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砍头戏
今天,是菜市口杀头的好日子。
杀头本不能算好日子,因为流血因为尸首分离,怎么算也算不上好日子这三个字。
但,今儿个不同,今儿个杀的是铁头帮那股作恶多端的土匪。
那几个先杀王家女夫君又奸-淫王家女再杀王家女,恐吓王家一家的几个土匪,要在今天,在菜市口被处斩了。
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啊。
百姓们闻之雀跃,几乎家家放起了鞭炮。
到了巳时,囚车压着十几个土匪到达了刑场。
这座古老的已经有千年的刑场并不大,但几根柱子还有地上厚厚的青石板,以及青石板上若隐若现的血迹,还有一靠近这里便可以感受到的扑面杀气。无不昭示着,在这里被砍了头的人不知有多少个了。
不一定都是该杀的,但大多数都是应该死的。
或许朝堂上大员们的你死我活中存在着许多冤假错案,但一个县城,一个不管是什么案子,百姓都能略知一二的小县城。
这里每砍一个人的头,多数都是实在该杀的。
就更别提今天的这些个跪在地上早该千刀万剐的土匪了。
百姓们早早就把刑场围个水泄不通了。
小孩子老年人不敢来看,来的多数都是年轻的中年的,男女都有。
该杀,确实该杀,杀一万遍都死不足惜。
看恶人被杀头这种事,说起来解恨,其实真能站在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整个砍头过程的,屈指可数。
一个活生生的人,刽子手一刀下去,头身立刻分家,一蓬血刺啦冒出来...这个场景一般人根本就看不下去。
端坐在桌案后面监斩的正是县尊大人。
春光下,曹县尊对绑缚着跪在地上的众土匪道:“今日将你们绳之以法,你们中有的年纪大些有的年轻小些,但黄泉路上无老少,做下如此恶事,就算是凌迟也不算过分,如今能让你们死个痛快,你们可还有不服的?”
县尊大人的话百姓们听了都纷纷点头,都在心中想,都这时候了,县尊大人说话还是这么彬彬有礼,对这些十恶不赦之徒何必如此说话!
满身伤痕血污的土匪头子哈哈大笑道:“县尊大人,咱们都服了,最服的是您,您是个好官呀,哈哈哈!”
县尊大人听这话,脸色稍稍变了变,而旁边众人百姓并没有听出土匪语气中的异样。也只有县尊自己听出别样的东西来。
俗话说,心中有鬼,才能看见鬼呀。
县尊又道:“你们这些人,这辈子在这结束了,希望你们下辈子做个好人,来到这世上,就要做些好事,而不是只做恶事,否则,下去后指不定得下油锅煎炸煮炖一番才能再投胎...”
“大人,赶快的吧,再不行刑天都黑了。废话无用,好人坏人好事坏事人人心中都有数,不用你废话。”土匪很是不耐烦了。
“哎我说,你们怎么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县尊大人教你们几句,你们还不服?”
“你们坏事做尽,为何没有一点悔意?”
“果然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百姓们听不下去了,纷纷大声骂道。并且,早就准备好了的臭鸡蛋烂菜叶小石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开始往行刑台上招呼。
这是每个地方菜市口杀人必走的过场。
只要将要被砍头的这个是十恶不赦之辈,是鱼肉百姓之徒,是让百姓饱受其苦之人,这个过程就一定要。
大宋律明文规定,百姓们只能用轻一些东西打砸罪犯,不能把罪犯打死,若直接打死,那么百姓也是犯法的。
这一条是为了避免有些百姓不只是以泄愤为目的,而以报仇为目的。这就是百姓们的权力,而其他国家继承宋儒之学,也订立了与此差不多之刑法。
土匪头子此时也不说话了,不管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敢说话,反正是安静下来了,至于其他土匪,一直都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县尊抬头看看天,抽出桌上的
火签令,朗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纷纷上前,接过递上来的一碗酒,半碗淋在宽阔的砍刀上,剩下半碗一口干掉。
百姓们纷纷安静下来了,屏住呼吸,等待行刑那一刻的到来。
跪在地上的土匪被刽子手抽掉后背的亡命牌,顺带着摸摸后颈。
有几个土匪开始吓的全身发抖,屎尿齐出。
但大多数土匪依旧无动于衷,坦然接受,尤其是土匪头子,甚至还抬头望了望县尊大人所坐的方向,然后嘴角斜了斜,收回目光,看着地上。
刽子手们见惯了各种各样行刑前的丑态,见到有屎尿吓出的,也并不以为意。
紧紧自己的裤腰带,轻轻试着挥动砍刀,准备的差不多时,刽子手们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
接着,举刀,刀影迅速掠过,毫无犹豫的十几把刀一一砍下。
伴随着刽子手‘嗨’的一声喊,裂帛般的声音响起,或者说难以形容的头颅被砍掉的声音传出。
百姓们多数在那一刀下落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闭眼,或移开目光,或微微低了低头。
春光柔软,而此时此地,鲜血飞溅,十几条土匪的命就此结束。
百姓们在短暂的安静过后,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掌声如潮,叫好声如浪。
县尊大人站起来,看了看百姓们大仇得报的样子,满意的转身离开。
百姓们夹道欢送县尊,县尊满脸勉强的笑意和惭愧,以及绝不接受百姓欢送的拱拱手低头快步而行。
“诸位,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至少得等平息了铁头帮,到时候大家再颂赞我也不迟。”县尊大人走到轿子前,停住身形,朝着四周百姓拱拱手,说完,便钻进了轿子里,吩咐快回县衙。
这番作为,百姓们看在眼里,对县尊的敬佩之情更高涨了,这,便是爱民如子以民为天的典范啊,若这世上官吏都是这般,那这天下百姓都能享福了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第一伍有多强
人还是那些人,对手还是那些对手,估摸着打法也还是那些打法。
因此都指挥使廖无疾廖大人对于即将开始的新一轮剿匪,并不抱太大希望。
第一伍的将士们听指挥使大人担心的缘由,纷纷拍着胸脯道:“大人您放心,关于铁头帮的事,咱们几个早就在研究了,距离上次咱们剿匪已有一年多,我们想了好几个点子,来,大人您看...”说着,众人从柜子里掏出一大摞纸,递给指挥使。
指挥使司大人翻看,原来,上面都是众人集思广益想的剿灭铁头帮的点子。
大人看着这些第一伍的将士,不禁脸上露出了笑容,年纪已然不小的指挥使大人皱纹绽放在眼角,略微有些感动的道:“你们费心了!”
“大人,不是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您不要整天忧心忡忡的,那些土匪,根本就不跟咱们正面打,不是怪咱们战力不强啊!”姓陆的禁军大个子如此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安慰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一一看过去,这些年轻的面孔让他心中充满了暖意。
若是麾下之兵人人都能像他们这样...不,只要有他们一半...不,只要有五百...那他手下这几千人,可就能纵横群山了啊!
那自己也不用窝在这个地方,带这些地方乡勇民兵了。这些兵真的是太...太难带了。他们根本就不想打仗,只是谋份差使糊个口罢了啊。站个队伍都站不齐,训练时,看的紧一些就认真些,看的不紧就闲庭信步散步训练法。
打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能像北军南军中那样把违反规矩的兵士打的半死不活?那他还要不要在巴中城做人了?
不打吧,那这些乡亲子弟们,真的是毫无斗志。
这便是都指挥使大人所忧心的。
说的好听些,他是巴中城一城的都指挥使司,但说的难听点,稍微懂点军伍之事的人,谁不知道他们这是群什么乱七八糟的货色。
但是既然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对这个职位负责。
再难,也要努力去做。
做不好是自己没本事。
不去做才是对不起自己这个职位。
每次心情不好时,指挥使大人都会来第一伍的营帐里待一会,跟这十个兵样在一起,才会让他心情好起来。
这些兵才是真正能打仗的兵啊!
“大人,咱们都是粗人,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但咱们在一起这几年,可以说,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们来的时候都还是孩子,再过不久南军北军禁军就要重新派人来换咱们了。咱们在这,学到了一样东西,这是在北军南军禁军绝对学不到的东西。”北军军卒说道,满脸正经。
指挥使大人奇道:“什么东西?”
那北军军卒站起来,道:“时局艰难,危局、难局。”
指挥使大人摇头道:“这算什么能学的东西啊?”
那北军道:“大人,我们在北军,不说人人都是虎狼,但十之七八的虎狼绝对是有的。我们在战场上,可以毫无担忧毫无顾忌的冲杀,完全不用担心身边的袍泽会拖自己后腿。那是一种我们北军天下无敌的自信。但正如我临来这里前,大将军跟我们说的,得让你们去感受一下,整个军中我最厉害,我得去保护袍泽,我得去拉扯袍泽...大人,您知道的,这段日子,我们因此,而成长了太多了。”
指挥使大人听罢,愣了会,才道:“也许你们说的对吧。但...这于我而言,是种耻辱罢了。”
北军军卒道:“大人,您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些乡勇民兵,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打仗而生的,咱们一县一乡的兵丁,您还真指望他们去保家卫国吗?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咱们北军南军,得先全部死完,才轮到他这些老乡啊!”
都指挥使大人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当初刚来时,头昂的跟大公鸡一样的北军士卒,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谁都看不起的人了,真的长大了
呀!
都指挥使大人背着双手,走出营帐。
营帐内的十个人立刻继续干自己手头的事。
读书的,练字的,打拳的,写作战总结的...睡觉的,吃东西的...
这第一伍的兵卒,都是北军南军禁军中的精兵。
而且是精兵中的刺儿头,不听话,不遵守纪律的那些。
被各自将军校尉挑选出来,下放到各个州县的地方部队去,美其名曰锻炼锻炼。
下来后的他们,人人都是鹤立鸡群的。
但有些就此废了,因为跟地方上的乡勇民兵这么一比,自己就是顶尖人才。于是就懈怠了,就不继续努力了,甚至连保持训练强度都做不到了。
用不了多久,只要三个月。不思进取的心态就能让一个精兵变成废物。
然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北军南军禁军了。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自此变得更强大了,几年后得到批文回到北军南军禁军,然后能让袍泽们大吃一惊,怎么跟乡勇们混几年,居然能精进如此?
巴中城都指挥使大人手下这第一伍的十人,不知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亦或是跟指挥使大人有关,这些兵,个个比之刚来时,都变得更强大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强大,他们时常会在梦中惊醒,梦到他们回到各自的军营,然后被曾经的袍泽们一只手就掀翻在地爬不起来了,然后在战场上,‘孱弱’的他们再也无法成为袍泽的助力,成了拖袍泽后腿的废物...
