟这话有道理,师妹你没爱错人,但也要为大局想想。好了,咱们小心点,恐怕很快就会有青天阁的人追来了,我们快点。”冯霄霆回头望了望,似乎嗅到了些危险。

    杨越山大喊三声后,只过了一会儿,就有三个教习从天而降落在他身旁。

    “是你喊的吗?草庐弟子?”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教习服的中年教习问道。

    杨越山赶忙道:“是,我是草庐弟子杨越山,我们草庐的人抓了两个考生,陈乐天和孙子书,你们快去救他们,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教习瞧了瞧杨越山的双腿,口中道:“道门封字诀...”走到杨越山身后,在他背上轻轻一拍。

    杨越山的双腿立刻就恢复了知觉,他赶忙指着师兄们逃跑的方向道:“朝着那个方向,他们在山脚肯定备有船只,你们快通知岸边巡逻的人!”其实他很想追上去,但为了避嫌,他只有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既然是他的同门,他就只能乖乖等候教习的安排了。

    黑袍中年教习吩咐另外两个年轻教习道:“你去禀报柳师和安师,你与我一起去追,杨越山,你就在此等候。”

    “是。”杨越山拱拱手,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黑袍教习与另一个年轻教习说罢,就朝着冯霄霆等人逃跑的方向追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余下的年轻教习嘱咐

    杨越山道:“你老实在这待着,怎么处置还得问柳师和安师。”

    “等等...我想去见两位大宗师,反正我在这没人看着你们也不放心吧。”杨越山站起来。

    年轻教习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你随我来。”

    教习是夏境,杨越山是春境,几乎是脚不沾地的,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修行院柳云天的书房,同时也是今夜守夜官的当值室。青天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晚上除了必要的巡逻人员,都会有一位大宗师坐镇守夜,有突发情况,巡逻人员能很快找到这位守夜大宗师,方便应急处理事情。

    而这段时间是青天阁的秋闱考试,所以就比平时多加了一位大宗师,今夜是柳云天和安溪两位大宗师坐镇。

    两位宗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禀柳师安师,草庐弟子掳走了陈乐天与孙子书两位考生。”年轻教习拱手道。

    “学生杨越山,拜见柳大宗师、拜见安大宗师。掳走陈孙二人的,是学生的师兄。”杨越山拱拱手低头道。

    作为青天阁里能够将画像挂在大门前的大宗师,柳云天和安溪今夜照常穿着青天阁特制的宗师红袍。柳云天身材很高大,低头看着杨越山道:“是你的哪些师兄?”

    杨越山恭敬道:“二师兄冯霄霆三师兄严缜六师兄吕由天八师兄苏听风,还有…还有小师姐韩灵儿。”

    柳云天面露笑容道:“冯霄霆和严缜是年轻一代里仅次于你们大师兄卫进的人,吕由天和苏听风的心法道也是年轻辈里首屈一指的,而那韩灵儿据说是年轻辈里符道最高的。他们这些人合力…有点麻烦啊。是谁去追他们了?”

    年轻教习立刻答道:“是钱教习带张春去追了。”

    安溪捻着胡须道:“钱教习不是他们对手啊,老柳,我去吧。”

    柳云天摇头道:“不必了,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人家插手算什么事?草庐会说我们以大欺小。让王轻鸿去,年轻人对年轻人。”说罢,柳云天走进书房内。安溪则笑了笑。

    书房里,有个年轻男子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十几本摊开的书。都是论语、尚书、孟子等儒家经典。男子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双眼定定的看着地上的书,仿佛进入了冥想的境界。

    柳云天一脚踢在年轻男子肩膀上,年轻男子顿时清醒,一骨碌爬起来,站的笔挺:“柳师教训的是。”

    柳云天道:“谁教训你了,赶快出去做事。”

    “是,做事做事…做什么事啊…”这年轻男子便是青天阁院长大人座下第一大弟子,王轻鸿。由儒入秋境的王轻鸿今年才二十四岁,醉心于儒道多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缠着当值大宗师给他指点修行上碰到的障碍。今晚缠的安、柳两大宗师连棋都无法下了,柳云天一气之下给他出了道绝难的儒学题,他抓耳挠腮半天都解不开,这不正在冥思苦想。被柳云天踢醒后脑袋还在迷糊。

    柳云天道:“草庐冯霄霆严缜等人抓了我们两个重

    要的考生,你去抢回他们。”

    王轻鸿奇道:“为什么抓我们的人?”

    柳云天道:“因为他们觉得那俩人天资好,适合修道,草庐的惯用手法你不明白?”

    王轻鸿恍然,拱手说了声‘弟子这就去’。出了门,就与那年轻教习一起往草庐弟子的方向而去。

    秋境的王轻鸿一路都踏在树顶,用不了片刻工夫就能到。

    柳云天和安溪血色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扬着,两大宗师看了看杨越山,柳师道:“你小子怎么不帮你师兄们?”

    杨越山道:“回柳宗师话,我希望草庐可以摒弃一切弊政。”

    柳云天哈哈笑道:“你小子行!你要是做了梁国君主,我们就有事做了。”

    杨越山:“……”

    另一边,冯霄霆三人带着陈孙二人刚刚到达山脚。与接应的六师兄八师兄把简单说了下情况:被小师弟发现,并且小师弟可能已经惊动了青天阁的人,追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要赶快起船走。

    六师兄吕由天担忧道:“我们就这样跑了,小师弟怎么办?”

    冯霄霆道:“小师弟现在是在跟我们做对,要不是他,我们估计到了梁国,青天阁都发现不了。青天阁不会为难他的,放心吧,我们快走,别磨蹭了。”

    严缜放下陈乐天和孙子书,让他俩自己上船。

    陈乐天摇头晃脑挤眉弄眼表示自己有话要说。冯霄霆让韩灵儿解了他们的声脉封印。陈乐天长吁一口气,道:“你们逃不掉的,我跟子书是安柳两大宗师最看重的学生,你们抓了我俩,这不是剜安师和柳师的心头肉吗?”

    冯霄霆道:“还有话要说吗?没有就赶快上船,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好,既然你们如此执着...”陈乐天与孙子书对视一眼,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忽然,两人身上的绳子散落开来。陈乐天和孙子书就地打个滚,滚过众人脚下,起身就往山里飞奔而去。

    “师妹,山字诀!”冯霄霆话音一落,飞身跃出。

    韩灵儿单腿而立,微微低首,犹如白鹤,一手负后,一手单掌推出,月亮此时恰好隐在了云后,天地更黑了,黄河的水都似进入梦乡沉睡了。“起!”然后,只见韩灵儿抬头娇喝一声。

    霎时间,在陈乐天和孙子书奔跑的路线前,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两人仿佛一头撞在无形的墙上,再也无法往前走半步。两人想从侧面绕过去,但那堵墙似乎能识得他们,跟着他们。不管他们怎么绕,那堵墙始终堵着他们的前路。

    其实在山洞里睡觉时,陈乐天和孙子书手上就握着个细小的刀片。本来是为了防止猎手突然变卦反伤他们。没想到碰上草庐人来抓他们。被严缜控制绳子捆住后,两人就悄悄用手里的刀片割开了绳子。两人一直在找机会,他们在冯霄霆等人面前最多只有几个瞬间的机会,所以不能轻易乱用。这眼见就要上船,两人再也不能等了,只得彻底割断绳子搏一把。

第三十三章 什么狗屁大弟子

    不过这把搏的还算时机准确。

    黑袍钱教习与年轻教习张春到了山脚,正看到冯霄霆飞身落在陈乐天与孙子书身旁。钱教习喝了一声:“住手!”拔剑刺出,人剑一起刺向冯霄霆。飞在半途,钱教习发现对方使了道门山字诀,于是体内浩然真气喷薄而出,一剑刺在那堵无形的墙壁上。

    韩灵儿骤然停下旋转的娇躯,嘴角沁出一丝鲜血。山字诀被破,她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冯霄霆收回抓向陈乐天和孙子书的双手,合掌为圆,划出个太极图,发着白光的太极图以飞快的速度砸向钱教习。

    钱教习横剑一挡,力与力胶着,钱教习眼看难以支撑,按住长剑,翻个身,卸掉劲道。

    冯霄霆咦了一声,没想到仅仅一个巡山教习,居然能接得住自己一招。当下再无犹豫,使出杀招。口中念了句‘无为’,修炼了二十年的道门仙气勃发而出,众人周遭热浪滚滚,仿佛来到了炎炎夏日。冯霄霆几年前便踏入夏境,经过这几年的打磨,夏境是愈发稳如磐石了。

    钱教习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再使不出丝毫力气,犹如陷入泥沼。冯霄霆踏出一步,单掌拍在钱教习的胸口,钱教习被拍的倒飞出去五六丈,吐了口鲜血,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当钱教习破开韩灵儿的山字诀时,陈乐天和孙子书就开始继续往前跑,此时他俩已跑了十几丈远。钱教习则恰好摔落在他俩身后。他俩回过头,看到此景,也不想再跑了。

    剩下的那个年轻教习只是春境,与冯霄霆没过几招便也被打晕在地。

    “你俩跑不掉了…”

    “啊耶!谁敢在此撒野?”冯霄霆话没说完,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院长座下大弟子王轻鸿顶着飘逸长发大吼着,轰的一声,落在冯霄霆面前,硬生生把脚下土地砸的凹下去好几寸。

    这一式浩然正气,是儒门弟子入修行境的第一式,是最简单的一式。但从王轻鸿身上使出,却有种霸道无匹的气势。儒家三圣之一的孟子曾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王轻鸿是深得其奥义啊。

    上下打量一番冯霄霆三人,王轻鸿冷冷道:“在下王轻鸿。你是冯霄霆,那是严缜,那位是韩灵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掳我青天阁的考生,说,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冯霄霆皱了皱眉,没想到青天阁院长座下大弟子王轻鸿都来了,这下麻烦挺大。当下心思急转,向严缜使个眼色。两人也不接王轻鸿的话,直接动手。

    “没规矩啊你们…”王轻鸿哈哈一笑,使出君子六艺中的御之气,隔空将一块大石头摄起,几百斤的大石头呼啸着砸向扑过来的冯霄霆严缜二人。

    草庐二人不敢硬接,堪堪避开,却又见王轻鸿御了棵枯树扔了过来。那枯树很大,草庐二人避不过,只能接住。两股道门真气形成剑气,但却只能挡住枯树,无法劈开那灌着儒门御气的枯树树干。

    “裂!”冯霄霆运起全身真气,大吼一声,枯树破碎飞散开来,道门真气与儒门真气碰撞在

    一起,发出如同大石对撞的巨大声响。

    “师弟,抓一个走,你们先上船。”冯霄霆趁着对攻间隙,对严缜道。

    “好。”严缜疾走几步,抓向离他最近的陈乐天。同时,六师兄吕由天和八师兄苏听风也上来帮忙了。

    严缜的手刚搭上陈乐天肩膀,就见孙子书合身扑上来,扫堂腿结结实实的扫在严缜腿上。只可惜严缜丝毫没动,倒是孙子书觉得自己就像是踢在大岩石上,脚都似要踢断了。

    严缜反过来抬脚照着孙子书胸口踢去,孙子书发声喊,像孩子与大人打架一样,就势抱住严缜的腿,死也不放。而陈乐天也发了狠,卯足气力踢打着严缜。奈何陈乐天和孙子书这点战力,在严缜面前,几乎就是孩子。孩子与大人打架,胜负自然不用多说。

    书院第一弟子王轻鸿本来正与冯霄霆缠斗,此时见严缜等人要抓陈孙二人。他若再跟冯霄霆打下去,恐怕就救不回两个考生了。于是使了个搏命杀招,冯霄霆不敢与他拼命,躲避开来。趁着这个间隙,王轻鸿飞身去救陈孙二人。

    陈乐天在军中混了这些年,论可以博得满堂彩的好看招式,他肯定不行,但要论起杀人技法,他是数一数二的。人身上哪些经脉是主脉,哪些骨头是打不得的,如何迅速让人失去生命,他都一清二楚。严缜三人七手八脚的抓着他俩,很显然不想伤他俩,否则断他俩一人一条腿也就够了。

    陈乐天心道,既然你们不够狠,那就别怪我不仁义了!手里的刀片还在,他心一横,瞅个机会,锋利的刀片抹向严缜的脖子。这招他在战场上常用,当跟敌军打的兵器断折或不知飞哪去了后,他就指夹刀片,游走在人堆里,脖子上一刀,手腕一刀,大腿一刀,脚跟一刀…

    刀片刚贴上严缜的脖子,严缜就察觉到不对,冷冽眼神看着陈乐天,随后脖子后仰,让开刀片,动了怒气的严缜抬掌就拍向陈乐天的头顶。

    “你还真下狠手?”恰此时,王轻鸿抓住严缜的手臂,一抡,扔出,严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以疾风般速度飞向天空。而下一刻,王轻鸿又把吕由天扔上了天。

    当王轻鸿准备再把苏听风扔上天时,冯霄霆赶到。扔人这个动作本身其实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很具有羞辱性而已。

    很快严缜和吕由天就回到了地上,冯霄霆抓起离他最近、离王轻鸿最远的孙子书交给严缜吕由天孙听风,说了句“上船”,待众人都上了船,起船时,冯霄霆就转身放心的继续与王轻鸿大战起来,而且开始使搏命的杀招。

    王轻鸿和冯霄霆的修为虽然有不小的距离,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稍弱一方的冯霄霆一旦开始拼命,那王轻鸿想要轻易摆脱,也并非件容易事。

    眼看着那船越来越远,“师兄,走。”韩灵儿大喊道,并且再次使出阻路的山字诀,冯霄霆心领神会,立刻倒飞出去。王轻鸿虽然只用了一瞬间就破了山字诀,但一瞬间对冯霄霆来说已足够。山字诀破的同时,冯霄霆已脚尖轻点在船头。

    “有种别跑!”王轻鸿欲飞身去追,却发现船头草庐五人结起了‘牯牛阵’。此阵是可攻可守的道门大阵,以耗损修为作代价,阵开时,一个人想要破阵,除非宗师级别的大修行者。如果王轻鸿现在上去,恐怕不仅救不回孙子书,而且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娘的!”王轻鸿郁闷的骂了句。

    陈乐天跑到岸边,急道:“我们赶快找船去追啊。”

    王轻鸿道:“追不上了,道门有催水符,他们用不了三五日就能回到梁国了。”说着,王轻鸿救醒了被打晕的钱教习和两个年轻教习,让他们回去把情况禀报给柳师和安师。

    “放屁!不追怎么知道追不上?”陈乐天忽然发现岸边有艘小渔船,大喜,跑过来拽着王轻鸿上船。

    王轻鸿被陈乐天那句‘放屁’给惊住了,除了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别的人这么跟他说过话了。于是在迷迷糊糊中,王轻鸿就被陈乐天拖上了船。

    “你不是院长大人座下大弟子吗,快使点神通让船行快点。”陈乐天拼命划着桨朝草庐众人的船追去。

    “……”王轻鸿盯着陈乐天看了好久才道:“被抓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兄弟,我这辈子第一个兄弟,我宁愿我被抓去草庐也要救下他!”陈乐天大声回答,眯着眼努力分辨着远方的船,他觉得草庐众人的船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一里外的草庐众人。

    六师兄吕由天和八师兄苏听风正在用催水符加快船行的速度,有了催水符的船,其速度至少比原来快了十倍。韩灵儿两次山字诀被破,受了不轻的伤,此刻正盘腿在船舱里打坐疗伤。

    而冯霄霆正与严缜在讨论着青天阁有可能在路上做的种种拦截。只要三天,三天后他们的船就能顺着黄河到达梁国边城南阳。到时候大师兄卫进率领草庐的人来接应,即便是王轻鸿来,他们也不用担心了。

    此时的孙子书正被捆在角落里,除了之前被严缜踢了一脚现在胸口有点疼之外,倒是没其他的伤。吕由天和苏听风跟冯霄霆打了个招呼后,就来给孙子书松了绑,并且安慰道:“子书啊,到了咱们草庐,我保证你不后悔。我们知道,现在不管我们怎么说你都不信,但时间会证明我们是对的。”

    孙子书摇摇头,不说话。

    苏听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壶酒,又拿出些干粮,递给孙子书:“吃点喝点,就算是盼着书院的人来救你,你也得吃点不是。”

    孙子书觉得有道理,便不客气的接过酒和干粮吃喝起来。

    草庐船后面隔了两里,陈乐天王轻鸿划着小船紧追不舍。

    王轻鸿其实已经可以御车飞行了,御船飞行也可以,但快不了,甚至还没有顺水的船跑得快。所以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船越行越远,两炷香之后,他们就完全看不到草庐船的身影了。

    陈乐天拍着大腿骂道:“什么狗屁大弟子,没本事!本事稀松!”

