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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在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为国家崛起而努力

    “考试开始!”

    发令者一声令下,几十辆马车同时开动。烟尘扬起,马蹄声杂乱的响起。

    “驾…诸位同学,努力啊!”陈乐天虽然在队伍的后面,但片刻之后,他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大笑三声,朝身后的同学们挥挥手,一骑绝尘。

    “人随马动,车随马动,马随人令……”贫困生周过庭同学勉强能驱着车跟上大队伍,他紧紧的抓着车辕,口中不停的念着跟别人学来的御车顺口溜。

    而那位三百斤的田皓同学虽然已经是满头大汗,但自己的马却仍旧一动不动。“教习大人,我这马怎的不动啊?”田皓不禁问道。

    教习大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别人的马都动,你的却不动,难倒怪马?”

    “学生知错了…”田皓顿时蔫了,不敢再问,只用鞭子大力的抽着马屁股。抽了十几鞭后,马才打了个响鼻,慢悠悠的开始走起来。“快、快跑啊…”田皓焦急的大喊,可他也不想想,他一个人的体重比得上两三人,考试的马在选拔时,为了公平起见,教习们都是尽量选的体形、耐力、速度差不多的。那马估计是见其他马拉的都没它拉的位份大,心中不快,再加上田皓平日里家中虽然随时随地可供他学习御车,但他从小就怵马,所以练习的不勤。因此马才欺负他,开始是不动,现在虽然动起来,却也只是慢慢的走。不一会儿,田皓与他的车马,就成了这组里的倒数第一。

    陈乐天驾着车,已经过了半程,丢了后面的第一团队两里路。

    考场周围的观众们看的津津有味。

    “你们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那人就是前几天礼科考试被教习打的那个,他怎么这么厉害?”

    “人家是北军前锋营伍长,平日在军营里御车就跟玩一样,当然厉害了。”

    “原来如此,哇…李家军的?还是伍长?难怪呢。唉,你们看最后面那个,哈哈,如此肥胖,我看那马车都快给他压塌了,他考御科真是难为他了,哈哈…”

    “你们看当朝宰相的孙子李成俊,好像正在发力,我听说他每日都很刻苦。”

    “再刻苦都没用,到这来,还不得跟咱们穷苦出身的人一样,做同样的事,啊,李成俊翻车了,哈哈…”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本来已经甩开了第一梯队,变成仅次于陈乐天的第二名,相府公子李成俊,在过一个水坑时一不小心,右边车轮撞击在较深的坑边缘,连车带马翻了出去。由于速度过快,马车飞出去好几丈,把跑道的围栏都撞飞了。不过李成俊一个跃起,轻巧的落在旁边,并没有受伤。站稳后,他赶忙上前查看车马,先确定马没有受伤,再确定车除了顶棚开裂了点,其他物件并没什么大损坏。于是他双手扶住车轮,猛的发力,一下子把车翻了起来。

    “好,李公子好身手!”李成俊这一番镇定的表现,惹得周围人纷纷鼓掌喝彩。

    但李成俊连一个高兴的表情都没,抬头看了看

    前面的陈乐天车,微微皱眉,登车继续考试。

    陈乐天吹着口哨,逍遥自在的很。

    乱石堆在前,他轻轻摆动车辕,将最合适的摆动幅度传递给马,车以极微小的晃动过去了;水坑在前,他只微微动了下车辕,马车的两个车轮就从水坑两边碾过去了,车轮上连一滴水都没沾。

    距离终点还有大约一里路时,他回头看了看,却见之前审视他的那位贵公子居然离他只有小半里的距离。只见那贵公子不停地挥鞭催马,双目定定的看着陈乐天的车。

    “哇,这么厉害?”陈乐天对着那贵公子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扬起从开始到现在没用过一次的马鞭,用鞭柄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拍:“伙计,使点劲,别散步了。”

    只见那马长嘶一声,忽然撒开四蹄,加速跑起来。很快,就冲过了终点线,借着冲力,陈乐天朝右一拨车辕,连车带马原地转了一圈,从背对跑道变为正对跑道。此时看起来,丢了第二名那贵公子一里多。

    第二名那贵公子皱着眉头也冲过了重点,他并没有陈乐天那原地掉头的本事,只是老老实实让马慢慢停下来,然后扯着马头转一圈,与陈乐天并列。

    “陈公子御术高超,让我等难以望其项背啊。”贵公子拱拱手,叹道。

    “兄台过奖了,人人擅长的东西不同而已,况且我在军中待了五年,跟你们比,也算是占了大便宜。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陈乐天回了一礼。

    “我姓李。”贵公子点点头。

    “李兄,幸会幸会。”陈乐天笑笑,觉得这李姓贵公子好像也太严肃了点,跟人说话丝毫不开笑脸。

    半柱香后,那些后面的大部队纷纷也到达了终点。

    有些是破车伤马回来了,有些是车毁了只剩人马回来,有些是满身是血孤身一人来的,甚至还有几个路途上直接摔成重伤被抬走回不来了。

    第一批结束,下面进行第二场,请第二批考生入场。

    陈乐天留下来在围栏外,观看他们这个场地剩下两批考生的考试。偶有几个考生拥有不错的御车功力,但比起他,都差的比较远。他放下心来,对身边陪考的孙子书道:“看来我这上上的评分是跑不掉了,哈哈。哎,子书,你御车的水平如何?”

    孙子书道:“我有个朋友在镖局,我经常让他带我练,最近半年了我隔一天就会去练半天,但我觉得还差很多,与你方才这场考试相比,我大概勉强能保持在相府李公子后面的第一团队。”

    “谁是相府李公子?”陈乐天疑惑道。

    “就是在你后面的第二名,李成俊,他是当朝宰相的长孙。”孙子书答。

    “他方才还与我打招呼呢,我以为他只是一般富家子弟,没想到是宰相的长孙。我看他的御车技术挺高的,很显然常常练,堂堂宰相之孙,能吃得下这苦,也是不容易。”陈乐天笑道。

    日近申时,几个场地上所有考

    生都考完了。

    “本场考试结束。”评分席上坐着五十位御科教习,在分别对每一位考生进行评分后,宣布今日御科结束。众学子纷纷离去。

    余下的第二批第三批六七千名考生将在明日后日再考,然后御科才算彻底考结束。

    陈乐天与孙子书走出青天阁,在巨大门头匾额下,众考生纷纷向陈乐天道贺。

    “陈公子御科是铁定的第一名了,恭喜恭喜。”

    “陈公子真是样样都精通,通晓礼学,精通御道啊。”

    “是啊,日后陈公子定然会是我们这届学子中的佼佼者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

    陈乐天行了个罗圈礼,道:“诸位同学过奖了,不管咱们最后能不能考上,这段时间我们共同考试的经历,都是我们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为大宋的强盛而努力,为百姓的福祉而努力!”

    “好,说的好!”

    “为大宋的强盛!”

    “为百姓的福祉!”

    众人鼓起掌来,呼喊声如浪潮,层层叠叠,仿佛能拍碎一切。烫金大字匾额下一片雄姿英发。上万名身着青白色学子服的学子们聚集在青天阁的门口。若从天空中俯瞰下来,如大海般,如天空般,辽阔,广大。

    而此时,在青天阁最高楼的最高层阳台上,站着十几位老者。他们看着下面那些学子,心中都涌起了一股自豪。

    是无数前人的努力,无数人耗尽鲜血、心血,传了一代又一代,才到了他们的手上,而他们,没有辜负前人,他们竭尽一切去维系这种良好的气氛、稳定的运作。

    才有了今日这般气势。

    单单是尚未通过考试的考生,单单是这群初出茅庐的考生们,便能因青天阁三字而迸发出的热烈,就足以令任何一个国家胆寒。

    放眼整个天下,恐怕没有那个国家的年轻人能有如此的凝聚力与蓬勃向上之力。

    “这一切,都是诸位的功劳啊。”院长大人轻捋白须,呵呵笑道。

    “是院长大人领导有方,我等不过是按部就班行事罢了。”礼科总教习拱拱手。

    “是啊,这都是院长大人的功劳…”其余各科总教习纷纷应和。

    院长大人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同僚兼下属,朗声道:“这就不要谦虚了,各位。这世上任何一件大事的成功,都是许多人力同心的结果。咱们大宋的青天阁,教六艺,教修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学子们明白,国人的共同努力有多么的重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兴盛,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天下衰亡,亦是所有人不努力的结果啊!”

    众总教习都是由衷的点头认同。

    他们这群人,已经在人世修炼、浮沉了很久,早已世事洞明,对于已经在衰老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后生们朝气蓬勃团结友爱更令他们心生快慰了!

第十七章 尴尬的天师

    如果从湛蓝的天空俯瞰这天下,会发现宋国所处地域恰是这天下的中心。翻开百年前的地图,宋国只是九方雄主中最弱小、最名不副实的一员,是被群狼环伺着的小绵羊,只能小心翼翼的生存着,从来都不敢大声吭气。

    而如今的宋国,军中多的是可摧山拔林的精兵悍将,庙堂里最不缺的就是袖里乾坤大,运筹帷幄千里外的文士清臣。英雄之辈更是如深山中重千斤的大野猪般,虽不是遍地走,但也绝对不少。

    一百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九国争霸,让宋国从一个本在各方雄踞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的中原小国,步履艰险却也坚定的一步步踏成了现在的天下第一霸主。

    硬生生在天下这块地图画布的正中间,写出了个大到离谱的 ‘宋’字。

    汴京自古繁华,画布上的大宋近似一块大饼,而汴京城恰在这块大饼中心,是宋国建国三千多年唯一的都城,宋国历代的君王都不约而同的把都城建在这里,无论新君是有多么痛恨旧王朝,无论新君王登基后,是如何的大刀阔斧修改甚至是推倒重铸那些官制、银钱,不变的,都是汴京都城的身份,无人敢动刀斧的,唯有这汴京城四方城墙的一砖一瓦。

    这座如今占地有半个西凉国那么巨大,人口多达八百万户的汴京城,在世间人口中,有着天下之心的美称。

    开宝元年,建安帝赵统十六岁登基为帝,在其后的二十年,铁蹄踏尽八国诸侯,据传言,赵统骑着胯下的赤月马把八座皇宫溜达了个遍,每到一座金殿,赵统和其胯下的赤月马都会在龙椅上撒泡尿,然后潇洒离去。

    那一泡人尿和一泡马尿,让后来只能仰宋国鼻息的八国帝王,每每坐在龙椅上和殿下众臣议事时,仔细闻去是否还能闻到隐约的尿臊味就不得而知了。

    开宝二十三年三月初一,八国诸侯同至汴京,朝觐建安帝。

    那天的汴京城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人人争在十六车道宽的天河大道上观看八国帝王愁眉苦脸的样子。

    据说那天,天河大道上行走着八国帝王的车驾,而围观的百姓却没有一人破口大骂那些曾经将他们和他们的宋国欺负至卑躬屈膝的帝王,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些缓慢而行的车驾。看着被建安帝强令必须撩开的车窗帘内,看着那八张帝王的脸,百姓们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那年,那天,汴京城以至宋国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叫做扬眉吐气的味道。

    据民间的传言,说这汴京城之所以没有哪个大宋国君敢施以刀兵,是因为始建国汴京城四方城墙刚落成时,曾天降祥瑞,无数天兵天将由东方而来,领头的是位金甲天将,此天将站在阵前,指着汴京城道:“望大宋君王日后当以保天下百姓安宁为己任!”然后所有天兵天将从四面八方直冲城墙,最后消失于城墙中,仿佛融进了汴京城刚建好的四方城墙中了。

    所以此后那四方城墙只有加固加高加厚的份,连一块砖都没掉过。

    虽然这个传说大宋朝廷并没有公开表示属实,但百姓们还是津津乐道、深信不疑。

    跋涉千里,从梁国草庐而来的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汴梁城,惊叹于大宋京城的繁华,恐怕是其余六国的都城加一起也比不上的宏大繁荣。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站在城门前,仰

    头看着高高厚厚的城墙,

    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慨叹着。

    “二师兄,你可是答应过我,带我买宋国最好的胭脂的。”小师妹欢呼雀跃,两颊因兴奋而染上红晕,街道两旁的摊子对她很有吸引力,但她没有忘记早有耳闻的汴京秋兰坊胭脂。

    “我记得哦,为了小师弟,你整天就知道买胭脂水粉打扮自己,这么大人了,还不懂事。”年轻男子无奈的摇摇头,但还是很宠溺的摸了摸小师妹的头。

    小师妹背着双手,笑道:“师父说啦,修行,在自己高兴的时候是最有效果的,所以我首先得让自己高兴啊。师父还说啦,女孩家的,整天练功也不好,把手练粗糙了不好看,我最近都感觉自己的手粗糙了很多……”说着,二八佳人抬起手噘着嘴看着自己的手…

    “好了好了,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年轻男子懒得跟她缠夹不清。

    秋实客栈内。

    秦铁牛靠在柜台后,笑眯眯的看着说书人在简单搭起的台子上说书。

    “如今这宋国,再不是当年那个谦逊、勤勉,那个以礼闻名天下的衣冠上国礼仪之邦了,可惜、可惜…”嘴里说着可惜,可老头的表情却丝毫不显得可惜,使劲用牙撕扯着油腻的鸡腿,仿佛若不用心去对付这条鸡腿才是真正的可惜。坐在独属于他的说书小台子上,无视坐下众看客期待的神情,此时正是说书老头说书间隙吃鸡腿的时间。

    待老头吃完鸡腿,只见他那双站满油腻的枯手在衣角随便一擦,拿起醒木重重一拍,接着道出今日的结束语:“各位看官且听说,国,可无强兵悍马,但不可无礼无义呀…”

    “好、好…”看官听罢,纷纷鼓掌的同时也都慷慨解囊,掏出或多或少的银钱放进台上的竹篮里。

    这个说书老头在汴京城已经说了几十年的书,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从少年直说到如今耳顺之年,早已是汴京城人人皆知的名人。他说书,或许并没别人说的惊心动魄、精彩绝伦,也不会吊人胃口,但每每吃完一个鸡腿后的结束语都耐人寻味的很,是众人喜欢的一大特色。

    “这等妄论朝政之言,若是放在我们梁国,足可杀头。”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轻摇纸扇,望着收拾完家伙什慢慢离开客栈的说书老头背影,面无表情的说。

    坐在书生对面的是个满面风尘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听了年轻男子的话,只是稍稍扯了扯嘴角,并不说话,目光投向窗外天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书生却是继续说道:“师叔,许多人说宋国御民宽松御官严苛,是朝政清明的典范。哼,可在我看来,御官严苛倒还说得过去,可御民宽松有什么好处?对愚民宽松的很了,是容易出刁民乱民的。”

    被称为师叔的中年男子终于转过头看了眼书生,干笑几声道:“若是宋国也像我梁国般,就凭你方才所言,现在恐怕已经被衙差带走了。”

    “哈哈…”书生洒然一笑,拱手道:“师叔教训的是。”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能让百姓过安稳日子,不让不均之事大行其道,至少在表面上做到相对公平,那还有谁愿意造反?造反干什么用?造反能过的比现在好吗?”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沙哑,中气也不是很足,显然是受了内伤。

    书生见中年男子面色较之方才

    又苍白了些许,皱眉抬手往对方腕上一搭,片刻后担忧道:“师叔,我们还是赶快回草庐吧,这里的事暂时就别管了,交给下属们打理便是。”

    中年男子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他们是梁国草庐的人,此番来京城,没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被书生称为师叔的中年男子,是草庐的十二小天师之一的人物,孟雁归。在汴京城内,秋境的孟雁归却受了重伤。而那个书生,是比他小一辈的草庐弟子,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卫进。

    草庐是世间道门的老家,据说是两千年前道门老祖张道陵张天师亲手所筑,而今已是天下道门信徒心之向往的圣地。天下的大天师大都出自草庐,北梁能在大宋铁蹄下存活下来与草庐也有很大关系。

    “等你师弟师妹他们来,交接一下,咱们就回去。”孟雁归喝口酒,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他们这批人是几个月前就来到汴京城的,如今他受了重伤,不宜久留,今日,他们是按照约定,在此等候草庐第二批来此的人。听他的师父说,第二批来的都是青年弟子,而且此行目的只是考察观摩青天阁的考试,所以这第二批人可以大摇大摆,不用像带着任务的他们这样躲躲藏藏。

    不一会儿,孟雁归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一行人。

    “师叔好,大师兄好。”几人拱了拱手,坐下。

    “师叔,你受伤了?”小师妹韩灵儿抓着孟雁归的衣袖,一直开朗的笑容变成了担忧。

    “小伤,不碍事的,灵儿放心。”孟雁归笑着安慰道,给韩灵儿倒杯水:“灵儿累不累?你的小师弟可是想煞你了啊。”

    韩灵儿脸又红了,嗔道:“师叔又乱说了…”

    众人都是笑。

    寒暄几句后,号称草庐年轻一辈中最英俊的二师兄冯霄霆道:“师叔与大师兄还是尽快回草庐吧,省的夜长梦多,师叔这伤需要好好休养。”

