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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在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挖

    林炎日当时在一如既往的早练功,收到这个消息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外,看着刚刚亮的天空,浑身觉得一阵空虚和寒冷。春日的暖,顿时消失殆尽。

    春境战夏境,本应该是一面倒的一场战斗,可是罗观这个夏境却输了。林炎日知道,可能此时此刻罗观的尸体已经冰冷了,在某个角落,或者河里或者草丛里。如果陈乐天有点怜悯,也许会把他挖个坑埋了。但不管怎么样,罗观这个年轻的杀手就此便没了。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都只不过是这个人间的渣滓罢了。做着有害于人的事儿,挣着沾满鲜血和污泥的银子,经此而已。什么时候死,我们都不亏。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不要为我难过,人在江湖,谁能独善其身?死在任务上也挺好的,至少不用等到最后连路都走不动的垂垂老矣之时。”

    这番话是几年前刚入行没多久时,罗观跟他闲聊时说的。当时,话痨的罗观极其罕见的不是说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这种认认真真的话。

    当时林炎日笑说,你小子正经起来,倒也像个人样。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当时的林炎日觉得,以罗观的修为,大不了就是任务失败卷铺盖走人罢了。根本就没想过会死在任务上。

    林炎日有些忧伤。他想见一见那个陈乐天,看看那个春境修行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今天他来了。

    但是看到陈乐天后,他很失望。这个陈乐天看起来并没有三头六臂,不是千里眼顺风耳。除了气质很不错之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林炎日对于巴中城即将发生的轰动全城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看过陈乐天之后,他就回去了。接下来他有不少事要做,得把银子还给县尊大人,得告诉县尊,自己这单子完不成了。可以说是近年来手上最强大的杀手,都死了,就算给他再多的银子,他也找不到,或者说不敢去找杀手了。

    林炎日很想告诉县尊大人,这人我惹不起,想必您最好也别惹了吧。

    但是这两天肯定不是时候,林炎日得等几天,因为陈乐天他们又在闹事儿,得等这事儿了的差不多了,林炎日才能去找县尊大人,然后把事情摊开说,争取取得县尊大人的谅解。不过县尊大人不谅解也要谅解,我是没这个本事儿了,不是我不愿啊。

    ---

    赵典史家其实并不大,从外面看,里面也就十几亩地,围墙一圈,也就两个门。从外表看,很符合他这个典史的身份。

    站在门口把赵典史围着的百姓们,在看到县丞大人和陈乐天一行人来了后,百姓们自然而然让出一条道。

    此时赵典史已经如同一只瘟鸡,低着头,流着汗,根本不敢抬头看县丞大人。

    “赵典史,进去吧。”县丞大人拍拍赵典史的肩膀,众人走进宅子里。

    赵典史的妻儿老小此时都跪在宅子里,涕泗横流,不敢作声。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百姓们起初来围宅子的时候,他们奇怪的很,待百姓告诉他们,赵典史勾结铁头帮的事儿发了,赵典史的妻子根本不相信,竭力分辨着,说我家相公奉公守法,绝不可能勾结匪帮。

    也算得这赵典史的妻子懂点文墨,说起话来也算有条有理的。但百姓们在漕帮帮众的引导下,也不跟这女人多说,撂下一句‘一会儿待县丞大人带人来查验一番就知道了,是冤枉还是真的,到时候自有分晓’。然后不管这女人怎么哭天喊地,百姓们都不放赵典史进家门。后来赵典史的老父亲出来,对儿媳妇说了几句话,儿媳妇立刻回去不敢再出来吵闹。漕帮帮众冷笑说,大家看到没,或许那女人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相公是多么好的清官呢。

    “对,这贪官污吏,聪明点的都喜欢这么干,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知道自己贪污。”

    “可是又有什么用?若

    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百姓们跟着附和,这也是真真实实的道理。

    现在县丞大人终于来了。

    走进赵典史家,县丞大人负手看了看,说道:“赵典史,你家这边边角角都花了不少钱呐,那假山的黄岩石,可是西边的稀罕玩意儿吧,还有那飞檐上的风铃,不单是纯金的,而且还是京城出产的吧...”

    县丞大人纵横收藏界多少年,这些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赵典史家的东西,不管是大件小件,虽然并不扎眼,或者说单个并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但多数都是稀罕物件。一件件东西,单独一个或几个不算什么,可一旦多了,加起来就值钱了。

    他心中立刻就有了些底子:这赵典史看来是栽定了,幸好往日里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也不至于把我胡乱咬进去,不错不错,还好还好。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啊。”陈乐天发自内心的赞道,瞥了眼刘大状师,刘大状师缓缓点头示意县丞所言没错。陈乐天心想,你县丞大人是品鉴高手,我家刘大明也是此道高手啊。不错不错,还好还好,蒙不到我。

    县丞大人笑笑,又拍了拍赵典史的肩膀,赵典史此时已经快要瘫地上了,腰已经弯的不能再弯了。县丞觉得这赵典史真是愚蠢,脏银放家里,这他妈脏银哪能放家里,在外面租个宅子放脏银多好。殊不知,这县丞大人并没有想,不管把脏银放哪里,只要有心人去跟踪调查你,你哪怕放上百里外的乡下,都能查到你。不是地方的问题,而是保密程度的问题。是藏银方法的问题。

    “陈同学,在哪?”县丞道。

    “请随我来。”陈乐天微微躬身相请。

    几个拎着铁锹锄头的衙役随着陈乐天来到后宅一排松树旁,陈乐天几步走到从东往西第六棵树下:“就这里,挖。”

第三百九十三章 沉默是金

    陈乐天让衙役们挖,但衙役们当然不会动,而是望向县丞和捕头。县丞点点头,他们这才开挖。

    按照陈乐天指的位置,衙役们一锹一锹的开始挖。蜀地土质松软,挖起来比之西北好挖多了。三尺深三尺见方的洞半个多时辰几个衙役就挖出来了,但仍旧什么都没挖到。

    捕头走上来,蹲下查看下翻上来的土,对县丞道:“大人,这土应该动过没多久。而按照这一片松树的用途,家人没必要挖这么深的土。”

    县丞当然知道捕头的意思,旁边围观的群众也当然明白。但是百姓们此时都不敢做声。走下堂,护卫跟随一路肃静的县丞大人,真走到百姓面前,百姓们还是挺有压力的。

    不过年轻百姓们更多的是崇拜,而非畏惧,毕竟大宋子民,向来比之梁国魏国,对于官吏的崇敬都是要多过畏惧的。

    这也是前朝圣人说的,百姓们要是都怕你这个当权者,那就不是好事儿,要是都敬你这个当权者,那就是兴旺的象征。

    赵典史站在旁边,除了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滴滴汗水之外,并没有别的异常。陈乐天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赵典史算是很冷静的了。

    只有赵典史自己知道,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只是这么多年来身居典史的位子,虽然比不上县尊县丞,但总归是个官,久居官位历练出来的冷静毕竟是有的。现在不是跪地求饶的时候,更不是求饶的地方。真要跪着哭求,那也得是回了衙门关起门来在县尊大人面前。说不定县尊大人看在这么多年乖乖听话的份上会帮忙想想法子,而现在,唯一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不说话。

    “赵典史没什么话说吗?”陈乐天忽然问,然后他清楚的看见赵典史脸上的青筋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猛烈地抽动一下,然后又恢复平静。

    赵典史摇摇头,不说话。

    陈乐天试探完之后,在心里暗暗对赵典史竖大拇指,老哥这样

    就对了,此刻东西还没挖出来,分辩没用,等会东西挖出来了,分辨就更没用了。你赵典史这破事,现在在百姓面前是解决不了了。等会银子挖出来后,你就更不能说话了。你只能等,等关进牢狱中,等是否能求县尊饶你一命。如果县尊不救你,那你只能也必须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尽量让家人不牵连进来。而这一切,都是现在的你无法去做的,现在,必须沉默,也只能沉默。沉默是金,道理很简单。

    “大人,学生有个疑问想请教大人。”陈乐天微微躬身拱手道。

    站在县丞大人身边,陈乐天当然不能像在大堂上的时候那样,在下面抬头挺胸的。旁边是县丞,在气势上得比他稍微矮一些,可不能抢了县丞的风头,更不能在朝廷命官旁边装神弄鬼,尊重些当然是好事。

    看着衙役们在那挖,不说点什么,总感觉气氛怪怪的,那就找点话说吧。

    县丞不知道陈乐天是没话找话,还以为陈乐天是真有事儿问他,便道:“陈同学请说。”毕竟是书院的弟子,还是修行院的弟子,这个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的身份,让即便是朝廷命官的县丞大人当面,也不敢真把陈乐天不当回事儿。

    因为大宋的县丞有上万个,而修行院的弟子每年就几百个。不能说修行院弟子就一定比县丞精明厉害,但从可能性上来说,考修行院比考县丞肯定难多了。

    这就是县丞不敢过于怠慢的真正原因。

    陈乐天道:“大人,学生来巴中城,发现咱们城的城墙上守卫的人好像不怎么多,这山野中土匪那么多,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趁着夜色冲进城里屠杀抢掠一番怎么办?”

    县丞大人这下就知道陈乐天是在没话找话了,笑笑道:“在咱们大宋,敢这么做的土匪还没生出来,敢冲进城里面?这事儿要是真的做了,甭管什么土匪不土匪的,到时候十万大军就直接开进山里进行地毯式屠杀了。”

    乐天做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大人说的是,学生倒没想到这点。学生以前在北军的时候,大将军就常常带着我们做一些假设,什么我方十人守一座城,敌方三千人攻城,我们怎么守之类的,所以习惯性的一到一个地方,就看他守城的一些东西,大人莫怪莫怪。”

    县丞大人正接过身边随从递上来的一杯茶,刚喝一口,听陈乐天这话,差点呛着,咳了两声后道:“你以前是北军的?李大将军的北军吗?”

    陈乐天嗯了一声道:“我现在也是北军的,军籍还在呢。就是李戎生大将军的北军啊,我离军前是前锋营的伍长呢。”

    此话一出,旁边百姓纷纷侧目看向陈乐天,捕头和捕快们更是向陈乐天投去崇拜的目光。

    至于县丞大人,听到前锋营伍长这五个字,当即就想拱手道失敬失敬了,不过还是得顾及身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微微颔首道:“噢,原来陈同学还是北军前锋营的伍长,真是了不得的英雄啊。我听人说,北军前锋营,是精锐中的精锐啊,听说三百前锋营将士可抵得上梁国魏国三万大军。”

    “对啊对啊,大家都这么说,陈伍长您给说说是真的吗?”