    王轻鸿沉默不语。

第三十四章 牯牛降阵

    青天阁。

    黑袍钱教习与两个年轻教习负伤找到柳云天和安溪。

    柳云天听他们说了情况,便让他们去休息疗伤。转过头来看着安溪。安溪大宗师道:“这事我们还是不能出手,以大欺小不好。”

    柳云天有些不悦:“你真忍心让他们带走孙子书?那小子,我们可是欠他爹一条命。”

    安溪道:“一码归一码,再说了,草庐之行对孙小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尚未可知,说不定这一劫是好事呢。”

    柳云天摇头叹了口气。

    夜色里忽然刮起了大风,两位大宗师的血红色长袍在风中飞扬。曾经杀人无数的柳大宗师何曾想到,自己如今也有了那么多掣肘,还不如当年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少年时光。而安大宗师又何曾想到,当年谈笑间杀的草庐鸡犬不宁的他,如今也得走一步看十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杨越山被安排在青天阁的一间客舍里,是一间山脚下邻着小溪的小木屋。他的考试已经提前结束,柳师和安师明确告诉他,考试通过了。从现在起,他就是青天阁的修行院学生了。他将在这里待上三年。考上了青天阁,他并不开心。因为他是个容易想家的人。草庐才是他的家,梁国才是他的家,而这里,大宋,青天阁,只是异国他乡。可是没法子啊,师父非要让他来,他得听师父的。不知师兄们现在怎么样了,逃掉了没有,有没有人受伤。还有…小师姐呢,小师姐会不会生气呢…

    第二天黎明时分。黄河上很冷。陈乐天还在拼命朝着草庐船消失的方向划去。他已累的几近虚脱,胳膊、肩膀、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从开始的酸到后来的疼,再到一夜之后现在的没有直觉。

    王轻鸿盯着他看了一夜,直到陈乐天晕厥过去。此刻,似乎被陈乐天的执着所打动,他站起身来,吐了一口浊气。“既然你如此重情重义,那我就替你试试!”拎起陈乐天,双足踏着黄河的波浪向前而行。

    起早出来打渔的渔家看到黄河上一个白袍青年左手握剑右手拎个人,都是惊奇的很,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那是修行者,只有修行者才能在水面上行的那么迅速。

    于是大家都忘了捕鱼,纷纷站在船头看,顷刻间就有上百条渔船停那观看。

    王轻鸿看了看,顺手把陈乐天扔到一艘船上,同时身体不停顿,一边踏浪而行一边高声道:“麻烦乡亲们把他送回青天阁,王轻鸿在这先谢谢了。”

    “啊!是夫子座下大弟子王轻鸿?”

    “真的是他吗?”

    “肯定是他,只有他有这份修为吧。”

    “快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受伤了。王公子交给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了!”

    这艘小船上有三个人,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孩。中年男子不必赘述,黑瘦的很,是典型的渔夫模样。而那年轻女孩却长得

    很美,至多十六七岁正当妙龄,手如柔荑,肌肤似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不过眉目间满是活泼状,他们这个小船上,最先发现王轻鸿踏浪飞行的就是她。直到王轻鸿将一个人扔到她们的船上,他才惊得往后躲了躲,随即还是大着胆子上去察看。

    “爹,他好像昏了过去。”女孩歪头看着陈乐天,皱着黛眉。

    “你爹我眼没瞎,女孩子家的别什么事都往前上,让开让开。”身材高大点的中年男子把女儿拉到身后。

    “萱儿,你看着他,煮点姜汤。”另一个男人是女孩的叔父,兄弟两个把陈乐天搬到内舱里。见陈乐天呼吸正常,两人也就放心了。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呢…”叫萱儿的女孩看着陈乐天喃喃道。

    王轻鸿一路踏浪而去,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了草庐众人的船。

    草庐弟子虽然知道青天阁不会就此罢休,但没料到来的这么快,近了一看,还是王轻鸿。王轻鸿居然御水而来,要知道儒门子弟想要御水,其修炼法门是比道门辛苦很多的。道门占了符道的便宜,符之力,其本身就有很多方便法门。而儒门,全靠浩然之气,而此气的修炼,非水磨工夫是无法精进的。简单的说,王轻鸿光是御水而行这招,起码比道门的催水符要多流十倍的汗水。

    王轻鸿远远的便高声道:“留下我青天阁子弟,否则,别怪我开杀戒!”

    冯霄霆一边召集众人再次开启‘牯牛降’阵,一边道:“王兄,我劝你也别硬来,这人我们是要定了,本来我们是要两人,现在只拿了一人,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王轻鸿冷笑道:“你们抓我们的人,算给我哪门子的面子?”

    冯霄霆不再多言,‘牯牛降’阵已再次开启。相传,老子云游天下时,一日骑着青牛路过一座山,见此山妖气极重,上无飞禽地无走兽,甚感奇怪。休息时,忽有一只大怪鸟从天袭来,那鸟只顾着攻击老子,却未防青牛,被青牛用犄角顶了个措手不及翻滚开来,怪鸟正挣扎欲起时,青牛一跃而上,将那怪鸟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时间一长,那青牛化作一块巨石,那怪鸟也化为泥土。于是百姓纪念那降妖的大青牛,那座山也就被名为牯牛降山。而道门的这个‘牯牛降’阵,便是道门老祖张道陵带着弟子游历天下时,路过牯牛降,在山中领悟出来的阵法。

    此阵一开,整个小船周围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紫色。阵中草庐众人虽然一切如常,喝茶的喝茶,吃干粮的吃干粮,但他们五人的道门真气正在源源不断的维持着那张青紫色的网。开一次阵,他们就要回草庐修炼好几个月,才能弥补回来。所以这种阵法轻易不开。

    王轻鸿哈哈笑了两声,缓缓拔出手中长剑,捏了个剑诀,低头念道:“大道之行也!”而后抬头,飞身以剑刺向那青紫罩。

    剑尖与青紫阵罩碰撞

    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周围黄河水炸裂而起足足三丈有余。王轻鸿与阵中冯霄霆一个在圈里一个在圈外对视片刻,冯霄霆笑道:“王兄果真是霸道,竟敢攻我牯牛降,不怕有损境界吗?”

    王轻鸿洒然道:“我还从没试过牯牛降,今日正好有这机会,岂有不试之理?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可是要发力了!”

    说罢,王轻鸿横剑右划,而后身形猛然拔高七八丈,体内浩然气迸发而出,天地仿佛都变的有些昏暗,浑厚的声音响起:“天、下、为、公!”双手握剑,自上而下,霸道无匹的一剑劈在牯牛降阵的青紫罩上。王轻鸿用剑刃持续对这道阵施加浩然气,整个阵都晃了起来。

    “固阵,反击!”冯霄霆发出命令的同时,晃动身形,以双掌直面王轻鸿的剑锋,隔着阵罩与王轻鸿对峙。

    “是!”余下严缜吕由天苏听风韩灵儿应了一声,纷纷盘腿而坐,努力催逼自己体内道门真气不断涌出,游走于整个道阵。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后,五人一齐发力,将五道真气汇于冯霄霆的双手,冯霄霆深吸口气,闭上眼吟道:“天、地、不、仁!”然后集了五个人真气的双掌朝外推去。

    王轻鸿又是大笑一声,拔出剑刃,再次举高,劈下。

    一股是道门真气,一股是儒家浩然气。两股气激烈的撞在一起,方圆十里内的黄河仿佛都被煮熟了,翻滚着,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河里的鱼一条接着一条往上窜。

    片刻后,王轻鸿支持不住,往后退了几十丈,同时,那名为牯牛降的道阵也连同渔船往后退了几十丈。

    “再会了,王兄!”冯霄霆朝王轻鸿拱拱手。草庐的船在道门催水符的助力下,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北方梁国的方向而去。

    “有种站住别跑!”王轻鸿骂道。

    当双方都再看不见彼此的时候。

    “嗯,此阵太过强大了,回去得好好研究,争取一年内破了它。”这边王轻鸿跃上岸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如牛,额头上滴落下豆大的汗珠。

    那边草庐五人纷纷口吐鲜血,站立不住。冯霄霆瞧了瞧韩灵儿,道:“师妹,瞧见没,小师弟在青天阁,就是与王轻鸿这样的人为伍。所以,你还会觉得与其在青天阁倒不如在草庐吗?”

    韩灵儿被众人保护的很好,这次起阵与王轻鸿的斗法,她受的伤是最轻的。她摸摸自己怀中的包裹,确定包裹安全的很,才放心道:“希望小师弟能好好学吧,师兄,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啊?”那包裹里装的,是众师兄凑了足足三百两银子在秋兰坊给她买的胭脂。经过韩灵儿的试用,秋兰坊胭脂,天下第一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所以她想快点到草庐,早点让秋兰坊的绝好胭脂到达最安全的地方。

    严缜道:“大约还要十二个时辰。”

    “好慢哦…”韩灵儿托着腮,撅着嘴。

第三十五章 入学大典

    十日后。

    青天阁的入学大典。

    大宋帝王派人送上了十万两的贺银,以及各种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总价值恐怕不下于百万两。

    大臣们有些腹诽,这不是拿着民脂民膏来做人情吗。但是帝王自己知道,这些礼物,都是各个国家进贡给大宋的,反正堆在国库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让青天阁变卖成现银,修缮修缮学生教室宿舍什么的。

    武当山、少林寺、天龙寺、草庐、等各门各派都有贺礼送上。人们都说,每次的入学大典,都是青天阁财源广进之日。有人说,一次入学大典的收入,就足够天下第一书院青天阁十年的开销。不过,这个说法至今也没有得到过青天阁官方的证实。反正每次入学大典,许许多多往届学生搬贺礼都搬得腰酸背痛。

    青天阁的学生总体来说分成两批,非修行院学生和修行院学生。

    君子六艺,是所有学生必学科目,此外,修行院学生则需要接受修行院专属的教育。

    修行院今年一共收了一千多名学生。这一千多人里,包括陈乐天和如今身在草庐的孙子书。

    修行院的入学宴单独开在后山山脚下。今日的山脚下人声鼎沸,一百张桌子依次排列,最上首的桌子上,坐着院长大人和修行院十二大宗师。

    仅次于后的一桌是六艺的各科总教习们。

    再之后的是院长大人的十二名徒弟,王轻鸿坐在第一位。

    待众人坐定,院长大人站起来。这位被所有学生称作夫子的人,今天穿着特制的青天阁书院院长衣服,红底丝绸上绣了金色的一笔一墨一纸一砚。头上戴着高冠,脚上则是灰色镶绿玉长靴。虽已耄耋之年,但院长大人的气色还是很好,没有丝毫暮气,有的只是儒圣般的雅气。

    环视一番诸生,夫子开口道:“诸位,今天我很高兴,又来了那么多年轻人。你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学生,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们都能保持积极的心态、不言弃的精神。我要你们明白一点,你们是我青天阁的学生,更是大宋的学生,更是天下子民的学生,从这里走出去,我希望你们时刻记着,人,生而为人,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所有学生都站了起来,诚心的鼓掌,掌声许久不息。

    夫子抬手压了压,笑道:“以后谁有了困难、想不通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或是找柳宗师他们。在这里,在青天阁,我们就是一家人。好了,大家开吃吧。”

    又是长久的掌声。

    陈乐天被杨越山拉着坐在一起。陈乐天看杨越山非常不爽,但奈何杨越山总是缠着他,而且杨越山还诚心诚意的向他赔罪。况且,那日,杨越山已经尽力阻拦了。要不是杨越山,恐怕他陈乐天此刻也在梁国草庐了。

    “陈兄,对不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子书没事,最多三年他就能回来。”杨越山给陈乐天倒杯水。

    桌子上无酒,新生入学宴上没有酒

    ,是传统,是象征。意在告诫众学生要懂得自律,要学会控制自己的**。

    “我没担心,你不用再安慰我,我觉得你很烦。”陈乐天一口喝掉杯中水,如同喝酒般豪爽。他每天都要听杨越山说一次‘对不起’‘不用担心’,实在是烦死了。

    “陈兄,从明天开始,我教你画符怎么样?”杨越山忽然想到一个补偿陈乐天的好办法。

    “杨兄,请你以后别再跟我提道门的事,你知道我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吗?是踏平你们草庐!”陈乐天吃一块烧鸡,恨恨道。

    杨越山尴尬的笑笑,道:“陈兄多吃点菜,我再去拿壶热茶来。”

    入学宴一直开到下午才结束。入学大典一场宴席,修行院又一场宴席。院长大人和大宗师以及总教习们连吃两场宴会,都有些累了。

    宴席结束后,学生们都要打扫场地,刷锅洗碗。陈乐天和杨越山也不例外。

    陈乐天正扛着张桌子在走,肩膀被人拍了下。他一抬头,是王轻鸿,问道:“王兄何事?”

    王轻鸿道:“安师找你,随我来吧。”

    陈乐天放下桌子,随王轻鸿往大宗师的住所走去。

    安溪大宗师在自己的书房里,见陈乐天和王轻鸿到了,指指旁边的椅子道:“都坐吧。”

    陈乐天待王轻鸿先坐,自己才随后坐下。

    安溪道:“今日我接到草庐轩辕化雨的来信,轩辕大天师说,孙子书根骨绝佳,最宜修道,希望我们书院不要为了私利,而浪费了这么个人才。信里说的还算是客气。”

    陈乐天想说‘放屁’,但忍住了,站起来拱手道:“安师,草庐无论如何是不能跟我们书院比的,现在,他们抓了我们登记在册的学生,难倒我们不该要回孙子书吗?”

    安溪笑容可掬,道:“你说的有道理。但轩辕化雨明确说,要人他们是不会给的,而且,不许我们老家伙们出手,说是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解决。”

    陈乐天立刻道:“那好,王师兄他们是年轻人里最厉害的,他们可以去草庐救人啊。”

    安溪道:“轩辕化雨还说,世人都说大宋书院天下第一,那就请安师拿出实力来,旧学生就不用了,就从新收的这批学生里培养一些人,来我草庐试试刀吧。”

    “……”陈乐天握了握双拳,叹口气:“凭什么都要听他草庐的?”

    安溪转头看看王轻鸿,后者立刻站起来,道:“因为我们书院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担起这个名头,就要有这份气魄。”

    陈乐天低头沉默半晌,忽的抬头道:“好!我想求安师一件事。”

    安溪点点头。

    陈乐天拱手道:“请安师回封信给草庐,让他们对孙子书好点,要是孙子书受到虐待,我会烧了他轩辕化雨的胡子!”