    大师兄卫进道:“我们今日便走,你们在这里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惹事,这汴京城内高手众多…若不是…”说到这卫进瞥了眼师叔,没再说下去。

    孟雁归苦笑道:“若不是他们手下留情放我一马,恐怕你们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为何?”韩灵儿好奇道。

    “小师妹!”大师兄卫进有些生气,瞪了瞪韩灵儿。

    “无妨。”孟雁归摆摆手,对韩灵儿道:“我去青天阁藏书处找书,被青天阁的人发现,本来我是必死无疑,那些人却说‘藏书处杀人,不祥,我这才得以逃脱。’”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草庐十二小天师之一的孟雁归、秋境的修行者,如此修为的大人物,居然在青天阁有此遭遇。

    孟雁归见气氛有些不好,呵呵笑道:“你们的师叔也没这么弱,当日我遇上的是他们修行院的教习,还是两个,都是秋境的。一对一的话,我不怵,但是两个打一个,我怎能招架的住。我当时嘲笑他们以多打少算不得英雄好汉,他们却振振有词‘能赢就是英雄好汉,你有本事也多找点人来便是’,哈哈,没想到这宋国为人师表者说起狡理来脸都不红。”

    众徒弟这才能接受,韩灵儿笑道:“以多欺少,如此看来这青天阁也不怎么样嘛…”

    交待一番后,师叔孟雁归和大师兄卫进告别众人,踏上了回梁国草庐的路途。

第十八章 师姐师弟喜相逢

    今天是青天阁的乐科考试,他们这一行梁国草庐弟子也进了青天阁观看考试,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草庐弟子的身份虽说在宋国较为敏感,但他们知道,向来自诩礼仪之邦的宋国,是不会在京城内动他们的,否则就砸了挂在青天阁大门旁‘来者是客’的牌子。

    乐科考试是在青天阁的后山竹林中,能容下上万名考生同时考试的竹林,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大。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师弟所在的考场。

    小师弟看到他们,很是高兴,不过此时他正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把古琴,小师弟没敢跟他们打招呼,只是挑了挑眉毛算是看到了。

    “乐科考试正式开始。”教习宣布考试开始。

    铮……

    乐科考试没有固定考的曲子,学生根据自身情况选自己拿手的便可以。由于每个学生距离都不近,所以只要静下心来弹自己的曲子,基本上是不会被周遭考生影响的。

    那小师弟选的是大部分人都会的高山流水。

    此曲是大宋经典之曲。流传自伯牙子期,相传子期死后,伯牙便摔琴绝弦,终其一生未再奏。

    只不过百年后,有人无意中得到了这高山流水的谱子。从此,这首曲子便成了大宋子民爱乐之人必会的曲子。曾经无人能赏的高山流水,在如今,已成了人人皆赏的名曲。

    只是,会弹,不一定就能弹出神韵罢了。

    小师弟闭上眼睛,整个人沉浸入其中,那模样在小师妹韩灵儿眼里,简直就是下凡的谪仙人。

    “哇…小师弟…在我们大梁怎得从来没见小师弟弹过啊…”

    “你小师弟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去山里弹,他弹奏时,你都是在睡觉,哎,你说你那叫什么养身觉?”二师兄冯霄霆道。

    “是师父让我晚上早睡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不给我晚上出门。”小师妹很委屈,两眼泛着泪光,不知是被小师弟的琴声打动了,还是在生师父的气。

    “师父是为你好,你们日后成亲了,让小师弟天天弹给你听,一直听到你厌烦。”草庐最英俊的二师兄冯霄霆笑道。

    “师兄你胡说什么啊,不理你了。”韩灵儿羞的低下头,满脸通红。

    考场里的那个小师弟是草庐年轻一代里年龄最小的,名叫杨越山,只有十六岁,被誉为是年轻辈里天赋最高的人。杨越山是奉他们的师父,也就是草庐第一大天师的命令,来参加青天阁入学考试的。

    本来杨越山是不想来的,他觉得在草庐在梁国,足够他修行了,但师父有令,他只有遵从。恐怕所有考生里,只有他一人不是自愿来参加考试的。

    一炷香后,杨越山奏完了,大部分考生都奏完了。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考生,笑道:“陈公子不会连乐道也精通吧?”

    坐在杨越山旁边的,恰是陈乐天,陈乐天认出来这位考生,在之前的御科考试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且御技也不错,仅次于第二名的宰相之孙。

    陈乐天拱拱手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杨越山道:“在下姓杨,名越山。”

    陈乐天道:“在下陈乐天,杨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只能说会弹,能磕磕绊绊把曲子奏全而已。倒是杨公子你,我方才听你所弹高山流水,很得神韵啊。”

    “陈公子过奖了,我…”

    “尚有考生未考完,你二人不要打扰。”在考场中来回巡走打分的教习走过他俩之间时,皱眉道。

    “是。”陈、杨二人撇了撇嘴,互相递个眼色,不再说话。

    “本场考试结束,诸位

    考生可以离场了。”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所有考生都考完了,教习们的评分也就结束。

    “陈公子,我有家人来了,我得去陪他们,在下告辞。”杨越山赶忙站起来,拱拱手,冲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去了。

    杨越山对于自己的乐道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在草庐可是每天都练,如此坚持了将近十年。从六岁练到十六岁,再加上草庐中有无数名师的指导,再加上师父亲口说过他‘乐道天赋草庐第一’,他想不拿上上的成绩都难啊。

    “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兄八师兄,还有小师姐,你们终于来啦。”杨越山高兴的很。

    “小师妹,给你俩单独聊半个时辰,我们到处看看,这青天阁依山依水而建,真是个好地方啊。”众人笑着走开。

    杨越山嘿嘿笑道:“师姐,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韩灵儿摇头道:“不辛苦,有师兄们照顾我,一路上我看了好多好看的风景呢,倒是小师弟你,一个人来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杨越山道:“我很好的,我已经交了好几个朋友了。对了,师父师叔们身体可都还好?”

    俩人在青天阁里边走边聊,杨越山总是问韩灵儿草庐里的事,韩灵儿耐心的一一回答

    在小师妹韩灵儿的强烈要求下,众人陪她逛起了秋兰坊。

    秋兰坊座落在汴京城的内城北边,是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秋兰坊却占地好几十亩,也说明了秋兰坊生意着实兴隆的很。

    它紧邻着大宋最大的青楼,燕归巢。有许多达官贵人借口来给夫人买胭脂,其实进的却是燕归巢。那些夫人们对此很是不忿,但秋兰坊的胭脂又确实是天下无双,她们又不舍得把秋兰坊给轰走。所以,秋兰坊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二师兄,你答应过我的,起码给我买两百两的胭脂。”韩灵儿在秋兰坊的货柜前,两眼放光。

    “没问题,你尽管挑便是。”二师兄冯霄霆点点头,他作为草庐第一俊,身边从来不缺乏美人,从哪些美人口中,他知道了很多关于胭脂水粉的门道,秋兰坊还是他说给韩灵儿知道的。

    两个时辰后,除了韩灵儿,其他人都已经身心俱疲。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兄八师兄小师弟,一致认为,逛街比练功还累一百倍。但韩灵儿很开心,买了一百多两的胭脂水粉,她说她半年都不用逛街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要是能做到半个月不逛街,那黄河水都得倒流。

    小师弟杨越山早就在城外租了间屋子,屋子的主人是常年在扬州做生意的宋人,京城有很多宅子,这外城的宅子一直闲置无用,所以朝外租,几个月前杨越山来到汴京城后,就租下了这里。

    屋子挺大,前后共九间房,足够他们住了。

    杨越山找了管家找了厨子等佣人,所以众人来到这里没一会儿,饭菜就都上来了。

    二师兄冯霄霆拍拍杨越山的肩膀,笑道:“小师弟真是会享受啊,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

    杨越山道:“二师兄,你再提以前的事,我可就不开心了。”这杨越山是梁国都城最大家族杨家的子弟,杨家近两百年,出了三个宰相四个大学士,其他官更是不计其数,可谓是当下梁国最炙手可热的家族。杨越山呢,本是家中嫡系一脉第一继承人,可惜因为政见与父亲祖父不同,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拜入草庐。本来大家都知道,杨越山这是反将一军,只是为自己将来继承家主做准备,可没想到被他弟弟瞅准机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动父亲与祖父,将家主之位交给了弟弟,而且还对外宣称,杨越山一日不认错,就一日不得

    杨家的原谅。这下弄巧成拙,这就成了杨越山的一块心病。

    冯霄霆呵呵道:“我这是在夸你呢,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只身来到这异国他乡,我们本来都以为你肯定什么都不懂,可如今看来,你把自己料理的很不错,我想师父若是知晓了,一定会很高兴。”

    韩灵儿接道:“是啊,小师弟,我之前还在想‘一会到你住的地方后把你衣服好好洗洗’,可没想到你早就安排了浆洗的佣人,以前在草庐的时候,你什么事都不管,我们都以为你一心只懂修行呢。”

    杨越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就别夸我了,咱们吃饭吧,尝尝我雇的厨子手艺如何。”

    众人笑着纷纷入座。

    二师兄冯霄霆不喝酒,排行仅高于杨越山的小师妹韩灵儿也不喝,三师兄身体不好不能喝,六师兄八师兄尤为好酒。

    杨越山当然早就拿出了从汴京城花重金搜刮来的陈年老酒,打开封泥,给六师兄和八师兄斟满,道:“二位师兄,这酒可是五十年的陈酿,我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的。”

    “小师弟有心了,那我们二人可就不客气了,来,我们先干为敬。”说罢,两位师兄就按捺不住开始喝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师弟杨越山道:“不瞒诸位师兄,我也算自幼就见过世面的,从大梁的朝廷到咱们草庐,帝王将相到江湖魁首,我都见过。我本以为咱们大梁之所以暂时不如他们宋国,只是因为我们欠缺了点运气,但这几个月我在汴京城,所见所闻,无一不是让我大为惊讶的。他们宋人…简直太可怕了…”

    “可怕?”二师兄冯霄霆奇道。

    “是的,就是可怕。”杨越山又给六师兄八师兄倒满酒,接着道:“我说一件事,在京城,富贵人家的子弟,是没有特权的,起码明面上没有。我们都知道,在咱们梁国京城,六部九卿正副官的子弟,不管进的是哪个衙门,都基本上安排的都是闲职,先学段时间。但宋国的高官子弟不是,他们想出成绩,只有比普通仕途上来的要更努力才行。而且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这些高官子弟们的自觉性,很少有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至少十有五六的年轻人是很有进取心的。”

    冯霄霆点点头道:“年轻人大多有进取心,而若干年后,他们成了一国的栋梁…小师弟,你确定?要知道,你所接触的都是青天阁的考生,想入青天阁的考生,当然都是想往上爬的。”

    韩灵儿也道:“是啊,你若是去那穷人扎堆的地方,却又可能恰恰相反呢。”

    杨越山摇头道:“不,那不只是为一己私利往上爬的进取,那是一种…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感。我常听他们提起的一句话是,为了大宋子民,为了全天下的子民…”顿了顿,杨越山苦笑道:“可是在咱们梁国,你若与青年人说为国为民,那只会徒惹大家笑话你罢了!”

    “没错!”六师兄一拍桌子,猛灌一杯酒,道:“小师弟说的没错,那些人,只懂得追名逐利,没有一个真心愿意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我们梁国百年前已经败过一次,可那些人还不吸取教训,真是可惜,可惜啊!”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二师兄冯霄霆也沉默了,片刻后,他道:“大家不要灰心,盛衰乃是常事,今日宋国是天下执牛耳者,来日我大梁未尝不能做第一。起码我们,我们草庐的弟子们,都在努力,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会有成效的。来,咱们干了这杯!”

    二师兄冯霄霆,三师兄严缜,六师兄吕由天,八师兄苏听风,小师妹韩灵儿,小师弟杨越山。都举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第十九章 我也想削藩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考完了君子六艺。

    六艺最后一门数科考完后,陈乐天与孙子书一起离开青天阁。对一大半的考生来说,他们已经结束了此次青天阁的考试,余下小半的考生还有修行者三科要考。

    陈乐天和孙子书都报名了。

    想入修行院,追踪、杀敌、逃遁这三科是必考的。

    陈乐天长舒一口气,叹道:“想封王拜相,学好这六艺足够了啊。”

    孙子书点点头,表示同意。

    陈乐天又道:“可总有许多人觉得还不够,比如你我,总觉得即便拥有再大的权力,可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御剑飞行,还是希望自己可以亲手揍自己想揍的人。”

    孙子书笑道:“说的很对,揍人这种事,假手他人就会少很多乐趣。”

    皇宫旁,孔庙。

    孔庙不大,前后三进,中殿供奉着孔子,陪祭是孟子和荀子。

    考完六艺后,有许多儒家学子来此还愿。贫困生周过庭,大胖子田皓等许多同学都来了。看到陈乐天,大家很热情的上来打招呼。陈乐天一一还礼,寒暄几句。与孙子书一起上了柱香,跪下,朝着孔孟荀磕了三个头。

    陈乐天望着三尊雕像,道:“当初,孔圣人以一己之力,奔走在各国间,不惧战火,只为求和平。历尽磨难,却终是阻挡不了杀戮。但,圣人留下的宝贵思想,圣人的精神,是需要我等后人好好继承的。”

    周过庭道:“是啊,孔圣人虽对他的弟子说危邦不入,但他自己却专入危邦,君王残暴,他亦不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言说。”

    田皓抖动着自己满身的肥肉,望着孔圣人的塑像,居然泪眼汪汪,颤声道:“圣人的精神,我等永远铭记,我愿用一生追随圣人的精神,直至身死!”

    其余学生亦被感染,又纷纷朝着三圣的雕像行了个礼。整座孔庙里,几十个学生,伫立而望,心中遥想着千年前的圣人,是如何在那么困难的时局里,仍坚持不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

    而此时,站在殿外的草庐一行人,看着殿内这些学子,心中都是惊异无比。这样的场景,在他们梁国,是从未见过的。或许有很多教徒,对草庐怀着无比敬意,但那只是无知者对强者的臣服,若有一天,草庐不再这么强大,那教徒们绝不会再虔诚,而一定会再重新找一个强者,继续崇拜。

    可是孔圣人早已死了千年,其后人早已泯然于众。仅仅靠着史书里的传记,靠着留下的一部论语,就能让这些宋国的学子由衷的臣服。

    “宋国的强大,恐怕是我梁国百年都赶不上的啊!”六师兄忽然好想喝酒,也很想家。

    “确实很强大,这些学子仿佛着了魔似的,二师兄,你怎么看?”小师弟杨越山道。

    二师兄冯霄霆摇摇头道:“我也看不明白,也许师父能明白。”

    杨越山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再努力,恐怕也不够填补梁国太多不努力的人所挖下的坑。“不

    过咱们也别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盛衰都是常事,咱们多多努力便是,二师兄你说是不是?”杨越山毕竟年轻,很快便从这种落差中走出来。

    二师兄冯霄霆仰头看看天,道:“没错,只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若干年后,天下谁执牛耳亦未可知。”

    说罢,冯霄霆看了会殿中的那个很少说话的年轻人,听别人都叫他孙子书。冯霄霆自小跟随师父修行,尤为精通相人术,他已经观察这个孙子书有半个月了。初次见到他,是在书科考试的考场上,一见,冯霄霆便觉得这孙子书有修道的天赋。

    师父说,道之学,即无为,无为,即无不为。

    以师父所授相人术来看,此人体内经脉气海中,蕴藏着很深的无为之气。冯霄霆很有兴趣将这个叫孙子书的家伙推荐给师父。

    回到住处后,冯霄霆立刻提笔给师父写了封信,报告他们在青天阁的所见所闻,最重要的是,告诉师父宋国有个修道天赋极高的人。

    ---

    梁国,草庐,天师府。

    厅中上首坐着十二天师中排位第一的大天师轩辕化雨。轩辕化雨的实际年龄已经有八十多了,但表明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上下,青丝未白,肌肤未皱,眼神清澈。此时,他虽然坐在上首,但露出了一丝谦恭的姿态,道:“陛下不要惊慌,景王殿下只是不忿军权被削,愤而杀人罢了,不敢造反。”

    “大天师,景王的能力可是堪比宋国李戎生的人,寡人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野心太大了,寡人如何能做到不担忧啊…”堂堂梁国陛下,屈尊来访,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与轩辕化雨说话时,他就像是晚辈在向长辈说烦心事似的。

    轩辕化雨轻抚自己彰显着修为的紫色胡须,笑道:“陛下,老夫且问你,先皇当年若传位于他,陛下觉得景王能饶你吗?”

    上个月才过知命之年的梁国皇帝立刻道:“那寡人自然是活不到今日的。”

    轩辕化雨点头道:“那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当初继位时,不先下手为强解决了这个心头之患,为何要等到如今他已封疆多年才想动手?”