于是他们只有拼命的练、拼命的学、拼命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恐惧害怕,让他们成为了越来越强的强者。
强到什么程度?
指挥使大人有个绝不肯告诉他们的事实。
他们这一伍十人,能够干翻五百乡勇。这还是赤手空拳的情况下。
如果带兵器马匹,那这第一伍,能干八百乡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准备出发
今天李萱儿再次召开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县尊大人这几手,实在是玩的妙,妙到毫巅,妙极了!
李萱儿他们原本准备就在这几天,上到县衙,击鼓鸣冤,直接告状县尊本人。但是,因为县尊买棺材、承诺亲自上山剿匪等等几招,打乱了李萱儿他们的计划。
李萱儿决定,暂停告状。
如果此时告状,把县尊大人的恶行抖落出来,光是百姓们信不信这就是个大问题。
百姓可不管你证据不证据。
百姓们不信那就是不信,谁说也没用。
你们敢告县尊大人勾结土匪,怎么可能,县尊大人都要亲自进山剿匪,要是真跟土匪有勾结,会主动去剿匪,会愿意把财路断了?
况且了,县尊大人这十几年来给巴中百姓做了多少好事,修灌溉渠,修路,修桥...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为百姓做主?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恶官贪官能做的事啊!
李萱儿说道:“所以我们要重新规划一下,不能贸然出手。”
刘大状师看看应胜和于厚,对李萱儿拱手道:“这次多亏了应胜于厚二位,否则咱们还当是县尊昏聩呢。现在看来,县尊心机颇深呐。不过没关系,他再厉害,毕竟也是被咱们摸透了心思。”
李萱儿道:“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了。记住,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完全了解了对手,永远做好对手有招数万千的准备。”
众人听了这话,深以为然。这一次要不是应胜于厚两人机智的及时指出关键,他们恐怕就要一头撞在夯土墙上了。
所幸的是这次犯错并没有真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我们需要另外找契机,曹县令已经把巴中百姓玩弄于股掌中了。”李萱儿看看眼前众人,又接着道:“如果我们在县尊出招之前,跟上次传播县衙通土匪的消息一样,把县尊通土匪的风放出去,那么,现在看来,县尊用这几招,同样能让流言消退。而如果是那种情况,我们不仅没有继续
占在上风,反而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顿了顿,李萱儿忽然想到一点,道:“甚至可能事实上,现在的县尊已经把我们给摸的很清楚了,封首领这次转移,真的很及时。我想,县尊暂时应该不知道我们转移到了这里。恐怕还以为我们住在原来的客栈。”
封首领刘大明应胜于厚四人想了想,顿时全都明白了。他们互相望望,默默的在心里大呼好险。
“所以啊,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有如此,才有最后胜利的希望。”李萱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信心满满。
四个大老爷们纷纷后退一步,拱手齐声道:“誓死求心安!”
李萱儿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咱们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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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过了十几天。
这天天刚亮,县尊大人来到了都指挥使的营地。
指挥使大人麾下三千兵马已经整装待发。
县尊带着刑部衙门的一百多捕快都来了。
指挥使大人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看精气神活脱脱一个年轻小伙子,屁股上有三把火的那种精神。
县尊有时候挺羡慕指挥使大人的身体,听同僚们说笑时,曾说指挥使大人可以夜御八女,只不过指挥使大人非常克制自己,连跟自家夫人同房的时间次数都有着严格规定。
这一切只为了能好好带兵。
指挥使大人姓廖,廖无疾。
廖指挥使穿着戎装,朝县尊拱拱手道:“大人请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大人一声令下即刻往山中开去。”
曹县尊点点头,看着眼前三千人兵马,此刻胸中也是腾起一股豪气来,道:“廖大人辛苦了,将士们辛苦了!”
停了停,县尊接着道:“诸位将士,虽然我们这次跟以往一样,是去剿匪,剿匪的事咱们也干了好几次了。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把铁头帮消灭,我希望大家能够奋勇向前,这次,我会跟大
家一起并肩作战。这次剿匪,跟以前一样是剿匪,但又绝不同于以前。我们不管之前多少次的无功而返,这次,我们要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去面对土匪,去替家乡的父老乡亲打回一个本该属于我们的安宁的生活,大家有没有信心?”
县尊的声音很大,说到激动之处,甚至有些破音。
但是,在黎明中,将士们都听的很清楚。众人纷纷举起手中长枪,然后顿下,再举起,再顿下,同时口中大呼:“有信心,有信心!”
声音整齐,浑厚有力,看起来是经过指挥使大人的特别训练。
这是指挥使大人特意为县尊大人准备的。
县尊读书人出身,这是第一次上战场。读书人的事嘛,只要信心给的足,就算再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用怕,若是没了信心,到时候吓的掉头跑可就麻烦了。
所以指挥使大人这是给县尊一口鸡汤喝呀。
县尊大人闭上眼,听众将士的呼喊声,感觉很奇妙。
这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激荡心情的澎湃感觉。想来想去,脑子里猛地冒出先圣所言,浩然之气四个字。
读书这么多年,什么是浩然之气。
也许是站在县衙里,胸怀百姓,无论风雨多大,都不害怕的那种气魄。
也许是站在朝堂上的那些高品大员,一句话、一个想法,就足以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那种以天下为己任为万世开太平的气魄。
可,那些与现在县尊所感受到的这种沙场的样子,是不一样的。
与军伍战阵大约是殊途同归的?
他也说不清,他甚至从来都没见过超过十个人的打架。更别提千军万马的沙场厮杀,他连想都没想过。
但此时此刻,他深受感染,他要去平匪患,他要肩负起这件与百姓息息相关的事。他需要用武力,用眼前的这些兵马,去替百姓搏一个安宁的日子。
胸中腾的涌上来一团火焰,这团火焰熊熊燃烧,好似永不会熄灭。
第二百九十章 大当家不怕
黎明刚至的巴中城菜市口,便已经开始热闹了。
卖菜卖鱼肉卖早点的都已经依次就绪了。
热热闹闹的菜市,有许多家摊位。
这些摊位有一半几乎不动,另一半经常变动。
今天,卖肉的老徐比平时要稍稍早一些,因为今天儿子起的早,儿子起的早是因为儿子要去上工,儿子在指挥使司当兵,今天有任务,要进山剿匪。
而隔壁摊卖鱼的老孟家儿子,在县衙刑部当捕快,也起得早。
两个天命之年的中年人一碰面就叽叽呱呱聊了起来。
老徐说,剿匪好,看县尊大人这回是j决心剿灭铁头帮了,要是真能灭了铁头帮,那咱们以后这日子,就一点膈应事都没有了。
老孟却忧心忡忡的说,老徐啊,我倒是觉得,能不能剿灭铁头帮,那都是次要的。咱们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啊。老徐你想啊,大人们铁心要剿灭,那我家儿子跟你家儿子跟土匪真干起来,可就要拼命了,我一想,拼命,可不比往日里大军一去,土匪早望风而遁来的安全呐!
老徐听老孟这么一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啊。立刻也不由自主担忧起来了。
两人说到后来,都蔫了吧唧的坐那无言了。
做父亲的谁愿意自家儿子去战场上拼命,命可只有一条啊。他们都老了,干不了多久了,家里的孙子还得养着照顾着,要是儿子拼死了,那他们家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天完全亮了后,来采买的人开始多了。
旁边卖干货的摊主老魏听老徐老孟两人说话,问道:“今早出发去剿匪的吗?”
老徐道:“是啊,就今早,天还没亮俺儿子就去军营了。本来指挥使大人是让他们昨晚不回家的,我儿子孝顺,跟校尉将军请假说,老头我要卖肉,头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得他回来帮我,这才批准给回来的。”
老魏说道:“你俩也别担心,土匪毕竟是土匪,还真敢跟官军打
?哪次不都是早早就跑了。”老魏家儿子既不在指挥使大人麾下也不在刑部做事,倒是他有个侄子在指挥使手下,所以他才知道这事。
老孟道:“狗急了还跳墙呢,嗨...早知便不让儿子去谋这份差事了,太危险了。”
老徐道:“我儿子那是主动要去的,真是自找麻烦呐!”
三个中年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旁边一个来买菜的年轻人听在耳朵里,心中大惊,赶忙随便买点菜就回去了。
原来,这个年轻是铁头帮的人,今日轮到他下山买菜,这就听到了大军今早进山的消息。
他是大当家的心腹,若无其事的回到山上把菜放到厨房,便立刻来找大当家,当面把这个消息报知给大当家。
大当家点点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挥手让心腹忙自己的去,心腹急道:“大当家,您没听清楚吗,都指挥使的兵马跟刑部的捕快进山来剿灭我们了啊!”
大当家拍拍心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做的很好,去忙你的吧,记住,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第三个人。”说罢,大当家与心腹对视一眼。
心腹虽然还不明白大当家的真实意图,但他知道,大当家既然如此,定然有他的考量。如此一来,心腹便放心的走了。
清晨的寨子里一片祥和,多数土匪都还没起床。这便是当土匪和当兵最大的区别,当兵的,几乎天天都要早起训练,哪有当土匪自由自在的快活。土匪们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不过在寨子最高处,还是有几百人正哼哈的在练武。
虽然并不是整齐划一的出击后退这种练法,但那两百人的气势却很足。尽管各练各的,但还是气势奔腾如江河水下。
军师和寨子里的元老们正站在旁边监督他们练。
这几百人就是整个铁头帮的精锐。真正的可以拎出去打的精锐。
太平盛世里的土匪,能有几百正正能打的,就能算是很厉害的匪帮了。
先圣有言,邦有道贫且贱,耻也,邦无道富且贵,耻也。
可见,在这个好时代却做土匪的,十有**都是犯了法的亡命徒。
这些人你还能指望他们多向上多努力?