    安溪呵呵笑了起来,看着陈乐天的样子,没有一点像开玩笑的意思。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一个人,杀的草庐

    鸡飞狗跳的场景。在那日的前一年,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子弟而已。“好,我会把你的原话写下来寄给他,需要提你的名字吗?”

    陈乐天点头:“必须要提,就说是我说的,并且这么说:要是不服可以来书院找陈乐天,安大宗师绝对会打的你哭爹喊娘。就这么写。”

    安溪忍俊不禁,连王轻鸿都没控制住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草庐的轩辕化雨收到这封信,心里对这个差一点就也抓来草庐的陈乐天充满了好奇。

    修行院每个学生都有宿舍,有集体的,三四人一间的屋子,也有单独的,根据学生自己喜好,自由选择。

    陈乐天本来是想选个人多的屋子,因为他在军中习惯了多人住一起,奈何被杨越山强行拉去跟他住。

    收拾好被褥等日常用具,陈乐天甩开烦人的杨越山,出了青天阁。从集市上买了十几斤肉,来到西郊的鲤鱼村。鲤鱼村里住的都是以捕鱼为生的渔民。虽说住在这里的人,比起内城的百姓,都不富裕,但毕竟是京城户籍,比起其他地方的百姓,鲤鱼村还是可以算很安稳幸福的。

    陈乐天来到一家门前,大白天的,门当然是开着在,他径直走了进去。

    院里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孩正在腌制咸鱼,准备一部分自家过冬吃,一部分拿去卖。

    “乐天哥,你来啦,快坐,我去沏茶。”女孩瞧见陈乐天,开心的搬了条凳子给陈乐天。

    “萱儿好,喏,你喜欢的猪肉。”将手里拎的肉递给女孩,女孩欢天喜地的接过来,进屋去了。

    “今天不是入学大典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溜达?来就来,带啥东西。”女孩的父亲见自家女儿那开心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问道。

    陈乐天坐下,道:“二叔三叔好,入学典礼的事忙完了,左右无事,我就想过来看看。”

    这家人正是十天前在黄河上捕鱼,巧合下,救醒了陈乐天的一家人。这家人姓李,女孩的父亲叫李金,排行老二,另一个中年男子排行老三,叫李银,女孩是李金的女儿,叫李萱儿。

    李萱儿三岁时,母亲就染病去世了,老三李银的老婆也在同一年染病死了。李银人老实,不会自己过日子,此后,李金和女儿就带着这个叔叔过日子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一家人也过的挺好。虽说没什么钱,但吃穿都不成问题。

    陈乐天坐了片刻,有点着急,干脆起来帮着晒鱼。李金一把挥开陈乐天刚搭上渔网的手,笑道:“青天阁的学生,哪能干这粗活,你给我老实坐着。萱儿这丫头沏个茶怎么沏到现在!”

    说话间,李萱儿端了杯茶出来。

    待陈乐天喝了几口茶,李金道:“萱儿,你带乐天出去转转,去河边走走,顺带看看我们的船,去吧。”

    “好啊,乐天哥哥,我带你去看我下的网。”李萱儿雀跃着当先而行。

第三十六章 少说闲话 不然打你

    待两人走后,木讷的李银忽然道:“萱儿喜欢李公子。”

    李金道:“傻子都能看出来,萱儿…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啊…”

    陈乐天看着李萱儿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想起那天,他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时躺在李金的床上,旁边是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李萱儿。萱儿很美,让他忽然想起,当年乐游原之战时,他领着一伍的弟兄死战到最后,只剩他一个活人,他又杀了几个敌人,而后力竭倒地,迷迷糊糊中看见己方援军的旗帜。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李字旗,是他过去的十几年里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不过,从那天醒来,看到李萱儿的第一眼,那最美景色的名头,就变成了李萱儿安睡的脸。

    “萱儿。”陈乐天忽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啦?”李萱儿停住脚步,回头,笑颜如花。

    “嗯…你衣服旧了,明天我带你去买身新衣裳。”陈乐天想起边关的兄弟袍泽们,只是无意识的喊了一声,却不知为何喊的是‘萱儿’两字。

    李萱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了看陈乐天,抿嘴笑道:“我这是新买的衣裳啊。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陈乐天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李萱儿抬手比了个九尺的高度,道:“我爹有个朋友,胡子都白啦,他每次跟我爹喝酒的时候,说起往事,都跟你刚刚的表情一样哦。”

    陈乐天竖起大拇指道:“就服你。”

    李萱儿掩嘴笑,摇摇手:“快走啦,我上午才下的网,万一被别人起了就亏了。”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了黄河边。那艘他们一家赖以为生的船静静的停泊在那里,李萱儿的网就下在离船不远的地方。两人合力把网起上来,一网至少打了有二三十斤鱼虾。

    李萱儿麻利的把鱼虾放进篓子里,盖上,洗洗手长舒一口气道:“大功告成。明早能卖几十文钱呢,够请你吃顿饭啦。”

    陈乐天差点感动的眼泪下来,赶忙道:“谁要你请吃饭了,要请也是我请你。我家在京城里开客栈,回头我领你去一趟,以后你家打的鱼有多少算多少,都送来我家客栈。”

    李萱儿嘟着嘴道:“这你可得跟我爹说,我做不了主。”

    “好,待会儿回去我跟二叔说。”陈乐天在岸边坐下来,望着河面,望向梁国的方向,长叹一声。

    李萱儿挨着他坐下,歪头看着他好久,道:“我真的见过你呢…”

    陈乐天疑惑道:“什么时候?”

    李萱儿想了想道:“大概五六年前吧,我和爹一起去城里卖鱼,在秋实客栈。当时你是掌柜的,我爹还说‘你小小年纪就经营客栈,不容易,鱼便宜点卖你’,后来你就买了那些鱼,还故作成熟的对我说‘小姑娘辛苦了’,其实你当时也不大啊。我爹后来还跟我说,当时应该再便宜点卖给你呢。”

    陈乐天被她

    一提,记忆被唤醒,想起来确实有这个事。当时他十二三岁,她才十岁不到吧。天寒地冻的天,她小脸冻的通红,他看到后很心疼,心里如同被根针刺了。“我那是心疼你,萱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李萱儿奇怪道:“真是奇怪哦,我爹心疼你,你心疼我,其实我们都不用心疼,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就是最开心的事了。”顿了顿,又道:“乐天哥哥,你修行一定很辛苦吧,以后我每天都做点吃的送去给你,送到书院门口行吗?”

    “不用。”陈乐天立刻道,转头看到萱儿撅着嘴,满脸不高兴,赶快又道:“我的意思是,你随时可以来书院找我,不管是有事还是来找我玩都行。另外,我不要你特意为我做吃的,我要你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对自己好点,你明白吗?”

    “我知道啦,乐天哥哥,你一点都没变呢,还像小时候一样,总是想着别人,可是你自己呢,我听爹说,你这几年都在边关打仗呢,打仗…好可怕吧?”说到后来,李萱儿握紧粉拳,紧张的很。

    陈乐天哈哈笑道:“不可怕,军中有很多好兄弟,大家都互帮互助,在一起很开心的。”

    “不要骗我啦…打仗要…要死人的…”李萱儿抱着双膝,把下巴抵在膝盖上。

    陈乐天抬手摸摸萱儿的头,道:“打仗死人是值得的,因为有他们的死,才有国家的安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太史公说,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死在边关的每一位将士,他们的死都是重于泰山的!”

    李萱儿重重的点头:“嗯!乐天哥哥说的很对,他们都是英雄!”

    傍晚的黄河边刮起了风,秋风瑟瑟,陈乐天背起鱼篓,和李萱儿一起回去了。晚上,陈乐天在李萱儿家吃饭。李金兄弟俩做了一桌菜,鱼肉蔬菜都有,当然,也少不了酒。

    陈乐天今晚得回青天阁,依照青天阁的规矩,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晚上在家或是在青天阁住,但若回青天阁,就不许饮酒。所以陈乐天自己没喝,就专门给李金兄弟俩倒酒。

    李金兄弟俩对陈乐天很客气,也很喜欢,陈乐天书院弟子的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陈乐天李家军将士的身份。这两种身份,在大宋子民的心中,就是品质保证,就是优秀人才的代名词。

    待酒过三巡,陈乐天说,以后打的鱼都送去秋实客栈,多少都收。李金当然是满口答应,这比他挑去集市上卖可方便多了。并且李金还说,以后就让老三李银和李萱儿去送鱼。

    几壶酒见底,李金说话开始舌头打绕了:“乐天啊,我跟你说,萱儿从小她娘虽然死的早,但我可是照料的很细心。虽然我们不管是打渔还是买鱼都带着她,但从来不让她干粗活,最多也就是回家后给我们烧烧水、缝缝补补,你别看她说起打渔来一套套,其实也就最近几天才第一次自己下网。乐天你也能看见,萱儿的长相就不用说了,那是十里八乡远

    近闻名的绝色。光是这手,不是我吹,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有萱儿的手细白呢,那叫肤如什么白纸…”

    “肤如凝脂…”陈乐天忍不住呵呵笑。

    李萱儿脸红到耳根,嗔道:“爹你胡说什么啊!”

    “二叔说的很对啊,来,二叔三叔,喝。”陈乐天笑着拍拍李金的肩膀,端起茶杯。

    直把李金兄弟二人喝的四仰八叉,陈乐天才离开。

    出了门,经过鲤鱼村村头一间破屋旁,恰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喝酒喝酒,嘶…我说,那李家最近好像来了客人,这几天常有个年轻男人出入。”

    “对,我也看到了,王哥,你可要小心了,李萱儿可别落别人手里啊。”

    “那不会,李萱儿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不揍死他!”

    “轰”的一声,破屋的破门被陈乐天一脚踹的七零八落。屋里正在吃着狗肉火锅的两个鲤鱼村有名的闲汉,一脸懵然的看着陈乐天。他俩都认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最近常看见的,方才还在说的那个,出入李家的人。

    王姓男子面相倒是长得不错,就是气质比较猥琐,属于那种额头上明摆写着我不是好人的类型。另一个男子岁数大点,气质阴沉点,不谙世事的人乍看之下,恐怕还会以为他是好人。

    “你们刚刚是在谈论我吗?”陈乐天走上前,闻了闻锅里的狗肉,摇摇头,这狗肉锅子做的太差劲了,完全不是那味儿。

    王姓男子站起来道:“谁谈论你了,我们都不认识你。你赶快走!”

    陈乐天听声音分辨出他就是刚才说‘李萱儿是我的’那人,一脚踹在他腰间,那猥琐王姓男子哗啦一下就翻在地上,陈乐天跟着就脚踩在他脸上,蹲下身来,照着他的脸捣了一拳,顿时鼻梁断、牙齿也掉了几颗,为了避免他大声惨叫影响村民睡觉,陈乐天顺手从地上抓些乱七八糟的泥土塞进他嘴里,道:“记住我的名字,陈乐天。以后,如果村里再有像你们这样不三不四的人打萱儿主意,那么,我就会让他生不如死,记住了吗?”

    猥琐男惊恐的连连嗯嗯点头,另一个岁数大点的男子此时也害怕的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认错。陈乐天回头也给了他的脸一脚,也让他掉了几颗牙,并且对他道:“以后少说点闲话,多干点正事。”

    “是是...”

    拍拍手,陈乐天潇洒的离开。

    从进门到离开,陈乐天只用了大概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屋里两个闲汉过了好久才敢爬起来,瞧瞧门口没人了。两人才相拥而泣,那个人...太可怕了,刚才那一会儿,他们觉得自己要死了,根本没得活了。那个人...他就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那个人一定杀过很多人吧。差点尿裤子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喜悦,矛盾又统一的在两个闲汉的心里乱撞。

第三十七章 看心性 莫看天赋

    书院修行院的新学生一千多,除去今年结束学业的一千多人,整个修行院还有三千多学生。

    这么多的学生,夫子大人的亲传弟子只有十二个。

    夫子在今年年初,就以青天阁公文的形式宣告天下,王轻鸿等十二名弟子将在明年春结业。而后,夫子会在明年秋确定最后一批亲传弟子,也就是关门弟子。

    于是江湖中便有了种种传言。

    “夫子飞升在即,他要把最强大的力量传授给最后一批弟子。”

    “夫子要去茫茫南洋那边修行了,青天阁要易主了。”

    “夫子得了重疾,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保证青天阁的权力平稳交替。”

    甚至在梁国和魏国还有些这样的传言:

    “王轻鸿已经杀了夫子,准备夺夫子的院长位子,此举是为继位而造势。”

    “柳云天和安溪两大宗师领头,联合众宗师,欲架空夫子,独揽大权。”

    不过大多数时候,在宋人看来,夫子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反正不管怎么样,青天阁永远都是最强大的,夫子永远都是天下第一。

    “所以我说,咱们大宋子民有个缺点,太过于乐观了,尤其是对院长大人的盲目崇拜,要不得,要不得。”陈乐天吃着杨越山花大价钱让人从草庐带来的糕点。

    “可是夫子的确当得起天下第一啊,从没有人打败过他,这是事实。”杨越山觉得陈乐天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哪有这么说自家老师的。

    “那我也没被人打败过,这也是事实。”陈乐天开始不要脸,“夫子从来没上过英雄榜,这也是事实。”他觉得有钱就是好,花上百两银子,就为了让人从草庐千里迢迢送些草庐专供的糕点,奢侈啊,不过的确好吃。

    “英雄榜的上榜原则是必须经过本人同意,本人不同意英雄榜是不会登名的。你慢点吃,多着呢。”杨越山倒杯水给陈乐天。

    “我前几天还拒绝了一次上英雄榜的机会,难倒我会告诉你吗?杨兄,上不上榜就上不上榜,别找什么借口。”陈乐天吃饱喝足,打个饱嗝,又接着道:“院长大人的修为不一定就有多高,但他老人家教书育人的本事,那绝对是天下第一。我这么跟你说吧,院长大人自己是天下第一,那不算厉害,能教出一个又一个天下第一,那才是顶天的本事,懂了吗?”

    杨越山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管夫子是不是英雄榜上的第一名,他都是天下第一。”

    陈乐天拍拍杨越山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想要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有一关是必须过的,那就是登上后山的慎独楼,并且在楼中待满三天三夜。

    慎独楼里有多可怕,除了夫子和大宗师以及夫子的十二弟子之外,外人不得而知。

    大家都知道很可怕很可怕,无比可怕,可是可怕在哪,谁也说不上来。由此可见传言的力量是巨大无比的,而一个事物,越是神秘,就越能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慎独楼座落在后山群中,最高的一座山山顶。从外面看去,像一个巨大的带盖子的五脚大鼎,仿佛是天宫里的鼎,被顽皮的仙人放在了山顶。至于这个鼎原来是用来烹煮什么的,没人知道。

    照规定,修行院一千多学生,每个人都有权力登慎独楼。慎独楼里面,共有六层。一般情况下,学生只能在里面待半天,就会不由自主的从里面跑出来。并且会短暂性的失忆,完全忘记自己在楼里经历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来了。而且,出来后的学生,半个月内,每晚都会梦游跳进慎独楼旁边的‘不器池’里,在池子里游几个时辰后再**的回到宿舍。第二天醒来之后,身上床上都是水的学生,也不会记得昨晚自己做了什么。

    “怪事啊,真有这么怪?”陈乐天望着眼前的慎独楼,喃喃道。他只是觉得此事很奇怪,倒不害怕,毕竟梦游什么的并不会让他失去生命。只要死不掉,那都不是事。

    “我不想登慎独楼了,我怕进去后,就忘了自己是草庐弟子了…”杨越山明确表示拒绝,可是师父嘱咐过他,一定要登慎独楼,他没办法,只能听师父的话。

    “你最好忘了你那些师兄,忘了你师父,然后单枪匹马去把草庐杀的鸡犬不留,那我要好好谢谢你。”陈乐天笑道,说实话,陈乐天是愿意和杨越山做朋友的,那天夜里在山里,杨越山宁愿违背师父师兄的意愿,也要拦下他们,这份死心眼和刻板陈乐天是佩服的。

    两人说话间,贾八筒和王虎生两位师兄迎面走来。贾八筒的八字胡依然那么的漂亮,王虎生的光头依然那么的亮眼。两人看到陈乐天,都很高兴,快步走过来打招呼。

    自然是一番寒暄,恭喜陈乐天如愿进入修行院。问起孙子书,陈乐天把孙子书被抓的经过简单说了一番,贾八筒和王虎生大骂起来。既然是骂,那当然话就不好听了。杨越山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跟陈乐天打个招呼就跑了。

    贾八筒问那是谁,陈乐天说是草庐大天师轩辕化雨最小的弟子。贾八筒冷笑一声,表示非常不屑。倒是王虎生看的仔细,说那小子应该是春境。陈乐天竖起大拇指道:“还是王师兄细心,我听说,他是草庐年轻辈里最有希望继承轩辕化雨衣钵的弟子,不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哎,不管他了,不知二位师兄进过这慎独楼没有?”