    皇帝长叹一声道:“当初,寡人才继位,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不留着景王,寡人不放心啊。可谁知,景王这几十年来,一边替寡人做事,一边却暗地里招兵买马壮大自己,寡人已经无法控制他了…”

    轩辕化雨道:“陛下想削藩,何不借鉴宋国的削藩呢?宋国的几个藩王,如今已经是有名无实,漫说军权,连封地的自主权都快丢完了。乐游原一战,李戎生一战成名,灭了淮南王的同时,也震慑了其他藩王,为后来的削藩铺平了路,那宋国皇帝继位才十年的时间而已啊!”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道:“寡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寡人身边无人,寡人若能有个李戎生那样的人,那寡人灭景王不过弹指间而已。”

    轩辕化雨道:“陛下且放宽心,只要老夫与草庐支持你,莫说景王不敢反,即便真敢反,我

    们也能迅速做出反应,不致造成太大震动。”

    皇帝点点头:“希望大天师多多上心,梁国的平安,朕可就交给你们了啊。”

    皇帝走后,轩辕化雨轻轻摇头叹道:“如此帝王,拿什么与宋国魏国争天下?”

    道门修炼,讲究静,这与儒家佛家都是一样的。到了轩辕化雨这个层面的修行者,每日只需睡一个时辰便够了,比常人多出来的许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轩辕化雨来到书房,读他已经读了几百遍的道经。七十年前初读这些书,他津津有味,现在读来,仍然津津有味。梁国皇室的兴亡,他不在意,他只在意草庐的兴亡,或者甚至他连草庐的兴亡也不怎么在意,不争兴亡,则无兴亡啊!

    “师父,二师兄来信。”四弟子拿着从宋国汴京城而来的信。

    轩辕化雨接过信,拆开,片刻后,他笑了笑道:“你二师兄在宋国发现了一个可塑之才,问我是否可以招揽。”

    四弟子点点头,师父没问话,他不敢置喙。

    轩辕化雨道:“你二师兄随我学了点相人术的皮毛,就到处相人,屡教不改,待他回来我得罚他抄一百遍经书。听说你大师兄和师叔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了,这次没派你去汴京城,待你大师兄他们回来,你可以多向他们取取经。”

    四弟子恭敬道:“是,师父。弟子所见,二师兄的相人术很准。”

    轩辕化雨道:“我看你们都最喜老二,最怕老大。果然是罚权在谁,你们便最怕谁。”

    四弟子道:“弟子以为,大师兄最正,二师兄最仁,我们都佩服。”

    轩辕化雨哈哈一笑:“好了,下去早些歇息吧。”

    轩辕化雨才坐下继续看了没半个时辰的书,又有人来报:“禀大天师,南边探报,李家军一千人自丹阳镇出发,往西而行,至我定阳时,安营扎寨,未知何图。”

    “取地图来。”轩辕化雨听罢,立刻站起身,便有仆人取出边关地图铺上桌子。

    轩辕化雨看了会地图,松口气道:“回信定阳守将,守好城,其他不用管。宋军目的只是西凉。”

    “是!”

    “慢着,告诉兵部,加强南边防守,那李戎生作出什么疯狂举动也是正常的。”

    “遵命!”

    轩辕化雨又想起了方才向他抱怨的那位君王,冷笑道:“即便给你个李戎生,你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因害怕而杀了他吧…”

    梁国南部边关,定阳城。

    守将单勇逵现在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披甲而起,出门,跑上城头。

    “将军,宋军居然敢在我军弓箭射程范围内扎寨!”

    单勇逵大概估算了下距离,己方弓箭如果全力一射,约摸刚刚够得着宋军营寨的边。“只一千人而已,不要慌,敌不动,我不动。”

第二十章 大宋有个大将军

    定阳城门外,宋军军营。

    大将军李戎生早已睡下,几个副将正全副披甲在巡视,一边巡视一边对随在身边的伍长们道:“咱们这个地方,敌方的弓箭是够得到的,诸位可有防御之策?”

    伍长们面面相觑,心道:咱们主动往人家攻击范围内扎营,能怎么防御?

    一个副将见周围的伍长们都不作声,气骂道:“都他妈是饭桶,要是前锋营那陈伍长在,定能想出御敌之策。”

    “是是是。”众伍长表示赞同。

    副将更气道:“是个屁,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想,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一人十军棍。”

    众伍长顿时愁云惨淡,围起来开动脑筋。

    片刻后,有个伍长走上前道:“禀将军,我等商量出结果了。我们估算了下距离,敌方的弓箭大概刚刚能够到我们营寨的边缘,在不能移动营寨的情况下,咱们可以在边缘架一层盾牌做防御,派百人昼夜巡逻,敌军一旦发动进攻,我方可立刻做出反应。”

    副将冷笑:“所以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这是丝毫没错的。军棍就不打了吧,你们虽蠢,但也算用心了。我告诉你们,定阳城有守军两万,咱们虽只有一千人,但个个都是精兵,哦,除了那一百人。在我们不能退的情形下,我们只有战,但是对面的敌人在城内我们在城外,他们不出来我们就没办法。但是,我们可以引他们出来,我们扎营离他们如此近,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的将领不会领兵?”

    “不会。”众伍长纷纷摇头,并且把目光投向黑色的李字大旗。

    副将愣了愣,骂道:“操!我是在跟你们假设战局,你们他妈的脑子不要这么呆板行不行?看你们一个个的,叫你们平时多读书,你们读了吗?操!我告诉你们,当敌人觉得我军犯错时,敌军就会麻痹大意自以为是,再加上数倍于我军的兵士数,他们一定会冲出来,那我们就可以将他们全歼于城下,这就叫示敌以弱,孙子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懂吗?”

    众伍长听罢,都晕头转向了,想了好久似乎才懂了一点,都翘起大拇指赞将军好谋略。

    “好了,你们下去吧,空闲时多读点书,不要整天想着女人、喝酒。”

    “是是是。”

    城头。

    守将单勇逵看着下面宋军的营寨,手里拿着刚到的兵部公文,兵部说,这拨宋军的目的是西凉,只是路过而已,另外,让他加强防卫的同时,不要主动启战。单勇逵苦笑道:“我敢主动启战,是不想活了吗?”

    旁边的小将是个年轻人,道:“将军,那宋军不过千人而已,我们有两万人啊。”

    单勇逵看了眼这个小将,道:“那是李字旗,李大将军亲率的一千精兵。你是不是觉得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将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不懂,为何我们梁国上下都怕这李戎生,难道他有三头六臂?”

    单勇逵道:“三年前,咱们定阳城里有个商贾被杀,凶手是前守将的儿子,缘由只不过是那守将儿子贪

    恋那商贾之妻而已。而那个商贾恰好是宋国人,那家存得性命的人逃回宋国,向宋人报告此事。那李戎生亲率北军三千人,攻定阳城,定阳城内三万守军都难以抵挡,最终,陛下写信致宋国皇帝,以说明此事,并且交出凶手,罢免守将,事情才得以平息。”

    小将疑惑道:“难倒那李戎生敢擅启战事?”

    单勇逵道:“攻定阳城的命令,是宋国皇帝让兵部下的。”

    小将惊道:“为了区区一个小民,他宋国竟不惜与我梁国开战?”

    单勇逵苦笑道:“所以说他们宋国的君臣都是疯子,而且,若再拖三日,定阳城必破,那时候我是定阳城的副将,与宋军一连厮杀三日…”说到这,单勇逵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当日的情境,后背不禁渗出一层汗来,许久,才继续道:“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与宋军作战,那种感觉…呵…希望日后你在与宋军作战时,可以保持你现在的勇气。”

    说罢,单勇逵拍拍年轻小将的肩膀,然后走下城头。

    第二日一早,宋国李戎生大将军骑着马单骑在定阳城城门前溜达了半个时辰,然后领着一千人拔营而走,往西而行。

    ---

    与京城的热闹相比,大宋西边这座黄长谷就寂静许多了。

    但因为黄长谷奇珍异兽较多,所以它并不太平。

    虽然它隶属于宋国,但西凉国马贼还是时常出没在此。所谓西凉国马贼,也不过是西凉军队的伪装而已,摄于宋国兵威,西凉军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此猎取异兽,转而乔装打扮后入谷寻猎。

    西凉的这些小心思,统辖黄长谷的晋城知府心知肚明,只要那些扮作马贼的西凉军队不扰谷中居民,晋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西凉贫苦之地,对大宋来说可有可无的一座奇兽满地跑的小山,对西凉来说可就是宝山一座了。

    大约三十年前,曾经有支五六十人的西凉队伍入黄长谷猎兽,误杀了一位村民。村民家人报与晋城知府,由于涉及他国,晋城知府上报朝廷,结果朝廷一道圣旨下来,晋城知府再无犹疑,与都指挥使司密议长谈一夜后,第二日日出时分,都指挥使司率领一千城防甲士直奔西凉国门,与此同时,遣十名驿卒向北军大营请援。

    五日后,一万北军刚刚到达西凉国门前,就见西凉国半掩国门,城内甲士驱出一伙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同时递上一封国书。宋军这才知道,那伙人便是误杀黄长谷村民的马贼,是实实在在的马贼,只是这波马贼成立不到半旬光景,均是西凉边境某个小村子因天灾,生活无以为继才铤而走险扮作马贼入黄长谷狩猎的村民。晋城都指挥使司与北军将领商议半天后,决定将这拨可怜的村民送去京城由朝中裁决。

    十日过后,大宋朝廷颁下旨意,只诛误杀村民的凶手,释放其余名为马贼实为西凉国的灾民,令西凉国国主修书一封与黄长谷那户受害人家。

    于是,西凉国国主再次亲自提笔而就一封类似于请罪书的书信,由其朝中丞相持书并且带着八辆金银随都指挥使司来到黄长谷致歉

    据说,后来那户人家就此发了大财,带着家人搬到了京城,做起了不小的生意。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峡谷东面,马蹄阵阵,一个千人队伍正徐徐穿过黄长谷,队伍中后方树立着一面李字大旗。斥候在队伍中来回穿梭,时而将讯息报与大旗下的一座黑色马车。

    刘旦是个旗手,专门扛帅旗,今日的他虽然仍旧抬头挺胸一副头可断帅旗不可掉的模样,但那双不断瞟向峡谷两侧的眼睛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刘旦。”马车窗户上的帘子被一只布满厚厚老茧的手掀开,露出一张菱角分明的侧脸。

    走在车前的刘旦立刻驻足,挺直身子:“在!”

    “怎的心不在焉?”

    “呃…回禀大将军,我想家了…”

    “废物。”

    “是,大将军教训的是。”

    车帘放下,车内这位大宋最年轻的大将军,面无表情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信笺,三分书生的闲逸七分沙场冷峻的俊逸脸庞足够迷倒十之七八的世间女子。十四岁那年,父母双双离世,在汴京城再也举目无亲的他孤身一人投入军伍,十八岁因积军功提为骁骑将军,二十岁又擢升为镇南将军,二十四岁被圣上召回汴京,亲封大将军,授定南侯,统领北军。杀敌无数,也在鬼门关徘徊了无数次,原名李耕读,自从军后改名为李戎生的他仅仅用了十年,便似完成了军伍悍卒最向往的一生。

    男儿至此,夫复何求?

    不过他并不满意,天下还没有真正太平,北边的梁国、西北的魏国已经在缓缓抬起当年被建安先帝踩下的头颅;西南蜀国仍在苟延残喘,死而不僵;还有那西凉马氏父子大格局没有,坑蒙偷抢倒是乐此不疲,还有那乱成一锅粥的西域十八国。再看远点,还有茫茫西洋那头的赤发黄发蓝眼黑肤的人。

    “想要太平,还早得很呐…”李戎生大将军放下手中信笺,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

    李戎生此行是奉皇上口谕到西凉军前巡视一番,当时在金殿朝会上,陛下是这么说的:“李将军,朕听闻近来西凉不怎么太平,说是马氏几兄弟窝里斗闹矛盾打了几架,作为友邻,我们还是应该去调解调解的,这样吧,李将军,你替朕去西凉边军看看,若是马氏兄弟们闹得狠了,你便好好劝解一番吧。”

    御座下文武百官听了圣上这番话,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是早就腹诽开了。

    “陛下这番话说的很漂亮啊”

    “陛下又拿李将军寻开心了,这西凉边军若是一看到我宋军,就算几兄弟杀得血流成河也得端起长枪一致对外了呀”

    “人家兄弟吵架,陛下您想去趁火打劫就直说,拐那么多弯干什么?”

    “陛下不愧是天子,这么不正经的话说的可是正气凛然的很呐!”

    而可佩刀上殿、可便服上朝的李大将军却没有觉得陛下此言有何不妥,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出列抱拳答复道:“臣遵旨。”那仪态风采,足以令整个汴京城的姑娘们心折。

第二十一章 帝王心术是个屁

    入伍才三年的刘旦身为李家军扛旗者,这份既是大将军给与也是他自己挣来的荣誉让他格外骄傲,总想着哪天大将军能放他个假,他能骑着自己当宝贝疙瘩的战马,穿着虽破旧但洗洗也算得上干净的战袍,让几个弟兄们陪着回家一趟,给媳妇儿跟儿子看看,然后拍着胸脯说:“老子如今可是咱李大将军手底下的兵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安定并非百年前九国大战的情境,想得军功,那便是富家子弟身上找虱子,难上加难。而李家军真正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便是三年前的乐游原之战。不眠不休与淮南王的的叛军酣战三天三夜,三万李家军全歼淮南王麾下五万百战之师。

    当时的李戎生才二十二岁,出兵前,圣上在崇政殿曾亲口嘱咐过他,又在起马道再一次于全军面前说过‘务必活捉淮南王叔’,所以,当乐游原之战已成定局时,众将士没人敢对那位身穿明黄色铠甲的王爷施以刀斧,而他李戎生只皱眉说了一句“此等逆臣贼子不杀何如?”,然后亲手斩下身先士卒的淮南王赵栋的头颅。

    班师回朝后,尚未踏入金殿的李戎生就被赤脚散发提剑而出的陛下,当胸一剑,双目赤红的皇帝第一次在百官面前如此失态,恶狠狠的质问:“何人准你杀我王叔?”

    当时还只是镇南将军的李戎生也不躲避,任由天子手中剑刺进自己胸口,很平静的低头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皇帝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剑李戎生竟生生而受,一肚子怨气竟再也无法发作,愣了半晌才猛然大吼道:“太医何在?太医何在!”

    后来,没几个月李将军拍拍屁股就下床了。这期间,众文武奏折中十有**都是在替李戎生说话,折中内容无非就是‘战场上刀剑无眼,非李将军过错’‘淮南王是咎由自取,此逆若不杀,恐日后其他藩王无所畏惧’等等之类。更有国子监太学生集体上书,大斥淮南王为必死之身,李将军此举是冒着抗旨的危险,宁愿丢脑袋也要为民除害啊。大概是由于百官所向民心所向,皇上终究是没有再追究李戎生抗旨之事。不过皇上还是晾了李戎生两年,两年后,才召回在外游历的李戎生,亲授爵位,封大将军衔。

    大宋的文武百官清晰的记得,在金殿上封完李戎生大将军衔后,皇上感叹道:“士子所言,帝王心术,天威难测,在李戎生这里,不过就是个屁而已!”

    众大臣纷纷呆若木鸡,一时难以接受向来温文尔雅的皇上从嘴里蹦出个屁字。

    但李戎生却坦然受之,拱手道:“皇上最懂微臣。”

    有幸随着李戎生一起上殿的李家军两位副将出了金殿后,小声嘀咕着。

    “也就咱们陛下能容得下大将军这样的人,要搁在梁国魏国那些小肚鸡肠的皇帝身上,早被砍了七八回头了。”

    “那也不一定,圣上学

    的是帝王之术,讲究大的很,咱们这脑袋就算了吧,不如多喝几杯酒多爬几回绣床来的实在。”

    “那倒也是,你懂个屁而已。”

    “就你还学圣上说话,一泡屎能学得出御膳的风采吗?”