所以,很明白这个道理的军师早就跟大当家说过,能有这几百人咱们驰骋匪帮足够了,够咱们威震一方就行了,多了没用。真要是给咱们拉起个几千人队伍,那朝廷早就重视起来,派点正规军把咱们灭了也是三五个月的事儿。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起码不会惹得官家有大动作。
大当家一想挺有道理,便也就没再像刚刚把队伍拉起来时那样,强求所有寨中青壮年日日训练,力求人人都能战。
大当家从屋子里负手走出来,走到正在训练的队伍旁边。老家伙们纷纷跟大当家打招呼,大当家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回去歇歇,我跟军师在这继续监督。”
众老家伙们知道大当家这是跟军师有话说,便纷纷拱手退下。
“军师,今早都指挥使的兵马跟捕快都来了。”大当家声音平静的说道。
军师眉头一皱,很快便又舒展开来,笑道:“如此正好,早来早了,这事总归还是要了了。”
大当家道:“县尊就是县尊,他比我们都高明啊。若不是县尊想出这个法子,估计咱们这回只能树倒猢狲散了。”
军师道:“读书人的脑袋,可怕呀。”
大当家哈哈一笑,道:“你自己也是读书人呐。”
军师大笑,道:“我算啥读书人,起码得中举才能算得上读书人啊,我只能算酸秀才罢了。”
两人说笑着,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涌起了些许波澜。即便这个法子是跟县尊商量好的,他们也仍旧会忍不住担忧。
不过大当家和军师毕竟是整个帮派中最聪明的两个人,他们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一切尽在掌握中,一场好戏即将上演,看县尊和他们演技的时候就要到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是有多强
陈乐天今天天没亮就出门了。
独自一人来到军营旁。
幸运的是他刚来巴中城就碰上了同学洪百万。
这个英俊的洪百万虽然在巴中城人生地不熟,但他那个开钱庄的亲戚人脉很广。
而陈乐天也没有不好意思,有需要就直接找洪百万帮他查。
洪百万查出,巴中城的都指挥使大人姓廖,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官。
每次剿匪,他都出力最大,只是他需要接受县尊大人掣肘,所以一直以来,不下于五次的剿匪之行,最终都还是以失败告终了。当然,这种只是洪百万从别人口中打听来的,洪百万同学说,这种论断我是不同意的,但那人说起来信誓旦旦的,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转达给你。
陈乐天说,在尽量客观事实说完后,说点自己的看法,这是正常的,洪兄,你亲戚的那些朋友愿意把这些绝密的消息给你亲戚,说明人家很信任你亲戚,更说明你那个亲戚很信任你,你可不能瞧不起人家。
洪百万笑说,我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他们的瞧不起,可是他们还是愿意跟我相处,这可不能怪我。
陈乐天无奈的撇撇嘴,转念一想,这也难怪。洪百万是青天阁十万里挑一录取进去的修行院学子,就凭这一点,就算洪百万自己不说,他那些亲戚也会把他捧得高高的。
这就好像考中殿试三甲的人,不用他们自己吹,同学们自然而且会默认,他们是可以瞧不起自己的,瞧不起自己是应该的,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了。
有洪百万同学的帮助,陈乐天方便许多。
所以陈乐天昨天就知道了今天一早,指挥使兵马和捕快们就要进山剿匪。
而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县尊此举何意,所以他跟着来了。
他以自己的修为,尾随着大部队。
三千多兵马气势汹汹往铁头山而去。
县尊大人骑着马,跟指挥使大人并肩在队伍的中间。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县尊大人早已把从被砍头的那些土匪那获得来的山寨地图交给了指挥使。
县尊大人虽然已经记下了地图,但同样记住地图的指挥
使,才是真正的记住。
因为指挥使可以将途经点与地图很好的契合。而这点,县尊大人做不到。
作为擅长行政民事的文官,在这点当然是跟指挥使这样的武将没法比的。
用指挥使大人的话说就是,你们运筹帷幄之中,我们决胜千里之外,你们只管管理好内部,我们只管杀敌。各司其职,我们还得受你们管呢,所以,大人您这样的文官,才是太平盛世的基石啊。
曹县尊惭愧的无话可说,只得拱手叹道:“廖大人,高抬我了。我这样的七品小官,只要能在任职内少做点错事,就是百姓之大幸事了!”
一路行去,陈乐天变得与队伍几乎是齐头并进,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保持着横向半里的距离。
陈乐天手上的那张地图,比官方从土匪那获得的地图要更详细,但两张地图是差不了多少的。
大部队进山后行进了半个时辰,来到连绵山脉中的一座小山坡。
指挥使示意部队停下休息。
其实才走半个时辰而已,但指挥使大人要休息,并不是兵勇们真的累了,而是指挥使大人要查看下地形。
廖大人下马,然后扶着县尊大人下马。
县尊大人只能算将将会骑马,搭着廖指挥使的胳膊,有些费力的翻下马来。
“大人您先歇歇,卑职去看看。”廖指挥使让县尊在旁边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
县尊摆手道:“不,廖大人,我要跟着你,能学很多东西。走,你头前带路忙你的,我跟着你就行。”
廖大人呵呵一笑,心想,若天下的官吏都能像县尊这样,那咱们大宋指不定就要打到南洋去了!
廖大人领着**个校尉,站到一块较高的大石头上,先四下看看,七八个斥候立刻围上来听候吩咐。
廖大人将斥候散出去八个方向,让他们先行二十里,发现异常立刻回来报告。
斥候们立刻领命而去。
第一伍的战士都是校尉,十个人,跟着廖大人和县尊边走边看。
县尊大人看看这十个人,不禁道:“廖大人,你手下这些校尉,我看个个都如此雄壮,是捕快们根
本无法比拟的呀!”说着,县尊大人不由自主转头看了看距离他们十几丈的,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捕快们,盘算着这些捕快恐怕并非这第一伍校尉们的对手。
廖大人笑道:“大人过奖了,不过这十个人可是咱们兵营中最厉害的人,待会打起仗来,大人且看便是。”停了停,廖大人继续道:“但咱们兵卒跟捕快干的本就不是一回事,捕快的任务是抓捕罪犯,不是战场厮杀,捕快的首要是查勘,分析,验明。分工不同,不能这么比的啊,大人,您要这么说,捕头王大人可要生气了。”
说着,王大人就走上前来,对廖大人拱手道:“廖大人,王某人又要跟着你偷师了,你可不要介意啊。”
因为多次剿匪,王捕快跟廖指挥使早已熟识了,王捕头虽然干的是捕头,但对军伍之事颇为感兴趣。廖大人曾疑惑您是捕头,何必对军伍之事感兴趣。王捕头快大摇其头说道,捕快跟兵卒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比方说,这军伍中的斥候其实干的就是捕快的活。所以二者相通相连,我多学点定能长进很多。
县尊道:“王大人,方才我还在说你们坏话,你这就来了,哈哈。”
王捕头看看身边众校尉,眼珠一转,笑道:“县尊大人想必是在说,廖大人这些校尉个个如狼似虎,比我那些捕快看起来厉害多了,对吧?”
县尊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捕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第一次见这些校尉,我也是大吃一惊。后来我再一看其他兵卒,我就释然了,整个精锐就在这啊。廖大人只笑,什么都不告诉我,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些校尉,是从北军南军禁军中抽调出来的。”
县尊立刻再次打量一番这十个校尉,连看好几遍,不禁道:“难道北军南军禁军中的兵卒都是这样吗?”
第一伍伍长拱手上前:“启禀县尊大人,我等都是各自军营中最普通的兵卒,军营中比我们厉害的大有人在呢,我们什么都算不上。”
廖大人和王捕头都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县尊大人。
县尊大人听伍长这么说,愣了好久才吃吃道:“最普通的?你们...依你这么说,那北军、南军、禁军,是有多强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跟着大部队
县尊大人只听说过北军南军禁军强大。尤其是北军,常听说人天下第一是李大将军的北军。
但是县尊没有过直接的感受,脑子里的印象只有天下第一这四个字,除此之外,一片空白,什么都没。
这只是一种空白的空泛的观感。
就像很多穷人听说过剑南烧春是顶好的酒,但没喝过,再听人讲也不会知道这酒到底味道有多棒。
所以县尊惊讶。
这十个校尉,站在他面前,就像山一样。
强、壮、难以撼动、如虹般的气势...
但已经如此了得的这些校尉,居然还说放到原来的军营中,只能算普普通通?
那么,若这不是自谦之词,那么,北军有多强大?十万个二十万个三十万个这样威武雄壮的兵卒,冲锋陷阵起来,那是如何的一种滔天巨浪般的汹涌气势?
“佩服,佩服,我大宋有你们,才能这么强大啊!”县尊竖起大拇指,由衷的道。
王捕快道:“大人,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也很安心...”
说到安心这个词,曹县尊廖大人王捕头相视而望,对于这个词都深以为然。
军卒如此强大的大宋,天下还有谁能与之争锋呢?
十个兵卒听县尊如此夸赞吗自己,纷纷很不好意思的挠起了头。
尤其是三个北军将士,在北军时接受的一直都是批评埋汰的教育方式。
大将军校尉伍长们从来只会告诉他们:你们这些废物,如果再不加把劲,对上去你们就只有一个死字。废物们,再坚持一会,你们就能像个娘们一样休息了...或者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吾不屑于教你们,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教育。
后面的圣人言,他们多数不太能听懂,但前面的话他们还是懂的。
所以,骤然被县尊大人这样夸,他们很不习惯,也很别扭。当然,他们认为,最重要的是,县尊之所以夸奖他们,只是因为没进北军南军禁军的军营看过,如果县尊能进去走一遭,那县
尊就不会真的认为他们很强了。
所以他们压根不信。
因为伍长、校尉、大将军都曾说过,所有夸赞你们的话,都是为了麻痹你们,让你们掉以轻心,让你们忘了自己其实很弱,让你们忘了要求自己,然后趁你们不注意,给你们一击致命。
这就是夸赞的真实作用。
廖大人道:“好了,大人你们别夸他们了,军伍之人,不能夸,越夸越是害他们。咱们查勘下地形吧。”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东南北三个方向的斥候回来了。
其实南边是根据地图他们要进发的真正方向。
斥候汇报,路上没发现任何异常。
廖大人抬头看看南边的方向,目光可及处,有两座山峰,像老夫老妻般互相依偎着。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看起来并不远的山,其实还远着呢。
廖大人下意识的隔着衣服摸摸怀中的地图,根据地图所示,翻过那两座山,再走半个时辰,绕过一条溪水大概就能到了。
这山寨所藏之处,甚是隐秘。而且,这等隐秘之处,连绵不绝的蜀地山脉中有无数处。
廖大人县尊一行人在左近转了转,廖大人跟校尉们讨论一番此地地形,再假设一下若有敌人来犯,他们应该以什么样的阵法怎么样去应对...等等。
县尊大人听诸位壮汉的言谈,听来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出言道:“廖大人对于军伍之事颇为了解啊,本县今日是长知识了。”
廖大人连说不敢当,分内之事而已。
乡勇们休息了半个时辰不到,队伍再次上路,往南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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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李萱儿也提前获悉了县尊和指挥使兵马进山剿匪的消息。
李萱儿找来封山,还没开口,封山就与李萱儿想到一块去了:要有个人跟着剿匪的队伍一起进山。
也许难以发现异常,但跟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封山和刘状师互相望望,对李萱儿拱手道:“东家,这事儿还得我做,侍卫
里我武功最高,我跟着的话,最不容易被发现。”
李萱儿皱眉道:“我知道你武艺最高,但万一...”