    贾八筒和王虎生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慎独楼,想到自己曾经不知深浅冲进去的那段经历,二人都是摇头叹了口气。

    陈乐天疑惑道:“二位师兄怎么了?”

    王虎生苦笑道:“当初我与老贾一起进去的,三个时辰,我们就一脸茫然的出来了,当晚就梦游进了不器池,如此连续一个月,每天夜里都会跳进不器池,那时候正是隆冬时节,冻的我们后来晚上不敢睡觉。想想真是不容易啊。”

    陈乐天张着嘴巴:“后来呢?”

    贾八筒道:“后来?后来我们就再没进去过,老老实实修炼了,做夫子的亲传弟子没那么容易的,努力只是基础,天赋才是决定能否成为夫子弟子的关键啊。”

    “天赋是关键?”陈乐天忽然想起,在自己那些宝贝信中曾看过一句话‘大多数人,还没努力到拼天赋的地步’。

    王虎生望着慎独楼道:“虽然我不太认同老贾的说法,但天赋确实很重要,修行院每三年都经过层层选拔,选出一千人,能考进来本就很不容易了,然后又要登慎独楼,从登上慎独楼的学生里再选出十二个子弟,就更是万一挑一了,不,可以说是

    百万里挑一都不止。”

    “是啊。”贾八筒笑笑,忽又转过话锋道:“不过乐天你不要泄气,你现在已经是咱们书院的名人了,礼科考试被揍,御科考试第一,射科考试第一,追踪科考试一等,杀敌科考试一等,逃遁科考试差点被抓走…就凭你这成绩,这经历,我看也是咱们青天阁近几百年来独一人。我估计夫子会对你感兴趣的…”

    陈乐天摇头道:“还不够,我准备再弄点更大的事情,争取让自己成为青天阁有史以来最会折腾的学生,这样夫子就必须要收我为徒了,就像孙悟空,不闹的话,就没人给他机会。”

    贾八筒笑眯眯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别玩过头了,万一被压五指山下五百年,你可不是那能永生的石猴啊!”

    “多谢师兄提醒,师弟我心里有数,保证闹得够大,又不会让如来动真火。”陈乐天双手合十,做斗战胜佛状,随即哈哈大笑。

    众人一阵大笑。

    玩笑归玩笑。陈乐天还是需要贾八筒和王虎生的经验,毕竟想要做夫子的亲传弟子,慎独楼是必须登的。只有登上慎独楼,才有可能做夫子的弟子。虽然这条路很难,但他必须走,这是他的梦想。

    王虎生比贾八筒性格低调点,也更理智。他沉吟片刻,说道:“乐天,这慎独楼我仔细计算过。慎独楼的五个脚围一圈,大概有两百丈。楼的底部悬空三丈。每个脚的台阶都是八十阶。楼顶到楼底的距离大概三十丈。这在青天阁所有建筑里,算中等大小。重点是慎独楼造型奇特,高处俯视下来,慎独楼像一尊合上盖子的五脚大鼎。

    我查过资料,整个天下都没有哪个国家建过这样的楼,咱们书院这个慎独楼是独一家。

    虽然我不记得当初进入楼中的情形,但爬台阶的过程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是深秋时,大概跟现在的时候差不多。我站在五脚的其中一只脚下时,整个是是完全清醒的。但是我一抬头开始爬台阶,整个人就越来越迷糊,但我强压心神,继续爬。爬完八十个台阶,到达门前时,已是满头大汗。然后我将门推开进去,之后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苏醒时,我在楼外,并且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

    贾八筒点头道:“我与虎生的情况差不多。”

    陈乐天皱眉想了想问道:“台阶周围有没有图案之类的东西?”

    王虎生诧异道:“有,你怎么知道?”

    陈乐天微微点头:“什么样的图案?”

    贾八筒道:“什么都有,很乱,各种各样的图案,圆形三角形,规则不规则的都有。”

    “嗯…”陈乐天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王虎生和贾八筒没敢打断他,往旁边走远了点。两人想起三年前的情景,都是忍俊不禁。当时踌躇满志一定要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登楼失败后两人大受打击,幸好安师主动找到他俩,与他们长谈了几次,解开他们的心结。这不,俩人现在都修到了夏境,成了修行院的中流砥柱,以后只要不松懈,成为大宗师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虎生,你觉得乐天有没有希望?”贾八筒小声道。

    “谁知道呢?天赋异禀的毕竟是少数,安师说,看心性,莫看天赋。我觉得很有道理。”王虎生道。

第三十八章 就如,那一哆嗦

    青天阁,修行院,教习宿舍群。

    安溪大宗师的家。

    柳云天与安溪在木屋前喝茶,茶是碧水丹山峭峰深壑的武夷山所产大红袍。深秋时节喝点红茶暖胃。

    “陈乐天的天赋似乎不怎么好,十八岁了,诸脉仍尚未开窍啊。”柳云天放下茶盏道。

    “那又如何,他的综合成绩这么好,你敢坏规矩不收他吗?”安溪笑问。

    “那倒不敢,怕夫子打嘛。我只是奇怪,往年李戎生推荐的人天赋都很好,可即便天赋好,李戎生也不愿说半句好话。倒是今年推荐的这个陈乐天,天赋不好,反而那李戎生说了不少好话。奇怪啊…”柳云天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

    “天赋这东西,说实话,用处不大。人这一生,是场几十年的修行,看的是综合成绩,某个时段的优秀,并不能代表什么。”安溪道。

    “说是这么说,但那么多人,咱们也没那么多精力都去重点培养。夫子也就收十二个弟子,一千多人里选十二个,这时候天赋就很重要了。”柳云天摇摇头。

    “还是要看心性,心性是基础,天赋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说了,陈乐天到底如何,咱们看着就是,要不要赌一把?”安溪道。

    “赌什么?”

    “赌他何时入夏境。”

    “夏境?拉倒吧,二十年能入夏境他就谢天谢地了。既然赌,那我就往宽里说,十年之内。”

    “我押一年之内。”

    “好,有种!赌注?”

    “输的,请客去燕归巢三天三夜。并且,摸下夫子的头。”

    “好,成交,夫子的头你是摸定了,到时候别哭。”

    ---

    这天傍晚,陈乐天回到家,秋实客栈。

    还没到真正上客的时候,客栈里却人满为患,陈乐天好不容易挤到后堂,看到秦铁牛正在跟厨子们说着什么。

    见陈乐天来,秦铁牛赶忙迎上来道:“乐天你回来啦,我跟你说,我最近又有了个新点子…”

    陈乐天赶忙抬手止住秦铁牛,否则他能说一个时辰不带喝水的,指指前厅道:“怎么这么多人?”

    秦铁牛得意的说道:“都是来买咱们新制的卤味呢,我跟你说啊,那是我……”

    “好好好,铁牛你长大了,这些事不用跟我汇报了,一切你自行处理,我今天回来是问你个事,上次跟你说的卖鱼的那家人送鱼来了吗?”

    秦铁牛道:“姓李的对吧,来了,基本上隔一天就送几十斤鱼来。不够咱们用啊,我们一天起码需要一百斤鱼…哎对了,跟着来的有个大美女呀,我见她说起你来眉飞色舞的,你这也太快了吧,回来没几天就得手个这样倾国倾城的美女,佩服佩服!”

    陈乐天给了秦铁牛一拳,笑道:“别瞎说,那女孩是我刚认识的一位故人。”

    “刚认识…故人?”秦铁牛挠挠头。

    “对,唉,跟你说你也不懂。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吧,我回房去歇歇

    。”

    回到房,陈乐天见桌子上有封信,信封上的署名是北军前锋营第八伍。顿时觉得很亲切,那是自己的营自己的伍啊。打开信,里面厚厚一沓,上面的字真是惨不忍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如同刚上学堂的六七岁小孩的字。

    见信如唔。

    乐天考试还顺利吗,考上书院了吗?你小子肯定是能考上的,我听黄校尉说,你要是考不上,那咱们整个前锋营就没人能考上了。我觉得黄校尉这话吹得太过了,不说别的伍,就咱们伍,十个人,除了你起码还能考上九个人,哈哈。

    我跟你说啊,前几日咱们去西凉,路过定阳城,就在梁国那守将单勇逵的城下扎营,一箭之内。那老单真是怂包,硬是没敢放一个屁,哈哈。不过大将军还是把我们营骂了一顿,并且罚我们整个前锋营夜跑两百里。为啥?因为我们全营都没有想出来一个,怎么样防备定阳城夜袭的办法。我们是真的想不出啊,扎营的地方离城太近了,我们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你要是在,估计能想出法子吧?大家后来都在骂你呢,说你不在了,我们前锋营少了个诸葛亮,但依我们看来,狗屁,你顶多是那智谋不足的司马懿,哈哈哈。

    哦对了,在黄长谷,咱们碰上了西凉兵马。那群二世祖们把我们惊呆了,他们竟然见血不慌,比当初我们刚入伍时强很多啊。还记得小海和小虎当初刚来时,第一仗就吓得尿裤子了,哈哈。

    黄校尉说,你的军籍会一直保留,不管你何时回来,咱们前锋营第八伍都在这等你。不过我们当然是不希望你回来的,从咱们伍出去的,一定要越混越好,混回来就丢人了不是。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最后,咱们一人对你说句话。

    海:燕归巢的女人味道好吗?

    虎:我最近在读论语,好精彩!

    刘:祝早日登上英雄榜。

    浩:无话可说,只想跟你干一架。

    炎:早点成婚,我们好请假回去。

    秋:最近在看金瓶梅,比小虎的论语好看一百倍,谢谢你的推荐。

    朝:我以由武入春境,哈哈。

    陆:朝在吹牛,别信他的。

    史:朝是真入了春境,夜夜做春梦呢。

    望回信。

    看完这封信,陈乐天嘴角带笑的道:“看来你们最近很闲,还是吃的太饱、练得太少了啊。”

    兄弟袍泽们的来信,让陈乐天心情很好。

    随后,他在桌前捋了捋自己目前最紧要的事。修行,他要开始修行了,并且要尽快登上慎独楼,尽快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他已经决定,一旦修成夏境,他就去梁国救子书。他也知道,十有**的修行者终其一生都到不了夏境,但他没有选择,子书在草庐多待一天,被同化的可能就加重一分,甚至被杀都是有可能的,毕竟梁国、草庐,那是个君臣相猜忌,百姓相欺骗的地方啊。

    况且,即便子书心性坚定,不会被草庐所同化,但

    他在草庐如同坐牢,这绝对不好受。没有人愿意在异国他乡待着。

    “必须半年内修成夏境,必须!”上床睡觉之前,他狠狠的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一早,大将军府李二爷差人来喊他去。

    陈乐天赶忙吃个早饭就去了。李通在院子里散步,看到陈乐天,打了个招呼。这段时间忙着考试,有一个月没见到李通,李通还是老样子,年近三十还未娶妻,一副终身不娶精忠报大将军的样子。

    “大将军关于建立火器局的奏章有回复了,圣上非常重视此事,并且让大将军办完巡边的事后,立即回京商讨此事。”二人在一处亭子里坐下,屁股刚落石凳,李通就说道。

    “好事啊,你有具体计划吗?”陈乐天道。

    “有到是有,一个月前我就在考虑成立火器研究局的人员、制度等等问题,但至今没有确定,因为毕竟那杀人枪我只会用,具体构造我完全不知,我看你对那杀人枪比我懂多了,所以今天找你来问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李通给陈乐天加点茶水。

    陈乐天喝着茶想了片刻,道:“我暂时也没有好计划,这需要仔细推敲,一时半会儿定不了,这样吧,我今天回去就做计划,过段时间拿计划书来,咱俩再一起看看。然后再等大将军回来,给大将军看一下。最后,大将军再去跟皇上合计合计,我看这事就差不多成了。这事急不得,一定要慢慢来。”

    李通嗯了一声道:“好,咱们都费点心,这事是重中之重啊…”李通忽然想起来陈乐天考试的事,又道:“考试成绩不错嘛,放榜那天我差人去看了,拿了好几个第一名,没想到你军伍出身,数科也能考一等!”

    陈乐天笑道:“怎么着?瞧不起我们军人?咱们行军打仗,不算的精准些,脑袋早没了。就说一刀劈过去,用多大的力能恰好杀死敌人,又不浪费力气呢?再说格挡时,用什么角度最省力?一趟枪法下来,呼多少次吸多少次?这些都是要算的。”

    李通也笑:“岂敢岂敢!你练那些东西都算?真是佩服!如今你修行院是进去了,不过想做夫子的最后一批弟子,还需多努力啊,有没有把握?”