    “谁家瓜娃子瞎问,肯定是真的,这还有假?陈伍长您说是吧。”

    百姓们一时间被激起了好奇心。这种传言早就有了。

    北军前锋营,那就是北军这把刀的尖刃,三百抵得上三万。

    陈乐天笑道:“哪有这么神,都是瞎传的,大家不要相信。”

    刘大明忽然朗声道:“大家且听我说一件事儿。”众人又把目光聚焦在刘大状师身上。

    刘大明清清嗓子,开口道:“大概半个月前,有一次我们在铁头山下转悠。至于转悠什么,暂且不方便向大家透露。反正就是那天午后,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在从山脚下转悠,接着进了山里面...”

第三百九十四章 真不能吹牛

    刘大状师这个人的嘴,百姓们都是早有耳闻的,不比城里说了一辈子书的老任差。

    刘大明侃侃道来:“在山里大概转悠了一个时辰,然后咱们碰上了铁头帮的帮众。

    对方当时是一百多骑人马,人人长刀长矛在手,看到我们七八个人后。估计是从我们的穿着上看出来我们都是身上有银两的人。所以当即领头的一声令下,人马就冲着咱们来了。你们想想,一百多匹人马,距离我们大概三四十丈,就这样马蹄滚滚的来了。

    咱们这些人,尤其是我,一直都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从来就没摸过刀剑,更别说见血了,鸡血我也只是吃过烧熟了的而已。剩下来的侍卫倒是很镇定,准备上去牺牲自己保护东家。但是东家当时只是笑了笑,挥挥手让我们站到一边去。

    我们怎么能让东家一个人冒险,我们不走,但东家给我们一人一脚,把我们全部踹飞到十几丈开外的草丛里不能动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把我们踹这么远,我们还一点伤没受,而且我们还全部都动不了了,就像被点了穴。

    然后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百多匹人马距离东家越来越近,我们又急又怕,但是我们根本动弹不了。

    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刘大明说到这,问道。

    百姓们正听到精彩处,谁也没兴趣猜,立刻道:“快说快说,最后怎么样了?”

    刘大明指了指陈乐天,道:“咱们东家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东家屁事儿没有。

    当时呀,那个气氛紧张的。嘴里能动的就一直喊东家快走。

    因为我们想,东家是修行者,正面扛着这些人马太危险,但是飞起来或者跳开肯定是可以的。

    你们猜东家怎么着的?

    东家当时大马金刀,像山一样往那一杵,像定海神针似的。

    然后慢慢开口,说了一句:“土匪想做什

    么?”

    那个声音带出的,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封首领,那叫什么?”刘大明问封山。

    封山立刻道:“那叫剑气,修行者的真气化作的剑气。”

    刘大明道:“对,就是剑气,这我也不太懂,但是那种气浪,我们在旁边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像是如刀割般的,脸上生疼。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顿了顿,刘大明从衙役端在一旁给陈乐天喝的茶拿起来就喝,喝的饱饱的,然后在众人焦急的想要冲上来把他揍一顿的眼神中,在众人即将憋不住上来揍他的最后一刻前,继续道:“然后那些马忽然就停住了脚步,诸位看官,你们听好了,是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就好像有很多双手,硬生生的把这些马全部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你们要知道,这是要多么大的力量,一匹马冲锋奔跑的力量有多大,想必大家都能想出来,正常人被小跑中的马撞一下都能被撞重伤,更别说这还是冲锋中的马。

    那些马,在停住脚步后,任凭骑马的土匪怎么鞭策,这些马都是再也一动不动了。然后接着,这些马开始掉头往回跑,记住啊,是往回跑,好像想远离咱们东家,越远越好。

    就这样,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些土匪就明白了这是遇到高手了,然后这些土匪头领也还算是否精明,立刻下令撤退。

    咱们东家则是大笑一声道:“还没交手就屁滚尿流了吗,如此怂包,当什么土匪?”

    刘大明说完,哈哈大笑。

    旁边的封山和应胜于厚当然不失时机的跟着一起笑。

    陈乐天当场就愣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而百姓们,则是再一次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年轻的百姓们大声说着好好好,陈伍长威武,威武...

    县丞大人则缓缓点了点头,道:“陈同学果真是高手啊,一人独战一百多骑,真不愧是北军将士,修行院弟子的威名啊!

    对于刘大明的睁着眼睛吹大牛,陈乐天必须把这个牛给接下去,否则在百姓面前刚刚树立起来的威风就没了,于是他谦虚的道:“大人过奖了,大明说的那有些夸大了,再说了,那些土匪都是乌合之众,根本就什么战力,随随便便就能被我吓跑,想来就算与我一战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说着,转过头对刘大明道:“大明,这种事你拿出来说做什么,哪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

    刘大明不服的道:“我说的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好事儿,得让父老乡亲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陈乐天一脸无奈,对县丞道:“大人您看,下人不服管呐。”

    “刘状师说的没错,好事儿得跟大家一起分享,再说了,这是灭土匪威风的好事。那些藏在山里的土匪,尤其是那铁头帮,把咱们巴中城害苦了,你没追着把他们杀光杀尽,都算是饶他们狗命了。”县丞大人说到这,忽然眼睛滴溜一转,沉吟片刻,对陈乐天道:“陈同学,我有个想法...”

    你有个屁的想法,你最好别有想法。陈乐天心里一惊,已经料到县丞在想什么了,但嘴上还是道:“大人请说。”

    县丞大人拍拍陈乐天的肩膀,笑道:“这个想法可能并不成熟,我姑且一说,你就姑且一听,如果很为难的话,就别放在心上。”

    陈乐天心中暗骂,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看你比那老奸巨猾的县尊也差不到哪儿去,真是没想到小小巴中城真是卧虎藏龙。从县丞大人的表情,陈乐天已经能猜到县丞想说什么了。

    “陈同学,方才刘状师说了你的事迹,让本官忽然有了个想法,这铁头帮难以攻灭,在群山之中,的确太难。但我想,以陈同学的修为,若能潜入寨子中,把那一二三把手全部给杀了,那这铁头帮恐怕就树倒猢狲散不攻自破了吧。”县丞说着。

    “破你大爷的...”陈乐天心中如此骂着,瞥了眼吹牛吹出麻烦来的刘大明。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么多银子

    县丞大人其实想说的,是你既然武功这么高强,修为如此高深,那么正好潜伏进铁头帮,把几个当家的杀了,想必剩下来的都是乌合之众,内部经过一年半载的斗争,肯定是一盘散沙,到时候官兵进山随便一找,就能找到了,顺势就灭了。

    陈乐天心里明镜似的。这县丞大人真是个会借势的人。刘大明突发奇想的想在百姓面前给陈乐天打造一个厉害的印象,县丞大人立刻就想到这个法子。

    一来,陈乐天要是真的愿意,那是最好不过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铁头帮,百姓们恐怕会把县衙供起来烧高香。

    二来,就算陈乐天不愿意,恐怕百姓们经过县丞的提醒,也会主动这么要求。

    陈乐天正在思考怎么回答,而此时,罪魁祸首刘大明反应极快,立刻哈哈一笑道:“县丞大人这话真是外行了。修行道上的事儿,看来大人真是不太懂啊。铁头帮几千帮众,咱们暂且不说,就单说那五六百敢死队。上次的剿匪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指挥使三千兵马,那五六百敢死队冲出来却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指挥使大人骁勇善战,恐怕直接就能被敢死队破口冲出去。咱们东家厉害是厉害,但再厉害,对上用人命堆的敢死队,也无济于事。毕竟咱们东家不是书院大宗师那样的神仙啊。”

    封山接着道:“没错。咱们东家真要做也不是不行,但潜行进寨子里后,就算能得手,也要面对几千土匪,大人若是不惜咱们东家的命,尽管让咱们东家去做便是。”

    县丞大人微微张着嘴,做出一副‘这我就不太懂了’的表情,听了刘大明和封山的话后,想了想,道:“用偷偷潜入的方法呢?陈同学一个人跟几千人的土匪直接干当然是不行的,我的意思是偷偷潜入,以陈同学的修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寨子,借着夜色,杀了大当家二当家等寨中牛耳应该不是大问题啊。”

    刘大明道:“大人此言差矣,那铁头帮里里外外不知道布了多少层的防御,况

    且,那敢死队中有没有修行者,也是不一定的。大人可不能拿咱们东家的性命开玩笑啊。大人,如果按您这种说法,咱们花点银子...从黑...从市面上买几个修行者,哪怕是花个几万两银子,买人家去杀铁头帮的几个当家,不也行吗?”

    封山立刻道:“如此甚好。刘状师此言提醒了我们大家。大人,咱们可以悬赏,比如说悬赏大当家一万两银子,谁能把大当家的头割下来,就给一万两赏银。二当家给八千两,以此类推,岂不是不需要动一兵一卒?”

    百姓们听了这话,顿时纷纷都反应了过来。或者也可以说,是纷纷被转移了注意。

    这个提议很好啊,可以把铁头帮从上到下都标个价,哪怕杀个喽,也给个一两银子。这样用不了多久,铁头帮恐怕就能不攻自破了啊。

    “这个法子好呀!”

    “大人,这法子绝对可以呢。”

    县丞大人干咳两声,道:“回头要跟县尊和主簿大人商议,毕竟不能这么快就确定下来啊。”

    陈乐天一直没说话,无论如何,他自己肯定是不能拒绝的,他总不能说,我本事不够,我不能去潜入铁头帮杀人。莫说他真有这个本事,即便他真的做不到没这本事,他也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刚刚在百姓们心中树立起的英雄形象,败坏在自己手上啊。

    现在听刘大明和封山两人一唱一和,把他完全托给拎了出来,还给县丞大人想了个‘非常好的法子’,陈乐天真的很想笑,但必须忍住,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有样子道:“这种大事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大人们心中有数,咱们把眼下的事做好就行了。”

    “是,东家。”刘大明和封山异口同声拱手遵命。

    但是百姓们不干了,纷纷要求大人们一定要尽快拿出确切的方案来,从大当家到普通帮众分别是多少银子一个头,尽快实施,最好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方案,就能开始施行。

    县丞

    大人正头疼,忽然挖洞的衙役咦了一声,并且铁锹在下进土中忽然发出了咚的沉闷声响。

    “挖到了吗?”县丞大人立刻上前几步,来到洞前。

    洞已经挖的有一人深四尺见方,四个衙役站在里面,看着县丞大人等待指示。

    县丞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挖。”

    衙役这才继续挖。

    已经摸到了就简单了,四人一人几锹后,一个三尺见方的大铁箱子渐渐露出来。

    衙役们又修了会旁边的泥土,很快,三尺见方但不知道有多高的铁箱子彻底裸露出来。

    “打开。”县丞指指上面的一把大铜锁。

    衙役铁头狠狠砸了几下,锁便开了。

    衙役们看了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典史大人,然后打开铁箱的盖子。

    陈乐天无人发觉的看了眼赵典史和县丞大人。赵典史的脸已是惨白,毫无血色,眼角不停抽动着,好像随时都要猝死在当场。

    而县丞大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紧锁眉头,双目沉静,嘴角平。看着铁箱子里的银锭,目光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无奈。十足的一副忧心忧民的官员表情。

    赵典史的问题是百分百确定了。这是来告状前,陈乐天就能完全确定的了。

    只是县丞大人到底有没有问题,其实他是不能确定的,或者说还没有抓到证据。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在一县里,能力跟职位也是相关的。能力高的多数位高权重,能力差的,就往下排。

    “哗...”周围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映入眼帘的是闪闪的白银,一层层一锭锭摆放的齐刷刷的。一层至少有五百两朝上的银子。

    多少层,从上面就看不清了。至少到现在,铁箱有多高并没有挖出来。也就是说,或许这个铁箱有三尺高,又或许有三丈高。那么银子,也就是个未知数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锁打开了

    “禽兽!”