封山打断李萱儿的话道:“东家放心,我扮作进山砍柴的农夫,就算被他们发现也没事。”
李萱儿低头想想,只能接受这个提议,毕竟这种危险的事,如果换别的侍卫,说不定会什么都没打听到还被抓了。于是李萱儿便同意了。
封山花了半个时辰精心装扮一番。
穿着破草鞋,身上满是补丁灰不溜秋的农民粗布衣裳。头发随意的扎起来,脸上再抹点煤灰,再搭配上封首领特意表现出来的那种懵懵懂懂的眼神,整个就是实打实的农民。
李萱儿看着封首领这番模样,不禁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掩嘴道:“封首领这番模样,可是我从来没想到的,你这眼神从哪学的,怎么能学的这么像?”
封首领挠挠头道:“我小时候在村子里玩,村子里很多农民就是这种模样这个眼神,我看的多了自然就记得了,再加上用点心,当然就能装的像了。”
李萱儿赞道:“封首领你这一去,就算被抓住了,也没人会伤害你的,就算是被铁头帮抓住,他们看你没钱没色的,也会放了你,嘻嘻。”
封首领笑笑,一拱手,转身而去。
封首领出了城门,才调动起自己的内力加快脚步朝着大部队追去。大概紧赶慢赶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封山终于追上了大部队的尾巴。
他观察了下,然后在队伍的左边横向半里处,与队伍一起行。
为了让自己更加逼真,他带了扁担砍刀,在路上真砍起了柴。边走边砍,砍了十几斤的柴,他把柴挑在肩膀上,往前走。
十几斤的柴并不算多重,而且被人发现后,担着柴的他,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他。
封山边走边自语道:“想当年要是没有啥想法,就在村子里砍柴打猎,日子也能过得挺滋润...”继续又走了一会才又接着道:“但可就过不上现在这样惊险刺激但助人为乐的日子啦...”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即将到达战场
平平淡淡的日子当然最好了,尤其是对于封山这类出身苦寒的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恐怕一生最好的追求,便是能过上普通人家的日子。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很多人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却是另一些人出生便拥有的。
对,事实就是这样。
但封山不甘于平庸的日子,他甚至觉得平淡的日子一点意思也没有。所以他当初才会小小年纪便踏入江湖绿林。
他三天平淡日子一过,就觉得浑身不得劲,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
所以现在的他,追踪大部队,寻找土匪山寨,这种事他太喜欢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精神百倍,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
大部队继续往南。
这料峭春风的时节,本是最让人舒服的季节。
但是现在却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雨打在人脸上,温柔的如同爱人的手。
但是对于剿匪的部队来说,这雨可就不是那么好了。
山中水气本就大,这雨再一下,地上就有些滑了,马和人走起来都很不顺畅。
第一伍十人,十个校尉游走于队伍四周。
一个南军小伙子在队伍右翼游走,见下雨了,高声道:“兄弟们,贵如油的春雨下来了,看来是昭示着咱们此番定能大获成功啊。”
众兵卒纷纷响应道:“洪校尉说的对,咱们这次必能大获全胜!”
队伍又行了半个时辰,忽然从东南边飞驰回来一个斥候,那斥候飞驰而来,一下子就跑到当先的校尉面前,单膝跪下道:“洪校尉,前方二十里发现铁头帮守卫,那守卫也发现了我,我没捉住他让他跑了。”
“好,知道了,你入列,换个斥候继续往南探。”
“是。”
校尉打马来到都指挥使面前拱手禀告情况。
廖指挥使点点头道:“全军加快速度,争取在铁头帮做出反应之前到达寨前。”
“全军加速前进!”十几
个传令兵传达讯息。
全军行进速度立刻提升好几倍。
这几千兵马中,步兵有三分之二,骑兵有三分之一。其实骑兵多半用不上,骑兵所需宽阔地带在蜀地山峦遍地中,很难发挥多大的作用。
但是骑兵还是要有,就算是为了气势,也不能取消。
速度翻几番,乡勇们的劣势立刻就显现出来了。只跑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多数兵卒就开始气息紊乱了。
而夹杂在队伍中的第一伍十个校尉,此时已经聚拢为一伍,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对他们十个人来说,这个速度只是正常的行军速度,但是对身后这几千乡勇兄弟们来说,这就是冲锋速度了。
廖指挥使按照早已记在脑海里的地图,带着队伍翻过山躺过水穿过密林,走的连县尊都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终于,廖指挥使看向东边,示意大军停下来。
跑到现在的乡勇们多数都气喘吁吁,看起来实在是累了。
廖大人让大家休息,然后让第一伍校尉们来到跟前。
众人围在一起。
第一伍的伍长道:“大人,按照地图,由此往东再行二十里即是铁头帮寨子所在地,此时可千万不能停啊,一停可能寨子里就人去寨空了。”
廖大人看看几千坐在地上的疲惫不堪的乡勇,道:“别要求太高了,兄弟们累了,先让他们歇歇。”
第一伍的十个校尉一想也是,这种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怎么每次都忘。哪能以他们的能力来要求这些乡勇啊。
依照现在这人人哼哧哼哧的情况,就算眼前就是铁头帮的山寨,他们也只有坐在地上任人宰割的份,更别说冲锋了。
廖大人和校尉们围在一起,廖指挥使低声吩咐了片刻。
然后三个校尉各领两百三人,朝四周而去。
县尊大人适时的走上来。这一会的紧赶慢赶路,县尊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轻抚胸口道:“指挥使大人这是分兵合围吗?”
廖大人点头道:“县尊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根据地图显示,寨子建在悬崖边上,三面可攻。这样我派少量部队迂回包抄,从侧翼包抄,到时候如果寨子里的土匪想跑,两翼的部队就能把他们通通抓住。”
“指挥使大人真是用兵如神。”县尊夸赞道。
廖大人谦虚的摇头道:“这是基本的兵法,算不得神。倒是县尊大人从未带过兵,却懂得这个分兵的道理,才是厉害呢。”
两人互相吹嘘捧几句,县尊大人又看看那些完全没有丝毫疲态的校尉。他觉得那些人就好像根本不会累,这半个时辰跑下来,作为县尊的他即便是坐在马上,也是累的够呛,而靠双脚一路疾驰,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就好像方才只是慢悠悠的散步了一里路而已。
县尊脑子里忽然略过一个想法,铁头帮那些人有没有这些校尉们厉害?
随即摇摇头,否定了,那是肯定没有的。铁头帮若是都这么厉害,那打下巴中城也只不过是一两个时辰手到擒来的事儿。
北军南军禁军精锐的水平,土匪是永远都达不到的,土匪也不可能达到,否则他们就不是土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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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陈乐天已经提前到达了铁头帮的寨子外。
此时的铁头帮寨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官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黎明出发,这还没到中午,就来到了距离寨子很近的地方了。
消息,最终传到了寨子里。
但是寨子里的人来讲,这个消息传递的已经迟了。
寨子外面那么多道防线,但都只是对于少数人准备的。
那些一层层的关卡都是设置在距离寨子很近的地方,那不是防备官军,而是防备偷袭的武者的。
多数土匪在惊慌失措,像热锅上的蚂蚁乱转。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让官兵离他们这么近过。
以往都是官兵离他们还很远,他们就开始准备逃跑撤退事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官兵马上就要到寨子前,他们才得到消息。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兵临寨下
当消息传到寨子里后,官军已经到达了距离寨子只有二十里的地方了。
紧急会议很快在聚义厅召开了。
聚义厅中,老伙计们火气非常之大。
“这他娘的今天是谁值班?”
“他妈的咱们寨子里有通敌的人吧?几千大军马上就要达到寨子前了咱们才发现!”
“大当家的,定然是有内鬼!”
...
很多人很多嘴很多情绪,但都是无济于事的。
大当家此时皱着眉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脸上。似乎是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通敌之人。
人人的目光都自认为坦然的与大当家的目光接触。
大当家虽然表情不豫,但其实他很清楚,哪有内鬼?就算有,官兵能迅速来到跟前,也不是内鬼的功劳。
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大当家一手操控的。
大当家在军师的授意下,与县尊进行了一番长谈。
计谋无数,但有用的不多。
所幸的是最终他们找出了一个非常好的计策。
计策能不能成,就看他们操作的如何了。
从操作的层面来看,并不是太难,只要一切正常 没有意外,那就是一场大戏。
一场对铁头帮对县尊大人非常有利的大戏。
这个结果可以让县尊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甚至,再也不用惧怕任何谣言。
今天,第一个来通知他官军上山的心腹,其实早在黎明刚过就通知到大当家了。那时候只要消息传开,大家有足够的时间跑的人去寨空,让官兵再次扑个空。
但是,不能这么做。
官兵这次是手持从替死鬼那得到的地图而来。
有了地图,就要给官兵一点真甜头。
以往剿匪时。
都是官兵在山中转悠了一大圈,或是误打误撞,或是有那么点讯息,但又不能肯定。
反正就是等到真找到山寨的时候,寨子早已空空如也。
偶尔会在距离寨子很近的地方,帮
中派出几十个敢死队,敢死队打完之后,剩下的土匪也早已跑掉了。
这次,官兵信心满满的拿着金元宝一般的地图来了。
县尊大人带着对百姓的承诺,带着百姓的希冀,甚至亲自来了。
如此郑重其事的一次剿匪,如果再丢一个空寨子给官府,那岂不是太不给官府面子了?
当然了,这可不能跟派众们说。
聚义厅里七嘴八舌。
老伙计们在发了一大通牢骚后,终于轮到了大当家说话。
大当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们吵吵嚷嚷能解决的了什么问题?若不是你们中间有内鬼,我们何至于此?”
众人都沉默了。
虽然他们都不是内鬼,但他们都以为是内鬼干的坏事。他们很惭愧没能发现内鬼,更痛恨那个内鬼,更多的,是大当家每天辛辛苦苦为了帮派,到头来却被官兵围困于此。
大当家的对他们这些帮众,不管是新人老人,那都是没话说。每个人都是大当家的坚定崇拜者。没有任何疑义。
事实上,一个成功的匪帮,成功的唯一方法也就是有个绝对权威者。
这个权威者就是匪帮的灵魂。只要他在,匪帮就能繁荣强大。
他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他是所有人的榜样。
大当家的让众人沉默片刻,然后又接着道:“所以吵嚷是没有任何用的,抱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有你们在这抱怨的这个时间和精神,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根据最新的探报,官府兵马距离我们只有二十里了,现在官兵正在休息,等他们休息好了,他们就会对寨子发动攻击。你们有所准备了吗?”