    “再好的御膳吃完后都得变成屎。”

    “我日你姥姥…”

    如今盛名之下的李家军俨然成了大宋王朝四大天子剑中最锋利的一柄,随便往哪儿一丢,那森森剑气都得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百姓从军都以能入李家军为荣,一年一次的四大藩王遣军师入京朝觐时,若碰上李戎生那都得停下脚步待李将军先行。中下层的将校碰上面,李家军的人更是高人一等。

    近几年京城有童谣。

    喝酒当喝刘家酒,从军当从李家军。百碗不醉是英雄,百战不改方好汉。

    算是道出了李家军能在短短几年名扬天下的根本原因,军纪。

    像旗手刘旦这种胆敢行军时心不在焉的,伍长完全可以一声令下,把他绑起来鞭五十,只不过伍长发现,方才大将军似乎跟刘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刘旦就没有再三心二意,而且脸上好像有惭愧之色。很显然,刘旦被大将军骂了。

    “黄长谷,谷南谷北二村,共计三百八十户,一千零二十一口人,长居人口为八百六十人。”

    马车内李戎生斜靠着随口念叨着,当初乐游原之战后,他花了两年游历中原大好河山,一路上除了赏风雪餐雨露,剩下就是记录山路河道驿路的情况,回京后,他交给皇上了一份洋洋百万字的《中原地理浅论》,皇上甚为欣慰,令六部各誊写一份,仔细研究。国子监更是如获至宝,特设了中原地理一科,着实让国子监的天之骄子们个个学的头大如斗。

    倒不是李戎生所作的浅论有多么的晦涩,而是国子监的教员们向来主张百闻不如一见,这可就苦了学生们,时常得跟着教员一起出访各地,而且一路上规矩还颇多,管你是否世家豪阀子弟,一律不准住客舍旅馆、吃饭馆茶食,都是自带帐篷自行打猎,简直就是带着学生们体会猎户生活的。

    黄长谷对于李戎生来说,并不陌生,他曾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仔细勘察了这座山谷,几乎走遍了每一条可以下脚的路,自然也做了很多在此处的作战设想。

    可以说,不管是谷外西凉攻守还是大宋攻守,他都颇有心得。这种心得不是凭空捏造,而是靠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前朝有位赵姓将门之后,熟读兵书,犹擅与人对坐论战,几乎每一场沙盘之战都能赢下,可惜后来第一回上战场便被杀得丢盔弃甲。后来便有了纸上谈兵这个故事。李戎生认为,那位赵姓公子只是完成了一半将将之帅的过程,若是那人可以在战场上待个三五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看那些将士们是如何杀人,如何布阵,如何胜利如何失败,那么,那

    赵姓公子即便做不成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也不会如此不济。

    前车之辙,后车可鉴啊。

    李戎生撩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风景,忽然想起那个在自己手下当了五年兵的陈乐天。不知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是否正在参加青天阁的选拔考试。

    “呵…你小子还是少年心性!不过,真有点想念你小子啊!”李戎生笑着喃喃自语,回忆起往事……说起来,陈乐天的命还是李戎生救的。那是五年前,当时他李戎生还只是镇南将军,一日,他领着十几个校尉在晋城西郊巡视,一行人走到河边,忽然看见有七八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因为北军大营有规定,兵士可以伍为单位,自行乔装打扮去西凉刺探军机,提一个西凉兵士的头回来,赏银十两。此行为被北军兵士称为‘打草谷’,所以李戎生也没惊讶,只以为那是西凉兵士的尸体,或是北军打草谷失手的同僚们尸体,让手下校尉把那些尸体都拖上河岸。

    “这还有个活的。”七八具尸体全部拖上来后,有校尉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喘气。

    只见那人约摸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全身上下至少有二十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虽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手中却兀自紧紧握着刀,咬牙切齿的瞪圆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的双眼,恶狠狠道:“你们…这些番子好大的……好大的胆子,竟敢骚扰我……我大宋的女子,今日老子定要杀光你们!”说完,便晕过去了。

    李戎生瞧了瞧这孩子,再看看周遭躺着的尸体,他发现,已经死了的七人都是典型的眼窝深陷大胡子的西凉人模样,而这个孩子应该是大宋人。

    那孩子自然便是千里迢迢来从军的陈乐天,他孤身一人从京城来到晋城,还没进城还没找到北军大营,便遇到一伙正在骚扰落单女子的西凉人,才十三岁的陈乐天不知哪来的勇气,发疯似的与他们缠斗起来。

    结果……若不是碰上李戎生一行人,陈乐天就铁定是与那七个西凉人同归于尽了。

    在军营里养好伤后,陈乐天自然被李戎生收入帐下,作了李戎生的亲兵。

    李戎生陷在回忆里,回想着当时才十三岁的陈乐天满脸满身的血,却还坚定的抓着刀,那种坚不可摧的毅力、一往无前不念生死的气势,至今想起仍然会让已身为大宋第一大将军的李戎生热血沸腾!

    前方斥候忽然发出警示,马车外有卫兵道:“大将军,前方五里处发现西凉兵马,大约三百骑。”

    被打断回忆的李戎生撩起车帘,吩咐先锋营校尉过来。

    片刻后,一位身披轻甲的中年校尉拱手上前道:“大将军,前方西凉兵马胆子也忒大了,竟敢离我黄长谷如此之近,卑职请大将军准我前锋营一战。”

    李戎生不置可否,问道:“前锋营那一百多人如何?”

第二十二章 纨绔也可杀敌

    校尉名叫孙亮,听闻此言,神情有些古怪,略微思索后,道:“卑职看来,不堪一击。”

    李大将军所说那一百多人皆为世家子弟,父辈均为京城文武官员,深知李戎生此行十有**不用动兵刃,而这份皇差若是能圆满完成,那参与其中的人必然可以官升一级啊,即便不升官,那也是一份不用流血就能得到的大大军功啊。

    所以各位父兄叔伯一听闻李戎生接到皇命,就纷纷开始运作起来,硬是在原本千人的队伍里塞进五六十位世家子,再加上几乎每位世家子身边都随了一两个护卫,所以就组成了一百多位李家军新人。孙校尉跟了李戎生也有两三年了,最烦这种乱七八糟托关系进来拣军功的二世祖们,所以他也说的很直接。

    李戎生呵呵一笑,道:“老孙,你领五十前锋营将士与这一百多人一起打头阵,西凉军若敢战,杀尽。”

    孙校尉一惊,拱手道:“大将军…”

    李戎生知道他的意思,摆摆手道:“就算这一百多人死绝,也没人敢来本将军面前质问一句,你尽管放手去做。对了,你记住,我前锋营那五十将士的命比那些二世祖值钱,最好是那些人在前,我们五十老将在后。”

    孙校尉忽然间就眉开眼笑,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大声道‘卑职得令’,大踏步离去。

    “前锋营听令…”

    孙校尉命令下完后,本来处在队伍中间的那一百多人马迅速出列,没有丝毫拖沓,看起来这一路上被孙校尉调教的还不错。看其马,皆为雄健非常的宝马名驹,观马上之人,皆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要是把这一百多人扔进京城,那一定会被百姓当成是京城青年俊彦名门之后集体相亲的大日子。

    礼部侍郎之子唐俭似乎有些紧张,握着马缰的手心满是汗水,小声自言自语:“还真要跟那些西凉蛮子厮杀吗?”说罢,下意识瞥了眼自己腋下的长枪和腰间的长刀,咽了口口水。

    身边另一位吏部员外之子薛稷倒是显得很是兴奋,满面红光道:“唐俭你看你那怂样,就枪挑刀砍呗,见蛮子就杀,孙校尉说了,三颗蛮子头就能换他请顿酒,三十颗就能换大将军一顿酒,这买卖硬是做得。”

    后边的兵部侍郎侄子刘铁山道:“你俩半斤八两,薛稷你要是不怕你腿抖什么?”

    “谁腿抖了,刘铁山你别胡说八道!”

    “对,我俩说话你刘铁山插什么嘴!”

    “,哥俩穿一条裤子了是吧,回头咱们单独练练!”

    孙校尉瞥见队伍里不安分的几人,喝道:“刘铁山、唐俭、薛稷,回头各去军纪官处领二十鞭,就你们他妈的不安分!都给老子闭嘴,留点精神杀蛮子才是正事。”

    三人登时闭嘴,互相瞪了几眼,随即收敛心神,随众人一起望向前方。

    孙校尉没有真按大将军说的那样,让这一百多京城纨绔在前,而五十老将士在后。他将五十百战将

    士分作三拨,一拨在最前,另两拨在队伍左右,把这一百多二世祖及其侍卫围在中间。

    倒不是他担心这些二世祖缺胳膊少腿后于他不利,他根本就不在意京城里那些大小官员是否会因为儿孙死在战场上而找他孙亮麻烦,他先前只是担心大将军会因此而被那些官员弹劾,既然大将军明言不用担心,那他孙亮心里就踏实了。

    之所以如此排布,是因为冲锋这种事,新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头的,要是碰上硬茬儿,新兵很容易懵,一懵那就糟了,站在哪儿任人宰割都算是好的情形,最坏的情形是掉头就跑,如此一来,阵形一乱,那可就是自寻死路。

    说白了,新兵需要老兵带着,气势不能落。

    “兄弟们,冲!”孙校尉一马当先,领着一大帮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二世祖奔向西凉骑兵。

    有五十骑老兵保持阵形、速度,整个接近两百人的队伍有条不紊的朝前方五里处冲去。

    绕过一片树林后,当队伍距离西凉骑兵两百步时,那队西凉骑兵似乎才刚刚发现谷中冲出的军队,为首几名百夫长大惊,急急作出迎敌阵形。待瞧清楚来敌阵中树着大大一面李字旗,几位百夫长立刻做出了几十年后他们再想起来,也认为是绝对明智的选择:撤!

    孙校尉还没从对方奇异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就见身后那群世家子大吼大叫着催着胯下宝马举着长枪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兄弟们,杀呀!”

    “杀蛮子,孙校尉请喝花酒呀!”

    “大将军请喝花酒呀!”

    一群恐怕连鸡都没亲手杀过的二世祖们,此刻就像是疯了一般,脸红脖子粗的追着逃跑的西凉骑兵屁股杀了起来。

    一炷香后,那三百西凉骑兵就已经倒下一百骑,而哇哇乱叫的二世祖们还在追着杀。

    孙校尉领着五十老兵,满脸无奈的跟在二世祖们后面吃灰,忽然,孙校尉想起方才自己纵马而过出似乎有座碑,回头一瞧,日他姥姥,那不是界碑嘛?这他妈都冲过西凉国的界碑了,这群兔崽子疯了!心中略一思量,孙校尉立刻传令收兵。

    半个时辰后,那群已经快要看见西凉国北军大营的二世祖们才从疯魔的状态下恢复正常,被五十前锋营老兵赶回到西凉国界碑处。几乎半数人手中都拎着一两颗蛮子头颅。

    “嘿,老子杀了三个蛮子,孙校尉这回可得请喝酒了,哈哈哈。”自诩京城十大青年才子的礼部侍郎之子唐俭哈哈大笑,生平第一次自称老子,而不是本公子。

    “他妈的,老子这什么狗屁赤兔马,跑这么慢,害老子才杀一个蛮子。”吏部员外之子薛稷悻悻然抱怨着,丝毫没有平时把胯下坐骑当兄弟的样子。

    “老子一个没杀到,尽跟你们屁股后面吃灰了!”兵部侍郎侄子刘铁山愤愤然,只恨马儿不是六条腿。

    孙校尉大喝一声:“原地休息。”然后细心的察看己方有没有伤者

    ,一番查看后,居然只有六人受轻伤,其中有三人还是因为用力过猛才导致的虎口撕裂。

    片刻后,李大将军带着大部队慢悠悠的赶了上来。

    孙校尉迫不及待的向李戎生禀报战况,李戎生听罢,微微一笑道:“不错。”

    孙校尉道:“这群小子打顺风仗倒是厉害的很,没一个怕见血的。”

    李戎生道:“顺风仗也是仗,能打好,都是好兵。”

    虽然年轻,但却已经戎马十年的李戎生抬头望向不远处一个个正在兴奋不已互相比蛮子头颅的二世祖们,忽的仰天大笑,笑的眼角流出了泪。

    黄昏时分,西凉国丞相急匆匆而来,还带了十几车黄金白银,诚惶诚恐的向名满天下的李将军请罪。罪名为:西凉骑兵误入大宋国界。

    李大将军面带微笑,看着座下弯腰而立的西凉丞相,淡淡道:“丞相大人,你们西凉骑兵可真是糟糕的很呐,我大宋纨绔子弟,也可将你西凉精锐杀得屁滚尿流,你西凉国所谓的精锐莫不是昨日都拉了稀?”

    西凉丞相腰弯的更狠了,期期艾艾道:“李将军说笑了…那…那并非我西凉精锐啊。”

    李戎生眉头一皱:“哦?丞相的意思是西凉若是精锐尽出,便可与我宋军一战了?”

    西凉丞相大惊,忙摇头道:“不不不,大宋甲士向来所向披靡,我西凉军怎敢与之相提并论。还望李将军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此番我西凉军误入贵地,实是无心之举啊。”

    李戎生不置可否,终于吩咐人给这位在西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搬来了一把椅子,道:“听闻贵国最近不太平安,几位皇子为了皇储之位斗得不可开交,是否有其事?”

    西凉丞相虽然站的有些腿发酸,但没敢坐,拱拱手道:“皇后驾崩后,皇上和几位兄弟大为悲痛,日日抱头痛哭,互相安慰,举国上下一心,何来为皇位争斗之事啊,定是有小人散播谣言。”

    “嗯?丞相的意思是我大宋多管闲事了?”李戎生脸色一沉。

    西凉丞相再次大惊,头摇的似拨浪鼓,腰弯的如饱穗,道:“李将军误会了,对于贵国皇帝陛下的关心,我西凉感激不尽,在下只是不忿那些胡说八道的小人而已。”

    李戎生沉声道:“此番西凉兵士擅闯我大宋国界,按理说,我北军本该踏平凉州,但我们陛下又好生之德,一旦启了战事,百姓必然遭殃。本将军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西凉丞相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多谢贵国陛下,多谢大将军。”

    李戎生又道:“听说你们皇帝近日在凉州,本将军明日有请,你回去告诉他,明日上午早点来。”

    西凉丞相为难道:“大将军的话在下一定带到,只是我皇帝陛下身体欠佳,日日需要休养,恐怕来不了啊。”

    李戎生想了想,手一挥道:“皇帝不来也行,让王子们来也是可以的。”

第二十三章 我要当太子

    西凉国,都城凉州。

    逐水草而居的西凉人,向来没有固定的居所,所谓都城,也只是名义上的都城,偶尔有大事时,各部落才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其余时候,水草在哪他们就在哪。

    这段时间凉州城里很热闹,因为国中发生了大事,几位王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打了好几场,死伤过万。

    西凉国至今还是部落制,不像中原的国家早已进入家天下的官僚制。几十个部落组成联盟,一直都是由势力最大的马氏部落领导。近年来西凉国王马堂年事已高,却迟迟未确立接班人。这一来,四位王子都跃跃欲试,想方设法一边讨好父王一边给兄弟使绊子。

    王帐中。

    “为父……”西凉王马堂坐在上首,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疲倦。看着坐在下首的四个儿子:“为父听说你们常读汉人的书,我也听说汉人最瞧不起的便是手足相残的闹剧,你们……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禀父王,是二弟四弟先动的手,他们在我与三弟常去的酒楼设伏,欲置我们于死地,父王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大王子马林恨意满满,指着二王子和四王子。

    “父王,大哥含血喷人。我与四弟在酒楼里喝酒,没想到大哥和三弟派人在酒菜里下毒,大哥这是要杀了我们以除后患啊!”二王子马腾痛哭流涕。

    四个王子分成了两个阵营,大王子马林和三王子马原一拨,二王子马腾和四王子马超一拨。

    大王子手一挥,高声道:“父王,中原汉人的王子都是立嫡立长,我是嫡出、又是长子,理应立我为太子,可我听丞相说,您中意二弟,您这是坏规矩啊。”

    “是啊,父王,中原人之所以这么强大,就在于他们立嫡立长啊。”三王子帮腔。

    二王子立刻止了眼泪,也高声道:“父王,当年与大宛国一战,儿子可是替您挨了十几刀啊!况且大哥他身体又不好,常年有病,如此孱弱之人怎么能继承王位,还请父王三思。”

    “没错,父王,况且大哥这身子骨哪能操劳国事,万一有什么不测,置祖宗基业如何啊!”四王子替二王子帮腔。

    要是陈乐天此时在此,定会笑掉大牙,中原汉人的习俗原则上确实是立嫡立长,但古往今来,废长立幼的例子太多了。况且,在父皇还活在的时候,就说‘爹你应该立我为太子’这种愚蠢的话,恐怕也就西凉这些蛮子敢说的这么敞亮。

    不过也幸好这些西凉人并没有中原文化的底蕴,说话直来直去也算是他们西凉人的一个特点。因此,西凉王马堂并没因为儿子们叫嚷着‘立我立我’,就大发雷霆,只是目光在四个儿子脸上一一扫过,继而长叹一声。

    西凉马氏,已经称霸西凉有五百年了,马氏一直都是西凉各部落的首领,马堂的父亲、爷爷、太爷爷,都是单传,到马堂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单传了。马堂深知,单传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万一独苗出意外死了,那这偌大的家族就会立刻分崩离析。于是马堂还没继位时就早早地结婚了,并且一连娶了十八位夫人。这西凉国的习俗跟中原不一样,中原是一妻多妾,妻的地位是最高的。而西凉国的习俗是多妻多妾

    ,只要是明媒正娶的,那名义上的地位都一样。

    马堂与十二位夫人一起,夜以继日的努力,终于,夫人们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和二十多位女儿。马堂高兴啊,自小便把四个宝贝儿子当神龛一样供着,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要什么给什么。

    如今,头大如斗的马堂倒是有点怀念他们家的单传,单传多好,没人争抢。

    大帐内沉默了好一会儿,马堂又开口道:“宋国李戎生大将军已经率三万大军到咱们凉州城下了,说是奉宋国皇帝的命令来调解咱们的纠纷。”

    “啊!”四位皇子纷纷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那李戎生哪里是来调解,那是趁你们内斗来打劫啊,你们还在这吵!再斗下去咱们西凉国就要成他宋国的盘中餐了!”马堂站起来,忧心忡忡,摸了摸四个儿子的头,接着道:“李戎生邀我明日赴其军营会面,我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与宋国臣子相晤,你们四个商量商量决定出两个人,明日替我去一趟。”

    说完,马堂就离开了大帐,留下四个一脸不知所措的王子。

    “大哥,你是兄长,这种事自然是你带三弟去,方显我西凉国对大宋将军的重视。”

    “二弟,你是知道的,为兄我这身体一直不好,这几日更是夜夜不能寐,咳咳…咳的厉害,头也疼得厉害,还是你与四弟去吧。”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确定,由大王子马林与二王子马腾二人一起,去见宋国大将军。

    第二天,马林马腾带着几十个侍卫打开西凉国门,来到李戎生的大营。

    大帐内。

    李戎生很随意的坐在上首,笑道:“二位王子请坐,本将军失礼了。”

    马林马腾二人抚胸行礼,颔首道:“大将军远道而来,是我等怠慢了。”

    李戎生道:“我们陛下听闻你们西凉国近来不太平,秉承着邻里互助的原则,特派本将军来看看,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马腾立刻道:“大将军莫听小人之言,近来我西凉境内有几股匪徒,势力颇大,我等正在竭力剿灭中。”

    李戎生哦了一声,道:“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你们几位王子有嫌隙,故打了几仗,死了不少人啊。”

    马腾道:“绝非如此!我们兄弟几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深,怎么会窝里斗呢,大将军,这一定是有人造谣。”

    马林也道:“定是造谣,还请大将军明鉴。”

    李戎生不置可否,站起来,马林马腾也不敢再坐,跟着站起来。李戎生在大帐内踱了几步,笑道:“暂且相信你们吧。还有件事,边关通商的事一直是由二王子全权负责的,我常听咱们宋国子民说,你们西凉抽税太重,是否有此事?”