    “败类!”

    百姓们开始骂人了。尤其是年轻人,尤其是里面的学子。

    他们指着赵典史的鼻子开骂,各种各样古今难听的骂人话都用上了。

    但是陈乐天暗地摇头,这也太文明了,书生骂人真的是太好听了,既不问候祖宗十八代又不沾亲带故,就这么干巴巴的骂,没什么杀伤力啊。

    要是换做军伍中的汉子们,那骂的,能一天一夜不带重复,而且专攻下三路以及祖宗长辈亲戚。

    给百姓们骂了会儿后,县丞大人抬手示意大家不要吵,年轻的百姓们才渐渐消停。赵典史此时双腿已经在打颤,生怕下一刻百姓们就冲上来把他给撕了。

    真要是撕了也就撕了,只要最后罪名能坐实,也不会有百姓受到多大的惩罚,无非就是把几个首要带头的关十天半个月,然后就放了。

    “大家安静,这里也是公堂,不要如此喧哗。”县丞皱眉道:“你们这样本官还怎么办案?”

    “把箱子挖出来抬上来。”县丞下令。

    衙役们哼哧哼哧又挖了一会,箱子终于见底,大概有三尺高。四个衙役试了一下,根本抬不动。

    捕头吩咐捕快和其他衙役全都下去。

    陈乐天让应胜于厚封山也都下去。

    十几个人挤不进一个坑里,就几个在里面几个在外面,用绳子把箱角绑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众人哼哧哼哧的终于把箱子抬出坑中了。

    陈乐天见让应胜于厚回去安排个十几个人来,帮着抬箱子。

    县丞道:“陈同学考虑的很周到,若是你状告之人都是这样,那咱们真要不停搬运的人来往返县衙。”

    陈乐天道:“大人放心,我手下的人搬就行了,你派人监督,再加上百姓监督,银子就安稳了。”

    县丞道:“放心是肯定放心的。单凭你陈乐天的身份,我也不需要担心银子。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要麻烦陈同学了。”

    “不麻烦,案子

    办完后,大人若是能拿出一部分脏银来分赏我们倒也是可以的。”刘大明拱手认真的道。

    县丞大人这回反应快了,立刻道:“本官是一定会向县尊大人和朝廷申请的,若是此案圆满完成,你们是功劳最大的!”先迷迷糊糊的不确定的答应下来,后续是否能兑现那就到时候再说了。而且把责任人放到别人身上。这就是官场太极拳,别百分百答应也别百分百拒绝,表达出商量、日后、等待这样的铺垫,说话的人、当面的人不直接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这官场修行就快要到家了。

    同一时刻。

    在巴中城的其他十九个地方,也聚集了很多百姓。

    比如说狱卒牢头老铁家门外,此时就围了好几百的百姓。小半个时辰前,老铁被人在菜市场抓住了,直接被年轻气盛的读书人们押送到家门口,看守。

    百姓们起初对老铁还不敢说什么。除了年轻人们偶尔目露凶光说上几句有人告发你之外,大家并不多说。毕竟罪名没证实,万一以后事实证明,他们这些人都是被诬告的,那就麻烦了。所以他们暂且不做多言,只把老铁看守着。

    “你们是土匪吗?做出如此行径,与土匪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些无知之人,受人唆使,将来有你们好看的!”

    铁牢头如此骂着,但也只敢这么骂,他现在满心挂念的,是家里厨房锅灶下面的那些‘东西’。

    直到传来消息,赵典史家后院松树下挖出至少上万两的大铁箱子。围住铁牢头家的这些百姓才终于敢放开的骂铁牢头。

    赵典史是个门上的锁。这把锁若是没问题打不开,那里面的其他人也就很难抓到了。

    而赵典史这把锁打开了,那就进展大了。

    铁牢头这种更小的喽,就不在话下了。

    铁牢头家与县衙的直线距离七里。

    税司王小吏家,距离六里,

    指挥使部副都尉田尚家,十里,

    巴中城普通狱卒,王树洪家,距离县衙直线距离六里。

    捕快赵凡家,距离县衙四里。

    城门吏鲁山家,距离县衙三里。

    ....

    二十个官吏的家,被百姓包围的严严实实,确切的说,每家都有漕帮帮众莫大的功劳。

    因为如果单凭百姓们一头热的围追堵截,是不成章法的。会给这些有罪的官吏很多可乘之机,或者是转移钱财,或者是携银子潜逃。不管是哪一种,都非常麻烦。

    但是有了早已被两个管家安排吩咐好的漕帮帮众。这些人在其中隐隐然起着带头和出主意的作用。

    譬如说来到一户官吏家,帮众就会指导大家多少人堵后门多少人堵前门,多少人游弋,多少人看守。还有多少人在外面东市西市大街上转悠,力求一个不能跑掉。

    这样一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除非县衙有意纵容,否则这二十个被陈乐天状告的官吏一个都逃不掉。

    巴中城现在几乎已经是全城总动员了。

    一开始是谣言加上漕帮帮众的煽风点火,惹来一批年轻人。后来闻风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距离从县丞和陈乐天从县衙出发,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参与到这二十人的追补堵截中的百姓,已经发展到了五六千人,几乎是青壮年都来了。至于老年人,或因为腿脚不便,或因为不想再问时世,所以来的并不多。但尽管如此,仍有上百的七旬老人拄着拐杖一边嘴里骂着贪官污吏不得好死,一边缓缓走来。

    百姓们是容易煽惑的,但也是容易被恐吓的。

    这些官吏中,若是有那么几个能说会道的,绝对是能够一番话把百姓们说的晕头转向不敢强硬了。到时候乘机跑了那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这次行动中,最有力最重要的一环,还是漕帮帮众们。他们要承担一开始的散播谣言,接着的煽风点火,然后的保证火苗不熄灭,也就是即便真的有能说会道的官吏,也兴不起风浪来,然后还要抬高高涨火焰,这漕帮帮众的任务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十家了

    “赵典史,你有什么说的?”县丞大人一手摸着箱子里的银锭,一边问。银锭闪闪发光,亮人眼,百姓们看的瞠目结舌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思量,这么多银子要是给我花,我能花多久,一辈子,还是两辈子?

    赵典史此时已经是魂不守舍,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脚面。依然一言不发,事实上他从一进门就一言不发,包括他的父母妻儿,此时都跪在地上。

    妻儿在哭,不敢说话。

    老母亲也在哭,不敢说话。

    老父亲在骂,骂他的典史儿子。

    “我把你养大,供你读书,让你为官,难道就是...”老父亲没有眼泪,只有痛恨。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明明都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啊,长大后读书考秀才,更是深得老师同窗的喜欢,直至做了典史,对邻居乡里仍旧谦恭有礼,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

    可是...

    这一大箱的银子,怎么解释?

    “你怎么不死!”原本跪在地上的老父亲猛然间,不似老者的身手窜起来,一拐杖朝着儿子的头砸去。

    赵典史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躲,这一拐杖就抡在赵典史的头上。

    赵典史登时鲜血流下脸,一头栽倒在地。

    老父亲还待继续打。

    被反应过来的衙役拉住了。

    “放肆!”县丞大人生气的喝道:“你这老儿,你想杀了你儿子吗?”

    “儿子不成器,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做爹的杀了他有何不可?”老父亲挣扎着就要上来接着打。

    “他现今还是朝廷命官,莫说他是朝廷命官,就算他是一介布衣,就算犯了问斩之罪,那也得公堂会审朝廷裁决,岂容私宅行法?”县丞大人说着,示意衙役把妻儿老小赶回屋里。

    捕头上前查看赵典史,道:“大人,赵典史没什么大碍,只是打晕过去了,头破了点,一会就能醒来。”

    县丞道:“把赵伟押送回去,还有银子。”

    着,封山招招手,七八个漕帮大汉走上前,抬起箱子,往县衙走去。

    县丞看看这些大汉,忽然道:“像是绿林道上的人。”

    陈乐天哈哈一笑道:“大人真是慧眼,都是漕帮的人,我有个朋友认识此处漕帮的,我就不客气的借来用用了。”

    县丞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绿林道向来不是官府认同的,起码明面上是不认可的。但是无论上陆地上的镖局还是水上的船帮,或多或少都沾点绿林味儿。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讲,这些人都是违法乱纪的。但县丞也只是点到为止,说的多了也没意义。

    因为人人都知道,该抓该杀的,不是这些身强力壮的帮众,是带着这些帮众为非作歹的头头而已,帮众们顶多也就是受人指使的从犯罢了。

    衙役们把现场该记的都记了,众人这又继续往下一家。

    第二家就是铁牢头家,因为他家是离赵典史家最近的。

    在铁牢头家,众人在锅灶下埋了个方圆两尺深两尺的坑。铁牢头是直接把银子埋在洞里,而且这回埋的并不深,估计铁牢头方便拿取,所以就埋得很浅。一炷香的时间,银子就都挖出来了。在地上杂乱堆成一堆,估计有几千两。

    铁牢头孩子在外地读书,家里就他跟老伴一个人。老伴起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死死的守着坑不让人挖。

    众人怎么说都不行。

    说银子都是铁牢头私通土匪得来的,是犯法的,如今县丞大人来审案了,你让开,若是再不让,就要把你与铁牢头一同论罪了。

    那老伴根本不理会,谁上来她就咬谁。

    县丞上来说都不行,还把县丞给骂了一顿,说县丞大人是贪官污吏,自己贪赃枉法还嫁祸给我家老头子。搞的县丞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陈乐天忍着笑上来道:“老人家,你且看那里有一锭银子,不知是不是你家的。”说着,指着厨房另一角,果然有一块碎银子,阳光透过窗户招进来,照的闪闪发光。