    陈乐天道:“说实话,没。”

    李通道:“有点信心好不好,你知道你考上修行院淘汰了多少人吗?我给你算算,首先,报名,起码十成里淘汰七八成,考六艺,淘汰七八成,考修行院,又淘汰七八成。这一通下来,你起码淘汰了十几万人,这比礼部的科举难多了吧。”

    陈乐天摆摆手道:“多谢你鼓励。不过我有没有把握,都不会影响我的心情。胜败对我来说固然重要,但努力的过程才是最有意思的。就像咱们去燕归巢,最后那一哆嗦固然重要,但咱们花钱买的,主要还是中间那个听曲闲聊观赏的过程嘛…”

    “噗…”李通刚喝的一口茶直接喷在桌子上,抬袖擦擦嘴,竖起拇指道:“妙!实在是妙!此等说法,纵观那些文人骚客,恐怕也不如你啊,哈哈,那一哆嗦…”

第三十九章 邯郸城的草庐

    邯郸作为梁国的都城,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梁国人都说邯郸有三怪,皇上不喜上朝喜游猎,铜雀台里没有女人尽是太监,草庐里的大天师不喜欢客人来。算是道出了邯郸这座古城如今的情形。

    帝王喜欢游猎,除了春夏秋冬按照祖训狩猎外,每个月都要在木兰围场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狩猎。而祖训里每日必开的早朝,则是能不开就不开,三天上一次最好,每日都开那是不可能的。

    铜雀台呢,是两百年前的梁武帝建的,当时的梁国是天下最强的国家,到处掳掠帝王将相家的美女来充实铜雀台,可如今,这里却划给了梁国的宦官十二司作为办公场所,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了。

    草庐,作为梁国的灵魂,不管帝王家怎么变换,草庐一直屹立在此。而近些年,草庐的大天师们似乎离天宫太近,导致尘世间的俗人想要去拜访他们,想见一面,都非常的困难。

    相传草庐原本是道门先人张道陵修行的地方,当初只是个简陋的草庐,座落于一座无名山脚下。如今经过两千年,草庐已经将整座无名山划在了自己的治下。

    先贤有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如今的草庐,已成了道门的执牛耳者,从教众的数量程度来说,稳稳压了大宋武当山一头。

    梁国之所以能在百年前的九国争霸中存活下来,没有被大宋彻底拍死,究其原因,亦是草庐力量的介入。所在梁国的皇室与草庐来往密切,甚至有传闻,草庐已经可以左右君王的继承。

    草庐的半山腰是弟子们修炼、生活的地方。今天阳光明媚,二师兄带着众师弟七八人在一片草地上晒太阳。

    孙子书也在。来到草庐已经一个多月了,初来时他拼命反抗,有机会就往山下跑,碰到的所有大天师,天师,弟子,都会抄起手边的所有东西干起来。结果当然是可以想象的,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只能打得过来朝拜的百姓,只能打得过草庐里的仆人,但他当然不会对这些无辜的人动手。

    后来,他就不再这样情绪激烈了,他开始理智的思考自己该如何才能离开这里。这时候,冯霄霆的师父,草庐第一大天师轩辕化雨来见他了。

    轩辕化雨告诉他:三年,三年后你来去自由。

    他想问三个月行不行,但轩辕化雨告诉他,你没得选,我已与青天阁谈妥。三年内,青天阁想要派人来救你,只能派新收的那批徒弟。因为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

    孙子书想日他大爷,但他没说,他选择沉默的接受。因为事实摆在这,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如果他乖乖修行道门法术,用三个月就超过冯霄霆,或者至少能超过韩灵儿,那么,他能逃掉的可能性就会大上很多。

    “子书,你知道道门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冯霄霆嘴里叼根草,舒服的躺在草地上看蔚蓝的天空。

    孙子书摇摇头。

    “是心性。师父说,你天赋再高,也不一定就能有所成就。天赋决定起点,心性才决定终点。你的天赋虽高,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冯霄霆道。

    孙子书点点头。

    冯霄霆是几个月大时被师父轩辕化雨出外云游捡来的,襁褓里什么都没,只有个铁牌,上面写着冯霄霆三字,于是师父便以此为名。回到草庐后,才几个月大的冯霄霆见人就笑,温暖和煦的笑将整个天师府十二个大天师醉个遍。

    于是从此以后,冯霄霆就成了十二天师最喜欢的弟子。即便在这之前,轩辕化雨已经收了卫进这个天赋最高修行进阶最快的大弟子,也丝毫没有动摇冯霄霆在大天师们心里的地位。

    孙子书如今对谁都没好脸色,就算是那位强迫收徒的轩辕化雨也不例外,唯独面对冯霄霆时,他起码保持着基本的礼数。带着他踏入草庐的那一天夜里,冯霄霆与他有过一次长谈。冯霄霆告诉他,在哪修行都一样,我们草庐只是不想浪费一个有修道天赋的人,如果你有怨气,可以对我发,可以对师兄们发,甚至也可以对师父发,但请不要对来朝拜的百姓发,不要对仆从发。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

    就凭这番话,孙子书对冯霄霆也怨恨不起来。事实上,孙子书自己的性格自己知道,他很难恨一个人,最多就是看人不顺眼,到不了恨这个地步。

    今天是立冬日。一早就有许多百姓上山祭拜,现在到了午后,仍有香客上山。

    冯霄霆他们处在登山道路的半途处,有许多百姓爬到这里,都会在此歇一歇。

    此时,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十岁左右的儿子气喘吁吁的爬到此处,找个干净的地方一家三口坐了下来。母亲拿出水壶给儿子喝水,那孩子却只是不停的咳嗽,本来苍白的脸咳的满脸通红,母亲心疼的皱眉轻抚孩子后背。父亲则东张西望,瞧见冯霄霆等人,父亲赶忙站起来,走了过来,做了个揖恭恭敬敬道:“真人好,小人给真人请安了。”

    冯霄霆站起来,点了点头道:“有事吗?”

    那汉子忽的跪了下来:“求求真人救救我家孩子,求求你们…”八尺高的汉子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冯霄霆扶起汉子让他慢慢说。那汉子再瞧瞧冯霄霆一群人,越看越觉得他们像山下的人说的大天师的弟子,于是汉子站起来对着妻儿招招手。母亲带着孩子到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

    原来,他们一家是距离邯郸城两百多里的安阳城人。孩子近半年来,总是生病。今天咳嗽明天发烧后天浑身无力,很少有正常的时候。为了给孩子治病,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远近的大夫都找了个遍,但孩子的病仍不见起色,眼看着孩子越来越瘦,精神越来越差,父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是梁国人,自然听说过草庐天师真人们

    的神通。无奈之际,辗转来到邯郸。虽然他们知道,草庐的真人们身份尊贵,他们十有**是碰不到的,即便碰到了,那些天师真人哪有空理他们这小老百姓,但他们还是上山来想碰碰运气,为了孩子夫妻俩愿意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冯霄霆听罢,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对汉子道:“孩子的病…倒是可以治一治,只不过…”

    夫妻俩听了,惊喜交加,赶忙跪下来,涕泗横流的哀求。汉子见冯霄霆的眼神似乎冷了冷,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道:“真人,我夫妻二人愿意给真人炼丹,只求能救我孩子,求您了真人…”这汉子上山前听人说过,草庐有用人炼丹的习俗,入鼎做丹引之人心越诚,练出的丹药就越好。

    “胡说什么!”冯霄霆厉声喝道:“你们要再胡说,休怪我见死不救!”

    韩灵儿走上来,温声道:“你们快快起来,这位是我们二师兄冯霄霆,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还有,用人炼丹这事纯属谣言,那是敌国谍子有意散播的,你们切不可胡乱传播。”

    夫妻二人又是一番磕头认错,草庐二师兄冯霄霆的大名整个梁国无人不知晓,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汉子心中高兴,满脸泪痕的笑道:“多谢真人,这下我家娃有救了,谢谢真人了。”

    冯霄霆叹口气道:“明日早晨你们早点来,在这里等我。去吧,先回去吧。”

    夫妻带着孩子千恩万谢,流着泪下山去了。奔波了大半年的他们,今夜,恐怕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当晚,冯霄霆找到师父轩辕化雨。说了给安阳城一孩子治病的事,轩辕化雨笑说你少给我揽点郎中的活,要治病自己治去。冯霄霆一会儿给师父倒茶一会给捏肩,说我这不是治不好吗,要是一般小毛病哪来用得着麻烦您。冯霄霆确实经常给上山朝拜的人治病,毕竟道门修行,炼丹治病也是必修本事。

    但百姓们有时候也挺麻烦。你治好一个疑难杂症的同时,就会带来十个哭爹喊娘求救命的病人。冯霄霆也知道病人是治不完的,但他总是不忍心看着那些人惶惶然等死。

    虽然师父轩辕化雨常说,郎中救不了众生,但冯霄霆管不了众生,他只能管到眼前的事。

    第二天,冯霄霆领着孩子找到师父。轩辕化雨只看了一眼,便拿出颗金丹让孩子服下,并且让孩子回去后用每天用冷水洗一次澡,连洗十八天。将孩子送回父母手上,冯霄霆告诉他们,孩子的病无碍了,回去后连洗十八天冷水澡便可痊愈。父母千恩万谢,不顾冯霄霆的反对,拉着孩子跪下磕了几十个响头,直磕到额头出血才罢。

    冯霄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下山,心里觉得挺温暖的,但是一想起师父那颗起码值五百两的金丹,又有些心疼。内心纠结了片刻后说了句:“五百两一条命,值了。”

第四十章 恨不生在大宋

    欢天喜地下山的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幸福。回到临时租住在邯郸城外的破屋,孩子对母亲说想家了,想回安阳的家。父亲抱起儿子说,再待一个月咱们就回家,咱们来都城这么久了,还没好好玩过呢,爹就带你玩一个月,好不好。说到玩,孩子自然是愿意的,马上点头同意。

    当晚洗过冷水澡后睡觉,孩子大半年来第一次睡的安稳,没有咳嗽没有发烧没有半夜喊疼。父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满足而幸福的相拥睡去。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去逛内城。城里有东集市和西集市。东集市都是些米油面等生活所需品,西集市则多是玩物,但都是便宜的小东西,毕竟富贵之家也不会到这人头攒动的地方来挤。

    父母带着孩子来到西市,小孩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大集市,小时候在安阳,父母带他赶过集,不过他们那里是乡下,乡下的集市跟邯郸城比,太小了。看到遍地的玩具,他开心的两眼放光,但他也知道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已经花光了积蓄,所以只是看,摸都没敢摸。不过对他来说,能看到这么多以前从没见过的玩具,已经很开心了。

    “狗子你喜欢哪个玩具?”父亲问道。

    “我喜欢爹做的弹弓,这些东西虽然好看,但不耐玩。”孩子摇摇头。

    “就给你买一个玩具,娘这还有几钱银子。”母亲摸摸孩子头:“但说好了,只能买一个。”

    孩子还是摇头拒绝:“孩儿真的不要,就算买了,我也舍不得玩,放在家中也没用,真要买倒不如买些纸笔,让我回去写字。”

    “狗子真懂事,好,那咱们就去买纸笔。哎,前面正好有家店。”父亲对于孩子的成熟感到很欣慰,指了指前面的一家专卖笔墨纸砚的店铺。

    三人进去后,店主很热情的给他们介绍,湖州的笔、徽州的墨和砚台、宣城的纸,这最好的文房四宝都是产自大宋,因而过边关进到梁国后,价格自然就高。

    母亲兜里那点银子恐怕只够买几张宣纸。那店主看他们衣衫破旧扭扭捏捏,心中了然,便又介绍一番店里本地产的文房四宝。

    本地产的价格只及大宋的二十分之一,孩子很开心,买了一支笔几条墨一大摞纸。却只花了一钱银子不到。

    门外几丈处,孙子书和冯霄霆乔装打扮,一直在跟踪着一家三口。这是孙子书的提议,理由是什么孙子书没说。这是孙子书来到草庐后第一次提出请求,冯霄霆当然欣然接受,当然不可能让孙子书一人独行,冯霄霆就充当起看守的任务。

    “邯郸本地产的文房四宝与我们大宋产的价格差这么多?”孙子书皱眉问。

    “这可怪不了我们,你们大宋那些生意人是怎么欺负他国商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是卖与我国的笔墨纸砚,一律翻十倍价格卖。”冯霄霆翻了个白眼。

    “那是因为你们做不出来比我们好的,这定价之权,自然就操之我手。还有十倍的价格是谁翻的,税银?”孙子书道。

    冯霄霆轻叹一声:“进关先抽五成税,商贾再赚五成。这家店还算是良心的,有很多店家都是赚**成。”

    孙子书点点头:“所以你们梁国弱!”

    冯霄霆很想一脚踹飞孙子书,但忍住了。孙子书说的也是事实,毕竟梁国各方面实力都不如大宋, 他如何好意思对一个

    说实话的人下脚。

    两人说话间,孩子抱着新买的笔墨纸和父母一起出来了。

    “狗子,你还想去哪玩?”父亲问。

    “不玩啦,我要回去写字。”男孩瞟了眼市场里玲琅满目的玩具,虽然还想玩,但他更想读书写字,论语去年刚刚开始学,就生了病,现在已经耽搁了大半年,他要抓紧学了。他要为四年后的童生考试做准备,只要考上童生,父母就不用那么辛劳了。隔壁王二牛今年考上的童生,当月还在务农织布的爹娘就不用做事,专门在家享清福了。

    一家人走远,孙子书便没有再跟踪,走进店里,买了十几两的大宋产文房四宝,冯霄霆付账时肉疼的直咧嘴。孙子书见状,说:“日后我修成大宗师,你们草庐也算是有点功劳,给你们带来的信徒值这十几两吧?”

    “对对对,你牛。”

    回去后,孙子书提笔给陈乐天写了封信。信里都是些别人看不懂的字,那是陈乐天教他的密语。信要寄出去,当然要经过冯霄霆之手。冯霄霆看着那信,如看天书,拿着信找到师父轩辕化雨,轩辕化雨也是一头雾水,捋着胡须道:“无妨,这定然是他们的密语,让他寄,他眼下所知之事,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去吧。”冯霄霆这才放心的将信交给仆人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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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汴京城。

    李狗蛋今年十一岁,家住南郊,父母都是耕织的普通百姓。再有两年他就成年了,四年后的童生考试,他是一定要参加的。占京城户籍的利,他考上童生的可能性要比外省人大很多。

    虽然如此,他还是很努力,因为学堂的孙老师说过,享受的比别人多,就应该比别人付出更多。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享受多就要付出也多,但努力他是知道的,想要得到就要努力的道理他懂。

    今天一早他就从爹娘那要了一钱银子,来城里买纸墨,家里的纸墨用的很快,他每天都要写五六百个大字。爹娘都让他少写点,写个一两百,这样人又不累又能节省纸墨,但他不愿意,因为两年后他就不能再上不要钱的学堂了。十三岁,他就算人丁了,到那时他再想要上学,就得交给书院学费了。

    家里也不是说交不起,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本来就较为拮据的一家四口就更拮据了,弟弟很可爱,他想让弟弟能多吃点肉、多买几件新衣裳。所以两年后,他肯定就会出来干活挣钱,到时候他虽也可以继续练字,但学习的时间总归会少很多。故而现在尚能免费读书的他,必须拼命的学。

    蹦蹦跳跳的来到天河坊那家新开张的秋实四宝斋。李狗蛋本来一直都是在隔壁坊那家文斋买学习用具,但前几天他听邻居说,新开的秋实四宝斋,开业一个月内,店内所有东西一律五折起售。

    在门口看了看,李狗蛋发现里面有不少人在买东西,还有个他在学堂的同窗,于是他放心大胆的走进去。

    秦铁牛见又有人进来,赶忙走上前招呼道:“小老弟要买什么?咱们新店开张,一律五折哦。”

    李狗蛋挥挥手道:“我先看看,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秦铁牛看着孩子岁数不大,说起话那语气表情倒是跟个小大人似的,于是笑道:“好咧,那您慢慢挑慢慢选。本店保证,若有物品价高于别家,免费赠予。”随即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秦铁牛如今是两

    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经商道。这不半个月前,他又心血来潮,征得东家陈乐天同意后,花重金买下客栈旁的门面,开起了专卖文房四宝的书斋。

    秦铁牛把几个客人忽悠的花了十几两银子,客客气气的将客人送出门。回到柜台后喝口水。

    陈乐天站在他旁边,笑道:“怎么样,我的方法如何?”

    秦铁牛叹道:“你太聪明了,不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陈乐天笑笑,不回答。之前秦铁牛跟他提开店这个事,他有疑问,毕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冒然开店,并不能保证能否盈利。不过看秦铁牛兴致勃勃,他也有意锻炼锻炼铁牛,就同意了,并且给铁牛献了个计。让他在开业的一个月,不要挣钱,一切以招揽客人为主。秦铁牛开始是听不明白的,不挣钱?为什么要不挣钱?

    后来陈乐天跟他解释,开店的目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挣钱。但是我们这样假设,我们的目标是挣钱,是每个月都能挣到钱,每年都能挣到钱,那么,我们就不能只看眼前,我们应该总体来算。就算一年吧,如果每个月都能盈利十两,那我们一年就能盈利一百二十两。那么,重点来了,如果我们前六个月一分不挣,后六个月每个月盈利二十两,那我们总量不也是挣一百二十两吗?