    马腾赶忙道:“大将军,咱们的税都是早就定好的啊,过城门一次,十税一。这是得到贵国皇帝陛下首肯的啊。”

    李戎生道:“你们明面上是十税一,可过城门时的小吏除了收一份外,还要另外再加一份。来人,把人带上来。”

    片刻后,一个百姓被领了上来。李戎生对那百姓道:“把你之前跟我们说的,向二位王子再说一遍。”

    那百姓并不如何紧张,道:“禀王子,小人常年在定阳城做布匹买卖,从咱们汴京城千里迢迢运来的布匹,本来加了十分之一的税后,是可以赚点的,但是近几年,自从换了新的城门令后,每次过城门,那城门令都让我们再多交一成税,否则不给进城。”

    李戎生挥挥手,示意那百姓退下。

    马腾立刻道:“大将军,若此时属实,我回去后定然严查,此事只是那城门小吏的贪墨,并非我西凉国的本意。”

    李戎生道:“边关重镇,你们却御下不严、所任非人,这等疏忽恐怕不是小事吧。”

    马腾躬身,满脸歉意道:“我西凉愿赔偿十万两白银,以赔偿受损失的宋国百姓。”

    李戎生摆摆手道:“不必了,银子只是小事,我们更看重的是信誉。此事就这样吧,希望二王子日后能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分内之事。”停了停,又看向大王子马林道:“礼部之事,一直都是由大王子负责,今年以来,我国子监学生来此游学,在定阳城内居然行礼被盗,此事虽已解决,但贵国礼部的责任不可推卸啊!”

    大王子马林赶忙拱手道:“大将军,那盗窃之人是个惯偷,我国一直在通缉他,奈何那人逃跑的功夫一流啊。”

    李戎生道:“我不管那人是什么样的高手,我们需要的是你们礼部能做好保护我们学生的责任,多派点人手,多派几个高手,不难。”

    马林点头:“是,我们一定加派人手,必然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李戎生又东拉西扯的教育一番两人后,说要留他们在此吃饭,二人自然是不愿意,奉上带来的精致礼物,便借口有事回去了。李戎生知道他们是觉得跟自己在一起压力大,所以也没强留。

    长叹一口气,李戎生走出大帐,走上一个土坡,眺望远方。

    西凉国的皇帝马堂,没几年活了,据探报的可靠消息,马堂隔几日便要呕血几碗,恐怕是肺痨不治了。马堂虽然不算老实人,但也还算看得清局势,懂得向大宋臣服。不过他的几个儿子,虽然喜欢窝里斗,但比起马堂来,却是又锐气的多了。尤其是那二王子马腾,私下里谈起大宋来,都是嗤之以鼻的。马堂一旦归西,若马腾继位,大宋再想像以前那样控制西凉,恐怕就难太多了…

    李戎生想到这些事,回头看看正在支锅造饭的一千甲士,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陈乐天。上次收到管家李通的信,得知白虎帮和郭永春的事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并且还招安了一个魏国仲夏境的高手。李通还在信中说,陈乐天见过那柄杀人神器之后,建议成立研究院,专门研究可以用在战阵上的火药。李戎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虽然现在朝廷有专管兵械的兵器局,但兵器局只管采买、维护,可能是由于现如今的天下太平,所以研发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如果能成立专门的研究机构,就算要一百年才能研制出真正实用的火药武器,那也是值得的。

    李戎生作为北军统帅,他很清楚,火药造武器,这个思路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望向京城的方向,李戎生自言自语道:“推荐信里,我写得言辞恳切,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希望你考试顺利…”

第二十四章 前程不要别人送

    汴京城,青天阁,后山。

    后山有十座山,每座山之间都有许多条相连的山道。整个后山的规模大概圈地三千亩,最高的山有两百丈。在进入后山的大门前,站着几千考生。还有许多教习,甚至还来了两位修行院的总教习。

    今日在这里举行的是修行院第一科的考试,考试内容是追踪。

    追踪科的考试不复杂,在考试前,教习会放出一百个身怀信物的人。这一百个人,都是修行者,他们会流窜在青天阁的群山里,让所有考生寻找他们。考试规定时间内,能够一直跟着这些猎物的考生,就算是考试通过。另外,若能把这些人身上的信物抢到,那就更好了。

    一般情况下,能跟着这些人,会得到上中的成绩,若能抢到他们身上的信物,则能得到上上的成绩。

    陈乐天与孙子书二人结盟。

    追踪科考试是可以任意结盟的,但是要在教习那登记一下。这样,出了成绩,两人为一伍的,就算两个人的成绩,五人为一伍的,就算五个人的成绩。但人越多,每个人的平均成绩就会越低。举例来讲,五人为一伍,若能夺得信物,那每个人的成绩则大约定在中上。

    所以,通常大家的结盟都在两三人为宜,这样,出了成绩,则单人分得的成绩也不会过低。

    “考试正式开始,各位考生入山。”

    考生们一窝蜂的钻进山里,几千个考生散入山中,就像小舟入了大海,很快就散的一干二净。

    “老柳,这批考试里有不少天资不错的,钦天监那帮人没算错啊!”

    “别胡说八道了,钦天监观阴晴圆缺可以,但人间的事,不归钦天监管。咱们青天阁哪年不是有大把天资好的苗子?”

    “哈哈,你这话让钦天监的人听到,他们又得骂你了。对了,李戎生那封信你看了吗?”

    “他们骂我,我也骂他们,不吃亏。信我看了,李戎生这是头一回对咱们这么客气,那句‘希望各位先生能给个方便’,简直不像是他李戎生的风格啊!”

    “是啊,他以前推荐人的时候,都是直接说你们要是不收他,小心我回来揍你们。这回似乎诚心了不少。不过也没用,院长大人说了,咱们该怎么评分就怎么评,确实优秀的,招进来,能力不够的,踢出去,这是惯例。他是大将军也做不了这主,还得我们拿主意。”

    两位修行院的总教习一个叫柳云天,一个叫安溪,说到李戎生这个是他们孙子辈的后生,都是面带笑容。

    柳云天道:“这李戎生也是贼的很,每年都推荐那些确实有能力的学子,咱们不偏不倚的选,那些学子咱们都能选上,搞的外面都以为我们是不敢不收,以为我们是怕了他李戎生。”

    安溪笑道:“所以不给人走后门,也是有坏处的。不过那陈乐天,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看根骨筋脉顶多只能算中人罢了,却不知那李戎生为何如此看重?”

    柳云天点点头道:“咱们慢慢看吧,修行

    三科的考试,咱们好好看看那小子,究竟过人之处在哪。最好是庸人一个,正好咱们可以打一回他大将军的脸。”

    陈乐天与孙子书两人在密林里寻找着那些‘猎物’,僧多粥少啊,总共才一百个猎物,他们有好几千猎人。根据规则,最先追踪到猎物者,得成绩,随在别人后面抱大腿的,自然是没有成绩的。若半途,你丢了猎物的踪迹,那你就要重新来过,此时,别的队伍若先你一步追踪到猎物,那猎物的归属就是别的队伍。

    陈乐天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叶,迎着太阳光仔细的看了看,道:“你说这一百个猎物,都是什么水平?”

    孙子书道:“我听人说,大概都是夏境左右的高手。”

    陈乐天道:“夏境?咱们整个宋国才多少个夏境,这一下找来一百个,阵势太大了吧。”

    孙子书道:“江湖传说,整个青天阁,至少有一千个夏境修行者。”

    陈乐天撇撇嘴,又摇摇头叹道:“真是奢侈。”

    忽然,一只野兔从二人面前窜过,陈乐天随手抓起一个石头砸去,丝毫不差的砸中野兔,一击毙命。

    “哈哈,先别管猎物了,咱们先饱餐一顿再说。”二人拿着兔子找到条小溪,陈乐天将兔子剥皮洗净,然后交给孙子书,孙子书四处找了些陈乐天不认识的树叶、树种等乱七八糟东西塞进兔子的腹中,架上火堆开烤。

    半个时辰后,二人已经开始撕扯香喷喷的兔子了。

    “这七天咱们吃喝拉撒睡可都在山里,不能亏了咱们的肚子,吃饱了咱们才有劲去干活啊。嗯…没想起来,应该带点盐,不过就算没盐,这兔肉的味道已经是一绝了,啧啧…”陈乐天吃的满嘴是油。

    孙子书笑笑,没说话。

    “子书,你这烤兔子的手艺很不错啊,这花椒很香啊,咦…这是啥,这么香…”陈乐天没想到,孙子书在两手空空的情形下,居然能将兔肉烤的这么香。

    孙子书道:“那是八角,是我今年才发现的一种香料。正好附近有落在地上已干了的,我就顺手拣了点。”

    “嗯嗯…这就是一个人过的好处,能学会做好吃的。”陈乐天不客气的把两只兔腿都吃了,吃完抹抹嘴,满脸回味无穷的样子:“刚那只兔子从哪跑来的你注意到没?”

    孙子书想想,指指东边。

    陈乐天点头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方圆一里内是没有考生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在军伍里,不用趴地上就能听出来普通人的脚步声。既然没有考生,那么这条兔子却跑得如此惊慌失措,那只能说明在这附近有‘猎物’。”

    孙子书想了想,道:“我觉得发现‘猎物’不难,难的是如何一直保持追踪,毕竟他们都是修行者,而你我都只是普通人,光从脚力上来说,我们就比不过他们,更别谈其他方面了。”

    陈乐天笑笑道:“这个问题不算问题,因为对所有人来说都有这个问题。你要这么去考虑问题,追踪科考试,考的是什么

    ?”

    孙子书喝口水,静待下文。

    陈乐天又道:“教习们最看重什么,咱们就表现什么,教习们喜欢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这样评分才高。所以我们的目的不应是追踪猎物,而应是展现自己。”

    孙子书又喝口水,若有所思。

    吃饱喝足的二人随后睡了一觉。山里是有野兽的,野猪蛇都是有的,但陈乐天侧身睡,耳朵贴在地上,有什么东西靠近他能立刻醒来,这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

    距离他们一里处,有个山洞,里面有两个‘猎物’。他们穿着与枯叶树木泥土差不多颜色的衣裳。这种衣裳起先是青天阁发明的,后来因为实用性,被用在了军伍中。

    以土地的灰色为主色,搭配枯叶树木的颜色,趴在树林中,即便是相距几丈,不细看也不容易被发现。

    两个猎物一边啃着干粮一边闲聊。

    “不能生火,咱们得吃七天这玩意儿,唉…”

    “谁让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这是规矩,点了火,咱们就没银子拿了。忍忍吧,等下一场逃遁科考试,咱们再好好整整那些考生报仇吧。”

    猎物们都是修行院的学生,因为成绩出色,才能得到这个充当考生猎物的机会。一场为期七天的考试,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百两的工钱。这个数额已经很大了,足够他们去燕归巢潇洒一个月了。

    这两个猎物都是明年就要结业的学生,已是仲夏境的他们已经决定留下当教习了,他们并没有出去闯荡一番的觉悟,也许是青天阁里高手太多,所以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强,他们之所以要留下,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一旦出去,踏入江湖,恐怕最后都不得善终,死在险恶江湖中的可能很大很大。

    毕竟,老师说过,名扬江湖的,十有**得死在江湖。

    光头猎物被干粮噎的直抻脖子,道:“呃…那个叫陈乐天的好像挺机警的,似乎知道咱们在附近。”

    留着八字胡的猎物道:“陈乐天敢在教习面前大放厥词,就凭这份胆识,我们也要送他一个前程,你看如何?”

    光头瞪眼道:“别扯,你敢送我不敢,万一被发现咱们作弊,小心屁股开花。”

    八字胡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嘛,先生们说了,咱们这批人出去就能做一方霸主,你可要想好了,别到时候又后悔。”

    光头冷笑道:“我不会后悔,我对江湖没兴趣,我只想在青天阁里做事,外面太险恶。”

    八字胡道:“你家里可是有帮派的,在咱们整个大宋那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大帮派,跟我不一样,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在这终老我自在,你要是也在这待着当个教习,可真是浪费人才啊。”

    光头连忙摇头道:“我家那帮派有我几个兄弟足够了,再说了,在这当教习能培养很多人才,比在江湖上打生打死有意义多了。”

    八字胡拍拍光头肩膀,叹口气:“随便你吧。”

第二十五章 下奇毒 抓猎物

    陈乐天和孙子书二人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陈乐天决定趁着夜色开始找猎物。两人吃饱睡足精神抖擞,手里举着火把,抬头看看月亮辨明方向,往东边摸索去。东边是那只倒霉兔子来的方向。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陈乐天忽然抬手示意,两人顿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的听声。

    “呼...喝...嗤...”

    “什么玩意儿?你大爷的,腿翘老子头上来了,往旁边去点!睡的跟死猪一样,真是日了狗了...”

    呼噜声、骂声,陈乐天和孙子书听的清清楚楚。二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二人就地坐下,生了一堆火,沉默而坐,不敢说话,生怕扰醒两个猎物。

    到了后半夜,陈乐天从腰带里拿了一坨东西,打手势示意孙子书在原地等着,然后他悄悄的循着呼噜声而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之后两人就干坐火堆边各怀心事了。

    天亮时,二人循着依然还在持续的呼噜声,找到了猎物的藏身之所,一个山洞。

    两人在山洞外守着,等猎物起床。因为才第一天,所以猎物们仗着自己修为高,也就不必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到第七天时,这些猎物才会使劲浑身解数避免被发现。

    “二位师兄,早上好啊。”陈乐天对刚走出山洞的猎物笑道。

    八字胡道:“陈同学早,你们昨日的野兔烤的不错啊,今早吃什么?”

    陈乐天立刻了然,赶忙让孙子书去找吃的,对猎物拱拱手道:“二位师兄放心,早饭马上就好,咱们这规矩确实是有问题,凭你们的本事,就算是生火做饭,我们也追踪不到你们,何必让你们吃七天的干粮呢?”

    八字胡道:“先生老师们定下的规矩,总是有道理的,咱们遵守就是。哎我说,你小子是怎么做到敢跟胡教习胡说八道的,胡教习没把你打到床上躺三个月真是奇了怪了。”

    陈乐天哈哈笑道:“师兄,胡教习那是喜欢我呢,打是亲骂是爱嘛。二位师兄,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你们要好好帮帮我们这些新同学啊。”

    光头瞪眼道:“试都没考完,你怎敢如此笃定?”

    陈乐天道:“我畅想一下未来嘛,人要有梦想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八字胡莞尔道:“你小子嘴真溜,不过说的这些话倒是挺有意思的。听说你是北军的伍长,那你见过李大将军吗?”