    老伴双眼一亮,立刻走过去拿银子。还没走到银子跟前,封山拿起银子往窗外一扔,那老妇剜了封山一眼,立刻追出去。

    “开挖。”陈乐天一声令下,衙役们不待县丞吩咐,立刻就开始挖。

    陈乐天看出来那老妇神志似乎不大正常,而且很重财,说什么道理都没用,只能用这种赖法子。

    县丞心想,你这人倒也是个歪才。

    这第二家众人就轻车熟路多了。

    再加上银子也不多,估计顶多恐怕连赵典史的十分之一银子都没。

    漕帮帮众在两个衙役的带领下,押着银子和铁牢头再次往县衙而去。

    铁牢头的状况跟赵典史就不一样了,铁牢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自己凄惨的身世,自己的无奈,说自己是被铁头帮逼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跟铁头帮共通。

    县丞道:“这话将来到堂上再说,现在你就闭嘴吧。本官为官多年,从来没听过贪官污吏还有被逼贪污的,找那些借口做什么,速速走。”

    然后是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哼哧哼哧到夕阳西下时,已经走了十家了。

    这十家全部都是人赃并获,没有一家的银子地点不是在陈乐天状词中。县丞大人越挖越心惊,不禁想,这个陈乐天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把这些人摸得透透的,不仅仅知道哪些人跟铁头帮勾结,而且连银子放的具体位置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们至少要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而且还得有大量本地的地头蛇帮忙,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事。

    “大人,今天恐怕是搞不完了。”陈乐天看着清点银两的衙役,小声对旁边的县丞道。

    县丞此时对陈乐天的态度已经越发的恭敬,要不是碍于这是在外面,衙门里的人,百姓们面前,县丞早已跟陈乐天平起平坐了,陈同学的称呼也得换成陈公子了。但这是在外面,县丞就算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也得顾忌朝廷的颜面,道:“陈同学有什么想法?”

第三百九十八章 熬夜

    县丞问陈乐天有什么想法,陈乐天心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把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撸下来,你干吗?面上却道:“学生的想法是,晚上就别继续了,安排人在这守着,等到明天一早再继续。”

    县丞装模作样的想了许久,才道:“如此也好,毕竟还有一半人家,就算再搞几个时辰也搞不完,况且晚上天黑,容易遗漏。”其实心中早就同意了,正好歇一晚,他还能回去跟县尊大人好好商量商量,要是真的连夜干完,后续的工作他这个县丞根本不敢自己拿主意。

    陈乐天的意见正合他意。

    陈乐天其实早看明白了这点,县丞大人虽然和稀泥的本事和县尊大人不相上下,但毕竟县尊还是道高一尺,县丞大人虽然代理县尊职务,但终究还是得乖乖听县尊的话。

    当晚,县衙派出七十多个衙役和捕快,分布在剩余还没开挖的十家。

    挖过的十家,连官吏和银子全都押去了县衙大牢严加看管。

    没挖的十家才是重点。

    这十家,每一家都有五个衙役,还有陈乐天的漕帮部下十个人。这十五个人的作用就是看着这家人,不让他们出逃。

    令陈乐天有些惊讶的是,百姓们还都不愿走。

    天都黑了,这些百姓却兀自精神满满,县丞和陈乐天都让他们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再来看着。

    但这些年轻百姓纷纷说不,说他们要在这守着,说十五个人太少了,有他们这些年轻人在更稳妥些,保证这些贪官污吏逃脱不掉。

    陈乐天道:“诸位,你们且回去好好歇息,养好精神明日再来,这份功劳你们依然是大大的。”

    “咱们为官府做事为咱们老百姓自己做事,要什么功劳?陈公子太也小看我们了,大家说是不是?”

    “对,陈公子莫要小看我们巴中百姓。”

    “咱们也是大宋子民,不差。”

    陈乐天被说的一头大包,尴尬的拱手道:“好好好,随便你们,我错了。”

    刘大明笑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的心意我们能理解,但身体重要嘛,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县衙和咱们就够了。”

    “你们都回去睡,咱们在这好得很,这是咱们百姓分内之事...”

    饶是刘大明能说会道,也还是落的跟陈乐天一样被说的满头包的下场,败下阵来。

    而机智的县丞大人见此情景,也就不去撞这南墙了,说道:“诸位心意是非常好的,若诸位不放心我们,愿意守夜在此等到明日,那本官也就只有惭愧的回去睡觉了。告辞。”

    说罢,县丞大人转身就走了。留下百姓们在有些惊诧。这县丞大人也太不讲究羽翼了吧,说话怎么如此直白。

    然后陈乐天也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好好看着啊,我也回去睡觉咯。”说罢,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夜,巴中城恐怕是自建城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奇观。

    几乎全城的年轻人,都没有睡觉。而是在十个官吏家外,把官吏家围的严严实实的。

    尽管夜露湿寒,尽管黑夜茫茫,但他们依旧精神非常好,坐在那里、站在那里。不停地议论着很多。或是探讨国家政事,各国关系,或是说说帝王将相的传言,或是修行界的逸闻趣事,等等。

    “咱们大宋好像很久没有打仗了,人都懈怠了,我觉得这样不好,得改一改。”

    “已经在改了,只是改变是需要时间的,总不能忽然一下子全部改掉,这样的改变也成功不了。”

    “很多东西都是迫在眉睫的。”

    “咱们今天确实很强大,可是保不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十年后,就衰落的连西凉都打不过了。”

    “居安思危,这倒是真理。”

    年轻人们有些人担忧有些人乐观,但多数还是乐观的。毕竟在这太平盛世,在这天下第一的大宋,不乐观的理由比乐观的理由要难找多了。

    年轻人们彻夜长谈,在这个为官府为百姓做事的夜色里。这是不可多得的人生经历啊,将来可以很自豪的

    跟子孙后代说,爷爷我当年可是为国为民做过大事的,为肃清吏治有过大贡献的人呐。

    长夜漫漫,得亏都是年轻人,熬个夜没什么大不了。

    而县丞大人一回到县衙,就直接到后堂找县尊大人了。

    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赵彪都早已禀告了县尊大人,所以县尊很清楚事情的经过。

    县丞一到,县尊就说道:“坐,你做的很不错。”

    县丞道:“大人过奖了,还是大人指点的好,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寒暄几句后,县丞道:“那陈乐天却不知是想做什么,他状告那么多官吏,对咱们县衙的声誉影响甚大啊。我有些担心,百姓们会因此不相信咱们县衙,那就麻烦了。”

    县尊嗯了一声道:“百姓一时半会倒不会因此不信任咱们,再说了,这些官吏除了个典史,其他都是小喽罢了。咱们只要给百姓一个公正的交待,百姓不会责难我们的...”

    说着,县尊看了眼县丞,县丞知道县尊目光看过来,便微微垂下目光了。

    县丞道:“我也是多言了。咱们作为一县之官,为百姓做事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不知百姓能不能理解我们。如果最后不仅不理解,反而让我们来背这个黑锅,咱们就太冤枉了。”

    县尊不动声色的呵呵两声道:“那倒不会,你放心,做好咱们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是。”县丞拱手。

    “接下来,你就按部就班,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有任何顾虑,触及到什么难搞的人,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来承担就可以了,你秉公处理就行。”县尊如此说。

    县丞拱手:“是。”

    “大人您觉得...”县丞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县尊知道县丞想问什么,摆摆手道:“必然是铁证如山咎由自取,物证都有,那么多银子,没什么好怀疑的。剩下来那些没挖的,基本可以确定一个都没差。”

    县丞点点头,没再多问,又坐了会,便离开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投资嘛

    待县丞离开后,赵彪走进来。

    “大人,咱们怎么做?”

    “静观其变,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事的是那个杀手,但那个杀手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提到那个杀手,县尊很不开心啊。

    狗腿子赵彪道:“要不然我再去催催。”

    “没必要催,老林心中有数,他比我们急,几十年的声名在那呢。”县尊摇摇头。

    今日,赵彪跟在县丞后面,在县衙之间来回跑,可算是惊吓的很了。

    赵彪对于县尊跟铁头帮之间的来往,可以说是一清二楚门清。但奸猾的铁头帮大当家和军师,不仅仅跟县尊有利益关联,还跟很多其他官吏都有关系。

    最重要的是,铁头帮跟其他官吏的关系,都是单独单线联系的。

    形象点来比喻,铁头帮手上抓了很多根线,每一根线的另一端都是在县衙里。这每一根线彼此之间,又是互不知晓的。

    最知晓的,只有铁头帮自己。

    所以陈乐天状告的二十个人,在此之前,县尊根本不知道他们跟铁头帮有关系。

    甚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县尊对他们仍旧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赵彪在来回传递消息的奔波中,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这种消息,他必须亲自跟县尊传达,绝不能假手于人,不放心啊。

    他心头发沉是因为他很担心,陈乐天手上是否掌握有县尊大人跟铁头帮来往的证据。

    这些官吏连家中银子埋在哪里,哪棵树下哪个屋子里等等,如此细微的细节,陈乐天都了如指掌。这也太可怕了吧。

    一群外地人,来此地不过一两个月,就做到地头蛇才能做到的这些,这种势力的渗透能力,不得不让与县尊大人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赵彪,感到后背发凉啊。

    “彪子,你怕什么?你要是怕,尽管可以去向他们告发,把我的事都抖出来。”县尊大人坐在床上,喝着茶,忽然道。

    赵彪忽然一个激灵,跪下来道:“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我赵彪若不是大人厚爱,能有今天这般日子?就算不说这个,二十年前,若不是大人救我,我早死了,还能在这说话?大人,我赵彪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只是个知恩图报的没大本事的人罢了,还望大人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县尊呵呵一笑:“好好,是我说错了。彪子起来吧。你放心就是,莫说那陈乐天手上没有咱们的证据,即便是有,他敢拿出来?他拿出来谁信?他能知道我的银子放在哪?他来掘地三尺也挖不到一钱银子。”

    赵彪站起来,还是忧心忡忡:“大人,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个陈乐天,实在是可怕...我...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反正我只要站在他旁边,我就觉得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县尊道:“正常,那是从北军走出来的人,还是前锋营将士,有那么点气势是应该的,你就别操心了,静观其变吧。”

    赵彪走后,夜深人静,县尊坐在床上,沉思良久。

    说一点不担忧那是假的,但县尊有足够的自信,让自己的担忧只处于担忧这个层面,而不会让担忧的变成事实。

    因为形势摆在这。就算陈乐天手上真有证据,拿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这是他县尊通过几次的运作,用自己的重伤,换来的牢固根基。

    百姓的信任,才是他最大的后盾啊。

    ---

    “县尊大人现在估计有点怕了,哈哈。”陈乐天笑的有些神经。

    旁边站着李萱儿封山刘大明应胜于厚。

    众人听东家自顾自在那笑,面面相觑,刘大明道:“东家,县尊大人下一步的打算很重要,就怕县尊恼羞成怒,继续去找杀手,甚至用钱一次多买几个杀手来动手。”

    陈乐天摆手道:“你以为修行者就跟菜市场里的猪肉一样有钱就能买到吗?不可能的。就算他再找一个夏境来也不顶用了,现在至少要两个夏境联手才能杀

    我,而且,我也会更加小心了。”

    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都去睡觉了。

    陈乐天跟李萱儿也睡觉了。

    躺在床上,陈乐天道:“我尽量把这件事儿办的妥当些,尽量不留后患,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因为你以后要在这学艺,起码得一年半载的,我得保证把他们全部瓜蔓抄给收拾的一干二净,你才能安安全全安安心心的在成都学武。这是最大的难点。如果咱们办完这事儿就回京,你不用继续在这待着,那我顶多三五天也就能解决了这事儿。”

    “萱儿总是让你费心,你差点...”李萱儿说着,眼泪就要出来了,幸好黑暗中,又是躺着在,她把眼泪咽回去了。

    陈乐天在被窝里握了握她的手,道:“我不是差点死了,我是差点升夏境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萱儿。况且,我今日帮你,你武艺学成了,将来也会反过来帮我,我这叫投资...”