    这么一说,秦铁牛立刻就懂了,大呼高明。

    这叫经济学。

    是陈乐天在他的那些宝贝信里看到的。其实这个原理在大宋有商家用,以前陈乐天看燕归巢总是不时的举行一些明显看来就是赔钱的活动,当时他不理解,甚至即便理解,也只当作是招揽人气。但看过经济学这封信后,他才真正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陈乐天还另外教给秦铁牛一种提高客人归属感的方法,积分制,每消费若干钱,积若干分,当积分达到若干数量时,赠送些笔墨纸砚,以此保证,在同等价格的情况下,客人更愿意来秋实四宝斋买东西。

    这现学现卖,最终到底会收获什么,陈乐天也不知道。反正目前看来,过去半个月了,替秋实四宝斋招揽了不少客人,至于以后,还得用事实说话。

    秦铁牛这回是彻底服的五体投地,当初年幼时,陈乐天就聪明,后来双亲故去后,陈乐天表现出的成熟与毅力又绝超于同龄人,他都看在眼里,之后陈乐天进入军伍,五年后归来,却又展现出了一个不同的陈乐天。秦铁牛现在越来越佩服陈乐天,却又越来越看不懂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兄弟嘛,说一生就是一生了。

    陈乐天在店里又待了片刻,便回自己在青天阁的住处去。

    李狗蛋花了十几文钱买了一大堆纸墨,高高兴兴的抱着回家了。临走时秦铁牛还贴心的送了他一个精致的笔搁,并且嘱咐李狗蛋若觉得东西好,下次还来买。李狗蛋看在比平时便宜一半的份上满口答应。李狗蛋心中有数,若他手里的这些东西跟以前买的一样好用,那他也会愿意来这里,毕竟在这里买东西还有什么积分,也就是,每花一文钱,就能积一个分,当积分达到一百个时,店家就会再免费送他一支价值十文钱的笔。这买卖硬是做得啊。

    如果梁国那大病初愈的狗儿一家,看到李狗蛋只花了十几文,就买了他们在邯郸城要几十两才能买到的东西,他们肯定是泪沾衣袖大呼恨不生在大宋。

第四十一章 给你上课

    青天阁,修行院。

    陈乐天和杨越山的住处,溪流潺潺。

    “修行,在春夏秋冬四境之上,并不是尽头,你知道吗?”杨越山在与陈乐天讲解修行的境界。

    对于修行,目前的陈乐天,只知道春夏秋冬四境,只知道脉为修气之根本。其他的一概不知。

    杨越山与陈乐天不同,杨越山从小便因出身高贵,常在草庐中厮混,后来离家出走后更是直接拜入草庐,一心修行。因此对于修行界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知识,比陈乐天所知晓的多太多。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宗门做了不地道的事,伤到了陈乐天的心,所以杨越山总觉得心中有愧,似乎总想补偿些什么。

    今日有暇,他就给陈乐天上起了课。

    陈乐天嗑着瓜子,翘着腿,像个上官在听下属报告。对于杨越山的提问,他摇摇头:“本修行者不知…这瓜子味道不错,你差人去梁国再带点来。”

    杨越山拿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词:三十,初一。然后道:“在四境之上,还有三十和初一两镜。这两境有史以来是没人见过的,我听师父说,千年前曾有两人达到过,可惜那两人是仇敌,在荒原上大战一场,最后同归于尽。此后至今,天下再无人达到过此境。不过师父也没把话说死,师父说江湖中能人异士里,或许有,或许只是他们低调不愿显露真本事而已。”

    陈乐天道:“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还是每个月三十和初一日?什么意思,最后一天和第一天,寓意何在?”

    杨越山道:“我也不知,师父或许知道,但师父没说,也许是想让我自己去思考吧。”

    停了一会儿,杨越山又跟陈乐天解释起气脉之理。

    若把修行者的身体比作一座能长大的山,那么决定这座山有多大的有两个东西,一是气,二是脉。

    气越丰沛,脉越粗壮,山就越高大。

    所谓修行,就是修气修脉。

    儒家有儒家的修法,道门有道门的修法,佛门有佛门的修法,武者有武者的修法。儒门读书,可读出浩然正气,道门修道,可修出无为之气,佛门苦修,可修出万丈法气。

    虽然每个宗属的修炼之法从表象上来看是不同的,但本质上根源上,是殊途同归的。

    “那我该怎么修炼?从哪开始练?每天早上起床先干什么?”陈乐天不再悠闲嗑瓜子,而是正襟危坐。

    杨越山道:“这我就不能教你了,你的情况,应该属于儒道或武道入修行界,而我是道门,与你的修行之法是不同的。我每日晨起睡前都要打坐冥想一个时辰,对我来说,早晚这两个时辰,就是提升修为的修炼法门基础,况且我已入春境,而你仍未入修行界。”

    陈乐天翻个白眼道:“我觉得自己将要入春境了,不出一个月,你信不信?”

    杨越山笑道:“但愿如此,我是真心希望你早日入春境,这样你我还能经常切磋有所增益。”

    两人正说话间,王轻鸿来访。作为夫子座下第一大弟子,王轻鸿平

    时并没什么大架子,对师弟们都很客气,对没有登上慎独楼没有成为夫子亲传弟子的修行院其他学生也没有趾高气昂。与夫子座下二子弟凌云相比,大家是更喜欢王轻鸿的。

    王轻鸿自己搬个椅子,在两人身边坐下,接过杨越山递过的茶水,抿一口,道:“从明天开始,大宗师们要开始授课了,你们有什么问题,要早早准备。越山你虽是草庐的人,但也要好好珍惜在书院的这段时间,不要荒废了,免得回去后让轩辕老人家失望,以为是我书院先生没本事。”

    杨越山拱手道:“是,我会努力的。”

    陈乐天那日与王轻鸿一起去救孙子书,起先并不知道为什么草庐弟子一开牯牛降阵,王轻鸿就不打了。后来才听杨越山说,强攻牯牛降大阵,是极耗修为的。可能一场仗打下来,三五年的修为就没了。陈乐天这才对王轻鸿又是愧疚又是钦佩,他不知道王轻鸿后来独自强攻牯牛降阵到底损耗了多久的修为,只听贾八筒和王虎生两人说,王大弟子回书院后就直接进了慎独楼,在里面待了七天七夜才出来。见王轻鸿来,他赶忙站起来,待杨越山说罢,才拱手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也会努力,对于明日的授课,我已准备了很久。另外,我想谢谢大师兄,感谢你上次耗费修为去救子书,我很感激。”说罢,陈乐天长长一揖。

    王轻鸿摆摆手道:“你可别谢我,我救孙子书是职责所在,他是书院的考生,在书院的地盘被别国别派掳走,我是必须救他的,再说了,这到最后也没救回来,此事就别提了,省的我心里堵。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去草庐大闹一番,还得师父他们给我擦屁股,师父那么大岁数了,我于心何忍呐!”

    杨越山见王轻鸿似乎有话要对陈乐天说,自己在这不方便开口,便借口去趟外面走了。

    王轻鸿看着杨越山走远的背影,对陈乐天道:“我知道你想做夫子的弟子,接我们这批弟子的班,慎独楼准备何时登?”

    “三天后,上过柳师和安师的授课,我就去登楼。”陈乐天道。

    王轻鸿奇道:“这么快?准备了吗?”

    陈乐天微笑道:“之前找别的师兄了解过,但我估计用处不大。登楼的事,再了解也没用,还是得亲身经历,听别人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实打实的去走一遭,就算回来后天天晚上跳不器池也值得。”

    王轻鸿点点头,站起身来,指了指远处山顶的慎独楼道:“你有这份心态,很好。虽说夫子收徒,向来是随性而为,没有什么确定的指标。但慎独楼是必登的,这是对一个修行者心性最起码的考验,也只有登上慎独楼,你的心性才能配得上夫子所教的…”顿了顿,王轻鸿又道:“下面我跟你说说我登楼的经验…”

    夫子座下第一大弟子,王轻鸿。

    江湖传言,十六岁以当年科举头名状元的身份入修行院,入学典礼结束后的当天傍晚,王轻鸿便独自登上慎独楼,从六楼爬上楼顶,在楼顶坐了一夜。第二日,在楼顶的碧瓦上,待太阳完全升起,然后从几十丈的楼顶飘飘然而下地。

    只一夜的时间,便踏入修行界的门槛,以儒入春境,而且是季春境后期,离夏境只差一层窗户纸。

    进了书院后,陈乐天才发现,这不是江湖传言,是事实。因为当天晚上到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书院学生,包括非修行院学生都围在慎独楼下,好几千人举着火把像看圣人下界似的看王轻鸿。

    当然,有些细节就真的只是传说了。比如说,王轻鸿当时身边有位绝世美女,下楼的时候王轻鸿是拥着绝世美女的纤细腰肢飞下来的;那天夜里,王轻鸿身后一直有一圈淡淡白色光芒,在黎明时分,那圈光芒慢慢飞入苍穹,似元神飞升;第二日,夫子入定以元神出窍,云游天庭,找到王轻鸿的元神,并将差点被天神带走的‘王轻鸿’强行带回了人间。

    这些陈乐天都问过贾八筒和王虎生,贾、王二人说,带着美女、元神出窍,这些都是纯属扯淡,他俩那天晚上就在楼下盯着,与所有学子一起。哪有什么白光,就一个人在楼顶孤坐一夜,开始大师兄还念了几句诗词还是论语什么的,后来就没声音了,盘腿入定状。当时正是深秋,晚上特别冷,起先王轻鸿咳了几声,说了句谁能送点衣裳给我挡挡寒,那么高,楼下那些学子谁都上不去,送个屁的衣裳,后来大师兄似乎又不冷了,没再要衣裳。那天晚上倒是把楼下围观的学生们冻得不轻,很多非修行院的学子都给冻的受了风寒。

    王轻鸿说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说完。他把当年登楼时所碰到的困难,自己的解决方法都说给了陈乐天。

    陈乐天当然听的很认真,但是有很多王轻鸿一语带过的地方,陈乐天知道,那是因为王轻鸿天赋极高,所以能够轻松破除,而自己恐怕没有那么高的天赋,登楼时,所面对的困难不知要多上多少、难上多少倍。

    但是没关系,把现在王轻鸿所说一字不落的记在脑子里,到时候能用就用,不能用再临时发挥便是。

    “多谢大师兄指教。”陈乐天郑重行了一礼,然后笑嘻嘻的给王轻鸿倒上茶,道:“有件事想请大师兄帮个忙。”

    王轻鸿疑惑道:“我刚说的你记清楚了没?”

    陈乐天马上举手道:“已经全部记下,要不现在背给你听下…”

    王轻鸿看着陈乐天,没说话。于是陈乐天竟真的开始背,背了一炷香的时间,王轻鸿示意别背了,叹道:“博闻强记的功夫这么好,不去考科举可惜了…好,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要会举一反三,懂吗?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陈乐天奸笑道:“帮我揍个人。”

    “去去去,少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我要你揍的人就是相府李成俊。”

    “揍他干什么?他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他跟我和谐的很,只是我前几天跟他闲聊,听他说想跟你交手,奈何没有机会。所以我就想帮帮他。”

    然后只见陈乐天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王轻鸿扔到了一颗十几丈高的松树树梢。脚朝上头朝下的挂在那里,引得路过的人侧目。

第四十二章 土窑和燕归巢

    秋实客栈。

    黄昏时,客栈里来了两个风霜满面的中年客人,两人操着大宋西北部的陕西道口音,脸上有股子陕西道特有冷倔。自称是沙州人的两人要了间上房,放下行李后,下楼点了几斤牛肉一坛酒。

    陈乐天今天不在店里,如果在这,他也不认识这两人。但这俩人,对陈乐天的样貌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们沙洲的家里,挂着陈乐天的画像,已经有两三年了。每天早晚,他俩都会对着画像大骂一通。

    沙州,是大宋西北部的边关重镇,与之毗邻的是魏国边城甘州。

    甘州是魏国的边关重镇不假,但由于大宋军队太盛,常从沙州出来越界骚扰甘州。因此,在甘州城与沙州城之间的几十里荒漠上,就滋生出了许多马匪势力。这些势力,看到军队就一溜烟的跑,宋军懒得管,魏军又怕大宋误会,所以不敢出兵清剿。况且,即便出兵剿了一窝,又会生出一窝来。没办法,这马贼就像遍地的黄沙,除不尽的。

    这两人其实是魏国人,家里原本兄弟三个,黄柴,黄盐,黄米。早已故去的父亲给他们起这个名字,是想让他们将来不缺吃不缺穿,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可惜事与愿违,父母去世那年,三兄弟最大的才十三岁,最小的只有九岁,后来为了混口饭,就加入了魏国甘州的马匪。在金疙瘩、银疙瘩、都嫌不够的甘州兄弟看来,当马匪的日子,逍遥快活的很。

    “你社,咱来格里,家里那锅碗瓢盆有木有人惦记撒?”

    “你个瓜皮,谁惦记那玩意儿去球,又不值甚钱,喝你滴酒!”

    老二黄盐被老大黄柴骂的没话说,闭嘴喝酒。三弟黄米虽然已经死了三年,但只要一想起,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当年,他们一伙几十马匪在荒漠上碰到一群魏国商队,正在大杀特杀大抢特抢。结果被换了便装的五个宋军碰见。起初,五匹马出现的时候,他们以为是别的马帮,况且己方人十倍于他们,就没在意。谁想到那五骑直冲而来,几个来回就杀掉他们十几人。余下马匪不知是被杀的,抑或是看到其中一骑的宋军腰牌被吓的,反正是魂飞魄散,纷纷下马跪地求饶。

    那五骑的的首领拉下脸上遮风沙的口罩,问他们是宋人还是魏人,他们起初说是宋人,本以为能看在一国子民的份上免掉一死,结果那首领立刻就又杀了几人。于是他们赶忙老老实实说自己是魏国人。那首领冷笑几声,说道:“我就说嘛,我们宋人哪有你们这样怂的。记住我,我叫陈乐天,是大宋北军前锋营的。你们逃命去球吧,以后好好做人,哈哈…”

    在五骑的大笑声中,众人纷纷逃了,马都没敢骑。

    急急逃命的众人并不知道后来那首领说了什么。

    首领陈乐天对旁边的袍泽说:“要是宋人,我们一个不留,既然是魏国人,那就放他们一马,让他们继续去祸害魏国百姓吧,哈哈。”之所以换装来打草谷,实在是无奈之举。穿大宋战甲来,走到哪里都是

    十里之内毫无人烟。即便远远发现,那马匪们也是立刻掉头就跑,根本追不上。

    三弟黄米,就死在那场无妄之灾下,死在那个陈乐天的刀下。后来,黄柴和黄盐就找人把陈乐天的模样画下来,挂在家里,天天骂,甘州有个说法,就是把仇人画像挂家里天天骂,就能让仇人早死。

    后来他们就没再敢继续干马匪的勾当,毕竟那次被吓尿裤子了。半年前,他们有次跟个老前辈喝酒,听老前辈说起,那个陈乐天在甘州沙州之间,不知杀了多少马匪,每次都不杀完,留些人活命,并且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不过听说现在那陈乐天已经回大宋京城了。

    黄柴和黄盐两人就合计,反正在甘州也没啥好活路,不如去宋国京城找那个陈乐天报仇。对于陈乐天的仇恨,用说书先生的话说,就是恨之入骨。自从死了三弟后,两人的生活是一落千丈,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叫陈乐天的家伙所赐,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兄弟二人计议已定,立刻就从甘州动身了。

    两人装作自己是大宋沙州人,因为甘州和沙州口音基本相同,再加上大宋向来不严查出入境者身份。走了半年,饱一顿饥一顿的来到了大宋京城。半个月前,他俩在集市上偷了一个富商的随身包裹,仿佛天上掉馅饼似得,那包裹里竟然有几百两现银。这才住得起店喝的起酒吃得起肉。

    汴京城果然是天下第一京城,要啥有啥,只要有银子,你能买到一切想到想不到的东西。

    跟黄沙茫茫的甘州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贵妃一个隔壁牛二姑。

    两人起初眼花缭乱的好几天,后来有了银子胆气壮了,甚至还花了一百两银子逛了回天下闻名的青楼燕归巢。听曲儿,不好听,咿咿呀呀的两人一句没听懂;舞倒是跳的很好看,勾人心魄,差点没把两人眼珠子看飞出来;最舒坦的就是点着灯在绣床上耕田,最后睁大眼睛嘶吼那一嗓子哆嗦那一下子,绝对值一百两银子。与甘州城土窑里,那些叫声都带着酸臭味的女人比,一万两银子都值。

    想当初他们做马匪时,每次抢得点财物后,都要去逛几回土窑。当时他们以为此生足矣,以为能隔三差五来逛逛土窑,就是顶天的享受了。可是来了汴京城才知道,以前过那都是啥日子哟,简直不是人过的。

    杀陈乐天固然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事,但并不妨碍他们享乐。

    事实摆在这里,他们这一遭很大可能是有来无回了。那么既然如此,必须要享受一番才能去死啊。

    为了掩人耳目,他俩在一个客栈从不待超过五天,免得被起疑。

    吃饱喝足腆着被酒菜涨的圆滚滚的肚子,两人上楼回到天字号房。

    靠在窗户边,老大黄柴道:“咱们这回,死球定咯,你怕吗?”