“大当家的,我们现在就去准备,您吩咐!”
“对,大当家的快布置任务吧。”
众人被大当家一顿骂,立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转变了态度。开始改变了。
这就是匪帮中绝对权威的力量。
这是比一国之君还要更强的掌控力。
大当家见众人态度转变,这才满足的点点头,
开始布置任务。
这个守东边那个守西边,这个准备敢死队,那个搬东西准备转移。
一时间,原本闹哄哄人心惶惶的寨子恢复了秩序。每个人都有了事情做,每个人都在为这一次的铁头帮危机而做努力。
其实帮众们此时心里还是没有底的。
毕竟跟往日的剿匪不一样。
往日里,帮里都是早早便有了准备。
官兵远在城内之时,他们就开始悠哉悠哉准备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可能还要跟官军进行一场恶斗。
而帮中除了那几百个敢死队百战土匪,其他帮众可从来没跟官兵面对面干过啊。
但是这次,真的要跟官府打吗?我们这些平时只负责跟着大哥们后面抢劫点过路钱财的帮众也要上吗?
听说廖指挥使大人带兵很有一套的呢,一定很厉害吧?
无数疑虑在帮众们心中翻涌着。
“大家不用担心,我们这次仍旧采取跟以前一样的办法,少数敢死队上,主要还是以转移为主。”军师在寨子里逛着,瞧见很多人面色不好,便如此说道。
“军师,我们不怕,我们都愿意参加敢死队!”有些年轻人当即如此表示。毕竟年轻,最怕被瞧不起,哪怕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正名,也在所不惜。
军师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怕,但咱们帮有帮规,你们不用多管,只管按照大当家的意图行事就行了。”
年轻人们还是接着嚷嚷道:“军师,我们能上,虽然我们不如那些精锐敢死队,但我们年轻,我们有的是力气,我们不怕死!军师,一会就让我们跟敢死队一起上吧!”
其他年轻人此时也纷纷响应。
但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很多年轻人的心里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只不过态势走到这了,如果不表示,恐怕日后会被大家瞧不起,甚至会被大家嘲笑。
而军师是多么老练机智的人,他早就明白这些年轻人是什么德行。真要让他们上战阵,恐怕一个照面,他们就要掉头逃窜,到时候反而会坏了大事。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准备开打
军师转了一圈后,来到会议厅,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在。
军师瞅了眼拎着个酒瓶大清早的就喝酒的二当家,暗暗冷笑然后对大当家的道:“估摸很快就能准备好。大当家的,还有什么吩咐?”
大当家道:“军师坐。”
军师有些疑惑的看看面带微笑的大当家,在旁边坐下。
“大当家的,我要看看你这手棋怎么下,哈哈。”二当家的喝口酒,满脸奸笑。他因为纵欲过度,脸色常年苍白如纸,奸笑起来实在是显得非常奸。
军师道:“二当家的你别高兴,大不了我们就把你给杀了,跟县尊大人鱼死网破。”
二当家嗤笑道:“你们跟县尊鱼死网破跟我有啥关系?杀不杀我都一个样吧。”二当家有些醉了,抬手拍拍军师的肩膀,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大当家道:“军师,计划已定,敢死队由我带队。你跟二当家负责把所有帮众全部转移,你们的任务是重中之重,咱们铁头帮能不能过的了这关,就看你们的了。带不出去人,全军覆没,那咱们铁头帮也就完了。”
军师看着大当家,道:“大当家的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们这边都好办,倒是大当家的,对面可是有几千人马,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行换个人吧,你去太危险了,万一...”
大当家抬手道:“换谁都不行,这寨子里我武功最高,再说了,我下手有轻重,换个人能不能冲到县尊面前就不说了,就算冲到县尊跟前,一不小心没轻没重把县尊给杀了,那就好玩了。你放心,我死不了,我算过命,还有三五十年活呢。至于活捉我,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手下那些兵,一个个的,真的是没法看。”
军师叹口气,瞅瞅二当家,道:“其实这事本来二当家做事最好的,二当家做,一来,县尊放心,毕竟是县尊派来的心腹,二者,就算二当家被抓了,咱们铁头帮照样持续下去,丝毫不受影响。”
二当家一口干掉坛中酒,咳嗽着大笑说:“军师可真会算账,只可惜啊本公子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今更是不行了,恐怕跑个三五里路就躺下了,哈哈,可惜可惜...”
军师气
的咬牙切齿,大当家的却微微一笑道:“二当家的是个有福之人,人人若都能像二当家这样,这世上便没有那么多争执了,哈哈。”
二当家对大当家竖竖大拇指道:“没错,还是大当家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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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外。
探报斥候来回传递消息,已经传了第四次了。
而官兵已经在此休息了小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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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天从铁头帮寨子外回到大部队附近。
陈乐天见大部队还在休息,不禁想,这廖大人难道是不太懂带兵?让兵卒歇息这么长时间,兵卒再冲锋起来的冲击力至少要减弱一半。
其实陈乐天并不知道,廖大人不是不懂,而是这些乡勇太弱了。
你无法要求这样的兵卒只歇一会便发动冲锋。
不让他们休息时间长,那么冲锋到最后都是一个没用,如同飞蛾扑火,只得自取灭亡。
陈乐天对大部队里的那些个校尉还是很有兴趣的,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游弋的校尉发现。
要不是他现在身负修行者的境界,恐怕很难在缩短与大部队距离后而不被那些校尉发现。
而队伍左边的封首领就不敢靠的太近,始终保持一两里的横向距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武艺虽然高,但在军伍中的斥候和厉害的校尉眼中,能发现他是不难的。
所以没有陈乐天那种骚气走位境界和本事的封首领,必须老老实实的离大部队远一些,方不至于被发现。
此时此刻,正在家中坐镇的李萱儿,虽然表面上很轻松淡然,但其实还是很担忧的。
他在屠户的大宅子里,和刘状师、应胜、于厚,一起等待消息。
他们在书房里坐着,佣人们端上茶,他们不停地喝着。
人在等待忧心中,就会忍不住喝水,似乎喝水能缓解一些焦虑。
李萱儿坐立难安,最终在桌子旁站定,提笔开始写字。
她的字不算好看,只能算一般,但胜在认真。一篇论语为政篇下来,一笔一划,如银钩铁划般刀削似刀林立。但看上去在细节处又能感受到女子的那种柔美。
写完一篇字,长舒一口气,李萱儿道:“你们不要急,我们只是作为旁观者而已,人最恐惧的,其实是未知,是没有发生的事,是不知道会怎么发生的事。”
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刘大明是最先想明白的,赞道:“李姑娘所言甚是,往往人最害怕的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譬如说考过试之后,不知道会不会中。譬如说走在山野中,不知道会不会有劫道的...”
李萱儿点点头,心想,这位刘状师真的要推荐给乐天哥哥呢,乐天哥哥这么累,需要多点帮手才好。
刘大状见李萱儿不回应,以为她不高兴自己随意评判她的话,赶忙转口说道:“李姑娘,在下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想到陈乐天的李萱儿,又一次陷入了对陈乐天的思念中,根本就没听见刘状师的问话。
“李姑娘...”刘大状尴尬的又喊了声。
李萱儿这才回过神来,“啊?刘状师方才说什么?”
刘大状师道:“在下想请教李姑娘一个问题...李姑娘认为,曹县令在巴中城这十几年,到底算不算一个好官?”
“当然不算好官!”应胜和于厚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状师笑笑,对李萱儿拱拱手,还是要听李萱儿的意见。
李萱儿想了想,道:“算不得好官。尽管这些年来曹县尊确实让巴中城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从这方面来讲,一个县令,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他就能算得上一个好官。但评价一个官是不是好官,不能只单看一方面,而应该整体来看……”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们到了
刘状师最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因为很多县令,为官一任,虽然没贪污受贿,但是什么都不做,甚至因为自己的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导致地方上很多问题错过最佳处理时机,从而变的更严重,百姓们的生活变的更加难以为继。
而另外一些官员,虽然贪污受贿,但却真真切切做了些利国利民之事。
前一种官员,不敢贪腐,但也只想混日子。后一种官员,可能是收了黑钱心中愧疚,所以补偿百姓一些。
从实际情况来说,后一种官员更有利于百姓。
但从道义上来讲,后一种官员毕竟贪腐了,前一种官员毕竟没有做违法之事。
那么,到底谁对谁错呢?
刘状师不能确定,因为他心中是摇摆的。
但是李萱儿解释道:“曹县尊这种官员,官府中大有人在,贪污受贿,另外还做点政绩。刘状师,作为百姓,我们要的是一个能为民做主的好官。这个好官,一定要好在根子上,如果根子上是歪的,那他做的好事,是无济于事的。为什么说这种官员一定要抓出来严惩?因为这种官员做的是一种错误的示范。如果这种官员竟然成了常态,那咱们大宋也就完了。若官员都这么去干,主要任务是谋私利,副业才是为百姓做事,那么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况且,你所言的那种尸位素餐之官员,其本身在其位却不做事,本身就是违法的!”
刘状师道:“也就是说,最坏的是曹县尊这种人起了坏示范,所以必抓?”
李萱儿道:“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因果关系。你纠结的、想不明白的点在于,曹县尊真的做了不少利于百姓的事,除了跟铁头帮合作这事以外,他是个好官能官,对吧?但是要搞清楚,县尊有能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并不是来源于他贪污。很多人会搞错一个因果关系,居然有人认为,有贪心才有能力,有贪心才有动力。其实大错特错,古往今来,多少两袖清风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正是因为能控制自己的贪心和私欲,才愿意为百姓谋福祉,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民做主。”
刘状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回连应胜和于厚都听明白了。贪污受贿就是犯了法,跟
为民做事是两码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贪赃枉法的官吏中,更多的还是什么都不为百姓做。而且,若任其发展下去,到最后,极有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三人一同朝李萱儿拱手道谢。
李萱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他自己只是听陈乐天略微提过一些关于官员治理的问题。
她只是稍微略知一二,甚至可以说她也不甚太懂。
但她善于思考,更不怕说出来与大家一起讨论,所以她就不谦虚的说了。
倒是没想到,所讲出来的东西还算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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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县尊和指挥使大人带着兵,终于休息的差不多了。
即将踏上最后二十里路。
在上路前,指挥使大人给所有乡勇讲了一番话。
大概内容是,这一次跟以往是不同的,以往我们官兵所到之处,铁头帮匪众都是望风而逃,就算有敢死队,那也只是阻拦我们追击,并不是要跟咱们打。但是这次完全不同了,我们如天降神兵般来到了铁头帮的营寨前,因为我们有地图,有明确的位置图,所以我们能来的这么快。
在铁头帮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能达到营寨前。
所以,现在的铁头帮已经成了笼中困兽。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它围歼,全歼与此。
因为他们已无路可逃。
但是,正因为无路可逃,所以他们也就无路可退了。
所以,他们必定会做最后一搏。
而我们这一次,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俗话说狗急跳墙,急了的土匪,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我们是正义之士,我们不能输给土匪。
当然了,我们人数上远胜于对手,我们也不会输。
但我所希望的,是咱们都能奋勇向前,这场胜仗,咱们能不能赢的更漂亮些?