    “投...资...什么意思啊?”李萱儿当然听不懂陈乐天从未知来信里新学的词。

    “投资嘛,意思就是投机啦...就是以不勤劳不辛苦的法子得到钱或者权,嗯,就是这么个意思。”陈乐天想了想,这样说道。

    李萱儿这下有点懂了,道:“哦,但是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吗?”

    陈乐天笑道:“说是不勤劳不辛苦,那只是当下不用辛苦,在此之前的知识的积累,经验的获得,其实都是很辛苦的。只不过多数人只看到眼前。就好比两个人挖矿,一个人挖了一锹就挖出金子来了,另一个人挖了十锹百锹也没挖出金子来。但是那个挖一锹就挖出金子来的人,在过往花了很大功夫去考察到底什么样的地方容易挖出金子,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在当下,旁观者看不到这个人过去的努力,就说他是运气好而已...所以啊,所谓的投资就是投机,并不完全对,因为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只是很多人看不出一些不那么显而易见的代价来...”

第四百章 眼下很安全

    这世上如果真的存在运气这种东西,那陈乐天的运气,绝对是天下最一流的。

    这点陈乐天自己是最清楚的,也是一直以来最感谢上苍的。

    “乐天哥哥,你懂得可真多...”

    “那是自然,啧...唔,真香。”

    夜色浓重,一对男女嬉闹片刻,便都睡去了。

    正是修行的紧要关头,陈乐天不敢造次。而李萱儿是要去成都拜师学艺的,同样不敢造次,万一有了身孕,这武艺可就学不成了。

    两人竟然真的在这些日子里同床共枕,却没有一次如李萱儿离开京城之前那样放开融合过,都是点到为止。

    也难为了两人,尤其是陈乐天,若不是毅力坚强,早就缴械投降了。

    ---

    曾经有个人,可以改变陈乐天和罗观两人的命运,但是这个人却什么都没做,这个人就是铁头帮大当家庄礼。

    那天,大当家站在半山腰上,亲眼目睹了陈乐天和罗观大战一天。

    大当家当时就看懵了,目不转睛目不暇接,变成了很多年前,几岁的他,在家门口看到两个自称修行者的人刀剑无影激战正酣。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多年后的他跟多年前的他从本质上来讲都是差不多的。少年的他会被战斗吸引,如今的他依然会被战斗吸引。

    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当年的那两人只不过是沽名钓誉装神弄鬼糊弄百姓收徒罢了。

    而现下两人,是真正的修行者,那非常明显的炎炎热风,让庄礼可以确定这两人至少有一个人是夏境。

    庄礼一直看到陈乐天把罗观打死,然后找地方把罗观埋了。

    然后庄礼瞧见活下来的那人举目四下望了望,大当家心里忽然有些发虚,就跳下树梢走了。

    胸中的激荡和兴奋,还有些许担心那人会追上来杀了自己,让大当家直到走到寨子里,仍旧心跳很快。

    一头撞在军师身上,军师皱眉道:“大当家怎么了?怎么如此慌张?”

    大当家摆摆手:“没事没事,看到有意思的事了,回头再跟你细说。”

    说罢,大当家脚下不停的来到自己房中,铺纸研墨,开始书写。

    他奋笔疾书,也不注重字写得好不好看了,不停的写,把脑中涌出来的东西全部写下来,把脑中记着的东西全部写下来。生怕遗漏一个字,也绝不容许自己落下一个字。

    半个字都不行!

    他要把过去的这五六个时辰,他所见到的情景巨细无遗的写下来。细到什么程度,细到两个人再微小的一个动作,周围花草树木随风飘荡的方向变化,河里的水扬起多高等等等等,只要他这个大当家能记下的,能想到的,就全部记下来。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大当家的记忆力虽然算得上不错,但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他不仅要让自己未来时刻再回忆起这场战斗,都能如刚刚看到的一般,更为了保险起见,把它写下来。

    记忆也许会发生变化,但记在纸上的字,收藏好了,绝不会消失。

    “大当家的...”军师没过多久就来敲门。

    “别吵,等我忙完再去找你。”大当家头也不抬的说。

    然后军师就在门外站着,背负双手,充当守卫,期间有不少人来问大当家事情,都被军师给挡了,军师说:大当家有事,明日后日再来请示。

    众人也不知道大当家这是怎么了,但看军师满脸郑重,料想大当家一定在忙很重要的事儿。

    就这样,大当家一直写了三个时辰,终于长舒一口气,搁笔站起来伸懒腰。

    然后一页页翻看自己写的,大当家颇为满意的把一大摞纸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刚好能放下一张摊开的纸大小,但挺深的铁箱子,锁上。

    推开门,看见军师,大当家道:“军师怎么在这?”

    “大当家事情做完了?”军师在大当家门口几乎守了一夜,天蒙蒙亮,见大当家推开门,军师道。

    大当家这才想起好像军师来找过自己一次,然后敲门,自己

    说了句什么就没再理会。再看看军师,估计是在这守了一夜,拍拍军师的肩膀道:“军师辛苦了。我昨日看了一天两个修行者大战。”

    “在哪?”军师诧异。

    “就在山脚下,两个起码有一个是夏境的高手打了一天,从早到天黑,我一直在半山腰看,最后其中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杀了,然后葬了,我才走。”大当家道。

    军师捋了捋胡须,道:“小小巴中城,能有两个夏境修行者大战?真是难以置信。那我就知道你是在屋里干什么了,着急慌忙的。”

    大当家哈哈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我把整个战斗过程都记下来了。对我这个只是武者的人来说,这个见闻太重要了,说不定能帮我也踏入修行境也不一定吧,哈哈。”

    两人商讨了会,军师对修行界的事儿兴趣不大,大当家在武道上,跟军师就没啥好说的了。最后,大当家道:“现在想来,如果我胆子再大些,在他俩都很虚弱的契机,下去估计能把他俩都杀了。那样的话,我也算是杀过修行高手了。”

    军师笑道:“你不是胆子不大,你是不想,跟你又没关系,还有就是你不想乘人之危,就你这人,我早看透透的。”

    “那我得把你杀了,省的你将来坏我大事。”大当家笑。

    “就你这样的,当个土匪还整天讲仁义道德的,真能干成大事,我跟你姓好吗。”

    “好!”

    两人说笑几句,军师正色道:“这两人跟这次巴中城的风雨有没有关系呢?”如同自言自语,又接着道:“小小巴中城,照理说是没有夏境高手的,或者说本地人里至今未出过夏境修行者,春境倒是有几个。如此看来,这两人有可能是路过的,正好在这碰上了,就有了这场大战。”

    “希望是这样,不过我总觉得跟咱们有点关系,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没来由的感觉...”大当家微微皱眉。

    军师拍拍大当家的肩膀:“少操点心,跟咱们有关也好无关也好,咱们现在暂时都是很安全的。”

第四百零一章 朝廷的问题

    自从搬到新地方,铁头帮就乖很多了。这是大当家和军师的要求。

    半年内,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出营寨半步。也就是说,这半年,所有铁头帮帮众都只能在寨中待着,几乎等同于坐牢。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甚至连心里暗道苦也都没。

    因为在过去的那场战斗中。他们亲眼所见,若不是凭借大当家和军师的计谋,若不是大当家亲自带领敢死队不要命的打。他们这些帮众还有帮中老少,一个都活不下来,早就成了官兵的刀下之鬼。

    所以大难不死逃出生天的帮众们,对于大当家和军师的信任,几乎已经到了奉为神明的地步。大当家和军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他们坚信,唯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活下去。

    因为官兵进攻寨子那几日,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向来都是他们晃晃悠悠扛着刀骑着马下山,路过的商贾们见到他们铁头帮的旗号,无不是诚惶诚恐的双手奉上金银财宝。偶尔碰上些不要命不知深浅的人,他们几番恐吓最后也会让对方乖乖交出钱来。

    再偶尔的情况下,会碰上些会点武艺的不服气的人。那他们就群起而攻之,杀之而后快。

    官兵若来围剿,他们提前三四天就会得到消息,然后就在大当家和军师的安排下,离开巢穴,重新换一处更隐秘的老巢。留给官兵一个空巢而已。

    有时候官兵追击甚紧的时候,敢死队断后,他们虽然狼狈些,但总归都能平安逃掉。

    从来没有过,被官兵把整个寨子连同所有帮中老小全部围在其中的情况。

    官兵的攻寨,更是见所未见。

    那一支支锋利的箭羽呼啸而来,寨子里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保不准一支冷箭就扎在谁身上。

    那一天,死人像死狗一样干净利落。

    那天,他们人人心中的恐惧都像被点燃的枯柴草,肆虐着,呼呼燃烧着。

    所以当最后,谈判结束,他们得以逃脱后,每个人都像逃出鬼门关一样高兴。

    “感谢大当

    家。感谢军师,感谢苍天。”

    所以现在,他们对于大当家和军师,那是绝对的俯首帖耳听命于前。

    这天傍晚的时候,大当家的心腹从城里回来了。如今,只有得到大当家和军师准许,才能下山。

    心腹给大当家带回来一个消息,山下发生了大事。

    应胜于厚那拨人又一次去到了县衙,而且这回不是伸冤,而是状告县衙里的二十个官吏。

    心腹说,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帮助那拨人找贪官,而且那拨人的头子也来了,从京城来的,好像叫陈乐天。

    大当家听了心腹巨细无遗所言,把军师叫来,一同参详。

    如今帮里能下山的,全是大当家的心腹,所以这也就是唯一的消息来源。

    军师沉吟片刻,道:“大当家,你觉得那拨人想做什么?”