    老二黄盐道:“都这时候了,我听锅锅你滴。”浓重的陕西道口音,没在那生活过的人是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黄柴的想法是,没到

    汴京前,他们对人生已经没任何希望,只想替三弟报了仇,然后重新投胎去。可是到了这,享受一番后,忽然发现人生还有希望,就这么死在这,是不是有点亏大?黄盐呢,没啥头脑,从小到大都是听大哥的,大哥给他吃他就吃,大哥带他逛窑子他就逛,大哥带他做马匪他就做。一切听大哥指挥。所以黄柴虽然似乎一直都是在跟他讨论,其实只当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又叨咕了一会,黄柴的脑袋里已经是一片浆糊了,索性不想,倒床上睡觉去。黄盐见状,挠挠头,干脆也睡觉。

    第二天,兄弟俩数了数身上的银子,总共还剩一百两不到。一百两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二三十两。不过他俩现在天天住客栈吃饭馆,顿顿有酒餐餐有肉,偶尔还去新找到的一家赌坊里玩几手。以此看来,这一百两可就不禁花了,照这样花,最多三个月,两人又会被打回原样。

    黄柴觉得,还是要改变一下策略。于是就退了房,和黄盐两人出城去找房子租。在南郊寻了间很小的破屋子,仅仅是间容得下一个人的厨房和两张床的堂屋,就要一两银子一个月。黄柴觉得那屋主太黑心了,想要骂人,忽然想起这是在汴京,可不是在甘州,没敢骂,只敢抱怨一句‘太贵了撒’。

    想想还是别租了,找找有没有没人要的无主房子吧。还真被两人在南郊找到了一间废弃土地庙。庙里除了一张布满灰尘蛛网的几案外,什么都没。土地神不知是不是搬了新家,反正里面是没有土地像,要不是门口两边的对联上依稀可见土地神三个字,他们都不知道它原来的用处。

    兄弟俩站在屋里,屋顶有十几个洞,阳光从外面透过洞照进来,昭示着要想把这当住处,首先得去屋顶补补。

    “哥,咱们以后就住着了嘛?”黄盐觉得这地方挺好,跟他们在甘州城的家差不多,甚至这里还宽敞点。

    黄柴点点头:“就这了,你去找点茅草来把屋顶修修,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大本营。”

    黄盐满意的很,高高兴兴出去找茅草去。黄柴则在屋内收拾,其实也没啥收拾的,几案擦擦当作以后的饭桌。至于其他的,也就是把蜘蛛什么的赶走,扫扫干净。

    当晚,有个年迈的乞丐进来,见屋内大变样,又看见黄家俩兄弟,不禁奇道:“你俩从哪来?”

    黄柴正在啃馒头,反问道:“你从哪来?”尽量用新学的汴京口音说话。

    老乞丐道:“我从扬州来,在这已经待一个多月了。你俩也是乞丐?”

    黄柴放下心来,敢情也是外地的啊,于是骂道:“谁准许你住这的?以后再敢踏入一步,打不死你!”说着,黄柴就作势要上前揍那老乞丐。

    老乞丐赶忙跑出去,见黄柴没追出来,边走边骂:“龟儿子,欺负我老头,缺德货。”

    黄柴懒得计较,随他去,晾那老乞丐对他俩也没啥威胁,骂几句就骂几句吧。

第四十三章 空谈误国

    黄氏兄弟二人既然在汴京城安了家,按道理说就得去找份活计,这样既可以保证生计,又能掩藏身份。老二黄盐提议说,上回住的那个秋实客栈正在招工,咱们可以去试试。老大黄柴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虽然目前两人还有一百两银子,那那是逛青楼、进赌坊的本钱,可不能糟花了。

    于是两人再次来到秋实客栈,找到掌柜的,表达自己想要应招的意思。秦铁牛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前几日在这里住过的沙州客人,又问了些关于为什么来京城,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问题。

    两人拿出早就编造好的说辞,说自己在沙州的父母早就死了,因为穷也没娶到婆娘,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之所以来京城,是受到在沙州的好朋友指点,说沙州日子不好过,你俩正是壮年,去京城就算是卖力气也比在沙州受苦好。

    秦铁牛点点头,没多考虑,便同意了。

    让他俩明天就正式来上工,先熟悉下店里的环境,先干些进出货物、跑堂、洒扫的杂事。每个月工钱三两,表现好的话年终还有额外奖金。

    黄家两兄弟大喜过望,三两银子的月钱,这比得上他们在甘州半年的工钱了。果然汴京城就是霸气,工钱都比那边陲小城高如此之多。

    第二日天刚亮,两人就兴高采烈的来到了秋实客栈。六十多岁的老钱已经在秋实客栈干了七八年,从最初的洒扫工干到现在的厨房总管。老钱也是刚到,因为要到辰时再开始干活,所以目前暂时没事。正好黄柴和黄盐听听老钱的教诲。

    老钱告诉他们,咱们的东家不是秦铁牛,是眼下刚考上青天阁修行院的学生。

    青天阁?黄柴和黄盐面面相觑,纷纷吐了吐舌头,那可是天下最顶尖的人才聚集地啊。没想到一个开客栈的都能考上青天阁,这汴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跟你们说,虽然你们是外乡人,但咱们京城人跟别地人不一样,咱们不低看外乡人。只要你们好好干,我看在眼里,秦掌柜看在眼里,陈东家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们的。”老浅拍拍黄大黄二的肩膀,语重心长。

    “是是是,咱们一定好好干。”黄柴赔笑,心想这老钱看来权力不小,回头买点鱼肉孝敬孝敬他。

    “北军前锋营伍长,大将军麾下最喜欢的伍长,青天阁修行院学生…这一个个头衔,你们都要记着,别回头别人问起来你们却茫然不知。”老钱继续教育。

    黄柴心里忽然一惊,小声问道:“敢问咱们东家尊姓大名。”

    “陈乐天!”老钱自豪的道,与有荣焉。

    “啊?”黄盐大惊失色。

    倒是黄柴反应快,偷偷伸手掐了一下黄盐,对老钱道:“好名字好名字!就凭这个名字,也能料想,对咱们东家来说,考上青天阁就不是啥难事。”

    老钱嘲笑道:“你们连见都没见过,少拍马屁,咱们东家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

    “是是是。”黄柴连忙点头认错。

    老钱又教育了会两人,心里格外舒坦,最近几个月,自从秦二掌柜接管原先刘先生的职位后,秦掌柜大大扩张了很多生意,招了很多新人。原本只有七八人的队伍如今已经扩大到将近五十人,而且还在持续招人。这就让资历甚老的老钱有了很多教育人的机会。这种身居高位居高临下教育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老钱忽然想起孙子昨日下学堂后一直念叨着的那句话‘巧言令色,鲜矣仁’,孙子说,这话的意思是太过于懂得花言巧语媚上欺下的人,一般都没什么仁心。老钱吸了一口气,甩甩头,觉得教育人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整个上午,秋实客栈的伙计们都很忙,从市场上买货回来,从店里送货出去,根据大掌柜陈乐天的提议,四宝斋也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所以黄家两兄弟上午一直都在忙,到了中午,两人一人端碗饭菜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大口的吃。

    三下五除二吃完,两人找个没人的角落说起话来。

    黄柴叮嘱黄盐,千万别露馅了。正愁在百万人口的汴京城找不到那个天杀的陈乐天,竟然是这秋实客栈的大掌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虽找到了陈乐天,但有个新问题也出现了。那陈乐天竟然考进了青天阁。要知道,即便是在人才堆里,青天阁都是很难考进的地方,更何况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眼里,青天阁就好比凌霄宝殿,高到他们看都看不到。

    想要杀一个青天阁修行院的学生,恐怕不比爬上县令夫人的床来的容易。

    “哥,咋办?”黄盐打个饱嗝,六神无主。

    “咱们静观其变,寻找机会,千万不能冒然下手。”黄柴叮嘱道。

    其实兄弟二人现在已经非常心虚了,就算那陈乐天真站在他俩面前,他俩估计都会腿肚子发软。当初在荒漠上,那陈乐天就像一尊杀神,提枪而立的样子像极了说书先生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战神。现在,又得知他考上了青天阁修行院,与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者为伍。

    还怎么杀?会不会杀心一起就被他反杀?会不会就算没起杀心也会被他知晓心里的念头?

    “哥,我怕!”黄盐越想越怕。

    “怕个球,人死鸟朝天,你再这样我先宰了你!”黄柴低声喝道。

    黄盐扁扁嘴,有点想哭,但忍住了,点点头。

    ---

    青天阁,修行院,和诚八年,天字一号班。

    修行院每三年一考,收进来的学生都要分班,否则一千多人也没办法在一起授课。为了区别往届学生,在编班名时,首先确定考生入学的时间,然后分天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地字一到八、玄字一到八,依次下去。以陈乐天为例,今年是和诚八年,所以陈乐天就是和诚八年天字一号班的学生。

    据说天字一号班是考试成绩最好的一批,但也仅此而已,夫子亲传十二弟子里,也就王轻鸿一人是天字一号班出身,其他人都不是。

    陈乐天

    这个班名册上是三十人,但现在只到了二十八人,还有两人没到。其一是孙子书,缘由大家都知道,另外一个没到的就是相府长孙李成俊,缺席第一堂课的原因很尴尬,李成俊因为没经过父亲允许擅自参加书院秋闱,现在正在家中被关禁闭。

    今天是入学的第一堂课。柳师已经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时辰,一直在跟大家讲解修行的境界之分、修行的一些简单方法。有点口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你看看你们多幸福,李成俊好不容易考进来,却要被家人责骂,你们呢,很多人家里都是富贵人家,考进来后,家人欣喜若狂恨不得把你们供起来。”

    “老师,我有话说。”陈乐天站起来。

    “怎么又是你?说吧。”柳大宗师想给陈乐天一拳,这已经是陈乐天第八次有话说了。

    陈乐天满脸困惑的道:“李成俊父亲不是户部侍郎吗?户部侍郎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跟我们书院做对?”

    柳宗师牙根很痒:“什么叫跟书院做对,你在胡说什么!李成俊自小便醉心于修行,李侍郎是不想让他一心只知修行,忘了家国天下!陈乐天同学,我希望你有问题之后先自己动脑想想,实在想不明白了再问。”

    “是是是,老师说的对。”陈乐天拱拱手。

    柳云天大宗师扫视一圈众学生,道:“我希望你们也要像李侍郎要求自己的儿子一样去要求自己,修行,固然重要,能操控他人生死,能快意恩仇,能保护自己,这些好处固然是吸引你们走上修行之路很重要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最让你们心动的原因,但是,也别忘了本职,没有国家的安宁百姓的安稳,一切都是空谈。”

    陈乐天心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很像大将军平时经常跟我们说的话?我听了五年,耳朵都起茧了。修行就是修行,来点实际的东西好吗?比如说,如何快速进入修行的门槛、如何快速提升境界、如何在一年内达到御剑飞行...

    “陈乐天,对于我方才说的,你有什么意见?”柳师看了看陈乐天,抬手点了点。

    “啊?”陈乐天左看右看,大家都看他,他只得站起来,拱手答道:“老师说的很好,我在边关就常听大将军教育我们,不要一心只想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心挂百姓...”

    此时,在教室外,夫子路过,听到里面的声音。转头对旁边的大弟子王轻鸿道:“里面的学生在扯什么?空谈误国啊...”

    王轻鸿忍住笑,道:“柳师是在酝酿时机,估计用不了多久那小子就得被揍了...”

    话音刚落,就听教室里乒乒乓乓一阵响声,然后就听见柳师的声音:“以后再敢上课时夸夸其谈,就打的你三个月下不来床,听见没?”

    接着就是陈乐天虚弱的声音:“学生知错了...”

    柳师的声音:“同学们,空谈误国,空谈不止误国,还会误修行、误天下、误一切有益之事!”

第四十四章 乐天受伤 萱儿不弱

    陈乐天作为考试时第一个被打的学生,虽然以第一等成绩进入了天字一号班,但命运无常,他接着又成为了第一堂课第一个被打的学生。

    而且这回打的真不轻,不是像之前的礼科胡教习那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柳宗师是真的打,现在他觉得全身都疼,从肌肤到肉到筋脉到骨头通通疼,连呼吸都疼。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的。

    “我扶你吧。”杨越山心有不忍,上前扶着陈乐天。

    “没事,我自己能走。”陈乐天挥开他的手,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宿舍走。

    短短两三里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到宿舍后,艰难的爬上床,一趟,慨叹道:“太霸道了!”

    杨越山递上一杯水:“只能怪你自己,跟柳师说话不过脑子,我要是柳师,第一堂课就碰上个这样的学生,我也想打人。”

    陈乐天嗤之以鼻:“你少来教育我,轮不到你,我在疆场大杀四方时,你还在家里乖乖宝宝,你这种出身富贵的人,不懂我们普通人。”

    说到出身,杨越山就想到家里的情况,沉默。自从离家出走进入草庐后,他就没再回去过了,也不知这几年爹娘的身体可还康健…

    陈乐天转头看看杨越山,咳嗽声道:“生气了?我开个玩笑嘛。”

    “没生气,只是有点想家了。”杨越山看向窗外梁国的方向。

    陈乐天听杨越山说过自己的身世和离家出走的情况,知道他虽出身梁国京城最大的家族,但勾心斗角的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从这点上来说,出身富贵还真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无忧无虑。陈乐天道:“想家就回去看看,再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你请个假回去一趟便是。家族继承人这个身份,恐怕还不如轩辕化雨徒弟的身份更唬人吧?要我说啊,家里面的,就别争了,让给兄弟又如何。”

    杨越山回过头来,看着陈乐天好一会儿,道:“为何不争?”

    陈乐天笑道:“没啥争头,想要啥自己去挣便是,何必跟家里的弟兄抢。纯属个人意见,你听听就好,别当真啊。”

    杨越山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说了句:“不争,则莫能与之争。”

    傍晚,陈乐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浑身都热的似要燃烧起来,仿佛置身火焰山。

    “什么情况?”陈乐天坐起来,侧耳听听,周围一点声音没有,杨越山要去外面租的宅子里看看,所以今晚是不回来了。陈乐天想想自己一个人在这,死了恐怕都没人发现,忽然有些想念李萱儿。萱儿现在睡了没有?有没有想我?为什么都好几天了也不来书院找我?我不是告诉过她可以来书院找我吗?她不是说每天都要送吃的给我吗?