乡勇们齐声应道,能能能!
几千人同时呼喊出来,气势倒是很强。
另外,指挥使大人又让县尊大人压轴说话
县尊大人想了想,觉得没啥好说的,就撂出一句
:望诸位与我一起,奋勇杀敌,就算战死,我也无愧于此生啊!
一个文官,说出这种话来,倒是颇有一番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意味。
乡勇兵丁们第一次有县尊陪着上战场,本来内心的底气就足,现在县尊又摆出一副‘大家一起死’的态度,他们就更是满心要保家卫国为百姓而死了。
最后的二十里路开始。
指挥使吩咐校尉们传令下去,不要快行,慢点走。力图在这二十里,让自己养好精神,做好最后战斗的准备。
校尉们接到命令,告诉下面伍长兵卒们,这二十里要好好回顾一下平时训练时的一招一式。一会在面对土匪时,脑子里应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刺、砍、劈...等等训练时的攻击招式。其他任何都不要想。
众乡勇们多数并不是百战老兵,知道马上要面对的恐怕是一场艰难的恶战,手心里不禁都出了汗。
但,早在训练时,指挥使大人和校尉大人们就告诉过他们,紧张是正常的,即便是北军南军的将帅,在战斗前,都会有紧张的情绪,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只要咱们能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这种紧张,尽量克制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心,让自己专注于脚下,专注于眼前,就能平息紧张之感。
所以乡勇们一边走一边努力的克制自己的紧张。
指挥使大人看看众兵卒,倒是颇为满意的。
这次战斗赢是肯定赢的,虽然己方不是精兵强将,但对手是乌合之众。所以自己这方数倍于敌方的兵力就使得胜负天平不可避免往己方完全倾斜了。
这场只能算战斗的战争,恐怕能给麾下这些兵卒不小的进步。
这是指挥使最高兴的事。也是他唯一高兴的事。
要是手底下的兵没有进步,自己这个指挥使当的也没意思。
二十里虽然并不远,但大部队走的不快。
半个时辰过去了,根据斥候来报,还有三里左右。铁头帮山寨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廖指挥对县尊大人道:“大人,铁头帮匪众自知再无法像以前那样,远远逃遁,这回只能选择据寨防守。”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不怕死吗
“廖指挥对于攻城拔寨可有心得?”县尊大人对于战事当然是不懂的,于是他问廖大人。
廖指挥国字脸上没有表情的道:“略有心得,但不多。毕竟我带这些兵,做过的最大的事就是剿灭土匪窝,很多土匪的老巢甚至连寨子都算不上。至于攻城,那就更不用说了,哪有城可攻啊...”
说到后来,廖指挥不禁笑了笑:“不过章法还是学过不少的,兵书从小就喜欢看,纸上谈兵的功夫不弱于他人。”
曹县尊骑马骑得屁股有些疼,在马上挪动挪动屁股,道:“廖指挥谦虚了。我看其他各地的指挥使,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你,你恐怕是咱们这片几个城,最厉害的指挥使了。拉出去比一比,肯定咱们巴中城的乡勇最厉害。”
马上两人说着哈哈大笑,听的旁边的捕头和捕快都笑了。这番说笑,很好的缓解了大战前有些压抑的气氛。
此时,陈乐天在与队伍平行的几十丈处。
方才与一个斥候擦身而过,陈乐天站在树上,笑看着这个尽职尽责的斥候,心想,廖指挥虽然手底下没什么好苗子,但即便一副这么差的底子,仍旧把乡勇们练的像模像样,不容易啊。
另一边,封首领已经被斥候发现了。
那斥候老远看到有人,便抽刀策马过去。
“什么人?”人马未至,声音先响起。
封山立刻做大惊状,撇下柴担,跪在地上大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是砍柴的,身上没银子。”
“放屁,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我是指挥使麾下的兵,不是土匪!”斥候见这人吓的直哆嗦,仔细一看才知,原来只不过是个砍柴人,心中大定,道:“你这蠢货,早不打柴晚不打柴,偏偏现在来打柴,不知官兵剿匪吗?”
封山惊恐的抬眼,只敢看一眼那斥候,看明白斥候身上穿的军士盔甲后,才一副原来不是土匪的劫后余生模样,结结巴巴道:“小...小的每天都要来这打柴...不...不知道官...兵剿...剿匪...还...还望....”
斥候没耐心听着砍柴人
结巴说话,手一挥道:“砍你的柴,一会跟铁头帮打起来,你最好已经跑远了,否则到时候铁头帮匪众一刀砍了你!”
“是是是...”封山爬起来,挑起担子,快步回头走去。没走几步,跌个狗吃屎,爬起来没走几步,又哆哆嗦嗦的跌了一跤,斥候在后面瞧着,骂了句‘废物,活该一辈子打柴!’
斥候绕了一圈,又一次撞到了封山。
斥候说,你怎么还没回去。
封山惶恐说,我吓得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那斥候看这人呆头呆脑的模样,想必方才被自己吓的失了魂,一时间是好不了了。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巡逻去了。
这样一来,封山得以继续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铁头帮的寨子已经只有三里路了。
众人已经能看到寨子了。
说是寨子,其实四周只是用一些树枝和石头搭起来的,缝隙很多很大,而且寨子的墙壁也不高,最高的地方只有两人高,多数只有一人半高。
这种寨子很显然只是临时搭建的,而且初始建造时,根本就没考虑过防御外敌入侵。
廖指挥见过很多这种寨子,很清楚,土匪们根本就没想过在这里长期居住,所以也不会花精力在建造营寨上。
反正铁头帮在此地一家独大,不会有其他匪帮敢来撩虎须。至于官兵,官兵来他们跑就是了,坚守是没用的。
很明显一个道理。土匪之所以能够存活于山中,就是因为不固定的营寨。一旦固定下来,再弱的官兵也能靠着坚持不懈把它打下来。
毕竟官兵有用之不竭的补给,但是土匪不行。
营寨就那么点大,不可能准备多少粮食和水。
当大部队行至营寨前一里处,廖指挥下令全军停止。
校尉立刻吩咐早就准备好的乡勇们举盾阵列在前,以防寨中射箭。
清晰可见的,在铁头帮营寨高低不同的墙头上,扒满了许多土匪。
这些土匪人人手持弓箭
蓄势待发。
官兵进攻土匪营寨前的例行公事自然是先喊话。
一个校尉差个讲话流利的大嗓门兵勇上前十几丈,大声喊道:“寨子里的土匪们听着,我五千官兵以全部到达,已经将尔等团团包围。尔等速速开门投降,主动认罪,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若!冥顽不灵反抗官兵,就只有死路一条!指挥使大人让你们大当家的出来说话!”
寨子里沉默了片刻,有个土匪站上城墙,大声道:“你等乡勇,不在家好好种地,出来打打杀杀做什么?我们十几个兄弟已经被你们官府杀了,难道还不满足吗?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吗?我们铁头帮也不是好惹的!”
县尊大人策马向前,指挥使一惊,想抓住马缰,却已迟了。指挥使毫无犹豫,也催马向前。
县尊大人往前走了几十丈,几乎已经到达了寨子城墙下。
曹县尊举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土匪们,道:“尔等可认识我?”
城墙上说话的人低头不知跟什么人说了几句,对近在咫尺的曹县尊道:“您是县尊大人吧。”说话这人本来嗓门很大,见到县尊后,气势顿时弱了很多。
山上多数土匪都是认识县尊大人的。
毕竟县尊在巴中城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因为百姓们都认识县尊,都敬重佩服信任县尊,所以县尊的模样这些常乔装打扮下山的土匪们都略知一二。
所以本来县尊往城下一站,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当县尊自报身份,大家就确定了。
“正是本县,今日我与指挥使大人率军来剿尔等,尔等今日在劫难逃,识相的就赶快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徒增人命!”县尊仰头道。
大当家的在墙后面开口道:“县尊大人,我是大当家的,没想到您真有胆气,敢来到我寨下,难道你不怕死吗?”
“哈哈哈!”曹县尊大笑三声,道:“我堂堂正正,有何惧怕?倒是你等,残害百姓,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你等为患本地多年,本县一直没有腾出空来好好整治你们,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开打了
几乎是一墙之隔的大当家啧啧对身边的军师道:“军师你听,县尊大人这话都能说出来,咱们真要好好跟他学一学。不愧是县尊大人,佩服佩服。”接着又大声道:“县尊大人今日既然来了,那鄙人就实话实话了。王家女的案子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帮里几个不听话的年轻人自己咎由自取,如今他们已经伏法受诛,此案就了了,县尊大人何必逼人太甚?”
紧随上来的指挥使大人仰头道:“你们为患巴中城多年,百姓们吃尽了你们的苦头。你们还敢说与你们无关,若不是你们盘踞于此,王家女怎么会受此大难大辱!如今县尊大人亲自来平匪,你们还敢不降,我们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踏平山寨!”
寨内沉默了片刻,大当家的又道:“指挥使大人莫要吓我们,我等帮中精锐的厉害,你们也不是没有领教过。谁胜谁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指挥使大人猛然提起手中长枪,照着墙头声音的来源处,看起来非常轻巧的飞射而去。
如小儿手臂粗的长枪呜呜飞在空中,异常迅速,转瞬间就扎到了墙上,墙体不够厚实,枪头直接透墙而过,距离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头,只有一尺远。
这一枪,把众土匪都镇住了,没想到指挥使的功夫这么好,这么远的距离,从下往上,力道竟然如此之大,这要是扎在谁身上,那是能串三四个人都不在话下的。
众土匪的气势顿时弱了些。
这一枪吓大当家和军师一大跳,军师道:“指挥使这功夫,跟大当家有的一拼。”
倒是二当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胆子这么小怎么打仗?”