    陈乐天点头道:“在下可是北军精锐前锋营的伍长,以前在军中,每天都跟大将军在一起,每日都要听大将军的教诲。”

    “真的?你吹牛吧?”八字胡和光头同时表示不信。

    陈乐天道:“不信的话,下次大将军回京,你们可以问问他。”

    “我们如何能见到大将军?你就别扯了,说说军中是什么样子?”光头似乎有些向往枕戈待旦的生活。

    陈乐天在二人身边随意的坐下,想了想道:“怎么说呢…因人而异吧,主要看你自己的心态,心态好就会觉得很充实,心态不好的话…那就说不准了。反正总的来说,是一个磨炼男儿的好地

    方。”

    光头听罢,抬头望了望天,满脸向往。

    “师兄,说句心里话,军营没什么好向往的,打仗就是死人,我们死、敌人死,都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我只希望有生之年,无需再踏上沙场。”陈乐天拍拍光头的肩膀长叹一声,像个历经沧桑的老头。

    “早饭来了。”孙子书手里拎着四尾鱼,还有些像青菜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香喷喷的鱼早饭成了。一人一条鱼,外焦里嫩,鱼腹里还塞有许多不知名但很香的蔬菜。四人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打着饱嗝夸孙子书手艺精妙,空着双手就能做出如此美味,不去燕归巢当大厨着实可惜了。

    两位师兄恐怕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吃早饭,都很新奇。得知孙子书并不是厨子世家只是个捕快,都很惊讶。他俩长到三十多岁,连汴京城都没出过,所以对于外面的世界比较陌生。孙子书很耐心的跟他们解释说,自己是孤儿,所以从小就养成了自己烧自己吃的习惯,久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菜好吃。

    八字胡也是孤儿,深有体会。光头是名门之后,就难以体会了。不过有陈乐天在旁边给孙子书的幼年添油加醋了许多悲惨之事。再加上光头师兄本就比较多愁善感,听了孙子书的过往,更是对孙子书表示深切的同情,并且表示,不管能不能考上青天阁,以后在京城碰上事了,找他家保证摆平。孙子书很真诚的感谢了一番。

    聊到日上三竿,两位师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八字胡道:“多谢两位的招待,不过咱们吃归吃,事还得归事做,请恕我二人不能放水啊。”

    “师兄这是哪里话,考试就得凭本事,你们愿意放水,我们还不愿接受呢。二位师兄请便。”陈乐天挥挥手。

    两个猎物呵呵一笑,各自双足一点,立时飞到空中不见了踪影。

    陈乐天张大嘴巴,喃喃道:“这…说走就走,一点痕迹不留,真是白给他们吃了…”

    “陈同学说什么?”飘渺的声音传来。

    “呃…我说二位师兄走好,注意安全。”陈乐天吓一跳。

    丢了猎物,还搭上一顿美味的早饭,陈乐天和孙子书又回到起点。不过陈乐天自信满满,告诉孙子书,自己昨夜在他们身上做记号了,那种记号会不停的散发一种特殊的气味,三里内都能闻到,而且还会发出特殊的光,六里内都能看到。

    孙子书惊诧不已,表示世上竟有这种东西?陈乐天小声说,这种东西,是军中特殊之物,是他临走时从大将军那里死皮赖脸要来的。孙子书这才相信。最后陈乐天趴在孙子书耳边悄悄的说:“此物一旦沾身,七日之内若不服解药,就会全身奇痒无比,定力不够的人就会自己把自己抓死。”孙子书大惊,但是陈乐天却说没关系,兴许两位师兄修为高深可以自行解毒呢。

    两里外。光头和八字胡面面相觑,愤愤不平。

    “这小子太阴了,竟给我们下毒,还带这样的?我要去报告老师,定他个作弊。”八字胡咬牙道。

    “规则里并没有说不给下毒,算不了作弊。只能说是我们不够小心,阴沟里翻了船。”光头摸摸自己发亮

    的头,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我小时候听帮会里的人说过,好像是有这么一种东西,一旦洒在人身上,能散发好多天的气味与颜色,但这需要懂行的人才会闻会看。而且我还听说,练这门本事至少得十几年的水磨功夫,那陈乐天难倒从小就有高人指点?”

    八字胡猛地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我问过老师,这陈乐天的父母是从蜀地迁来的,自古蜀地就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没错了,绝对是他父母自小就让他练了这门武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夏境修行者着了未进修行大门是普通人的道,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此仇不报非君子!”二人恨恨道。

    之后的几天,陈乐天就带着孙子书在山里转悠,陈乐天凭借他多年的军伍磨炼,倒也是寻摸到不少猎物的踪迹,但重点是发现猎物并没什么用,关键是追不上人家。都是夏境的修行者,那腾云驾雾的本事玩他们这群普通人就跟猫捉耗子一样轻巧。

    期间,二人也常能碰上其他队伍的考生,第五天的时候,陈乐天就碰到了那位相府公子,李成俊。

    御科考试时,李成俊的御车功夫陈乐天很欣赏,李成俊呢,虽然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个脸,但其实也很佩服陈乐天。

    所以这天午饭时,他们这两个队伍一共四人就坐在了一起。孙子书依然是掌勺大厨,做了顿丰盛的野味大餐。四人边吃边聊。

    李成俊自小就爱习武,再加上出身好,所以早早就迈入了修行者的行列,如今已经是初入春境的修行者。而且李成俊还坦言,自己的目标是三十岁前到达冬境。

    陈乐天很是惊讶,他本以为,对于李成俊这样迟早是要走仕途的人,对于打打杀杀是没兴趣的,君子六艺治国安邦才是他的追求,没想到他居然对修行也有这么深的执念。不禁好奇的很:“恕我直言,像李公子这样的人,恐怕没必要把心思花在修行上吧,您应该学的是治国之道啊。”

    李成俊标志性的冷脸,嘴角扯了扯,道:“你说的对,但我修行并不会影响我学治国之道,就像我吃饭并不会影响我睡觉。就像你,明明可以学那万人敌,不也还是想做一个修行者吗?”

    陈乐天笑笑:“说的也是。不是我吹,我要不是回来考试,我在大将军麾下再待几年,起码能做到骁骑校尉,不出十年,混个北军副帅也是可以的。”

    与李成俊一个队伍的年轻男子嗤笑道:“吹的太离谱了吧。”

    陈乐天瞪眼道:“真不是吹,你要是不信,回头可以写封信问问大将军,就把我原话写下来,大将军要是不认同,我提头来见。”

    年轻男子挠挠头道:“我如何能写信给大将军,大将军又不认识我。李兄,你与大将军不是相识吗,下次替我问问。”

    陈乐天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赶忙转移话题:“我跟你们说,还有两天,你们有把握能追踪到猎物吗?”

    李成俊道:“陈老弟是那种说大话的人吗?管好你自己,少打听别人的事。”

    年轻男子连忙点头:“是是是。”

第二十六章 猎物认输 考生赔罪

    冬境修行者,在全天下来说,恐怕也不超过两百位。这相府公子李成俊立志要在三十岁之前到达冬境,不亚于陈乐天要在三十岁之前做到大将军李戎生的位置。李成俊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陈乐天很佩服他如此高远的志向。

    李成俊也知道,自己的心愿十有**是达不到的,但他并不因此就丧失自信,反而更加发愤努力。“能不能达到目标是一回事,努不努力又是另一回事,陈老弟你认为呢?”

    陈乐天当然赞同:“对,就像我跟子书,跟你比起来,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没有你这样显赫的家世,没有你的天分,但我们都一样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在努力,所以我们今天可以坐在一起。现在这一刻,你不是相府的公子,不是名门之后,你跟我们一样,是来参加青天阁秋闱的考生,仅此而已。”

    李成俊一拍手道:“说的好,来,我们以水代酒,干!”

    四双油腻的手举着水壶,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聊尽兴,该做事还得做,猎物还要追踪。两个队伍分别,各自追踪自己的猎物。

    陈乐天认认真真的抬头看看低头瞧瞧,再耸耸鼻子,最后决定朝西北而行。在他们身后,光头和八字胡流着口水跟在他们后面,方才那顿午饭,他俩只能远远看着,却不能去吃,只能啃着自己那既噎人又无味的干粮。

    二人远远跟着陈孙,满面愁容。

    那种不知名的毒药似乎已经开始发作了,从今早开始,两人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发痒了。后背大腿胳膊上,一阵阵的痒。两人心中很是担忧,所以也不敢抓挠,只能忍着。但越是忍,就越觉得痒。

    “到底怎么办?”光头问,头很痒。

    “我哪知道,要不我们去找师父?”八字胡的胡子底下也很痒。

    “找个屁师父,要是让师父知道我们被两个普通人下了毒,师父不得打死我们,肯定说我们丢他的脸。”光头牙根很痒。

    “那你说如何是好?”八字胡道。

    “我小时候听帮会里的人说过不少严刑逼供的方法,要不咱们试试?”光头挠着头,与八字胡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又道:“不可。”光头的家里是宋国一流的大帮派,作为帮派,争斗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光头在家里长到十六岁才进的青天阁,帮会里的黑暗酷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真要拿来对付陈乐天孙子书二人,也不是不可,只是当他们一想到,要用那些残忍的手段去对付两个连修行门槛都未入的人,要是被师父知道,恐怕师父会杀了他俩吧。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两人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又跟了大约一个时辰,八字胡忽然道:“其实我们可以找他们谈,让他们交出解药,条件是我们放他们过关,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光头道:“这样就算作弊了吧。”

    八字胡道:“这算什么作弊?我们是受他

    们胁迫,是技不如人,让他们下了毒,为了自保,我们才放他们过关。即便是让教习们知道,教习们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你还记得吗,每年都会有修行境界颇高的人来考试,那些夏境或者秋境的考生,碰到咱们,咱们再怎么努力,不是也摆脱不了他们吗?他们最后不就得成绩了吗?我跟你讲,这是考生的本事。”

    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点头道:“有理、有理,这是考生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好成绩,怎么能算作弊!”

    计议已定,二人心头大宽,身上的痒似乎也减轻了一点。

    走在前方的陈乐天和孙子书二人,陈乐天是满怀信心,而孙子书却心中不定。对于给两位师兄下毒这件事,他始终是不放心的。陈乐天安慰道:“你放心,二位师兄是聪明人,这笔交易做得成。”

    孙子书道:“万一他们报复,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乐天笑道:“咱们青天阁的学生会是这种人吗?考试而已,谁技高一筹谁暂落下风都是正常的,二位师兄说不定还会佩服我们呢,怎么会报复,你也太小看他们了。”

    远远跟在后面的两位师兄听了这话,都深以为然,心道:谈不上报复,只不过待你们以后进了青天阁,罚你们洗衣做饭刷茅厕有的是手段…

    时间很快来到考试的第七天下午,这时,大批教习都进了山。教习们是进来打分的,根据考生的追踪情况评判成绩。

    此时的光头和八字胡在前,后面一里处跟着陈乐天和孙子书。只见二位师兄都是垂头丧气状,看到认识的教习,二人只是行个礼,便不说话继续往山下走。教习见此景,看看后面跟着的陈、孙二人,然后就心中有数了。

    一位教习在纸上写下陈乐天和孙子书的名字,在二人名字后分别写了‘上上’的成绩,这是最好成绩。理由很简单,两个不是修行者的普通人,把两个夏境修行者追踪的无力反抗,凭此,评‘上上’的成绩足够了。

    山脚下,后山的门前,考生都聚集在此。有少数考生受了伤,有的是在山中没吃到多少东西饿的,有的是被野兽攻击的,还有的是自恃有点武艺跟猎物动手,却被猎物反暴揍一顿的。不过毕竟山中有保持秩序和安全的巡逻教习,所以多数是没什么大碍的小伤。

    考生们都在议论纷纷,有的说自己好不容易追踪到的猎物,到今天却丢了,懊悔不已。有的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没看到猎物的影子,运气太背。

    “本场考试结束,下面宣读大致情形…”

    “本场考试,追踪到猎物的考生,有一千零六人,比上年增加八十七人…”

    陈乐天和孙子书刚走出青天阁,光头和八字胡就跟了上来要解药。陈乐天拱手赔罪,带着他们回到客栈,说要摆一桌赔罪宴。

    秋实客栈的大堂。

    陈乐天、孙子书、光头、八字胡,四个人,陈乐天让孙子书带着客栈的小厮们整了十

    六个菜。

    铺满一桌的酒菜,陈乐天和孙子书站起来,先敬了光头和八字胡一杯:“这杯酒算是我们二人像两位师兄赔罪了。”

    光头和八字胡胡乱的举了一下杯子,然后就开始吃。他俩不喜欢喝酒,但对于孙子书做的菜,非常有兴趣。

    “二位师兄慢点吃,菜多着呢。”陈乐天与孙子书对望一眼,心中大定。看来两位师兄并不怎么介怀被下毒的事。

    吃的差不多了,两位师兄打着饱嗝喝了几杯酒,八字胡道:“解药还不拿来?”

    陈乐天一拍额头说声‘差点忘了’,然后就跑去拿解药。片刻后,两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递给光头和八字胡。两人看看闻闻,然后一口吞下。陈乐天道:“服了这味解药,本来是毒药的它,反而变成了有健脾清心的补药,二位师兄放心便是。”陈乐天端起一杯酒,又敬了两人一杯,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二位师兄是何时发现自己中毒的?这种药平时在军中使用,从未被人发觉过啊!”

    八字胡道:“我们的修为在这,想不发现都难。你们军中那些人能跟我们比?”

    陈乐天恍然大悟:“也是...不过说实话,幸好你们自己发现了,不然我也不知去哪找你们,这样我这毒可就白下了,哈哈...”

    光头和八字胡相视一笑,各自又喝了一杯酒笑道:“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了,不然我们揍你。”

    “当然当然,从现在开始,忘掉过去,我的眼里只有将来,来,喝!”陈乐天挥挥手,与往事告别。

    酒喝到七八分,光头和八字胡开始自我介绍。

    光头叫王虎生,家里是青帮的,他父亲是青帮的帮主。青帮的势力遍布全国,涉足各个行当,虽然帮内的人行事都较为低调,但人数上是黑道各帮派中最多的。王虎生呢,对绿林中的事没兴趣,所以早早就进了青天阁,天赋不错的他也就早早的修成了夏境。本来父亲和家中长辈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修为如此之高了,回家继承父亲的家业正合适,但奈何王虎生明确表示不会继承青帮,要留在青天阁里做事。

    八字胡叫贾八筒,自小出生在普通人家,很小的时候父母因病相继而亡,十六岁他就参加了青天阁的考试,考进来之后,十年修成了夏境。如今无牵无挂的他跟王虎生的想法一样,留在青天阁做事。

    王虎生和贾八筒二人,在进入青天阁之前的人生,都很平淡,进入青天阁之后的人生,也仍然很平淡,除了修行之外,别无它事。

    陈乐天听罢他们的自述,竖起大拇指道:“二位师兄真是天赋异禀,夏境修行者,放到江湖上那可是能称霸一方的人物啊!”

    “那都是虚名,咱俩没兴趣。”贾八筒摆摆手。

    陈乐天又竖起大拇指:“修为之高,当为我辈楷模。心境之高,更当是我辈楷模,来,我与子书再敬二位师兄一杯!”

第二十七章 我是骗你的 杀敌我最强

    送走二位师兄,陈乐天看时辰还早,就与孙子书一起在店里喝茶。

    孙子书道:“你怎知他二人不会怪罪我们?”

    陈乐天放下茶杯,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下来了。孙子书满脸疑惑,不知陈乐天在笑什么。

    过了好一会,陈乐天才笑完,道:“哪有那种毒药,那是我骗他们的。”

    “嗯?”孙子书更是不解。

    陈乐天道:“我那天晚上洒在他们藏身山洞外的,不过是一些泥土罢了。后来我与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为了引他们上钩。”

    孙子书道:“既然是假的,为何他们在与我们摊牌时,身上会很痒?”

    陈乐天道:“现在是秋天了,天干物燥,人身上火气都比较大,况且咱们在山里连待七天,又不能洗澡,身上有点痒是很正常的事。最重要的是他们先入为主,默认了自己已经中毒,稍微有点痒,他们在心里就更相信自己中毒了。这就叫心理战术,哈哈。”

    孙子书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上当?”

    陈乐天摸摸下巴,道:“我本来是不确定的,但是咱们第一次和他们吃早饭那次,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很显然,他俩都属于那种没有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对于江湖上的弯弯绕绕完全不懂,这种人,修为再高也不顶用,好骗的很。大将军常教育我,奇正相合,正为主奇为辅,没想到我在青天阁第一次用计,就用的是奇,真是惭愧惭愧…”说到这,陈乐天又是没忍住,爆发了好长时间的哈哈大笑。

    孙子书又问:“那解药?”