    大当家道:“横竖都是想把咱们给灭了。”

    军师笑笑:“我看未必。”

    “哦?”大当家转过头看向军师。

    军师捋着胡须道:“我也无法确定,咱们暂且静观其变吧,希望我的想法是对的,这样,或许咱们还有能存在下去的可能。”

    大当家盯着军师看了会,然后沉默许久,忽然哈哈大笑两声道:“军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服,我不信。”说罢,洒然推门走出去。

    军师在屋里站了会,摇摇头,也出去了。他希望他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他们铁头帮根本就不是首要目标,县衙就是首要目标。

    ---

    天还没亮,陈乐天一行人就起床洗漱完,从住处出发去继续挖金银珠宝了。

    县衙里的县丞同时也出发了。

    县尊大人也醒了,坐在床沿上,对赵彪道:“本来准备今日去上香让百姓们看一看,没想到被他们抢先一步,这香也就上不成了啊。”

    赵彪道:“大人且宽心,我随时把消息传递回来,您放心。”

    县尊挥挥手:“去吧,我没啥不放心的,眼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天大亮时,众人到达第十一人的家。

    “大人早。”陈乐天拱手招呼。

    县丞大人经过昨夜的思量,愈发对陈乐天恭敬了,也拱手回礼:“陈同学早。”

    “那咱们继续?”陈乐天道。

    “继续。”县丞点头。

    于是衙役们又开始热火朝天的挖洞了。

    这个小吏是专管税收的,在税监司不算前三把手,但可以算第四第五。

    虽然职务不高,但税司这是个油水很高的部门,即便不是说话算数的前三把手,可以捞的脏银还是有很多的。民间有说法,税监司的脏银,那都不能算脏银,家家户户谁家一年不贡献个几钱银子。摊到每一家,这点钱不算什么,所以这脏银在百姓眼中,都已经不算脏银了。甚至百姓们还非常愿意掏钱肥税司人员的口袋,因为这样百姓们能得到很大的实惠。

    “小小税监,本就盘剥百姓,居然还不满足,私通土匪,简直罪该万死!”又是一箱子金银上来了,陈乐天在旁边摇头叹息。

    县丞大人瞥了眼陈乐天,心想你这不是骂咱们县衙不管事吗?什么叫本就盘剥百姓,你是骂他还是骂我?

    陈乐天随即对县丞道:“大人,咱们大宋的律法,虽然相较于梁国魏国已经算是很合理了,但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这不是地方官衙门能改变的,这是朝廷的问题啊!”

    县丞大人听的浑身不舒服,这种话,他在巴中城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人说。听到耳朵里总觉得很是刺耳。可是说话的人,他又不敢就此反驳,毕竟这番话说的是对的。最重要的,是这人是青天阁的学子,他不敢得罪。若是普通百姓这么说,他早就骂过去了,可惜,说话的是青天阁的学子。

    陈乐天嘿嘿笑道:“大人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您...”

    “不!”县丞忽然提高声音。

第四百零二章 贪呐

    “不!”县丞大人忽然手一挥,有些激动。

    似乎是激动了半晌,然后才冷静下来道:“陈同学,你说的很对!身为大宋子民,我们绝不会像梁国魏国那些老好人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国家滑向衰落,却都不敢发一言的人!正所谓,乡愿德之贼也。陈同学所言,大宋在税法上还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我很赞同你说的,我也相信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也都深受其苦。所以我决定,回头等这个案子了了,我就跟县尊大人一起上书朝廷,请求户部尽快修撰更好的税法出来。”说着,县丞拍拍陈乐天的肩膀,道:“陈同学,谢谢你提醒了我。”

    陈乐天听的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连忙道:“大人见外了,咱们都是大宋子民,理应为国家为百姓分忧,否则我也配不上这书院学子的身份啊。”

    其实心中却在想,你这老奸巨猾,真会说话。本来我准备好好膈应你一下,没想到你脑子转的这么快,顺杆子就往上爬,结果还弄得你站在道德高地上了,真是佩服佩服。

    税务司小吏姓张,岁数不大,只有三十出头。这个年纪虽然不大,但其实在税务司小吏的位子上已经做了十几年了,绝对算是税务司的老人了。

    此人家境其实不错,父母虽然死的早,但好歹给他留下了税务司这个职位,还给他留下了不菲的家产。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小富之家还是能算上的。不过这人在街坊邻居眼中并不好,时常欺负左邻右舍。虽然不是什么杀人掠妻的行为,但总让街坊们敢怒不敢言的事儿做了不少。

    此番在二十人名单之列,也是在劫难逃了,左邻右舍们这一大早的不用出去上工的,不用下地种田的,都来瞧热闹了。

    还有什么比看仇人被绳之以法更让人开心的呢。或者也算不上是仇人,但总是让他们头顶有一块阴云,让他们吃饭吃不安心睡觉也睡不踏实。这下好了,报应来了,邻居们

    像是遇上了天大的好事,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如同过年般的高兴。

    这二十个人都是陈乐天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很具有代表意义的。他们的落网,几乎涉及到巴中城从上到下每一个阶层每一个层面的人。

    有最顶层的典史,有最下层的狱卒。有常跟商人打交道的,有常跟农民打交道的。有常跟读书人在一起的,也有常跟三教九流中混迹的。

    反正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陈乐天之所以这么选择,就是要让这精简出来的二十个人。是在巴中城各个阶层和邻域中都有,也唯有如此,这个告状才有可能打动全城百姓。

    假如只状告高层官吏,那个典史,百姓们会觉得离自己很远,或者说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

    假如又只状告跟百姓打交道的小吏,那中层以及读书人又不太有感觉。

    只有尽量把所有人都兼顾到,从上到下,从东到西,全部覆盖上,才能尽可能的调动起所有百姓。

    百姓们相信眼见为实,百姓们切身感受到的感受最为真切。

    百姓们需要的,就是觉得这件事这些人跟自己息息相关,那么,自己就要尽到一份责任了。从上到下从大到小,所有跟铁头帮勾结的人,都是自己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上官等等,这样,才能触动到百姓的心。

    先贤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来简单为何行起来难?正是因为很多时候匹夫们并不能真切感觉到,这天下的兴亡与自己相关。多数人会以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关我啥事。你们王侯将相争来争去,输得赢得惨的满足的,都是你们,跟咱们平头百姓毫无关系。

    而一旦让百姓觉得跟自己有关了,他们就会主动的动起来,不用别人鞭策、提醒,自然而然的就会去担负起责任。

    陈乐天正是利用这一点,慎之又慎的选了二十个人。

    现在,到了这个税务司小吏。一个本来家境就很殷实的家庭,却还是跟匪帮有了勾结,家中金银恐怕也不下于三千两。

    晃眼的金银,让百姓们又骂了起来。不过百姓们只骂了片刻,就被县丞又给喝止了。毕竟这算是在外的公堂,不容百姓随便出口成脏的喧哗。

    姓张的税务司小吏此时面如死灰,早就跪在地上了。

    陈乐天走上前,拍拍张小吏的肩膀,半蹲下来小声道:“你啊,太贪心了,钱够花就得了,再多的银子,只要来路不正,你死之前,甚至你儿子死之前,都花不了。你看,你埋起来,跟没有这银子有什么区别?”

    张小吏不敢看陈乐天,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方神圣,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上次王家女一案,隔壁城的应胜于厚和刘状师,他们的努力让王家女的魂魄得到了安息,让王家女的父母得到了应有的补偿。他当时觉得刘大明他们很厉害,仅此而已。

    听说这个人叫陈乐天,也是京城人士,听说他是他们的头头。张小吏心里很恐惧,这个人,连他家的银子放在哪都知道,还知道他家家境不错,他觉得这个陈乐天或许对他早就了如指掌了。他在陈乐天面前好像什么衣服都没穿似的。所以陈乐天跟他说话,他更加害怕了。颤抖着,不敢说一个字。

    “人的贪欲总是无穷无尽的。”陈乐天站起来,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县丞说的。

    县丞道:“没有底线,没有责任心的人,就会有无尽的贪婪,不读书,不学习,不增长见闻,你们永远只能如此。由着自己的兽性来,听从内心的邪念,最终慢慢坠入恶的深渊,最终无法自拔,死后再被打下十八层地狱,遭受无穷无尽没有完结的痛苦!”

    陈乐天心想,这县丞大人咒骂起人来也是挺厉害的,看来读书人的嘴,只要稍微懂点脑子,骂起人来总归还是很厉害的。

第四百零三章 尔俸尔禄

    李萱儿和两个随便护卫的单孔两位管家,隐在人群中。为了不引人注目,李萱儿换了很普通的小厮装束。李萱儿身材本就高挑,穿上下人的衣裳,除了显得颇为单薄外,倒也看不出破绽来。

    李萱儿昨天跟了一天,今天当然也继续跟着,见那小吏面如死灰如丧考批,低声对身旁的单管家道:“此人你们多注意点,他跟铁头帮关联颇深。”

    “是。”单管家点点头。

    李萱儿在资料上看到,这个姓张的小吏跟铁头帮有不浅的交情,因为从得到的资料上看来。这个张姓小吏每个月都要跟铁头帮碰头一次。至于碰头的地点,多数都在城中酒肆里,由铁头帮专门负责消息传递的帮众接头。

    这么高的交通次数,可见这个张小吏肯定在把铁头帮做事,也许是传递县衙里的消息亦未可知。

    所以,现在这个小吏事情发了,可能会对铁头帮带来警醒。

    当然了,陈乐天告诉过她,咱们的敌人不是铁头帮,咱们的敌人是巴中县衙。

    只要县衙这边执事非人,那么今天把铁头帮灭了,明天又会有金头帮银头帮。

    巴蜀多山,土匪会一直存在,所以剿匪只能是辅助手段,固本,从一县一城的官场着手,肃清吏治才是长治久安的治本之法。所以咱们不要把铁头帮放在首要,应该把县衙放第一目标。

    但李萱儿还是觉得应该小心注意点这个张小吏。

    单、孔两个管家都是春境修行者,保护李萱儿是他们现在的重中之重,另外就是听从陈东家的吩咐做事。

    两人看见这张姓小吏相比较而言,还算比较镇定,没有呼天抢地哭爹喊娘。心下了然,看来这小吏的后路肯定都安排好了,即便这次被杀了头,恐怕妻儿都能保存。这一进门来,家中除了一个老仆,没有第三个人。