军师抬手想给二当家一拳,不过被大当家拉住了。
“大人,咱们还是先回阵中。”廖指挥使震慑一招后,小声跟县尊道。
县尊点点头,两骑掉头慢悠悠回去,似乎根本不怕背后有人放冷箭。
其实县尊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毕竟是第一次在寒光闪闪的刀枪阵前。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县尊再怎么说,都只是个文官,没上过战阵,甚至十岁之后就再没跟人打过架了。
跟参加过无数战斗的廖指挥使完全不是一类人。二十年前,廖指挥就是巴中城的乡勇,在第一次参加剿匪战役中,就被一刀戳进腹部,要不是袍泽机智,救了他一命,他就死了。
之后大大小小剿匪战役无数。
但即便如此,在面对巴中城第一匪帮铁头帮的营寨,廖指挥站到营寨下,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毕竟最近几年来铁头帮表现的有些丧心病狂。
若不是县尊大人不知轻重的冲出来,廖指挥压根就不会来到寨前跟对方谈。
这种谈话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因为从局势上看来,铁头帮不可能投降,如果会投降,早就投降了。
用不着等到这一天。
而且,说实话,铁头帮有这个资本跟官兵一战。之前的多次一触即散的较量表明,对方只要几百人,就能把上千人的乡勇死死拦住。
而且最后,这些敢死队丢下性命的,不会超过两位数。
可见这铁头帮虽然不大,但实力确实强。
与县尊一前一后回到阵中,指挥使小声道:“大人的胆略真是我等不能比的,大人可千万不要再冒这种险了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跟这些土匪,没什么好说的,一会咱们冲将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不怕他们不跪下喊爷爷。”
县尊回到阵中,暗暗长舒一口气,口中却道:“这等宵小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放箭。廖大人,我这不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嘛,能省则省,奈何这些匪徒不懂大义负隅顽抗。不过我这机会还是得给他们的嘛。”
廖大人是是是的点头。
按照约定的半个时辰,如果不投降,则直接进攻。
半个时辰后,廖大人一声令下,战鼓擂起,先锋兵马开始进攻。
“冲啊!”
随着第一伍伍长长枪扬起,三
营九百人策马而前,步兵在后。
咚咚咚。战鼓响起。
县尊大人亲自擂鼓。
随着一下下鼓声响起,县尊大人的血也开始沸腾起来,这是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好似全身的血,都冲到脑子里,然后又灌进四肢里了。
此时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就想拎起长枪,往前冲,就这一个念头,其他什么都没。
每个校尉带领一营三百兵马,一共三营,从三个方向开始进攻。
一击若没攻进去则退下来,下一波生力军再上。
寨中第一波箭雨射下来,被早有准备的盾牌兵挡了。第二波第三波箭雨,也没有射到几个人。
一来铁头帮寨中的箭质量实在堪忧,二来这些帮众平时又不练习,当然射不中。再加上乡勇们的铠甲,很多箭射到乡勇铠甲上时已经没劲了,更别说穿甲而伤人了。
大当家和军师猫在城墙后面,透过小洞观察了一会,大当家直摇头,叹道:“照这么下去,半个时辰用不了,咱们就得全部被俘。乌合之众啊...”
军师道:“意料之中,大当家不必在意。”
大当家的当然不会在意,他要是在意,他早就料到是这样,他要是真想改变,十年前就会改变了。但是没关系,今天这场战斗关键不在这,更不在这种帮众们完全不懂的守城战。
只在于手上那几百精兵。
那几百精兵才是今日一战的关键。
二当家此时在旁边小声说道:“你们花样真多。”
一个土匪的尸体从城墙上跌落下来,差点摔在军师头上,幸好军师躲得快。军师骂了句他娘的真晦气,然后对二当家道:“花样不多早就被玩死了,都像你这样,咱们铁头帮活不过三个月。”说罢,军师和大当家离开城墙下,往寨子里面走去,去找那几百精锐安排任务。
二当家当然不服,喃喃道:“能不辛苦不劳累的活三个月不也挺好的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六百敢死队
陈乐天陈大公子眼下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树上,看着这场战斗。
边看边摇头,摇头,摇头,还是摇头,依然忍不住摇头。因为这哪是战斗?这根本就是乱打嘛。
官兵这边,除了几个校尉像模像样点,其他乡勇根本就是小孩子打架。
很多人在奔跑冲锋的过程中,连气息都是紊乱的。
好好的一个人,连紧张带害怕冲到城下时,短短几十丈,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哪来的力气进攻?
至于寨子里的那些土匪,根本没有章法,射箭的姿势就能看出来非常生疏,恐怕一年摸不了几次弓箭。面对攻城的官兵,这些土匪完全不懂得利用掩体进行反击,居然明明可以趴着就把官兵捅下城墙,却非要站起来跟对方过几招。
...
打惯了真正的战争的陈乐天,对于这种打仗真的是看不下去。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继续看。
不过虽然很无聊,但他找到了一个不无聊的游戏。
把自己假想成其中的一员,或是攻城的官兵,或是守城的土匪。
自己只是成为修行者之前的普通兵卒。大约跟那些校尉差不多水平
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带领队伍取得胜利?
官兵人数众多,这种一波一波的车轮战,要不了多久,就能攻破山寨。
但是如果是土匪呢?
怎么带领着这些人胜利?
或者说,怎么带领这些人逃出生天?
打,肯定是不行的。
人数比不上。
但是可以用打,但这个打,只是手段。从土匪队伍中挑选精兵,几千人的山寨,不能说几百精锐找不出来吧,找出来后,让这些精锐主动进攻,甚至如果这些精锐足够强大,可以打地官兵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着官兵发懵的这段时间,其他帮众赶快逃命。
唯有这个法子了吧...陈乐天嘴里叼着根草,喃喃自语。
土匪想要走出活路,似乎唯有这一条道可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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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
场的另一边,封山站在一个土坡上观战。
他不懂战阵厮杀,但他懂江湖厮杀。
江湖厮杀讲究一个气势,和一个体力。
在初始阶段,战斗双方完全靠气势,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谁基本上就能很快解决战斗。
多数江湖争斗,在这第一个阶段就会结束了。只有少数会拖到第二个阶段。
到了第二个阶段,拼的就是韧劲和体力了。一句话,谁平时练的多,哪一方就能赢。
以封山江湖眼光来看,这场仗倒也算是打的有模有样。只不过...好像糙了点。
那什么玩意儿,守城的土匪居然有很多比麻杆还瘦的,还有胖的跟个球似的,毫无练过武艺的痕迹嘛。
封山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京城附近州县有名的人物,自己那帮人,哪一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身腱子肉膂力过人。
封山叹口气道:“当土匪都那么不认真,当啥土匪!”
陈乐天和封山的评价,对于这场战争本身并不重要。
这场战争无论从客观上来说,是高手对决还是咸鱼打架,它都已经在打了。
县尊大人擂了没多久的鼓,胳膊还没酸,指挥使大人就让人去替换县尊。
正合县尊的意,从战鼓底下出来的县尊,拎起一把长枪,就往前冲去。
幸好指挥使大人这回早就准备好了,一把将县尊抓住。
“你做什么?”县尊挣了几下没挣脱掉,有些恼。
指挥使大人两只手抓住县尊,道:“大人你可不能去冲锋,您是军心,是全军的军心,只有你稳稳的坐在这,全军的士气才不会倒不会散啊!”
县尊道:“别跟我瞎扯,我冲上去更能带动士气,赶快放开我,不然我发火了!”
指挥使当然不会放,道:“大人您不信我吗?您看我怕死吗?”
“这还用说,你是咱们的好指挥使,是榜样。”县尊下意识道。
“那您看我为什么没上?”廖指挥道。
县尊这一下没话说了,沉默了一会又道:“咱们不一样,你是主帅
,我是临时来给大家鼓劲的,我上去意义非凡嘛。”
廖指挥摆摆手:“您就别说了,我不可能让你上去的,太危险了,对面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可不管来的是小卒还是县尊。”
“杀呀!”一个兵卒忽然大喊一声,把前面沉默杀敌的校尉吓一跳,挥刀砍死一个土匪后,校尉趁个空档回头骂一句:“你他娘的乱叫什么?专注呼吸,投入杀敌!”
虽然不是头一次上战场,但可以说,是头一次遇到反抗这么激烈的情形。所以像他这样的小卒大有人在,所以大家都需要给自己鼓劲。虽然县尊大人跟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已经让他们比平时多出很多劲了,但似乎还不够。
因为克服恐惧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才行的。
第一伍的十个校尉,在这种强度的战阵上,其实只用了三成力,多了用不上。
对其他兵丁乡勇来讲,要命的巨大强度的战斗,于这十个人来讲,只是孩子打架罢了。
所以对他来说,这场战斗太轻松了,他们为了带着身后的兵丁,必须照顾他们的节奏,因此三成力,是他们所能用的上,同时又不会让身后兵丁跟不上的最大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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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寨子里。
大当家和军师来到寨中唯一一处武者训练的地方。这里有六百个精锐静坐待命。他们每个人后背上都插着把大刀,每个人的头上都扎着块红布,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草和泥土的颜色。
他们每个人都光着上身,露出身上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痕迹,肌肉一块块的像铁甲一般披在身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连杀气腾腾的表情也没有。正如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战场机器。杀人或者被杀,都不值得高兴或者悲伤。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执行命令。
这就是铁头帮最能战的精锐。他们的妻儿早已被安置妥当,早已离开了铁头帮,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而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保卫铁头帮,换取妻儿一生衣食无忧。
说不好他们所做的是应该还是不应该,但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第三百章 敢死队出击
大当家走上台,他们全体都站了起来。
大当家穿行在他们其中,边走边跟他们说话。
“还是老样子,你们断后,让其他兄弟们走,待其他人撤完,你们就能走了。但是这次有点不同。这次由我来带队。我们所面对的,虽然还是指挥使那批人,但这次,是倾巢而出,还有刑部的人。而且,我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我们无法向以前那样非常从容的进退。以前是我们只要挡住官兵追击就行,但是这次,我们需要先打开一条路,让兄弟们走...我们...可能...”
顿了顿,大当家续道:“可能需要付出很多条命,你们懂吗?”
“大当家的,我们一切但凭您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惜,您不必多言。”为首的敢死队首领大声道,其余人也跟着大声附和。
大当家呵呵一笑,道:“不过这回我跟你们一起,大家要死一起死,挺不错。”
敢死队领头气呼呼的说:“大当家您是不信任我们吗?”