    陈乐天道:“那两颗药丸其实是糖丸,然后我在厨房又加了点乱七八糟的油盐酱醋,心理安慰而已,他们吃过后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

    孙子书惊讶于陈乐天的观人透彻,用计精准。再次回想那场追踪考试的过程。从一开始看似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的茫然,到第一次追踪到两位师兄,之后见识到两师兄的高深修为,更加觉得没有希望的失望。接着就是几日忧心忡忡的惶惶度日,然后再到两位师兄主动的摊牌,以送他们成绩来换取解药的惊喜,然后到后面几天害怕被视为作弊的担忧,再到最后考试结束取得上上的成绩的高兴。

    这个起起落落的过程,着实令他们很是揪心。从前往后看,对孙子书来讲,每一步都是茫然的、不可预计的。但是从陈乐天的角度来看,每一步又都是笃定的,是能预估的。

    “方法这个东西,它本身并不难,难就难在怎么用、用在谁身上。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这是大将军教我的。”陈乐天道。

    “受教了。”孙子书点点头。

    陈乐天道:“子书,咱们兄弟间就别客套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哪天我碰上个大麻烦,需要你赴汤蹈火呢。”

    “在所不辞。”孙子书言简意赅。

    让两人没想到的

    是,不久之后,孙子书遇到的一件麻烦事,彻底改变了陈乐天的人生计划。陈乐天本以为他需要花很多年才能完成的修行,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得不拼尽全力的去努力。

    因为,他要是慢一点,可能,孙子书此生就彻底无望了。

    ---

    经过几天的休整,修行院第二科的考试到来了。

    第二科是杀敌。

    有别于其他任何考试,杀敌科考试是要杀人的。

    从全国各地搜罗而来的一千名死刑犯,被投入青天阁的后山。对考生的要求只有一个字,杀!

    割一个首级者,得中中成绩,割五个首级者,得上上成绩。

    考生仍旧可以自行结队,所获首级,队伍中的人平摊。

    陈乐天与孙子书仍旧是结为一队。

    “子书,看我的吧,说到杀敌,我估计咱们所有考生加起来都没我杀人多。”杀人这种事对陈乐天来讲,是家常便饭,大大小小上百场仗打下来,手里三四百条命是有了。况且,与他们李家军开战的,几乎都是各国的精锐。所以这杀敌科的考试,他是最有信心的。

    “考试开始!”

    锣鼓声一响,考试正式开始,几千考生手持兵器一股脑的钻进山里,开始找人头。

    “你杀过人吗?”陈乐天手持黑色长枪,青天阁有兵器库,里面各种武器应有尽有,杀敌科开考前,所有考生都能进去拿一件趁手的武器。陈乐天当然是挑了长枪,这是军伍中常用的武器,在北军时每天早上起来他都要练一番。他看见孙子书拿刀的手似乎有点抖,于是问道。

    “没,只屠过猪宰过狗。”孙子书努力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他跟着衙门里的前辈办过不少案子,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有,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人,但亲手杀人,却从没有过。

    “杀人跟杀猪杀狗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人会反击猪狗不会。还有你要记住,杀人,气势很重要,你需要坚信自己一定能站到最后,坚信倒下的那个一定是对方。”陈乐天瞧了瞧地上纷乱的足迹,直摇头,那群死囚犯太弱了。

    “我尽量吧。”孙子书深吸一口气,吐出。

    几里外的一个废旧小木屋里,七八个死囚犯聚在一起。他们是整个宋国各地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其中一部分。大宋的刑罚不算重,但也不轻。对于该杀的罪犯毫不手软,从来不给改过自新的机会。每三年都会有大批各种罪名、不可饶恕的人被送来,当作青天阁考生的试卷。

    这几个人是从金陵城送来的,他们都是金陵城富商的子侄,因为酒后一时兴起,轮-暴了几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再加上平时他们的名声也不好,这一下被金陵城新上任县令抓住机会,从重判刑,判为秋后处决。正好遇上青天阁死囚征召,县令就批准将他们送来了。

    “听说只要能活下来,就有机会免死,反正咱们也没退

    路了,不如杀他几个学生,说不定还能搏个机会。”

    “是啊,规定里又没说不能反抗,咱们干他娘的!”

    “我听我爹说,按照以往的惯例,考试中有伤亡是很正常的,考完后咱们这些死刑犯该杀还是杀,不会因为杀了考生或者没杀考生就影响咱们的刑罚。”

    “那既然都是死,杀几个垫背的,岂不是很划来?”

    “对,废话不多说,就是干,反正几个月后咱们都得死,先找几个垫背的!”

    众人议论纷纷,嘴里说着狠话,但其实内心都是紧张害怕的。他们只不过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而已,在金陵城都算不上一流子弟,更别谈在全国了。几个人在一起喝点酒,才有了狗胆去做那恶事。几个月的牢狱生活,早已把他们磨的没了脾气。在牢里,他们从一开始的哭爹喊娘,到后来的绝望无助,再到死心认命,最后到被押送来了京城青天阁。

    现在的他们其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现在聚在一起说着狠话,只是害怕一旦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罢了。

    陈乐天远远看到了那座木屋,观察了会地上的痕迹,确定屋内有人后,迅速拉下孙子书蹲下来。

    “屋内有人,好成绩来了。”

    “似乎有不少人,咱们要小心点。”

    陈乐天想了想,道:“我们在这多观察一会,一个时辰后进攻。你跟我后面,保护好自己就行。”

    孙子书摇头道:“我虽没杀过人,但做捕快这几年,也学了不少拳脚,虽说没你会杀人,但绝不会拖累你。”

    陈乐天笑道:“谁说你拖累我了?我是让你保护好自己。我在死人堆里待过,再恶劣的情形我都能活下来,你不一样。能杀人跟能活下来是两码事,懂吗?”

    之后的一个时辰,有七个人都出门尿了尿。

    这是陈乐天的经验,一个时辰,该尿尿的都会出来尿尿,该出来透气的都会出来透气。

    最少七个死囚犯,陈乐天看他们身体并不孱弱,甚至算的上强壮,但精气神不行,萎靡的很。如此一来,他的把握就更大了。当一个人失去了精气神,那他就绝难在厮杀中存活下来。

    之前教习们也简要介绍过这些死囚犯,说他们是各地衙门送来的死囚,本来都该是秋后处决,但正好今年青天阁要举行秋闱,就应召送来了这些死囚。当然,死囚里不会有很强大的修行者,因为强大的死囚不适合这些学生,万一那死囚发起狂来把考生一通乱杀,那可就不好了。

    青天阁的宗旨是以考试为主,偶有伤亡也是正常,但可不能找一头猛虎来吃考生们。

    “时辰到,我们上!”陈乐天手一挥,眼中闪过血色,提枪率先冲了上去。孙子书拎刀紧随其后。

    两人尚未到达木屋门前,已被屋内的人发现。

    “有人!”屋内响起杂乱而惊慌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轻松的杀敌科考试

    门刚开一半,陈乐天提起长枪,银色的长枪走了条直线,以迅捷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道崩在门上,木门瞬间炸裂开来,枪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势大力沉的洞穿两个死囚的胸膛。陈乐天立刻抽回枪,左右一拨,拨开冲上来的人,枪尾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通通跪下!”

    剩下的五人被陈乐天立杀二人的气势所慑,虽然没有依言跪下,但都愣在了原地。这些人以前都是金陵城的富家公子,何曾碰到过这种场面。往日里都只在书里、说书先生嘴里听过杀人,之前大家互相打气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现在骤然见到两位平日里的玩伴死在面前,胸口的血不断往外涌,人已气绝。五人的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放下武器。”孙子书沉声道,握刀的手有点颤抖。

    五人稍微缓过神来,心中想到,求饶也没用,反正横竖是一个死,立时发声喊:“杀呀!”扑了上来。

    “那就都死吧!”陈乐天喃喃了一句,而后开杀。

    长枪扬起,扫向一个死囚的喉咙,尚且在滴着鲜血的枪尖划过咽喉,鲜血飞溅而出,倒地。接着,陈乐天扯回长枪的同时,枪尾沉沉的扎在另个死囚的胸口,死囚倒飞出去三四丈,五脏六腑被震碎而亡。“我跟你拼了!”第三个人哭喊着冲来,被陈乐天抬脚踹翻在地,然后毫不犹豫的举枪扎在胸口。第四个人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陈乐天。“所以说,老老实实的做人不好吗?下辈子做个好人。”陈乐天握枪如弓,蓄力,发射,咻的一声将那人钉在墙上。

    转头看还剩一个死囚,正在与孙子书对视。那死囚与孙子书一样,都是没杀过人的战场雏儿,两人心里都紧张的很。

    “子书,杀!”

    “好!”

    孙子书立刻挥刀而上,只一刀便将对方斩杀在地。

    李家枪八十一式,陈乐天只耍了七八式,便将余下四人屠杀殆尽,刻意留一个给孙子书练手。杀这些没有经历过鲜血浇灌过的人,对他来讲太轻松不过。他之前有担心,这些人若是江湖匪首之类的,那杀起来会很麻烦,一旦被逃脱,那就麻烦大了。可惜,运气颇佳的他们碰上的只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

    “我说子书,你让他们放下武器,这不是提醒他们跟咱们拼命吗?”陈乐天抖抖枪尖上的鲜血,调整着有些乱的呼吸,好久没杀人了,反应速度慢了不少,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练。

    “往日里我们捕快抓人都是这样说的,我一时昏了脑袋…”孙子书握刀的手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第一次杀人,除了紧张之外…似乎,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觉。

    时辰还早,两人把七个囚犯的尸体挖坑埋了,没有让他们曝尸荒野也算是给他们个善终了。中午,孙子书做的挺丰盛,但他自己却没吃,都是陈乐天在吃。陈乐天边吃边夸孙子书,说他第一次杀人没吓到跪下算是条汉子。孙子书摇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看陈乐天吃的那么香,他却一点也不想吃。

    陈乐天吃饱喝足道:“那些都是些该死的死囚,咱们只是充当刽子手的角色罢了。”

    孙子书道:“道理我知道,但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总要给我点时间消化。”

    陈乐天道:“好,下午咱们再去杀几个人,尽量在天黑前下山。”

    孙子书无奈地叹口

    气。

    杀人科考试的时间最长为七天,也就是说,考生最多可以在山中待七天。期间如果考生觉得自己的成果已经够了,则可以提前结束考试。

    下午,陈乐天带着孙子书继续找猎物。常言道天道酬勤,可能是老天看在陈乐天如此勤奋的面子上,很快又碰到两个猎物。

    这回碰上的就不是富家公子了,而是两个西边送来的马贼头领,光从举止就能看出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陈乐天这下来了兴致,与两马贼打了一会嘴仗。那两人也闻出了陈乐天身上的血腥味,警惕的很,尝试与陈乐天谈条件,以身上的五十两银子换暂时的不战。陈乐天很奇怪难倒避开不战就不用死了。那两人解释说,只要七天的考试时间内不死,就能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什么机会?”

    “去梁国杀士卒的头,一颗头颅换我们一个人的命。”

    “就你们这样的,杀不了梁国士卒,还是现在就死吧。”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嘴仗打完,开杀。

    陈乐天一把推开孙子书,提枪而立。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边疆,仿佛是在没有仗可打时,与同僚一起出去找马贼打草谷的军营。

    两马贼头领武艺颇高,在陈乐天的枪下走了几十招都没受伤。陈乐天也是打的兴起,一边保持呼吸的顺畅,一边枪走龙蛇,李家枪八十一式耍了两遍,身上终于开始发热。

    只见一个马贼头领腾身而起,双手握住长刀,像只猛虎般从上压下来,欲将陈乐天一劈两半。陈乐天横枪一挡,顺势来个后仰卸掉力量,然后转身向前似欲逃跑,马贼追出,才踏出没几步,只见陈乐天回身一枪,长枪如毒蛇般崩来。

    回马枪,正中马贼胸口,枪尖透胸而过。

    陈乐天没有停顿,抽枪便走向正与孙子书打的不可开交的另一马贼首领。经过上午的淬炼,孙子书不再那么紧张。孙子书在捕快衙门里,每天都练,也向老捕快学了很多。现在紧张的情绪锐减,武艺就发挥了出来,一招一式与那马贼打的倒也有模有样。

    “爷爷在此!看枪!”陈乐天人枪未至,喊声先至。

    马贼心中一惊,顿时觉得脑后生风,不禁一侧身。而面前的孙子书见马贼分心,身侧露出大破绽,没有迟疑,扬刀横劈而去。要是没有陈乐天那声喊,孙子书这刀肯定劈不中,可惜,陈乐天那声喊就是为了扰乱马贼。“呃…”马贼被拦腰而斩,气绝在地。

    “干得好!”陈乐天对孙子书竖了竖大拇指,笑道:“杀人也就那回事,习惯就行了,现在好多了吧?”

    孙子书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一共九个死囚的头,整齐的摆在地上,陈乐天满足的道:“杀人这种事,还是我精通。”在边疆,他杀的精兵强将过百,经历过的交锋无数次。除了两个马贼有点棘手,之前的五个富家子弟可以说是毫无难度。太阳一丁点要下山的势头都没,他们就提前完成了考试,心情很好啊。

    正当陈乐天与孙子书吹嘘自己杀敌本领时,有两个考生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其中一个是陈乐天在乐科考试时的邻座,杨越山。

    “杨兄,你好。”陈乐天拱手道。

    “陈兄好,哇,你们已经猎了这么多!”杨越山

    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一番陈乐天和孙子书,再反观他自己的队伍,才刚刚猎到一个头。

    “哈哈,你恐怕也听说了,老弟我本是李家军前锋营的伍长,再加上今天运气好,碰上的都是无能之辈,自然就猎的头多点啦。”陈乐天笑答。

    杨越山恍然大悟:“是的是的,难怪难怪。”转头看看孙子书,又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陈乐天道:“子书,这位是杨越山杨兄,与我在乐科考试时认识,杨兄的音乐造诣可是我见过最高的。杨兄,这是我发小,孙子书。”

    “幸会幸会。”

    “幸会。”

    众人自是一番互相夸耀的寒暄,陈乐天告诉孙子书,杨越山就是御科的第三名,仅次于第二名相府的李成俊。孙子书点点头,他总觉得杨越山对他挺有兴趣,老是逮着他问来问去,挺奇怪的。

    一个时辰过去,四人拱手道别,陈乐天与孙子书拎着九个人头下山去了。

    山脚下站着不少教习,居然修行科的两位总教习安溪和柳云天都在。这两位可是画像挂在青天阁匾额下的大名人啊。

    陈乐天和孙子书将人头交上去,垂手而立乖乖站在旁边。他们大概是最早‘交卷’的,也许要接受教习训话,或者…能够被安老师和柳老师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你们俩,报上名来。”柳云天大宗师指指陈乐天二人。

    “在下陈乐天。”

    “在下孙子书。”

    两人乖乖拱手行礼。

    柳云天道:“你们运气不错啊,这么快就拿了这么多首级。”

    陈乐天道:“的确是学生们运气好,这九人里有七人只是富家公子,恐怕连鸡都没杀过。若非如此,恐怕我二人七天都不一定能猎这么多首级。”

    安溪大宗师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陈乐天,你的武艺不错。”

    陈乐天赶忙道:“学生惶恐,学生既然在大将军麾下,再资质愚钝,也能有些许进步啊。”

    柳云天上下打量一番孙子书,微微点了点头,与安溪对视一眼,又道:“孙子书,你可有推荐人?”

    孙子书道:“学生没有推荐人,是自己来报名参加考试的。”

    柳云天道:“你父母是何方人士?”

    孙子书心中奇怪为何问他父母,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学生的父母在多年前就已故去,在下十岁时就是孤儿了。先父母就是京城人士,父亲曾是刑部的一名小吏,母亲则就在家种田织布。”

    柳云天点点头。

    安溪忽然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孙瑜?”

    孙子书道:“正是。”心中更是诧异,自己已故的父亲只是个小吏,听邻里说,父亲一生与人为善,是个老好人,怎么会被安溪大宗师知道?真是怪哉!

    安溪道:“你莫要奇怪,我们曾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是个好人,没想到他儿子都这么大了,真是时光不待人啊。”

    看到教习在二人的成绩簿上写了上上的成绩后,两人心满意足的回家。

    还剩下一个逃遁科考试,就彻底考完。修行三科,有两科他俩都是上上的成绩,可以说,只要不出意外,这青天阁的修行院他们是入定了。

第二十九章 草庐想招揽

    这天,草庐杨越山领着一帮人来到秋实客栈。陈乐天与孙子书都在店里,商量着最后一科逃遁科的考试该怎么应对。

    来者是客,陈乐天让秦铁牛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秦铁牛自从接了老掌柜的班,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曾经是坊间有名的游手好闲者,变成了勤快努力一刻不能闲的积极分子。

    杨越山一一介绍自己的师兄,二师兄冯霄霆,三师兄严缜,六师兄吕由天,八师兄苏听风,还有小师姐韩灵儿。并且亮出了自己是草庐弟子的身份。

    陈乐天并没有太过惊讶,之前乐科考试后,他在青天阁门口瞧见这些杨越山与一众师兄相携而去,就感觉到杨越山并非宋国人。今日再近瞧他这些师兄,确实一个个的都不似普通人。只是没想到,草庐年轻一代里的这些人,居然都扎堆来了宋国京城。

    杨越山道:“陈兄对于我们的身份不介意吧,若有介怀,我们现在就走。”

    陈乐天道:“杨兄这是什么话,我们宋国向来与梁国交好,况且青天阁一直都与草庐有交换学生的传统。来者是客,是我怠慢了,来,我自罚三杯。”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都是年轻人,论着修行之道、天下之势、江湖之事,憧憬着未来,自有一股青年人独有的气势。小师妹韩灵儿此时倒是话不多说,一双妙目只盯在小师弟的身上,小师弟一说话,她就抿嘴笑。

    陈乐天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小师妹看来挺喜欢杨越山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一个如此喜欢自己的女子呢?