    “陈乐天是否在家?”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在,我不方便下来,你进来吧。”陈乐天应道。

    片刻后,一个仆从手里提着个食盒走进来,道:“

    陈公子好,我今日当值门卫,方才有个女子让我把食盒交给您。”

    青天阁里除了学生,也有很多仆从,这些仆从的任务就是在学生需要帮助时,提供帮助。仆从们在青天阁里算是身份最低的,但在外面,那可是能昂头做人的。在仆人小厮的圈子里,青天阁的仆人小厮,就是一流的。

    “等等我,带我出去。”陈乐天赶忙下床穿鞋,拎起食盒。现在天还没黑,再迟一会青天阁就要落锁关门,禁止学生出入了。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每天晚上是住在外面还是里面,但一旦落锁,没有特别情况,是不能进出的。

    “是。”那仆人点点头,上前扶着陈乐天往外走。

    陈乐天见自己走的太慢,怕等到他到山门前,就已经落锁了,于是就让那仆人背他。陈乐天今日被柳宗师揍的事,整个书院都传遍,那仆人自然也知道,背起陈乐天,加快脚步。

    “萱儿!”到了山门前,仆人放下陈乐天,陈乐天看见正在欣赏门旁一朵野花的李萱儿。

    李萱儿抬起头,脸上绽放出温柔清丽的笑,继而看陈乐天一瘸一拐的朝他走来,赶忙跑几步扶住陈乐天,心疼的道:“乐天哥哥你怎么了?”

    陈乐天笑道:“修行嘛,受点小伤没事的,你来了就好了…”胳膊搭在李萱儿的香肩上,几乎是半拥着美人,身体紧紧的挨着,深深吸口气,缭绕在鼻尖她身上的淡淡香味钻入鼻子里,他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减轻很多,身上那股灼热感也消散了很多。有多久没碰女人了?上次泄火,还是在一年前,沙州城最大的青楼吧?不过他现在却不点也不想行那耕田之事,只是觉得,只要李萱儿在身边,他就很满足。

    “我背你,去你家吗?”李萱儿忽然把陈乐天背了起来,而且很轻松的样子。

    陈乐天大惊,赶忙让她放下:“放下放下,你如何能背的动我,别闪着腰了。”

    李萱儿轻笑一声道:“你看我…”说着,李萱儿居然举起陈乐天原地打了个转:“你可别当我是弱女子哦,再多一百斤我都能背的动。”

    “好好好,别晃了。”陈乐天差点被晃吐血:“就去我家吧,近点,去你家太远了。你哪来这么大力气?”他真没想到,这李萱儿看起来只是个身材高挑点的少女,却不比普通男子力气小,他陈乐天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在她手里却轻松的很,走路的步伐仍旧轻盈,丝毫不见沉重。

    “嘻嘻,到家在再告诉你。”李萱儿暗笑。

    大街上,众人看到一个少女背着个大汉,纷纷侧目,丑的陈乐天把脸贴在李萱儿后背上,不让别人看清他的脸。

    “从后门,后门在那…”小半个时辰后,快到秋实客栈,陈乐天指挥李萱儿从后门走,大门是绝对不能走的,现在正是上客的时间,万一被看到,简直是丢李家军的脸。

    两人悄悄溜进后门,陈乐天让李萱儿从柜台旁上楼。李萱儿闷头就往楼梯

    上走。

    “哎,这位姑娘何事?”秦铁牛从柜台后走出来,拦住,心说这少女背个男人径直往楼上去,太没礼貌了。

    陈乐天低声说:“铁牛,是我。”

    秦铁牛觉得这声音挺熟,凑过去一看是陈乐天,惊道:“乐天你怎么了?” 再一看那姑娘,不是经常来送鱼的李家姑娘嘛。说着,赶忙要接过陈乐天。

    陈乐天悄悄挥挥手,示意你别破坏我好事。秦铁牛会意,说道:“李姑娘快快上楼吧。”

    进了房间,秦铁牛让人送了点茶水和点心,便没再来打扰。屋内点上灯,陈乐天一坐下就赶忙打开萱儿送的食盒。里面几样精致的菜还热,陈乐天也饿了,大口吃了起来。

    “乐天哥哥你慢点吃,不够我再去厨房做。”李萱儿托着香腮看着陈乐天,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陈乐天吃的这么狼吞虎咽,心里放下了些,伤大概不是很严重吧。

    “唔…好吃…”陈乐天嘴里塞满食物,觉得这手艺能跟子书比了:“你也吃啊,你辛苦了,来,吃块肉。”夹块肉就往萱儿嘴里送。

    萱儿偏过头,笑着拒绝:“不用啦,我吃过饭了,吃多会长胖的。”

    陈乐天忽然顿了顿,没来由的笑笑,然后接着低头猛吃。风卷残云般很快便吃完了,抹抹嘴道:“你刚刚说吃多会长胖,我忽然想起当年出兵西凉,在西凉的一座城里,看到很多饿的不成人样的饥民,后来我们实在看不下去,拿了点吃的给他们,你知道吗,很多人直接吃撑死了!活活撑死的!”

    李萱儿咬咬粉红的嘴唇,难以置信道:“好惨啊!”

    陈乐天笑笑道:“不说这个,哎,你还没说怎么那么大力气呢?”

    李萱儿还没从对吃撑死的场景幻想里跳出来,怔怔出神。

    陈乐天摸摸她的头:“别想了,我随口一说而已。快说,你力气为何那么大?”

    “啊?”李萱儿反应过来,站起身,自豪的道:“我每天都练拳呢,是我家祖传的拳法,叫李家拳,哈…嘿…”说着,李萱儿熟练的扎个马步,娇喝一声,打起家传拳法来。

    陈乐天真是没想到萱儿竟然还会功夫,于是斜靠着桌子,面带微笑看的津津有味。

    楼下秦铁牛被李萱儿那不时传出的娇喝给吓到了,张大嘴看着楼上喃喃道:“都伤成那样还能办事?服,彻底服了!”

    此时,黄柴凑过来道:“掌柜的,背着大掌柜的是谁啊?”

    秦铁牛脸一沉,道:“这也是你能问的吗?”

    黄柴连忙拱手作揖惶恐道:“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再也不敢乱问了。”

    秦铁牛伸出手在黄柴的脖子上摸摸,冷笑道:“管好你的嘴和耳朵,在这里,你就能过上好日子。否则,这会后悔来这里,懂?”

    “是是是…”黄柴打个寒噤,转身干活去了。

第四十五章 美人如酒 心醉至极

    时隔三年,黄柴黄盐两兄弟终于再次见到陈乐天。

    上次见面,他们跪着,陈乐天站着。这次兄弟俩见陈乐天似乎受了挺重伤,而他俩活蹦乱跳精神的很。黄柴不禁在心中感叹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你威风八面吓得我们差点尿裤子,可今天怎么怂的要个女人背?而且还是个那么美丽的女人。哦不,不是女人,是少女。

    小人书里,那些厉害的人似乎连茅厕都不要上,但现实不是故事,再厉害的人也有不厉害的时候。

    黄柴觉得,如果要杀陈乐天,现在是个好机会。因为陈乐天最厉害的就是武艺,一个人可以单挑他们几十个马匪。现在受了伤,而且连路都走不了,杀他正是时候。但,不记得是听谁说过,看起来最好的机会,其实大多数都是个陷阱。

    其实仔细想想,这话是有道理的。陈乐天受伤了,但身边其实围绕着的人比平时多,大家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如果他们冒然动手,可能刚刚上楼还没进房,就被秦铁牛发现了。秦掌柜是个平时很好说话的人,但一旦你犯了错,变了脸的秦掌柜会让你觉得寒意阵阵。

    楼上,打了一套家传拳法后的李萱儿微微喘息,收功。

    陈乐天看呆了,李萱儿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赶忙鼓掌直说佩服佩服。能看得出来,李萱儿的拳法很像武道大师的杰作。自古以来,能自成一家的拳法或腿法或剑法,都是经得起推敲和验证的。作为在疆场上厮杀过无数次,常在鬼门关前转悠的老兵,陈乐天估计,他与李萱儿单练的话,谁胜谁负都还不一定呢。“不过要是搏命的话,你肯定不是我对手。”陈乐天摸着下巴道。

    “乐天哥哥你说什么?”李萱儿走近盯着陈乐天道。

    “啊?哦,我说你功夫这么好,一般人都不是你对手。”陈乐天给她倒杯水,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擦额头的微寒。一套拳打下来,她双颊微红,鬓角稍乱,气息微乱,已经颇具气势的胸口缓缓起伏...让陈乐天觉得她更美了。

    李萱儿躲开陈乐天给她擦汗的手,笑道:“哪有,我从没跟人打过架呢,我爹说我这只是花架子,真动手十有**都会输的。”

    陈乐天笑道:“你爹是怕你真跟人动手,骗你的。不过这打死的都是会拳的,你以前没跟人打过,以后就更不要跟人打了,谁欺负你跟我说就行,有我在,永远用不着你自己动手,明白?”

    李萱儿嘻嘻道:“乐天哥哥真会哄人。好啦,你到家就行啦,我走了啊。”

    “哎哟,我疼...”陈乐天忽然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啊,怎么了...”李萱儿赶忙扶住他,把他扶到床上。

    陈乐天借机靠在李萱儿身上,软玉温香,沁人心脾,嘴里却有气无力道:“你回去吧,我应该没事的...”那语气,哪是在说自己没事,明明就是在说自己快要升天了。

    李萱儿担忧的皱起黛眉,一手揽着陈乐天后背,一手轻轻捋着陈乐天的胸口,道

    :“这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去青天阁找你的老师,你是练功时受伤的,老师们肯定不会不管不顾的。”

    “不用不用...实话告诉你吧,我受伤就是与老师切磋时搞的,老师说我天赋很好,说我很用心,并且跟我说,练功时受伤,其实对修行是有增益的,唯一的坏处就是受伤后很受罪,需要人照顾。”陈乐天握了握李萱儿的手,真嫩,真软,道:“谢谢你,萱儿,你回去吧。”

    李萱儿心中担忧,摇头道:“不,我就在这照顾你,一会你差人去我家跟我爹说声,就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陈乐天心中暗喜,嘴上依旧违心的道:“那多不好,你一个女孩家的...”

    李萱儿撅撅嘴,似乎有点生气,道:“乐天哥哥,我不喜欢这样瞻前顾后的你,我喜欢那个在黄河上不顾生死一往无前划船累到晕厥过去的你!”

    “好,我也喜欢能一直鞭策我告诉我哪里做的不对的萱儿!”说罢,陈乐天坐起来,看着李萱儿的眼睛,握紧李萱儿的一双手,他握刀枪执剑戟的粗糙双手,小心的将萱儿纤细的小手包围起来。

    两人对视片刻,李萱儿脸红红的,低下头来,慌乱的抽回手。她的心跳的很快,从来没跳这么快过,从来没有过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是...书上说的喜欢一个人吗?她心里有很多很多不知是些什么东西的想法,或者说,有个什么东西在她心里乱窜。

    陈乐天忍着笑,看李萱儿一会捂胸口,一会握拳,一会又咬嘴唇...着实是紧张害羞的令人心疼。他出声道:“哎呀,好像好了点了,我躺着试试。”

    “好,那我扶你躺着。”萱儿注意力被转移,立刻恢复正常。

    两人又说了会话,陈乐天叫来秦铁牛,让秦铁牛安排个人去萱儿家跟萱儿爹说一声。秦铁牛遵命,出了门,心中暗想:乐天真是不得了,这才认识多久,就发展到这程度了,佩服佩服。

    萱儿爹接到秋实客栈伙计黄柴的通知,笑着对萱儿二叔道:“好事儿要成了,哈哈。萱儿长大啦,能找到乐天这样的夫君,也算说对得起她娘了...”

    二叔愣了半天才道:“对,乐天值得托付终身。”

    陈乐天本以为萱儿爹会生气,但迫于他青天阁弟子的身份,又不敢反对。所以伙计回来后,他问那新来的伙计黄柴,李老爹说什么了?黄柴禀告说,李老爹只说让萱儿照顾好陈乐天,晚上早点睡。其他什么都没说。陈乐天倒是有点吃惊,随即一想便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萱儿爹反正不敢反对,于是就干脆说点好听的话。

    后来,陈乐天让黄柴去准备洗澡水,他要洗澡。傍晚离开青天阁之前,他躺床上那会,出了很多汗,身上总觉得不舒服,所以想要泡个澡然后舒服的睡一觉。

    黄柴接了吩咐,小跑下楼跟黄盐一起去烧水了。

    烧水时,黄柴低声跟黄盐合计,下次再有机会,就在这洗澡水里下剧毒,沾身就能致死的那种毒药,这样的话,如果在后来寻找

    凶手的过程中他俩表现的足够无辜,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重获新生。黄盐懵懂的问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汴京城能不能买到。黄柴顿时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他也想不清这种药到底有没有,好像很多年前听人说过,又或者是说书人说的故事里听的?

    黄柴实在想不起来,于是就打了黄盐一巴掌。黄盐挠挠头,不知道怎么了。

    小半个时辰水就烧好了,兄弟两人两腿麻利的把水送进陈乐天的屋里。

    陈乐天的屋子其实挺大的,四间打通,中间两间是卧室和客厅,左右两边分别是书房和洗浴处。

    这是陈乐天父母生前给他设计的,他一直觉得很合用。

    李萱儿见陈乐天下床行走比较困难,红着脸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要把他脱衣洗澡。陈乐天赶快拒绝,说我自己可以,你稍等一下待我进桶里后来把我擦擦背就行,你还小,光溜溜的肚子以下你暂时还不能看。

    一番话说得李萱儿大窘,差点没羞的晕过去。

    陈乐天艰难的脱掉衣服,爬进浴桶里,只露个头。微微有些烫的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让他觉得很舒服。

    “好了,进来吧。”

    “唔…”

    李萱儿走进来,脸更红了,双手扶着桶边缘,不敢与陈乐天对视,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干什么。

    陈乐天扯开发髻笑道:“把我头洗洗,今天跟老师练武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头都是灰。”

    “嗯…”李萱儿应了声,用水瓢舀着水,给他洗头。

    做起事来,李萱儿心中的窘迫就小了些。再加上陈乐天有意的东一句西一句跟她说话,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渐渐的不再那么拘谨。甚至还敢舀水泼陈乐天开玩笑了。

    李萱儿跟陈乐天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她小时候母亲去世的早,三婶呢也去世的早,甚至都没能留下一儿半女,所以李家到她这一辈,就只有她一个女孩,连个延续香火的男孩都没。

    爹爹原本是准备替三叔再张罗一门亲事,至少得让李家有个男孩啊。但是三叔不愿意,三叔说三婶走了,他就不想再成亲了,他说他再也喜欢不了别的女人了。

    后来呢,萱儿大了些,也懂事了,就劝爹爹再找个伴,再生个小弟弟。爹爹起初不愿意,但萱儿三天两头说,爹爹坳不过就托人介绍。媒人介绍了个隔壁村的寡妇,那女子对爹爹很满意,可是却说要成亲,就要把萱儿嫁人,不给萱儿住家里。于是爹爹就生气了,赶走了那女人,从此后再也不提这事了。萱儿一提,爹爹就发火,所以萱儿也就没再敢说了。

    从小啊,娘就宠我,从不让我干一点活。娘走了以后呢,爹爹跟三叔也宠我,还是不让我干活。真是的,重活不让我干也就算了,刷刷洗洗不累的活也不让我干。哼…不过现在好啦,我长大啦,我要干活他们也阻止不了我啦,嘻嘻…

    陈乐天看着她明艳的脸,黑亮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如饮美酒,心醉至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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