大当家道:“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我信你们比军师都要信。”说着,他指指站在队伍外的军师。
外面负手来回走的军师听到这话,笑道:“大当家说的没错,他信你们比信我多多了。”
众人都笑,敢死队首领道:“既然大当家信我们,就不需要大当家的跟我们一起,还跟以前一样,大当家带着兄弟们走就行了。我们不缺一个大当家这样的高手。再说,这也不是江湖争斗,一个高手并不能改变战局...”
大当家静待首领讲完,然后朝外面的军师道:“军师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军师哈哈一笑道:“诸位不要误会了,大当家之所以这次要带队,是要做一件关乎咱们铁头帮生死存亡的事。这件大事对我们很重要,做成了做好了,咱们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做不好,咱们恐怕就得各自逃命了。”
这么一说,首领先懂了,其余敢死队虽然还有不明白的,但首领已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明白了。也好,咱们很多年没有跟大当家的一起
作战了,恐怕有十年了吧?兄弟们,今天,大当家再跟咱们一起战斗,你们高兴吗?”
“高兴!”
“你们死而无憾吗?”
“无憾!”
六百敢死队的吼声响彻云霄,甚至让外面攻城的官兵都愣了愣。
在寨子里,居然传出如此好汉豪气的声音?
廖指挥脸色终于慎重起来了,县尊当然是不懂这些的,只是听见寨中有人叫喊声,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廖大人,这是何声音?”
廖指挥道:“里面是一直没出场的铁头帮精锐。看来铁头帮要出动精锐了。”
“铁头帮还有精锐?”县尊有些疑惑,山中土匪而已,还分精锐不精锐?
廖指挥道:“说精锐也行,更贴切的说,是敢死队。都是些真正不要命之徒,拼的也就是条命而已。”
县尊明白了,道:“如此看来,铁头帮也算是真有点实力的。”
廖指挥道:“确实如此,否则,铁头帮也不能一统这里的匪帮,成了这里的老大。”
寨中。
所有敢死队成员都蒙上了面,在这春风料峭的日子里,赤着上身。
大当家的也蒙着面,赤着上身,身上纹着一条龙,青龙气势极盛的盘踞在他整个后背上。
片刻之后,号角声从寨中响起。
寨门大开,几百敢死队从中冲了出来。
这几百人一出来,就直奔中军而去。
廖指挥本已做好了四周撒下网的准备,就为了防止敢死队突围。
但是却没料到敢死队直冲他跟县尊的中军所在。
这一下,廖指挥略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命令在周围的四个校尉赶快回收应敌。
“杀、杀、杀!”
敢死队如一群蛮牛,不管不顾,就往中军而来。途中碰上的官兵,他们根本不进行缠斗,一两招决定胜负,要么站着继续往中军而来,要么倒下。
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中
军县尊指挥使与敢死队的距离就只剩下二三十丈了。
“这...这敢死队怎的如疯魔了一般?”县尊大人终究是书生,眼见敢死队这悍不畏死的样子,还是有些怯了。
廖指挥道:“大人放心,有护卫在,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您!”廖指挥很想提马上前杀敌,但奈何身边有个县尊,他得保护好县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现下只能按捺住想要上前杀敌的念头,一心保护县尊。
谁也没想到铁头帮的敢死队竟然直冲中军,这是官军万万没想到的。廖指挥一直在做的,都是防止铁头帮突围,所以他的布防重点全部在四周,而非中军。因此中军相对来说就比较空虚。
若是铁头帮强行突围,那么可以说,廖指挥的布置几乎可以做到不让一个苍蝇过去。但铁头帮反其道而行,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但廖指挥此时镇定下来,并不如何惊慌,他虽然没参战,但一直在观察这批敢死队。
其中有一个后背纹满一条盘龙的男子,让廖指挥特别注意。
这个男子武艺很高,恐怕与自己不相上下...
所有敢死队都是大刀,偏偏这个男子用的是剑,这与廖指挥的武器一样。
俗话说,剑乃百兵之君。大约是仰慕君子者,或本身就是君子者,就喜爱用剑吧。
此人应该是这批敢死队的领头者,敢死队在他如臂使指的指挥下,几乎是以最小的代价走到了这。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对中军指挥官下手了。
所谓中军指挥官,名义上是县尊和廖指挥,但县尊只能是个累赘啊。
而敢死队领队,大当家,此时非常清楚,不能在这纠缠,必须速战速决,要是被拖下来,那这些敢死队全部阵亡,也还是干不成正事。
于是他当即下令加强攻势。
没一会儿,官兵中军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了。
“保护好大人!”指挥使大喝一声,力图让众将士的注意力都放在县尊身上。
第三百零一章 原来是要抓县尊
铁头帮的敢死队已经冲破重重阻隔,终于来到了中军前,来到了指挥使大人和县尊大人面前。
县尊大人惊的心中一颤,但毕竟读圣贤书几十年,胸中一股浩然之气腾的起来,他大喊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提马就要往前砍人。
不过指挥使大人一声大喝。
周围三个校尉带着十几个乡勇迅速把县尊围在中间。
而指挥使大人艺高人胆大,纵马上前杀去。
一枪一个敢死队土匪,指挥使三枪直接干翻了三个土匪,血流从土匪们的脖颈上喷射而出,那是杀人中,最不费力气,最有效果的方法。
那个背有纹龙的头领见指挥使开杀,几步飞跃过来,一剑挡住指挥使大人的枪。
指挥使大人微微一笑,心想,就等你来一较高下呢。
长枪顺势一滑,扎向那头领的脖颈。
头领纵身而起,剑虽没有长枪长,但他凌空而下刺向指挥使头颅。
“好身法!”指挥使不禁赞道,身体微微侧开,躲过头领的剑,调转枪头,以一个很难的姿势反手扫向头领。
“好枪法!”那头领也忍不住赞道。
一剑一枪激撞在一起,两人各自退后两步。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惺惺相惜的意味。若不是一个是官兵一个是土匪,恐怕两人当下就要大喝三杯,然后好好较量一番了。
只可惜这是战场,不是江湖偶遇。
指挥使大人下马,扔掉长枪,从腰间抽出佩剑。
剑对剑,王对王。
廖指挥使剑锋微微朝下,道:“之前几次交手,并没有见过你,你是新加入的吗?”
蒙着脸只露两只眼睛的大当家道:“不是,之前我没来陪你玩而已。”语气充满挑衅。
廖指挥使道:“小小铁头帮,竟也卧虎藏龙。真是可惜,像你这样的高手,何必在这为患一方,出去堂堂正正开个镖局也比窝在山里强吧?”
大当家冷笑一声,轻轻摇头,然后提剑而上。
两人真正打了起来。
两人的剑法都很飘逸,是老百姓最喜欢的那种飘逸。是那种最典型的侠客之间的战斗英姿。
高来高去,一剑来一剑去,行云流水一般。
其实这种打斗在旁观者看来非常好看,但真实的战斗双方却很累。只有两个水平差不多的剑客,才能打成这样。
毫厘之间,就是生死之间。
正所谓剑为君子人如玉,指挥使和大当家两人打的赏心悦目。
旁边观战的县尊大人不禁看的如痴如醉。而县尊大人要不是有三个校尉和十几个人保护,此刻恐怕也没有闲情逸致来看两位高手的过招。
大当家心想,这廖指挥的武艺着实不错,奈何窝在这小地方,真是浪费人才了,倘若能加入铁头帮,定能让铁头帮更加兴旺...
当然了,大当家只是随便想想,在这太平盛世,哪有让官府中人加入土匪队伍的道理,这不是拉人进火坑嘛。
廖指挥好久没有打的如此酣畅淋漓了,多年没有碰上敌手,寂寞如雪啊。
所以当下他很享受跟这个龙踞后背的头领的打斗,非常享受。
但,还是大当家的会算计。
他吸引住廖指挥的,其实是有目的的。
敢死队的首领,手臂上纹的也是条龙,只不过这条龙呈现完全敞开的姿势,与大当家背上的盘龙决然不同。
他叫晁杨。他是铁头帮中的第二高手,除了大当家之外,他武艺最高。
晁杨见大当家跟指挥使大人激战正酣,瞅准时机,手一挥,几十个敢死队员迅速上前,把保护县尊的守卫们给缠住。
尤其是那三个校尉,每个校尉派十个敢死队员上前缠斗。
三个校尉拼死抵挡,但奈何对方以人多斗他们人少,他们自顾不暇,就别提保护县尊了。
如此一来,首领晁杨见时机成熟,双腿发力一跃,直接坐上了县尊的马,坐在县尊后面。
县尊大惊,一手持刀乱挥,屁股底下一歪,将要坠马。不过敢死队首领伸手一拎,把县尊扶正
县尊抡起大刀就往身后扎去。奈何这种高难度的武学动作,根本不是第一次拿刀上战场的县尊所能做好的。
于是敢死队首领两指在刀背上一弹,县尊立刻就觉得一股大力传过来,不由自主的大刀就脱手了。
廖指挥虽然一直在跟背盘青龙大当家激战,但眼角余光一直在县尊身上。
一见到县尊被抓住,肝胆一颤,立刻撇下大当家,回身去救县尊。
但是,大当家一笑,从后面喊道:“看剑。”而且真的剑起人飞刺向廖指挥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廖指挥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得在长剑将要及身时,回身当的一声,拨开盘龙高手的剑。
就这一顿,县尊周围已经围满了敢死队员,任何想要进来救县尊的人,都被敢死队拼命拦在外面。
大当家看见县尊彻底被自己的敢死队控制住后,大当家一个起落,落在敢死队前。
跟着来的指挥使皱着眉头,已经要发怒了。
他没有想到,铁头帮竟然敢掳掠县尊。这是他根本就想不到的,没有人会想到,区区匪帮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
廖指挥站在大当家面前,沉声道:“放了县尊,否则,你们都得死!”
廖指挥真的动怒了。
长剑轻颤,迅捷刺出,大当家横剑一档,可以清晰感受到廖指挥使的力道跟之前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将要拼命的力度。
十个校尉已经全部站到廖指挥身边。
可以说,是整个队伍中最强的十一个人,对上几百敢死队。
而外面的官兵,继续不断地冲击敢死队的队伍。
外面的那些乡勇,对于敢死队基本上是动摇不了的。敢死队的强大,不止在于武艺高强,更多的,是他们的战法如一,如臂使指的调度,整齐划一的进攻防守。
“指挥使大人,不要着急,我们早已说过,不要逼人太甚。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背负青龙赤膊上身的蒙面大当家甩甩胳膊,上面的汗珠洒在地上。