    二师兄冯霄霆的注意力则一直放在孙子书身上,他越看越笃定,孙子书是个修道的绝好苗子。要是能带去草庐修行,那真是妙哉!可是孙子书说话间透露出,青天阁才是他最想进的地方。有点难搞啊…再看看那陈乐天,冯霄霆也是颇有兴趣,陈乐天明显是不适合修道的,但估计带回去交给四师叔,四师叔会很喜欢。

    三师兄严缜是个很温和的人,对谁都是怀着善意,是草庐年轻一辈里,人缘最好的,也是修为能排到年轻辈里前五的厉害人物。

    六师兄吕由天和八师兄苏听风则一直在埋头喝酒,他俩最喜欢喝酒,餐餐必须有酒,否则就吃的不尽兴。他俩对陈乐天倒是很喜欢,觉得那小子很会说话,每个人都能照顾到,但又不会给人八面玲珑的世俗感。

    酒足饭饱之余,二师兄冯霄霆对陈乐天和孙子书道:“我草庐对二位很有兴趣,不知二位是否愿意随我们去草庐修行?”

    孙子书愣了愣,随即摇头。

    陈乐天道:“冯兄说笑了,我们二人志在青天阁,草庐是道门子弟的圣地,不适合我们去。”

    冯霄霆道:“二位先别忙拒绝,只要你们肯来,草庐必定会给二位一席之地,断不会埋没二位的天赋。恕我直言,青天阁中弟子如此之多,想要脱颖而出实在太难,反观我们草庐,收弟子从来都不会以考试的方法,那样弟子太多,资质愚钝者反倒会坏了草庐的名声。我们草庐收徒,都是先看天资,天资真如二位这样高的,我们才会

    收。”

    陈乐天道:“承蒙冯兄抬爱,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喝茶喝茶。”

    冯霄霆见二人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只是笑笑,低头喝茶。

    天将晚,众人才散去。

    陈乐天对孙子书道:“草庐的人要招揽我们?真是个大笑话,我们放着自家的青天阁不去,去梁国草庐?这岂不是舍了金银要草木吗!”

    孙子书道:“被他们盯上会不会有危险?”

    陈乐天摆手道:“有个屁危险,难不成他们会把我们绑去草庐?你放心,估计那冯霄霆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毕竟他们也想为梁国多招揽些人才。这能理解,咱们不理他们就是。”

    ---

    城北,杨越山的家。

    晚饭后,二师兄冯霄霆与小师弟杨越山在院中闲谈。说到对陈乐天和孙子书的招揽,杨越山觉得没必要非招揽他俩,理由是这两人被说动的可能几乎为零。但是冯霄霆却是坚持招揽,并且表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他们弄到草庐去。

    杨越山不明白为什么,冯霄霆解释说,相人术你不懂,我懂。尤其是孙子书,是修道的绝佳人才,比草庐年轻一辈里任何人的根骨都要好。说到这杨越山就没再说了,毕竟相人术他不懂,而二师兄冯霄霆可以说是相人术的高手,既然师兄如此坚持,他也不好再劝说。只不过怎么把他们弄去草庐,这是个大问题,难倒还能强掳?

    冯霄霆笑而不语,神秘的很。

    第二天,冯霄霆收到师父草庐大天师轩辕化雨的回信,信中只有寥寥几句:招人之事,你全权处理,注意安全便是。

    烧掉信,冯霄霆喃喃道:“师父,别看您平时对我们严苛的很,其实还是很关心我们的啊。”

    冯霄霆招来三师弟严缜,六师弟吕由天八师弟苏听风以及小师妹韩灵儿,秘密商讨一番,定下带陈乐天和孙子书回草庐之计。之所以撇开小师弟杨越山,是因为他知道小师弟若知道他们的计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很有可能会从中破坏。

    ---

    青天阁。

    一间教室里,整整齐齐的摆满了考生的卷宗。普通考生的成绩统计已经结束,共录取三千考生。另外还有修行院的考试尚未结束,参加修行科考试的学生卷宗单独摆放在另一边。

    修行院的两大宗师安溪和柳云天,正在翻看修行科考生的卷宗。

    “杨越山,草庐弟子。这孩子乐科上上,御科上上,射科上上,追踪科上中…”安溪念着卷宗上的成绩。

    “草庐派来的人都不差,这是惯例。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这次没有派年轻辈里的卫进或是冯霄霆,他二人可是很有望在三十岁前到达秋境的好苗子。”柳云天看着陈乐天的卷宗,应道。

    “可能是不放心吧,怕被咱们招揽了。”安溪笑道。

    民间说,青天阁是专门培养白眼狼的地方。虽说弟子遍天下,但很多顶级人才都并非效忠大宋。但稍看的远些的人都知道,青天阁吸收了太多太多其他国家其他门派宗属的人为大宋所用。广招

    贤才,一视同仁毫不藏私的培养,在普通人眼里是为敌国培养人才,可事实上,这种态度,吸引了全天下无数人才,这些人出了青天阁,不管是哪国人、那个门派的,在心里总是将青天阁当作自己的一个家,不说一定就会为大宋服务,但至少在与大宋为敌时,心里是有犹豫的。

    安溪和柳云天知道,草庐自然是可以看清这点的。所以,没有派目前修为最高的弟子来,恐怕还是担心被青天阁收服。安溪想了想,又道:“修为上来说,卫进和冯霄霆最高,但我听院长说,这个杨越山恐怕是年轻辈里天赋最高的,也算是对得起咱们青天阁了。”

    柳云天放下陈乐天的卷宗,道:“咱们何时要他草庐对得起了?不过是一群坐井观天的蛤蟆而已。”

    安溪道:“你这话要让院长大人听到,又要挨罚了。”

    柳云天挥挥手道:“无所谓,我说的是事实而已。”

    ---

    最后一科考试终于到来。

    陈乐天和孙子书依然结盟,共同面对逃遁科考试。

    “下面宣读考试规则:一、不准出后山已画界线,出线即为失败。二、被击倒亦即为失败。三天后,还在山里的,即为成功。另外,本科考试会有伤亡,请各位考生先签生死状。宣读完毕。”

    “啊?”

    “还要签生死状?”

    众考生顿时一片哗然,这是考试规则里第一次说到要签生死状。众考生顿时慌了神,这生死状一旦签了,那可就生死在天了。往年的逃遁科考试会有考生受伤,但绝不至于丢了性命。这回忽然出来个生死状,可见即将到来的考试有多凶险。

    “教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等上有老下有小,如何能死在这里啊?”

    “…”

    “各位考生静一静。”柳云天忽然走了出来,抬手压了压,道:“这是本次考试的新规则,如有觉得不妥的的考生,可以现在就弃权,这个不强求。想做青天阁的学生,连这点勇气都没,不如趁早回家。下面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开始签生死状。”

    柳大宗师说了话,学生们没一个敢反驳,乌泱泱几千学生没一个敢做声。

    有人端上香案,插上一根香。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所有考生,没有一个人弃权,全都老老实实的签了生死状。

    锣声一响,考试正式开始。

    走进山中,陈乐天笑道:“签了生死状,咱们可就要加倍小心了。”

    孙子书点点头。

    杨越山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拍拍陈乐天的肩膀道:“二位可要小心了啊,要不跟着我如何?”

    陈乐天道:“不劳杨兄费心,虽然杨兄已入修行道,但我二人也不是没见过血的雏儿,自保是可以的,杨兄咱们就此别过,三日后再见。”

    杨越山哈哈一笑,纵身一跃,消失在树林深处。

    陈乐天冷哼一声,冲杨越山消失的方向扬了扬拳头:“等我正式进入修行者的行列,看我怎么揍你。”

第三十章 草庐阴谋 猎手大怒

    青天阁的后山被黄河环绕,三面都是黄河水。

    黄河如今的治理已越来越好,在京城的周遭已经有五十年没发生过黄河水泛滥了。这要归功于已经有八十多岁高龄的户部侍郎赵诗礼。赵侍郎十八岁袭父职入户部,开始只是做个衙署里的小吏,二十八岁因功升为主事,三十八岁再升为侍郎,从此就一屁股坐在侍郎位上近五十年没有动过。一心治理黄河水患的赵侍郎,可以说是将一生的精力都放在了黄河上,这才有了大宋这么多年的黄河安稳。

    后山里正在进行逃遁科考试,所以在山脚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修行院的学生巡逻,防止考生逃脱,或是外人闯入。黄河上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渔船,他们都是常住河边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天越来越冷,但捕鱼的船并没有减少,有许多渔民不惧寒冷跳入水中布网。

    在一条中型渔船里,草庐的二师兄冯霄霆三师兄严缜六师兄吕由天八师兄苏听风和小师姐韩灵儿在船的内舱里。

    众人围坐,冯霄霆再次说了一遍计划,以免疏漏。

    这次的计划并不复杂,但他不想出岔子。这次行动的关键不在施行,而在逃脱。完成后能顺利从黄河水路逃回梁国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行动必须成功,我已提前写信跟师父说过,师父会派大师兄率人前来接应,所以我们只需要从水路逃到南阳,然后上岸,与大师兄汇合,就安全了。”冯霄霆指着地上的地图道。

    “若青天阁派出大量高手追我们,我们恐怕逃不到南阳就会被拦截啊。”韩灵儿很是担忧。

    “师妹放心,不管我们能不能成功,小师弟都不会受到影响的,这是青天阁的惯例。”冯霄霆笑笑。

    韩灵儿脸一红,羞道:“二师兄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不会影响小师弟,我是担心大家的安全。”顿了顿,又道:“师叔都受了重伤,我怕我们…”

    冯霄霆收起地图,站起来道:“师叔进的是青天阁重地,是想偷…拿修行秘籍,才被两大高手围攻,我们只是抓两个人而已,再说,我们是抓他们去草庐修炼,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只要我们行动足够快,在青天阁反应过来前离开汴京城,那就十有**没问题了。”

    午时刚过,渔船看似漫不经心的驶到后山脚下停靠在岸边,很多渔船都停在这里,休整。

    一队修行院的学生巡逻到这里,随意的看了看渔船渔夫们,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巡逻去了。

    草庐弟子所在的这艘渔船里,六师兄和八师兄扮作普通渔民,他们小时候就是生活在水边的渔民孩子,骨子里流淌着渔民的血液,所以他们负责在船外掩人耳目。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冯霄霆见时机已到,领着三师兄严缜和小师妹韩灵儿往山中而去。

    冯霄霆和严缜都是夏境,韩灵儿是春境。但韩灵儿的符道功力是年轻辈里最强大的,已经到了画符为剑的境界。

    三人很轻松便躲开巡逻队,冯霄霆掏出罗盘,拨弄几下,再抬头看看天,然后往东一指,三人一齐往东而行。路上遇到几拨考生

    ,冯霄霆和严缜装作一副要攻击的样子,那些考生吓得落荒而逃,丝毫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冯霄霆心下了然,那些学生一望便知是未入修行道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敢与起码是春境的‘猎手’们叫板,碰上了只有跑的份。

    十里外,陈乐天和孙子书正猫在一处山洞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两人都是一身狼狈,浑身泥土,衣服也破了好几个洞,如两个泥猴子般。

    他二人方才经历过一场打斗,差点被一个‘猎手’给废了。好不容易逃开‘猎手’的魔抓,躲进这个山洞里。现在那个猎手估计还在附近找他们。

    “哈哈,两位快出来,不然我就要放火了。你们这大泥脚印太显眼啦,逃遁首先要会消除逃跑时留下的种种印记啊…”外面响起那个废话极多的‘猎手’声音。

    “你追得那么紧,我们哪有时间消除脚印,有本事别拿境界压我们,你一个修行者欺负我们普通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陈乐天眼看躲藏不住,干脆跑到洞口,叉着腰质问道。

    那头戴方巾一身白衣的猎手摇头道:“我可没欺负你们,老师说了,我们越狠,对你们越有好处,若你们日后进了修行院,一点苦都吃不了,这不是败坏我们青天阁的名声嘛。哎,还有个人呢?”

    陈乐天指着北边道:“他与我分头走的,我一个人就能了结你,用不着俩人。”

    猎手道:“明显是两双脚印,你当我眼瞎吗?你这人太狡猾,看来我得先断你双腿让你没法动弹才行。”

    “哈哈哈哈…”陈乐天忽然爆发出大笑。

    猎手被陈乐天突如其来的笑搞的一头雾水,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陈乐天继续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好一会儿才擦擦眼睛道:“就你这样的也是春境?连我故意做出来的足迹与真实足迹都分不清,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意思说自己是春境!好了,废话不与你多说,你敢与我打个赌吗?”

    猎手被陈乐天这番花言巧语说的有点晕,下意识问道:“打什么赌?”

    陈乐天一拍手,道:“就赌我们谁可以摘叶飞花,你不是自称春境吗?春境是可以隔空将花叶这等柔软之物当作武器的,你可以吗?”

    猎手笑道:“我当然可以,不过我对万物的控制力尚处于初始阶段,还未能到摘叶飞花可伤人的阶段。不过肯定是比你强一万倍的,你连修行的门槛都没入!”

    陈乐天冷笑道:“你就说你敢不敢赌!”

    猎手道:“敢,你输了怎么办?自动退出?”

    陈乐天想了想,道:“我输了就自动退出,并且奉送上一百两银子。要是你输了就保护我们三天,让我们在这三天内不被别的猎手抓到。很公平吧?”

    猎手道:“赌注可以,但怎么个赌法?”

    陈乐天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晃了晃道:“我们一人选一个树叶,在身体不触碰树叶的情况下,谁将树叶控制驾驭的远,谁就赢。”

    猎手心想,你未入修行境界,跟我比摄树叶,岂不是必输?难倒这小子是要耍什么花招?说道:“不只是

    身体不可触碰树叶,也不许手持别的东西触碰树叶,要比就老老实实的比,不可耍花招。”

    陈乐天道:“那是自然,这还用得着你说?好歹我也是堂堂李家军的伍长,会跟你玩这个?你放心便是。现在规则已定,你还敢吗?”

    “成交,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猎手抬起手,与陈乐天击掌为定。

    然后陈乐天找了一片足有摊开手大的梧桐树叶,猎手原本挑了片约两寸长的小树叶,但瞧见陈乐天那片太大,为了显示自己不占便宜,又重新找了片跟陈乐天那片差不多大的。毕竟树叶越重,驾驭起来就越难。

    陈乐天点头道:“你倒是不占人便宜。”

    猎手道:“废话,我是青天阁的人,我的名声虽不值钱,但青天阁的名声不能污。”

    陈乐天竖竖大拇指撇嘴道:“说的好。”心中却道,怎么尽派你们这些江湖经验几近于无的雏儿来考我们?真是老天佑我啊。他在边塞军中待了这么久,阴谋诡计经历过太多了,这次青天阁入学考试,追踪科考试碰上的贾八筒和王虎生是雏儿,被他耍的晕头转向,这回逃遁科考试,碰上的猎手又是个雏儿,不得不让他感慨自己气运无双啊。

    两人在山洞前准备好。陈乐天做个请的手势,道:“你号称春境,你先来。”

    那猎手冷笑道:“好!”

    只见猎手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蓦然间陈乐天感觉到一股如春天般温暖的风轻轻滑过他的脸庞。他仿佛身处春日暖阳下,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三月间与父母一起在郊外踏青。猎手身前地上的那片树叶像是被无形的手缓缓拿起来,悬在空中。猎手方才吸的那口气后一直憋着在,片刻后,他慢慢吐气,随着他的吐气,那树叶向前迅速飞去。飞了十丈左右,猎手腹中之气吐完,那片树叶也坠落在地。二人周遭的和煦春风也顿时消失不见,天地间再次回到深秋,偏冷的秋风阵阵。

    陈乐天满眼都是羡慕,慨叹道:“大丈夫生当如此啊!”

    猎手挥挥衣袖道:“可别乱用古人的话了,人家那学的是万人敌,我这顶多也就是百人敌。我老师说了,咱们修行院的学生,自大是要不得的,谦逊才是王道。哎我说,你本事也挺大的,居然能气得咱们礼科脾气最好的胡教习动手打人,怎么做到的?”

    陈乐天哈哈道:“往事不要再提,那都是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废话不多言,到我了,你且瞧好了。”他也学着猎手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右手,地上的树叶丝毫不动。忽然,一阵秋风吹来,吹起了地上那片树叶,那片树叶因为大,边角都被陈乐天弄翘着在,所以才能被吹起。树叶吹起大概三寸高,陈乐天‘嗨’了声,高声道:“来吧!”然后朝旁边走了两步。此时,只见一支箭从山洞里飞出,正中树叶,箭头插着树叶,继续往前飞了十几丈,最终箭将树叶钉在了一棵树上。

    而后,山洞里的孙子书也手持弓箭走了出来,站到陈乐天旁边。

    “哎,你小子耍赖!”猎手大怒,跳将起来就要揍陈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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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在大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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