    单、孔两管家,在陈乐天身上看到了很多令他们惊讶的东西。

    在他们跟陈东家深入了解之

    前,他们并不能理解大公子为什么如此看重陈东家。在他们看来,陈东家虽然很厉害,但京城里,漕帮所结交的人从上到下都有。其中的能人异士,其中的高人那是数不胜数的。除了位高权重的,从来没见大公子对谁如此上心。

    大公子虽然不属于眼高于顶的大家子弟,但钟鸣鼎食之家自小养成的气质总归是有的。大公子平时待人接物,最热情的时候,也只是中正平和不卑不亢而已。

    唯独对这个陈东家时,所表现出的亲近,是他们作属下的从没见过的一种态度。

    就好像...好像陈东家是大公子崇拜的长辈似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陈东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新来的孔管家说。

    “是啊,我也不知大公子为何如此看重陈东家。”单管家如是道。

    但是,经过昨天一天和今天,他们开始有些能理解大公子了。

    陈东家站在这里,全场的气氛无形中就落入了他的执掌之中。尽管还有县丞大人在,但没用。或许百姓们看不出来,但他们是老江湖,能轻易分辨出来在任何场合谁是主导者。

    其中细微的差别只有他们这样的老油条才能捕捉到。

    现在的他们,稍微能理解些大公子为什么会对陈东家如此上心了。因为很显然的是,陈东家在可见的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从预先投入的角度来说,大公子现在跟陈东家搞好关系,那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咱们县衙里有如此多的蛀虫,这些蛀虫,不仅是蜀地的蛀虫,更是大宋的蛀虫啊!”县丞大人痛心疾首,一手握拳一手抚胸,心痛不已的样子。

    陈乐天道:“大人不必如此。这种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只要咱们在努力尽量铲除这样的人,只要这样的人存在一天咱们就一天不放松,咱们大宋就不会被他们蛀空。”

    这话说的漂亮,县丞不禁连连点头。周围百姓也是纷纷赞同。对陈

    乐天竖起大拇指。

    日头至中,众人已经来到了第十五家。

    前面十四家,无一不中,县丞等县衙的人此刻对于陈乐天的告状已经深信不疑了。

    不过到了这第十五家,挖了老半天,却依然什么都没挖到。然后陈乐天看看封山,封山难以察觉的点点头。然后陈乐天便在宅院里换了个地方,让衙役挖。没一小会儿,就挖到了。

    陈乐天对县丞道:“大人,俗话说狡兔三窟,不过再多的窟,也都在这宅院了。谁也不愿意把这些脏银放到外面,不放心啊,总归还是放家里心定些。所以啊,也正好就方便咱们找了。”

    “不错,你们这些人,有本事把这些银子埋进山里,咱们或许就找不到了。”县丞道,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县丞倒是的确痛恨这些下属,在京城人面前丢人。勾结匪帮你们他妈的还高明点啊,这么多些银子通通图方便埋在家里,还给人家一个京城来的外地人盯上了。而且这么多人到现在没有一个不在人家的预料掌握之中。就这水平还敢通匪。县丞想,要是自己,早八百年就把银子全部散出去了。至于用什么法子,随便想一个,嗯...比如说找十个合伙人。这十个人或者说十个组织都是做生意的。把收到的脏银全部投入到生意里。往多的说,十万两白银,分成十份,一家也就才一万两。十万两太过于惹眼,一万两就平和多了。甚至如果你不怕麻烦,多用点心,分成五十份,一人也就两千两,那就更不显眼了。

    等等这种法子,县丞大人能想出至少十招来。

    还能让你们从脏银上查到?那就算我太没本事。

    县丞摇摇头,轻叹一声,头一回在陈乐天面前露出疲态来:“陈同学,咱们巴中城丢脸了。”

    “大人可不能这么说,不怕丢巴中城的脸,也不怕丢您的脸,更不怕丢我的脸。最怕的,是苦了父老乡亲啊。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的脸值几个钱。尔俸尔禄,皆民脂民膏啊!”

第四百零四章 巾帼踩须眉

    碧波湖在成都西城门外三里,有上百公顷,湖水清净,映照蓝天,是成都百姓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

    不过这碧波湖是私产,是几百年前,先皇赐予卞家的。只是卞家上下都不太看重这些田地啊祖产啊,所以这湖,卞家向来对外开放,从来没有赶走过任何来此游玩的百姓。

    今日艳阳高照,春日里和风暖暖,一阵阵风拂过碧绿湖面,荡起丝丝涟漪,站在岸边看上去,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湖的东边有一大片宅院,便是卞家。

    卞家宅子围绕一半的湖岸在内,可见卞家的宅子有多大。

    “今日天气真好。”

    “是啊小姐,春江水暖鸭先知,你看着湖里的鸭子都开始追着鱼儿游动了。”

    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和两个随行丫鬟,在湖边的亭子里站着,看美丽的湖景。

    那女子容貌极美,仿佛画中走下的仙子,眉目传神,却又有种令人不敢接近的高贵冷艳之感。只偶尔和丫鬟们说话时,眉眼中才稍稍流露出些许暖色,其他时候,远远看去都俨然如冰霜。

    女子似乎忽然想到不开心的事,道:“小兰小芳,你们不要害怕,家中长辈,都不是我对手,那件事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罢了。”

    两个丫鬟互相看看,均嗯了一声,其实心中还是非常担忧的。

    女子忽然又展颜笑道:“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手段,莫说是成都的大家族,就是京城的大家族来,我也不怕,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就是不会要。就这么简单!”语气虽很平淡,但内容,若是让家族中其他人听到,无异于离经叛道。

    两个侍女赶忙四处看看,没看到有别人,这才放心。

    一湖之隔的西岸上,聚集了几十个学子。都是成都书院的学子,今日乘着天气好,来此地沐风浴日,好不畅快。

    天下有言,大宋学子,是天下所有学子中,最为青春洋溢的,似初燃的火苗,尚有青涩,但熊熊之意已酝酿

    其间。

    但是大宋官家最怕的就是这些学子,因为他们热情如火,官府稍稍做些不那么好讲的事儿,就容易被学子们抨击。朝廷又最纵容这些学子,因而其他国家的人喜欢大宋学子的青春,而大宋地方官府却最怕这种什么都不怕的热烈。

    “今年乡试,我是定然要中的,再不中我就要继承家业了,唉...”其中一位学子看着湖面,面带忧伤。这位学子长得颇为英俊,此时身着白衣白冠的学子服,更平添一股儒雅风采。

    “继承家业不也挺好的吗?咱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旁边的同学嘴上羡慕,但表情却一点都不羡慕。

    “好什么好?将来我一身铜臭,你们还理我?恐怕碰到我都掩鼻挥袖而走。我跟你们说,今年秋闱中了以后,我还得去卞家拜访呢。”说到卞家这两个字,学子脸上顿现豪气。

    同学呵呵笑:“你还想着去拜访那卞家大小姐啊?那是什么身份哦,怎么可能垂眼咱们这些人。你别做梦了,醒醒吧。”

    “是啊,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可以说,咱们成都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想要卞大小姐那样的女子?都是做梦罢了,想想可以,别当真了。”众人此时都附和道。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泄气,但众人说来却也并不会真的泄气。毕竟人人都还有机会,虽然机会渺茫,但卞大小姐一天不成亲,这个机会就在一天。

    “哎?你们看那,那是卞大小姐吗?”不知哪个学子眼尖,站起来指着东岸边亭子里的几个人。

    远远看去,依稀能辨站在中间的女子,衣着华贵,一袭青袍上点缀着明亮的珠玉。

    众学子纷纷站起来,举目望去。

    “是的,就是卞大小姐,啊哈,大小姐好啊!”

    “是什么?你见过大小姐吗?”

    “本公子早就见过了,恐怕是你没见过吧?”

    “你们都没见过,别装模作样,我倒是有一次在重阳寺里,看到过一次。”

    “别吹牛好吗,大小姐去重阳寺上香,哪次身边不是几十个护卫,哪次不是把你们隔个几十丈远?”

    “我二爷爷的舅舅的表兄的父亲跟卞家三房有点关系,有一次在饭局上我见过大小姐。”

    “放什么...厥词!大小姐从来不参加乱七八糟的饭局,蒙谁呢你!”

    然后众学子吵吵嚷嚷,互相鄙夷,互相拆台。当然了,这是一定的。谁让他们心中的仙女是一个人呢。男人之间除了权力的争斗绝不可让之外,女人也是一样,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女人更加不能让不能认输。

    “大小姐,你好吗?”

    这边卞大小姐忽然听见对岸众人齐呼的声音。她抬头,终于目光第一次投向那群学子。

    “大小姐,你好啊!”

    那群年轻学子继续喊。

    声音整齐划一,滔滔而来。

    “大小姐,你真美!”

    第三声,一团团如火的热情。

    “大小姐,这群呆子真是无聊。”侍女很不高兴。咱们大小姐是连续霸占胭脂榜头名五年的女子,美不美需要你们这些不好好读书的登徒子说吗?真是没有规矩!

    “那是谁?风头这么大?能让成都这些富贵子弟如此趋之若鹜?”另一边站着一对主仆二人,主人模样的年轻男子问道。

    “公子,那便是卞家大小姐,卞寅寅。胭脂榜连续五年的头名。”仆人答道。

    “哦?”年轻男子笑笑:“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学子如此疯狂。这卞寅寅卞姑娘容颜天下无双那是无可争议的了,我还听说,这卞姑娘是卞家这一代中最厉害的人物,比之她那些堂兄堂弟,她也是一骑绝尘,独占鳌头。听说,两年前,她亲手策划破掉了成都最大的贪腐案,连圣上都特下谕旨,赞扬她国士无双不让须眉。”顿了顿,男子沉默良久,似在思索什么,许久,又叹道:“她这哪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是把我们这些须眉狠狠踩在脚下啊!”

第四百零五章 想抬头得努力

    这天下第一美人,卞寅寅,在自家宅院里赏湖景,都能惹得一湖之隔的年轻人们崇拜至极,隔湖大声表达爱慕之意。可见,起码在成都,这位胭脂榜连续五年的头名的名字,还是非常响的。

    事实上,卞大小姐根本就不想上那什么胭脂榜。为这事儿,他曾找过很多人,先是动用自己的关系,搞不定,然后又动用家族的关系,运作了一番后,爹爹告诉她:女儿啊,不是爹不帮你,爹已经找到了胭脂榜西蜀榜的负责人了,那是专门负责西蜀这一块的。人家也出力了,但是总部那边压根就不理这茬,而且咱们总部又找不到人,实在是没办法啊。

    “爹,你们平时不是说手眼通天吗?怎么如今这么小的事都摆平不了,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卞大小姐气的差点吐血。

    不参加这个榜还不行,动用那么多关系都不行。最后,卞大小姐不得不感叹,还是要靠自己,还是要有本事,要是能认识总评委,肯定就能把这事了了。所以后来卞大小姐更加努力了。

    爹爹后来把家里那些堂兄弟们召集在一起,说:困难,能磨砺一个人,能让一个人奋发向上。寅寅想找人让自己不上胭脂榜,结果办不到。而且,因为这件事,就能激励她更加努力。你们呢?在外面吃了败仗,就知道回来找爹找叔伯,有没有激励过自己更加努力?有没有在困难的打击下更加发愤?

    兄弟们都惭愧的低下了头。他们常常喟然叹曰,寅寅在,咱们兄弟们想要过上享受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咱们马不停蹄的追,也只能跟在寅寅妹妹后面吃土,连寅寅妹妹的马尾巴都够不上,更别提什么并驾齐驱了。

    所以生在咱们卞家,累啊。

    “如果有一件事,你非常努力了但还是无法成功,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人要学会知足。”

    “因为方法不对。”

    “全错!因为你们还不够努力,你们要更加努力,才能摆脱废物这两个字,懂吗?”

    “......”

    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们听了寅寅的话,都惭愧的低下了头,并且不敢说话。

    可见卞寅寅卞大小姐在家族中的地位,尤其是年轻一辈中,她是毫无争议的老大。

    年轻一辈敬他怕他倒不需赘言了,连大一辈大两辈的,多数也敬他怕他。甚至连五大顶梁柱里都有怕她的。

    这就绝不是宠溺能够解释的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力和手腕才能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巍然矗立。

    湖岸这边,学子们大喊大叫,都是成都城里非富即贵的子弟。不是最一流的那波人,但二流绝对能算得上。

    抛开他们的家世,单纯的作为读书人作为学子,正如书中所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都正值仰慕好女的年纪。所以卞大小姐也并不会在意,更不会生气。卞大小姐的气度,这些单纯的学子是推翻不了的。

    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拿起石桌上的一个茶杯,然后看似轻飘飘的朝那边湖岸扔过去。

    茶杯飞在空中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很快就飞到了学子堆里。把学子们吓一跳。然后只见茶杯并没有如众人料想的那样摔碎在地上,而是咚的一声,速度忽然加快。下一幕就让众学子看傻了眼。

    那个只有女子掌心大小的茶杯硬生生嵌入石头里,而且关键那个茶杯还没碎,就好像那块石头根本不是石头,是块棉花似的。

    这等修为,何等强大,在学子眼中无异于那遥不可及的高境界修行者。

    “大小姐的修为太高了,我们可得有分寸,不然方才被杀了也就是弹指间的事。”

    “你个瓜娃子,怂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们这要是死了,离牡丹花还远着呢,屁的牡丹花下死。”

    学子们啧啧赞叹了好一会儿,然后互相使个眼色,再次扯开喉咙,大声喊:寅寅姑娘,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更是每个人都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喊罢,这些学子们立刻就

    做鸟兽散,生怕随后而来的就是扎向他们心口的利剑,转眼就散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来过。

    不远处那主仆二人见此情景,都哈哈大笑。那公子笑着笑着忽然好胜心起,走到那块嵌着茶杯彰显卞大小姐修为的石头旁,弯腰蹲下双指颇为轻松的夹出杯子来,朗声道:“卞大小姐,家族虽旺,可也不能浪费一砖一瓦啊,何况这杯子一只就值黄金好几两。”说罢,将杯子飞射回去。

    卞寅寅本欲接过杯子,但忽的想到这杯子那男子碰过,顿时就有些犹豫,这一犹豫,杯子就没接住,掉进了湖中。

    那主人道:“大小姐您看,在下刚刚才说不可浪费您就扔了它,也太不给在下面子了吧。”拱拱手,又道:“大小姐真是让我们成都这些男子汗颜,我们压力太大。我们做男子的,几乎都被你踩在脚下,也不知何时才能抬得起头来...”

    这一压一捧,让本来有些突兀轻浮的嫌疑顿时没有了,或者说减轻很多。

    卞大小姐轻轻摇头,倒是旁边的侍女觉得这谁家公子倒也不算无礼,小声道:“小姐,那公子却不知是哪家的呢,能把那杯子还过来,好像修为也挺高的啊。”

    “卞大小姐,在下失礼了,有缘再见,告辞。”说罢,那公子像仆从招招手,转身走了。

    卞寅寅想反击那男子几句,毕竟让别人说自己浪费什么的,自己的脾气当然是不能吃这个亏得。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在家,若是让家中长辈听到恐怕又要说自己不像女子行径了,于是便作罢,转身坐下。瞥了眼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小声道:“呵呵,若是须眉们能把精气神多放在提升自己上面,想必就不会出现整个成都的年轻男子都不如我这个女子的壮景了。”

第四百零六章 小女很好

    卞寅寅大小姐又坐了会儿,就不想在湖边亭子里待了,那已经离开了的公子说话倒也并不轻浮,只是有些喜欢多管闲事。她教训一下那些学子是她的事,与那公子又无关,他何必多言呢。

    她往宅子里走去。

    边走边道:“小兰,那成都城主的儿子若是有方才那位公子那样,你们喜欢吗?”

    小兰眨眨眼睛,煞有介事的想了会,说道:“奴婢可说实话了,若是能像那位公子那般容貌那般修为,那倒也勉强可以配上三四分的。”

    小红道:“胡说什么呢?想娶咱们家小姐的,那起码得是秋境修为,学富五车,治国安邦之大材者才能配得上,那个公子看起来除了修为平平,其他的并不如何出众,如何配得上咱家小姐。”

    卞寅寅大小姐笑笑,脸红红的,暗想怎么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道:“还是小红说的对,得看能力,别总是看外在的。”说罢,又想到那件烦心事,喃喃道:“也不知爹爹是如何想的,非要与那城主结亲,那城主之子我从没见过,更没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头,想来二十出头了,依然一无长处,难道就因为他是城主的儿子,就把我嫁过去吗?爹爹这眼光也太浅了!”

    两个婢女对望一眼,一时不敢做声,毕竟大小姐在抱怨老爷,他们可不能跟着说。还是小红机智,说道:“老爷也是为小姐您好,初衷是好的,只是方法似乎不契合小姐您的想法。小姐,您真的决定抗争到底了吗?”

    卞寅寅抬起头,看向自家屋子的方向,原本清冷的脸庞笼罩上一层在女人脸上极少见的冷峻,道:“当然,我绝不会妥协,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帝陛下,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两个婢女吓得赶忙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在左近,小红轻声道:“小姐无需如此,就像您自己说的,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而已。老爷们都很疼小姐您,他们也不会过于强迫您的,现在这不是还没有别人知道吗?”

    卞寅寅忽然转头

    看向小红,目光明亮,小红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卞大小姐道:“小红,谢谢你提醒我。现在没有人知道,现在消息被严密封锁,为什么要这样?爹爹和叔叔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婚嫁之事本是喜事,应该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分享,为何至今还藏着掖着?甚至还在会议上当众决议,谁泄露谁就要狠狠惩罚?”

    “为什么?”小红和小兰齐声问道。

    卞寅寅春风满面,道:“因为他们觉得能不能搞定我,还是未知!他们不敢打包票,他们不敢拿我的声名开玩笑,所以他们暂且不公开。如果他们就是打定主意让我嫁那城主之子,他们早就散开消息了。”

    小红小兰从小就跟在大小姐身边,能跟这么久,成了心腹,也绝非愚蠢之人,一听这话脑中稍一思量,立刻就明白了。不住点头,道:“小姐太厉害了,奴婢佩服佩服!”

    “你们就不必夸我了,溢美之词听的太多容易失去真实的自己。”卞寅寅继续踱步,若有所思。

    两个月前的一天。

    爹爹和叔叔们忽然把她叫来。

    几个人在密室里,跟她说,城主之子想要跟咱家做亲家。

    她一听立刻就拒绝,但是爹爹和叔叔们都劝他,尤其是爹爹,说了一大堆那城主之子多么多么的优秀多么多么的好。

    她据理力争,跟爹爹叔叔们痛陈这种强迫婚姻的害处,但是,理由再大,也大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两句话。寅寅当时气得就掀翻了桌子扭头走了。

    后来爹爹好几次跟她密谈,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是自从她出生以来,觉得压力最大的一次,她也想不明白一直很惯着她的爹爹为什么忽然要在这件事上如此的强硬。

    城主那是成都城里最一流的人家,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卞大小姐岂是那种待字闺中听从父母之命嫁人的女子。莫说那城主之子一直以来名不见经传,即便那是什么状元才子,也得她喜欢她才会嫁。

    这一下就僵在这了。

    其后几个月,爹爹和叔叔便再没找过她。但偶尔她还能从爹爹的言语中,感受到爹爹的态度还是很强硬。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很烦恼,本来好好的日子,被这件事给搅的令她寝食难安。

    虽然全天下的嫁娶都是父母做主,可她卞寅寅岂是能和一般女子相提并论的?又岂能接受跟其他女子一样的人生?

    ---

    而卞大小姐没有想到的是,那离开的主仆二人,正是城主家长子。

    也就是那个让卞寅寅麻烦至极的罪魁祸首。

    不过城主家公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

    这件事是城主跟卞家老大秘密商量的,一开始,城主就明确表示,确定之前绝不能对外公布。

    眼下卞家这边,知道这件事的有五个顶梁柱,也就是卞大小姐的爹爹和四个叔叔。

    然后就是她的两个心腹小兰小红。

    而城主家,则只有城主一人,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卞家上上下下,这件事最大的阻力恐怕就是你们家那位大小姐了。所以这事在成之前一定得保密,省的万一到时候事儿不成,坏了寅寅的名声。”这是城主跟卞家老大,也就是卞寅寅的父亲在密室中,如此说道。

    “你家寅寅,那是一不高兴就能来把我家拆了的主,我可不想没做成公婆,倒先被她揍了。”城主笑着说。

    而卞家家主卞过庭却不做解释,既不说自家寅寅太不像话,也不跟城主打包票,反而点点头说:“你说的很对,咱们就先这么办,别急。”

    这就是宠溺啊。

    我女儿就是脾气不好,我女儿就是敢这么干,而且当爹的我,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半句‘小女顽劣’这样的话。

    我能让你说我家女儿半点缺点,还就算是很给你面子了,一般人早就打掉他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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